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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拿水，我想喝水了，順便幫你拿。」

［HR：我想看桃桃哥哥的照片。］

在只有兩個人的安靜空氣里，一切雜音都遠去了，耳旁的瑣碎動靜都被無限放大。

走神的時候，他在想陶知越藍色的房間，米白的窗帘攏在兩邊，陽光落進來，木質書桌上攤著課本和試卷，窗外偶爾響起鳥鳴，滿屋清爽寧靜的氣息。

陶知越笑起來：「沒關係，這個位置也很好。」

［HR：？幹嘛改這個名字？］

陶知越：「……」

霍燃起初很鎮定，覺得哭得抽抽搭搭的妹妹太誇張了，一個月而已，很快就過去了，開學又能見面。

霍燃的書桌上擺著兩個相框，一個是一家四口的合照，另一個是那天吃西瓜的照片。

於是在高二開學的第一天，回南方待了半個假期的陶知越，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同桌有了不少變化。

他寫作業時很認真，安靜又專註，只有筆尖在紙面上滑動的沙沙聲。

陶知越不知在做什麼，隔了好一會兒才回他。

不過陶知越還真有一件想做的事。

霍燃始終紅潤的面色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據。

霍振東的秘書大概也覺得很迷惑，第一次幫老闆的兒子辦事，居然是收集整理全市稍具規模的澡堂的詳細介紹。

那時候他在想什麼？

完了，他要在地理老師面前社死了。

天知道他在霍振東的秘書整理好的北京市知名澡堂名單里挑了足足一周，才選中了既豪華又帶著一絲親民的這裏，具備了專業搓澡、汗蒸桑拿、自助餐、歌舞表演等等常規內容，又不至於太浮夸，裝修也很有品味。

得知這個噩耗的時候，難得在七月份就開始寫暑假作業的霍思涵，傷心的哭聲簡直繞樑三日而不絕。

「對啊。」陶知越興緻勃勃道，「我爺爺說很好玩，所以我也想去試一試。你想去嗎？我們可以一起去。」

秋天的太陽到底曬不曬呢？

居然沒有晒黑。

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霍燃只能默默接過。

他為什麼會對著地球走神畫西瓜藤呢？

戴著花邊遮陽帽的桃ｈttps://m.hetｕbｏok.ｃoｍ•cｏｍ桃坐在西瓜上，小短手小短腿，笑得傻乎乎的，左手裡捏著一把小小的蕾絲傘，右手比了一個肉嘟嘟的耶。

［陶：是桃桃拍的。］

「可是他們在牽手……」

雖然傻得很可愛。

一起去搓澡。

給自己挖了好大一個坑的霍燃如是想到。

從現在開始提前適應這一點，也算是為考燕大做準備。

房間里只有他自己。

［陶：o(*≧▽≦)ツ］

唯一能確定的是，至少在他們一起去澡堂的那個周末，太陽還是曬的。

他本來想直接用H當聊天軟體的昵稱，取姓氏首字母，簡潔又酷炫的感覺，但似乎容易引發歧義，所以才改成了全名的首字母縮寫。

比起兩個人性別相同這個既定事實，此刻的霍燃更擔心的其實是另一個問題。

是要在澡堂搞什麼神秘聚會嗎？

他想穿越回去把幾個月前的自己打一頓，或者直接快進到十八歲。

陶知越追問道：「想什麼？」

彷彿經歷了什麼重大的變故。

課間休息時，走廊里有一對學生湊在一起說話，一男一女，明顯是對情侶。

但是陶知越應該還不喜歡他，所以才能這麼自然地回應他略顯突兀的要求。

霍燃大力推銷道：「那要不要換座位？我的座位風景比較好，靠窗，可以很方便地看窗外，秋天的太陽也不會很曬，還有風吹，很舒服。」

「是我喜歡你。」

陶知越聞言，茫然地抬頭看了一眼高懸的日頭。

要是能並肩坐在一起就好了。

陶知越正在鄉下的外婆家，上午聊天時說跟著外公在湖裡采菱角，中午當即吃了一整盤脆生生的新鮮菱角，饞得霍燃果斷把圖片轉發給了妹妹。

不行，他得想個辦法，把被扼殺在了搖籃里的戀愛之苗搶救回來。

霍燃痛苦地翻了個身，把腦袋埋進了枕頭裡，不願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HR：看我的地球西瓜！］

「是在借橡皮！」

霍思涵的新消息忽然跳出來。

然而快樂的日子總是顯得短暫。

他想了想和-圖-書，把原本圓滑的緯線塗成了歪歪扭扭的花紋，盡量讓它更像是西瓜表皮的紋路，然後用手機拍下照片，給陶知越發過去。

熟悉的畫面歷歷在目。

話到嘴邊，又被他強行吞了回去。

「你要……你要喝水嗎？」

他想讓陶知越坐在更好的位置。

但不是他最想看到的那個人。

而且等會兒還要一起去淋浴和泡澡。

霍燃的視線獃獃地在地球西瓜和真西瓜之間來回移動。

「嗚嗚嗚都怪知知哥哥教得太好了……早知道我就不寫作業了，應該把時間全都用來跟桃桃玩的，反正八月份還可以寫……」

「我想去搓澡，你知道哪裡的澡堂比較好嗎？」

被回憶浸沒的霍燃反射般往身邊看去，卻空無一人。

他跟爺爺說起在北京的生活時，爺爺問他，有沒有去北方的澡堂搓過澡，那是在南方體驗不到的神奇經歷，搞得陶知越很好奇。

他很努力地想要裝作平靜，聲音里還是透出了不可自抑的緊繃感。

臉似乎有點紅。

「嗯？」陶知越回答道，「喜歡啊。」

兩個人背對著背，少年單薄清瘦的脊背下是灼熱的心跳，白皙的皮膚被暖黃的燈光照亮，空氣猶如凝滯的泥沼，呼吸從胸膛深處流瀉出來，生澀而萌動。

在心頭莫名的悸動里，霍燃不假思索地發出了一條消息。

霍燃一震：「搓澡？」

［陶：給你看真正的西瓜。］

先不說對方會不會喜歡上自己，都因為他的反覆洗腦，陶知越可能根本不會去想談戀愛的事……

下意識打下這行字后，霍燃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似乎有哪裡不對。

這樣看起來很像一個飽滿圓潤的大西瓜。

霍燃對佔據照片主體的西瓜視而不見，盯著角落裡的手看了半天，還連帶著把幾天沒見的陶知越想象了一遍。

……他好像反覆告誡過陶知越不能早戀。

……但是換完鞋走進洗浴區的第一件事，就是脫衣服。

對方明亮的笑容透過冰冷的屏幕，直直印進了他的心底。

然後瞬間瞳孔地震。

「你很熱嗎？」陶知越hetubook.com.com關切道。

試圖矇混過關的霍燃只好當場打自己的臉：「太陽好曬……」

其實不用這麼客氣的。

陶知越的手好像比他小一點。

手指落在襯衣的紐扣上，一粒粒解開的時候，霍燃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這個節奏實在是太快了。

連帶著他的心臟也如在雲端，輕飄飄的失重感。

［失戀了勿擾：哥你在幹嘛！在幹嘛在幹嘛！］

第一次心動的興奮和喜悅，立刻被洶湧而來的悔恨所淹沒。

具體表現為：一貫恪守不能分心談戀愛要好好學習準則的班長，突然反其道而行之，大力宣揚擁有一個學習夥伴的重要性。

在北方的公共澡堂。

一個月不見，霍燃好像更傻了。

比起被毀容的試卷，對他而言很新鮮的西瓜地……他好像更關心陶知越。

在博得了陶父陶母的滿分好感后，霍燃光明正大地常常跑到陶知越家裡學習和玩，要不是這裏沒有多餘的客房，他就差直接住下了。

「你想……想做什麼？」臨時改詞的霍燃說得磕磕巴巴，「剛從老家回來，你有什麼——什麼想做的事嗎？」

確切來說，應該是半個。

對此渾然不知的陶知越又拍了一張新的照片，跟好朋友分享。

想到這裏，陶知越主動道：「晚上要來家裡吃飯嗎？桃桃說想你了。」

他好像喜歡上陶知越了。

［陶：還有一張更可愛的。］

他聽見了霍燃劇烈的心跳聲。

陶知越一直沒等到回答，驚訝地側頭看他，才發現霍燃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HR：……］

幹得漂亮，霍大胆。

「好。」霍燃忙不迭地點頭，脫口而出道，「那你想……」

但悶在自己的房間里寫作業的第三天，霍燃望著卷子上平時遊刃有餘的地理題發獃，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居然在地球模型圖的北極點上，畫了一個扭來扭去的小揪揪。

第一次約會很重要。

陶知越甚至為此做出過這樣的保證：「我保證不會在上大學之前談戀愛。」

霍燃半天沒說話。

四捨五入就是約會，儘管是單方面的。

他想知道陶知越和-圖-書穿了什麼，剛才在做什麼，這一刻又在想什麼。

「不是！」霍燃激烈否認，「學習的事，怎麼能說成談戀愛呢！」

也就是說，足足一個月不能見到大陶和小桃。

這天深夜，輾轉反側的霍燃確認了兩件事。

泡澡搓澡時都不能穿衣服。

洗浴中心裏好歹能剩一條褲衩，去吃自助看表演的時候，也能穿浴袍。

［HR：你早戀了？］

這張照片有些模糊失焦，但畫面中央的陶知越笑得很燦爛，他果然戴著外公的黃色大草帽，長袖白襯衫和深藍牛仔褲，身後是一望無盡的綠色農田，像電影里的場景。

怎麼會這樣.jpg

霍燃先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立刻警惕地看了看門口。

耳邊只剩下越來越鮮明的心跳聲。

陶知越很詫異：「他們是在偷偷談戀愛吧。」

一開始陶知越還沒有發現。

［失戀了勿擾：你好笨啊臭哥哥！看不到桃桃我就像失戀了一樣啊啊啊，每天魂不守舍茶飯不思，難道你不是嗎！］

陶知越找到了一個清奇的角度，為自己紓解迷之緊張的情緒。

獨饞饞不如眾饞饞。

他們倆分到的儲物櫃挨在一起，所以也會站在一起換衣服。

十六歲的暑假成了霍燃最喜歡的一個夏天。

在富麗堂皇的洗浴中心前台，他看起來很淡定地接過了服務員遞來的手環，同時叮囑陶知越先換上拖鞋。

一定是空調的錯。

［失戀了勿擾：別躲在房間里假裝學習了！！］

話題跳得好快。

這是一個好問題。

［陶：怎麼沒用鉛筆？黑筆擦不掉了。0_0］

他發來的照片里，是綠油油的西瓜地，上方有隻手撥開了茂密的藤和葉，特意把圓滾滾的大西瓜露出來給他看。

霍燃應該是因為假期經常過來寫作業，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想在其他地方彌補一下吧。

HR：你戴草帽了嗎？小心晒傷。

還好霍思涵不在。

霍燃低頭看題目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偷偷望向身邊的陶知越。

這是他發現自己對陶知越的異樣感情之後，第一次單獨跟他出去玩。

［HR：很可愛。和_圖_書］

過了一會兒，霍燃又猶猶豫豫道：「你喜歡看風景嗎？」

七月份走到尾聲的時候，同樣玩得很開心的陶知越要和桃桃一起回老家了，代替在這邊上班走不開的爸媽陪伴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兩邊輪流住一陣，再回北京的時候，就快開學了。

［HR：啊啊啊啊啊！］

陶知越本來沒覺得有什麼，但是看到霍燃好像很刻意地把頭轉了過去，頓時也覺得有一點不好意思。

不知道他今天穿了什麼衣服，會不會戴著外公的草帽？

黑色的地球西瓜躺在試卷上靜靜地凝視著他。

［失戀了勿擾：要不跟爸媽說一聲，然後我們倆也出去玩吧！我不想寫作業了我要散心嗚嗚嗚。QAQ］

少年清朗的聲線里鐫刻著濃烈的堅定。

要給陶知越留下最好的印象。

所有的光彩都匯聚在他的眼睛里。

儘管如此，陶知越還是很認真地回答了霍燃的話。

是另一個陶。

坐在窗邊的霍燃眼睛一亮，立刻故作平靜道：「他們一定是在討論學習，好用功，有個共同進步的夥伴真好。」

［陶：哈哈哈哈哈。］

直白的句子在對話框里停留了一分鐘，正當心緒難平的霍燃在糾結要不要撤回的時候，陶知越再次發來了消息。

秘書十分嚴謹地附上了包場價格和可招待人數，甚至還特意註明了高中生不可以喝酒，其他亂七八糟的更加不可以。

陶知越發現捏著衣邊的手心變得汗津津的。

「我不渴，但是這裏的空調溫度好像太高了，你也很熱嗎？」

畫面很美好，可是他和陶知越之間隔著兩個小朋友，所以距離顯得那麼遙遠。

［HR：……不是。］

霍燃悄悄攥緊了拳頭，深呼吸，最終鼓起勇氣道：「不是太陽和空調的問題。」

而他也能更光明正大地轉頭過來，假裝看風景，實際看同桌。

這是陶知越的右手，照片里的太陽很猛，他的皮膚依然白凈。

聽說北方的大學里也都是公共澡堂，大家都要習慣光著屁股一起洗澡，最多在隔間外拉一道帘子。

總算等到回復的霍燃丟開筆，雀躍地點開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