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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刀宗

作者:雨樓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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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秋水刻劍(二)

第一卷

第一章 秋水刻劍(二)

「還是等我師父來了自己說吧。」葉涼撓了撓頭,走到酒館門外等候吳重。
葉涼道:「那師父會出手嗎?」問完卻又想到,師父也是打不過徐六的,有次師父在村裡碰見徐六,問「是你打了我的徒弟嗎」,徐六也不答話,一把就將師父推倒在地。葉涼又想,若師父真會內功,怕不會被人隨手就搡倒。
船家將酒放下,葉涼嗅了嗅,酒罈封得甚密,聞不到一絲酒香,也不知那書生如何能知道艙里有酒。
葉涼嚇了一跳,忙道:「師父,你沒事吧?」吳重嘿嘿一笑,道:「喝酒喝得急了,無妨。」
葉涼聞言啞然。陳掌柜道:「你小子來我這兒作甚?」
少頃,書生問了葉涼姓名,停筆道:「成了。」葉涼湊近了要看畫,卻被吳重搶先接過,折起收入了懷中。
吳重哈哈笑道:「什麼陳家姑娘,真是孩子話,為師是何等身份?」
葉涼道:「還沒。」
那船家也是個直愣性子,收了吳重的銀子便下艙去搬酒,留下船在江心悠悠打著旋兒。
葉涼只覺書生這一問頗為怪異,不問吳重姓名身份,不問去哪,只問何為。卻聽吳重答道:「去殺人。」
吳重皺眉道:「青鹿崖?為何要去那裡?」
吳重道:「嘿嘿,江湖上想見我的人多了,我哪知道為何。」
「胡說。」吳重一愣,隨即正色道,「無論以往如何,從咱們今日離了臨江集,你便是一個劍客了,記住了么?」
葉涼道:「什麼事?」
葉涼看到吳重滿臉「你不提我倒忘了」的神情,不禁對自己是否真有兩位師兄狐疑起來。
吳重道:「他的畫非同一般,等時機到了,自會給你看。」
吳重搖頭道:「我是猜出來的。武林中以筆為兵刃,年紀輕輕又能有這般造詣的,只有兩人:一個是停雲書院的柳續,一個便是蕭野謠了,此人來歷神秘,卻m•hetubook•com.com似身兼畫劍堂、彈霜亭、知味谷三派絕學,一向在江湖上獨來獨往。」
吳重道:「那確是巧得很。」隨即不再多言,又暗暗擺手,示意葉涼不要多問。那書生卻自顧自笑道:「三日後,金陵雷家大宴賓客,高手雲集,最宜殺人。我正是要去雷家殺人。」
吳重也提起酒罈,兩個酒罈一碰,吳重渾身劇震,臉色驟白,嘴角溢出血來。那書生驚咦一聲,手臂微收,罈子里一股酒泉激射而起。
吳重拱手道:「多謝蕭兄。」
葉涼盛好了水,那書生忽道:「還是喝酒吧。」葉涼一怔,道:「我們沒帶酒。」
葉涼背著行李下山,晨光像一層細密的花刺,撓在臉上、頸上,迫得他越走越快。他只覺周身輕盈,每邁一步都幾欲彈飛。
吳重丟了酒罈,大口喘息。書生扶住吳重,臉色歉然,道:「我沒料到兄台竟不通內功,當真失禮!」
船家訝然道:「客官鼻子倒靈,那是販錢的酒,若要喝,五錢銀子一壇。」
同行的還有兩個客商,都去底艙睡覺了;另有一名白衣方巾的書生望江而立,也不搭理吳重。吳重念了半晌,似是口渴了,讓葉涼從行囊里取出葫蘆去盛江水。
吳重默不作聲。
吳重搖搖頭,仍是不答。
吳重哈哈笑道:「傻小子,你真當是偶然撞見?他是來見你師父的。」
翌日清晨,葉涼被吳重的鼾聲吵醒。他叫醒了師父,問何時啟程。
半炷香后,船家招呼師徒倆上了船。船行江心,葉涼忽聽身後有人遙遙喊道:「老吳,老吳!」
吳重擺了擺手,道:「為師豈能輕易出手?人么,自然還是要你來殺。」
吳重沖那書生微一頷首,道:「請閣下喝一壇。」
「可別叫我吳老弟,差著輩分呢。」吳重趕忙擺擺手,「我此番即要遠行,還望陳掌柜和圖書借我些路資。」
船家道:「這些只能到滁州,一日夜的水程。」
那書生道:「方才實在失禮。不知兄台是要殺誰,或是別有要事,可否由在下代勞?」
「唉!」吳重連連搖頭,走入酒館,「我養你這個徒弟有什麼用。」
到了江邊的陳家酒館,葉涼道:「陳掌柜,今天我不是來送柴,我和我師父要出遠門啦。」
兩年後的此際,葉涼重提此事,見吳重似是沒聽明白,便又道:「咱們不去青鹿崖祭奠我的兩位師兄么?」
葉涼黯然失落,過得片刻才道:「原來我還有兩個師兄,他們現下在哪裡?」
船家抱著兩壇酒從底艙上來,看得嘖嘖稱奇。
吳重道:「好,就到滁州。」
吳重道:「嗯,方才該也找他借些銀兩的。」
那書生笑道:「卻之不恭,容我以畫相謝。」當即從背囊里拿出紙筆。
吳重平日里不事勞作,除了間或到酒館下棋,每天便是在山中高卧,養得身形臃腫,走到酒館時已是氣喘吁吁。他衝著葉涼招了招手,道:「拿到銀兩了吧,咱們走。」
吳重哈哈一笑:「在臨江集待了十年,還不夠么?」
那書生笑道:「底艙里有陳年的女兒紅,就看船家舍不捨得拿出來了。」
江風愈冷,師徒倆都抱緊了臂膀,葉涼看到師父的肚子比七年前大了不少,臉上的皺紋似也多了一些。雖然師父在臨江集總是自稱年方三十,以顯自己沒比陳掌柜的閨女大幾歲,但他知道師父其實四十三歲了。
吳重點點頭,環顧岸邊行人絡繹、江上舟船往來,似是忽然間意興遄飛,笑道:「所謂農靠天,漁靠水,眾生各安其命,好得很吶。葉涼,你有沒有想過,你究竟是什麼人,什麼命?」
吳重道:「原來閣下是去金陵。」
師徒倆在岸邊找了個船家,商談起價錢,那船家道:「客官想去哪裡?和-圖-書
吳重道:「殺人。」
葉涼立在門口,已看得愣住。吳重也不道謝,招呼葉涼出了酒館。師徒倆來到江岸邊,葉涼問道:「師父,咱們這次會去青鹿崖么?」
「原來兄台認得我?」書生一怔,隨即嘆道,「此番莽撞得罪,無顏再與兄台同舟,後會有期,慚愧、慚愧。」
葉涼聞言怔住,心說我也能算是劍客么。他反手摸了摸背上那柄裹在舊布片里的劍,又想雖然沒有劍鞘,雖然生滿了銹,但我總算也有一把劍。想到這裏,心中闊然一盪,對師父道:「我記住了。」
葉涼莫名有些心酸,問道:「師父,那你又是什麼人,什麼命呢?」
吳重插口道:「原來有酒,先來兩壇。」葉涼吃了一驚,沒想到十兩銀子剛出家門便花掉了一成。
當時吳重長嘆一聲,慘然道:「十一年前,中原武林與北荒的摩雲教會戰于雲州青鹿崖,你的兩個師兄義無反顧,力拚血戰,最後死在了崖上。」
吳重道:「嗯,你這話也不無道理。」
吳重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修習內功需要極高的武學天分,但你的天分很低。從前我還曾收過兩個徒弟,他們的天資都比你高得多了。」
葉涼道:「原來如此。沒想到第一天下山,就能碰到這樣的高手。」
葉涼錯愕道:「這是為何?」
話音未落,葉涼忽覺眼前一空,轉頭的瞬間,彷彿江水靜止,唯有一道白衣的身影東流而去;眨了眨眼,卻見那書生已穿過江面上的一叢白鷺,立在前方十數丈遠的另一船上了。
葉涼道:「師父,那你會內功嗎?」
那船家聽得害怕,躲去船尾掌舵了。
吳重道:「多謝,不必了。」
書生拊掌道:「巧了,我也是去殺人。」
吳重從懷裡摸出極小的一塊碎銀,道:「就這些銀錢,最遠能去到何處?」
江面寬闊,鷺鳥時飛和_圖_書,吳重在船舷上坐了,對葉涼道:「此情此景,豈不應吟詩作賦乎?」當即搖頭晃腦地念起了詩文,大都是葉涼從前沒聽過的。
吳重側了側身,不耐煩道:「你先去江邊,找陳掌柜討點銀兩,路上花用。」
書生徑自作起畫來,那船隨即順流而動;隨著他揮毫愈急,船也漸行漸快,卻始終穩穩噹噹,幾乎紋絲不晃。
吳重眉毛一揚,神情得意,道:「因為我認得柳續。」
三人痛飲了一番,吳重臉色通紅,幾次張嘴,似乎有感待發,最後慨嘆道:「酒比水好喝。」
葉涼心頭一凜,打量那書生,但見他三十齣頭,眉目清雋,神情溫煦如春風,倒也談不上有什麼江湖高手的豪氣。
葉涼又道:「是要殺徐六嗎,我可打不過他。」徐六就是將他一腳踹倒的那個漁夫。
吳重道:「為師在內功上的造詣獨步江湖,只可惜無法傳授與你。」
書生道:「自無不可。」呵開筆鋒,在船板上鋪平了紙,落腕一點。船身忽然微微一顫,定在了江心。
陳掌柜瞥了一眼吳重,道:「吳老弟,有何貴幹?」
葉涼將信將疑:「那他為何要來見你?」
葉涼一怔,倒是接不下去了,這「青鹿崖」三字,他還是從師父口中聽聞的。兩年前,他在酒館被村裡的漁夫一腳踹倒,回到家思來想去,對吳重道:「我從前在茶樓聽人說書,說江湖中的劍俠都會內功,一招再尋常的劍法,只要附著了精純內勁,便會威力大增。我打不過那漁夫,一定是我不會內功的緣故。」
那書生笑道:「難道兄台不是么?」說著提起酒罈,迎向吳重,又道:「我敬兄台。」
葉涼苦笑無言,心想師父未必真要殺人,多半是信口開河罷了,只道:「那咱們去哪裡,坐船走么?」
吳重笑道:「一筆定風波,好修為。」
葉涼心頭一凜,問:「殺誰?」
和-圖-書葉涼道:「那師父為何不猜他是柳續?」
吳重笑呵呵地拍了拍葉涼的肩膀:「你記性倒好。不過咱們此次出行,還有一件要緊事,事了才去青鹿崖。」
吳重道:「說了你也不懂,說多了灌一肚子風。」
書生笑道:「這話不假。敢問兄台,此去何為?」
船家收走了碎銀,道:「先候著吧,湊滿五個人便行船。」
書生道:「既是如此,今後尊師徒若遇上什麼事,可持我的畫至淮州,賣給一家名為簌玉館的畫館,到時我自會知曉。」
吳重嘆了口氣,道:「我這次離去,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你我相交多年……」
回頭望去,卻是陳掌柜來到了岸邊。吳重一怔,隨即衝著陳掌柜揮手作別。陳掌柜喊道:「真不回來啦?」
「對,確有此事!」吳重一拍額頭,連聲道,「對對對,青鹿崖那是要去的,你的兩個師兄死得慘呀。」
葉涼一怔,雖頗為好奇,也只好轉口道:「他姓蕭嗎,師父你認得他?」
陳掌柜打斷道:「再也不回來了?你若是真不回來,我倒可贈你些銀兩,省的你再糾纏我家閨女。」尋思片刻,取來十兩銀子交與吳重。
葉涼回想過去七年,道:「我是個樵夫。」
葉涼出神良久,道:「師父,他畫得像不像我?」
陳掌柜冷哼道:「是借,還是拿?」
吳重指了指葉涼,道:「可否畫畫我這徒兒?」
葉涼望著兩船相距漸遠,悵然道:「這就是真正的江湖高手么。」
陳掌柜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揮了揮手,轉身去了。
「我曉得。」陳掌柜頭髮灰白,坐在櫃檯後頭也不抬地翻著賬冊,「你師父昨天就告訴我了,還訛了我一壇酒去,說算是給他的送行酒。」
師徒倆在江風中站著,葉涼回望臨江集和村后那座山,心頭既振奮,又有些空落落的,脫口道:「師父,你捨得陳家姑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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