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春草驚弦(二)
岑東流一邊為雷纓鋒渡入內力療傷,一邊道:「不知是何人,竟能將雷兄傷成這樣。」
堂中一時間靜住。
岑東流哈哈笑道:「如此說來,簡公子假扮成天音宗門徒,在夜雨中忽施偷襲,擒住陳兄弟,揚言要奪走弓魔,卻也都是一番好意了?」
嚴春忽道:「簡公子說『素知』薛秋聲狠毒,卻究竟是從何而知?」
嚴春笑呵呵道:「岑兄不必客氣……」陳徹忽道:「那薲草是溫歧給你的嗎?」
嚴春微笑道:「我看韓兄神情如此凝重,想必是有極要緊的話要說與溫樓主吧。」
寧簡微微一笑,道:「也沒什麼不妙,到時只要嚴公子燃起毒蠟燭,便能將強敵一個個都毒倒了。」
簡青兮道:「既然如此,多謝諸位相信……」寧簡似是不耐聽簡青兮聒噪,漸聽眉頭漸緊,忽道:「陳徹,你去喂馬,等見過溫樓主,咱們便走。」
眾人聞言相望,均想簡青兮自露面以來,似乎確也只出過一次重手,便是捅在薛秋聲的腰腹上。
https://www.hetubook.com.com嚴春輕嘆道:「寧姑娘言重了,先前在下偷換蠟燭,正是為了救咱們大伙兒的性命。我那蠟燭里摻了薲草的粉末,燃出的煙氣能讓人神思飄搖,手足酸軟,卻絕不致命,當時若能將薛秋聲迷倒,在下自會即刻為諸位解毒。」
陳徹立即將雷纓鋒抱起,卻覺其身軀比自己料想中更要重得多,搖搖晃晃地奔回了客棧。
韓昂道:「我師從冀州刀客梁炯。」說完見眾人神情疑惑,似乎都不知「梁炯」是誰,便又道:「先師不是武林中的成名英雄,在下更是人微言輕,只是……只是稍後溫樓主到來時,懇請諸位能讓在下也對溫樓主講幾句話。」
少頃,韓昂蘇醒過來,環顧滿堂,卻有許多陌生面孔。陳徹見他臉色茫然,便一一將眾人身份說了。韓昂聽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哈哈笑道:「沒曾想竟能遇到這麼多武林高人。」
簡青兮仔細打量了江海余許久,笑道:「這弓魔的模樣倒和圖書是老實,哪裡像個殺人如麻的魔頭了?呵呵,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瞬間眾人神情各異,簡青兮淡淡道:「在下久仰雷兄大名,沒想到初次相見,竟是這般情形。」
岑東流道:「不錯,簡公子的模樣也英俊得很。」說完不待簡青兮介面,便轉頭看向嚴春,笑道:「嚴公子,你家侍女將弓魔服侍得挺好呀。」
簡青兮忽然嘆道:「早知嚴公子有此妙計,在下也不必假意與薛秋聲結夥了。」
眾人閑談了一陣,才見楚輕鴻緩步走回,靜靜坐在張輕鹿身旁。張輕鹿猶豫片刻,道:「楚師姐,吃些飯食吧。」
眾人面面相覷,卻聽嚴春淡淡道:「嗯,藏玉樓收羅天下奇珍異寶,溫樓主若也有薲草,倒也不足為奇。」
嚴春沉吟片刻,道:「眼下咱們都受傷不輕,若再有強敵趕來,怕是不妙,只盼溫樓主與雷兄快些來到客棧。」
岑東流道:「嘿嘿,原來令尊泉下無知,泉上卻有知得很。」
陳徹答應一聲,出門而去。
嚴春https://m•hetubook•com•com臉色微變,訝然道:「陳兄弟這話,在下卻聽不懂了,這草藥是我自己家的,卻與溫樓主有何關係?」
嚴春輕嘆道:「岑兄,你當真認不出雷兄衣衫上的燒痕么?」
岑東流伸指探了探雷纓鋒的鼻息,又捏住其脈門,片刻后道:「還活著。」
片刻后,簡青兮忽而一笑,重又坐下,道:「諸位若還是信不過在下,那便請動手吧,在下聽憑處置,絕不會有一絲抵抗。」
「不如此,實難取信於薛秋聲,」簡青兮語聲誠摯道,「在下素知薛秋聲修為深湛,心思狠毒,為求穩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諸位不妨細想,在下可曾傷及諸位中的任何一人么?」
寧簡見韓昂氣色還算健旺,便點了點頭,默默回想眾人傷情,似乎內功修為越是深厚,所受薛秋聲震傷便越劇烈,譬如岑東流、簡青兮所受內傷瞧上去就要比張輕鹿重得多;唯一例外便是嚴春,她本以為嚴春武功低微,可嚴春方才卻是吐血數次,雖強言笑語,目光https://m•hetubook.com.com臉色卻極是萎靡,傷得似比自己還重。
「嗯,你也吃些吧。」楚輕鴻點了點頭,臉色淡然如常。
當即勉力站起,走到堂中間,抱拳道:「在下韓昂,是個刀客,幸會諸位。」
嚴春哼了一聲,道:「知雨,誰讓你給他擦臉了,也不怕弄髒了自己的手。」
陳徹道:「我只是記得溫樓主的貨擔里賣得也有薲草,所以隨口問問。」
岑東流冷聲道:「是么,那可真是多謝嚴公子了。」
嚴春道:「先前方兄離去時,咱們也曾到過馬廄,卻未見到雷兄。想來雷兄是不久前才趕回,只是重傷不支,沒能走進客棧便暈厥過去。」
卓明月走近雷纓鋒,俯身彎腰,端詳了片刻,搖了搖頭。
眾人返回客棧,卻見嚴知雨正為江海余倒茶添飯,江海余默默吃喝,滿臉血污已被擦拭乾凈,露出了清瘦蒼白的面容。
岑東流搶步上前接過雷纓鋒,將其平放在地,但見雷纓鋒雙目微閉,眼中、耳中以及口鼻中都淌出了細血,不禁深深皺眉。
寧簡走近韓昂,問起他和圖書的傷勢,韓昂道:「先前不知怎地就被姓薛的震暈了,倒也沒什麼大礙。」
眾人紛紛道:「幸會。」
此言一出,簡青兮的目光瞬息冷銳起來,站起與岑東流對視。岑東流端坐飲茶,斜眼看著簡青兮。
簡青兮一怔,似是被問住了,片刻后才微笑道:「嗯,家父生前與薛秋聲打過交道,正是他老人家從前告訴在下的。」
岑東流道:「那自無不可。」
岑東流道:「不知韓兄弟師承何人?」
岑東流一怔,低頭端詳片刻,神情漸凝,喃喃道:「木余刀,這是木余刀……阮青灰來了?」
嚴知雨頓時神情緊張,雙手捏著袖口,低下頭不敢說話。
——方才陳徹來到馬廄邊,卻聞見一股血腥氣,一驚之下,走進馬廄里,只見地上橫躺著一人,短衫焦黑,遍布燒痕,赫然竟是雷纓鋒。
正自沉思,忽見陳徹抱著一人奔進門來,眾人轉頭望去,霎時間都驚呼起來。
韓昂一怔,搖了搖頭,隨即卻又點了點頭,道:「多謝諸位。」言畢走回坐下,低頭看著手裡的斷刀,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