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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說書人一愣，隨即眉飛色舞地講了起來：「卻說青城弦劍一派，有獨門內功名曰『弦歌九刃』，初學時須先由師父將一絲『弦勁』渡入徒弟右腕上的『列缺穴』，據說受勁之際臂上經絡劇痛如灼，故而青城弟子大都以面不改色、坦然承受為傲，可是唯獨這岳凌歌……」

陳徹四下環顧，但見人人神情冷淡，似乎根本無人在意那說書人的話語，但那人卻兀自講說不休，朗朗語聲被堂中其餘人的靜肅一襯，顯得頗為怪異。

龍鈞樂搖頭微笑：「燕山長，生意可不是這麼做的。」

燕寄羽苦笑道：「先前江兄喝下的那碗酒里，凝有我的停雲筆意與李兄的玄真內勁，我本是想等著江兄的酒勁發作，可眼下看來，江兄的修為卻比我預想得更要高。」

陳徹一怔，他也正自犯困，聽聞弓魔方才竟睡了一覺，不禁有些羡慕。眾人面面相覷，均未想到江海余在眾多敵人環伺之下，卻還敢閉目入睡。

岳凌歌嘻嘻一笑，卻避而不答，只道：「嗯，看來知heｔｕbooｋ•ｃｏm.ｃｏｍ雨倒是比我更討寧姑娘喜歡。」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鐵風葉皺眉道：「方白竟也來舂山了？可他明明……」說到這裏，卻頓住不言。

龍鈞樂道：「這是為何？」

燕寄羽道：「可惜來者卻不是方白。」

那說書人似不知眼前這人便是岳凌歌，連連搖頭道：「我所講述的，那是千真萬確，不單如此，須知這岳凌歌荒淫無度，聽聞他豢養了一個美貌的小侍女…」

岳凌歌目光閃爍，隨即神色一正，躬身拱手道：「是晚輩失禮，還望鐵前輩莫怪。」

岳凌歌頷首道：「我已派我家侍女去鎮外迎接方前輩了。」言畢轉頭，目光灼灼地注視江海余，卻見他仍是面無表情，不禁微笑道：「看來江兄自恃修成了『青絲箭』，已然天下無敵了。」

龍鈞樂聞言淡淡一笑，卻不介面。

「胡言亂語！」岳凌歌聞言乾咳一聲，皺眉道，「這齜牙咧嘴倒是有的，可是痛哭流涕云云，卻是從何說起？」

江海余恍和_圖_書若未聞，徑自低聲道：「方才你們絮絮叨叨之際，我睡了一覺。」

岳凌歌忽道：「龍掌柜，咱們與弓魔相鬥之前，在下卻還有一筆賬要和龍掌柜算算。」

鐵風葉瞪眼冷笑道：「岳凌歌，你老子岳河生前卻也稱我一聲『鐵兄』，你新升了閣主，便將自己的輩分也升了么？」

龍鈞樂瞥了一眼江海余，但見他雙目微閉，似正漠然聽著，又似已入定，當即笑呵呵道：「岳公子請講。」

江海余冷聲道：「來者不是方白，但方白的劍意卻早已在堂中。」說話中慢慢轉頭，目光落在了葉涼身上。

岳凌歌一怔，瞥見江海余仍自闔眼默立，當即淡然道：「鐵兄若等得沒耐性了，不妨先和弓魔過手幾招，在下自當為鐵兄掠陣。」

燕寄羽道：「料想江兄此番山中夢海，必有所悟。」

江海余聞言緩緩睜眼，淡然道：「人世間的刀酒劍酒，我喝過太多了，反倒是尋常的酒水喝得少些。」

寧簡蹙眉打斷道：「岳公子，你家侍女去哪裡www.hetubook.com.com了，怎麼沒跟著你？」

龍鈞樂輕輕頷首，忽然拊掌兩下，先前那說書人便又從後堂走了出來；卻聽龍鈞樂道：「既然岳公子提及此事，你不妨就再來講說兩段吧。」

正氣長鋒閣的六位閣主中，陳徹先前只見過方天畫、鐵風葉與岳凌歌，其餘三人都是今日初見，隨即他又打量了幾眼龍鈞樂和李素微，但見一個眼神精刁、笑態市儈，一個面容沉肅中透出幾分苦郁，卻都不似什麼傲然出塵的武林高人。

龍鈞樂皺眉沉吟道：「竟有此事。」頓了頓，又道：「我知燕山長平生從不說假話，燕山長既如此說了，我自是信服。」

燕寄羽淡淡道：「江兄養足了精神，那是要大開殺戒了。」

當是時，江海余放下了酒碗，緩緩起身。

陳徹這才恍悟：靠窗那桌的兩個客人竟然便是燕寄羽與李素微；他本以為這兩人既是一院一教之主、更可說掌控著整個武林，想必都是讓人望之凜然的宗師氣派，卻不料其言談舉止瞧來似還不如當年青州城裡的呂大和圖書少威風，甚至燕寄羽嘴上的那兩撇鬍子還顯得頗有些滑稽。

燕寄羽道：「諸位有所不知，溫兄臨去青石鎮之前，曾留下書信與我，信中溫兄似已對自己將遭不測之事有所預料，且極力向我舉薦了岳公子，說岳公子定能當得閣主大任。」

岳凌歌神情頓變，嘆道：「可惜，我只盼江兄能再多睡片刻，方白便要到了。」

燕寄羽淡淡道：「龍掌柜，眼看要開打了，可否把衣衫還給在下？」

江海余神色恍惚，卻不接話。與此同時，李素微眉梢一動，道：「有人來了。」他先前一直沉默端坐，此刻忽然開口，眾人都是一驚；寧簡凝神聽去，過得半晌，果然聽見遠處隱約有一兩道腳步聲傳來。

岳凌歌聞言卻是神情一黯，望向江海余，道：「我等今日自當儘力為溫樓主復讎。」

燕寄羽微微點頭，又道：「實不相瞞，我之所以對龍兄解釋這幾句，卻也是存心想拖延一點時辰。」

燕寄羽忽而輕嘆道：「龍掌柜讓人反覆講說溫、岳之事，酒也不給我多喝一碗，無非是對我和圖書不滿，一則怪我不為溫歧溫兄復讎，二則卻是覺得我不該倉促將岳公子升為閣主。」

岳凌歌苦笑道：「我可是聽聞，這幾日龍掌柜找了個說書人，捏造了許多在下的醜事，在這春風酒樓里翻來覆去地敘說……龍掌柜是個生意人，卻不知這般抹黑在下，究竟於你能有何利處？」

江海余輕輕地松出一口氣，道：「算此生蒼天薄我，世人欺我，心魔侵我，我已有十多年未曾做夢了，可是近日來到這舂雪鎮上，我又開始做夢了，方才我卻是夢見自己乘舟海上，浮沉于驚濤之間。」

說著面露不屑，笑笑又道：「可這岳凌歌在岳河為他渡勁時，卻是疼得齜牙咧嘴，大呼小叫，乃至於痛哭流涕，哀嚎求饒，實在是大失名門風範——但誰能想到，就是這般怕痛的一個頑劣子弟，卻竟繼任了青城掌門，當上了正氣長鋒閣的閣主……」

鐵風葉忽而笑道：「岳公子與龍掌柜一唱一和，在這裏拖延時辰，想必是布置了什麼妙計，嘿嘿，可江兄卻竟也頗有耐性地聽了這許久，倒是有些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