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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涼撓了撓頭，只得提高聲音又問了一遍。

吳重道：「先拿兩壇來。」

吳重道：「張青，操你娘的，老子比從前胖了幾十斤，你竟還認得老子？」說話中大步又走進了酒樓，還在原先那桌坐了。

吳重忽道：「寧姑娘，你倆趁此機會，快些離去吧。」

那酒樓掌柜忽而笑道：「客官還未嘗過鄙店的酒，怎能就說不好？」說話中揮手示意，讓那說書人退入了後堂。

那掌柜頷首道：「好。」隨即走離了櫃檯，不多時便捧來了兩壇酒，緩緩擱在吳重的桌上。

吳重聞言皺眉冷哼，卻沒說什麼。

吳重目光閃動，忽而笑道：「兩件破衣衫，本也不是值錢的物事。」

那小鬍子男子莞爾道：「請江兄多指教。」

吳重冷哼道：「便用我這條爛命。你不給我喝酒，我就死給你瞧，你說怎麼樣？」

吳重恍若未聞，自顧自從那紅袍人身旁走過，那紅袍人神情漠然，也不攔阻；葉涼怔了怔，隨著師父走出門去。

吳重丟了傘，轉回身來，臉上涕淚縱橫。

「嗯，」江海余漠然道，「殺一個是殺，殺七個也是殺。」ｈtｔps://wｗｗ.hetｕbooｋ.coｍ•com

那掌柜道：「那閣下卻打算用什麼值錢之物來買這『春風陳釀』呢？」

那掌柜指了指窗邊的一桌客人，道：「客官請看——」葉涼轉頭望去，但見那桌坐了兩個中年男子，都只穿著單薄的裡衣，卻沒著外袍；再看桌上，卻只擺了一碗酒，酒水滿滿的與碗口平齊；那兩人的目光都落在酒上，似是捨不得喝。

那掌柜笑呵呵道：「本店最好的酒么，名為『春風陳釀』，那可貴得很了。」

「自我殺了溫歧，正氣長鋒閣還剩六位閣主，」 江海余慢慢喝乾了那碗酒，繼續道，「眼下卻已到齊了。」

葉涼仔細打量那兩個酒客，但見左邊那人看著三十來歲，眉目極俊秀，只是嘴角留了兩撇小鬍子，將臉上的清雅之氣沖淡了些許；右面那人則四十齣頭模樣，臉頰瘦削，神情威嚴，低頭緊盯著那碗酒，如在守護著某樣稀世珍寶。

言畢與那小鬍子男子齊聲一嘆。那小鬍子男子道：「這碗酒，就請江兄喝了吧。」

葉涼嚇了一跳，回想七八年來，似從未見師ｗwｗ.ｈetuboｏｋ•com.ｃｏｍ父哭過，一時惶然失措，張口難言。

吳重看著那兩壇酒，一時不語。葉涼心中一動，只覺師父的神情短時間異樣了許多，恍如老態畢現。

葉涼聞言頓驚，沒想到這掌柜竟是武林四大世家之首「柳州龍家」的家主；便在此時，忽聽那小鬍子男子道：

葉涼微一尋思，隨即恍然：先前江海余低頭時，卻是將頭上珠釵的影子投進了酒碗中；過得片刻，又聽那瘦削男子道：

吳重不理會這兩人，徑自對著那紅袍人江海余招了招手，道：「別杵著，過來喝酒。」

江海余脖頸一垂，低頭看著桌上那碗酒。那兩個客人隨即神情一肅，正襟危坐，也注目于酒碗。

吳重皺眉道：「龍鈞樂，閉上你的鳥嘴。」

吳重大聲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葉涼道：「原來如此，那咱們……」

吳重語聲一沉，又道：「今日是不死不休之局，此刻不走，更待何時？」

葉涼立在師父身後，只覺雨珠猶如彈丸，打在臉上生生作痛，便問道：「師父，咱們去哪兒？」

葉涼一怔，卻見那寧簡蹙眉不語，和_圖_書似在權衡。

那掌柜繼續道：「這兩位貴客將一件長衫、一件道袍都抵給了鄙店，這才換得了一碗酒。」

葉涼趕忙也跟了進去，忍不住低聲問道：「師父，這人為何叫你師兄，他是我的師叔么？」

吳重道：「叫這破名目，能貴到哪裡去？」

吳重隨口道：「嗯，那女子名叫寧簡，旁邊那小子是她的僕人。」

「此刻正逢陰雨，碗中釵影若有若無，最難破解。」

葉涼一怔，卻見吳重對那紅袍人拱了拱手，正色道：「在下『飛光門』岑東流，未知閣下是何派高人？」

靠窗那桌的小鬍子男子見狀道：「吳兄，你一個人喝不完這許多酒，不妨分給我一壇吧？」

葉涼一愣，回望了一瞬，那紅袍人兀自一動不動的站著，隔著茫茫雨簾看去，背影蕭索傴僂，枯樹一般。

「這碗酒里落入了江兄的釵影，我可喝不下了，李兄你喝不喝？」

吳重聞言瞪眼道：「他不是你師叔，他便是天殺的『弓魔』江海余。」說著抹了抹眼淚，又道：「店家，拿你店中最好的酒來，我倒非要嘗嘗不可。」

吳重看也不看那人，隨口道：「滾蛋ｍ.ｈｅｔｕbｏok•ｃom.coｍ。」

「啊？我與他素昧平生，我怎知他是誰？」吳重連連搖頭，霍然起身。

葉涼但見那紅袍人踏進門來，掃視堂中，目光如刀，不由得心神一緊，轉頭悄聲問吳重：「師父，這人是弓魔嗎？」

吳重立在春風酒樓門前的街上，撐開了傘，一時卻不離去。春雨連天接地，如潑墨般，很快便染透了師徒倆的衣衫。

他說得賴聲賴氣，那掌柜卻也不著惱，只道：「閣下想喝多少？」

那酒樓掌柜搖頭道：「閣下這是說得哪裡話，我好端端地開店做生意，如何卻是不死不休之局了？」

片刻后，江海余走到了窗邊，在那兩個客人之間坐下，葉涼忽覺胸口一暢，門外的風雨聲似也立時清晰了許多。

又見與鐵風葉一同走進酒樓的還有兩人：一個是身形瘦長、眉目粗獷的中年漢子，一個則是體態肥胖的富家公子，卻都是自己不認識的。

那紅袍人只冷眼看著吳重，卻不說話。

說到這裏，忽聽酒樓里傳來一道低啞的語聲——「師兄。」

一瞬間葉涼心中莫名一凜，眼看著江海余緩步走向窗邊那桌，明明腳步起落無聲，堂中卻似隱約響起ｈttｐs://ｍ.ｈｅｔｕｂｏok•cｏｍ•ｃｏm了滾滾悶雷般的鼓點聲，似乎他每邁一步，都是踩在了一張廣闊無垠的鼓面上，亦是將一張無形的巨弓拉張了許多。

江海餘一言不發，端起了酒碗。

葉涼心中無端一緊，忽聽門外有人笑道：「老方，咱們來遲一步，怕是沒得酒喝了。」一時間只覺這語聲有些耳熟，轉頭看去，驚見說話那人卻正是自己途中遭遇過的「天風峽」掌門人鐵風葉。

堂中一陣靜默。

那人一怔，卻聽坐在他身旁的瘦削男子輕笑道：「你又何必自己找罵？」

吳重隨即瞥向葉涼，又道：「徒兒，這裏的酒不好，咱們走吧。」葉涼答應一聲，也站起身來。

葉涼無意間瞥向酒樓門口，忽見門邊雨線竟自逆風傾斜，不斷向著門外激灑；一時間只覺心弦被江海余的腳步聲漸綳漸緊，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驚疑中又看向窗邊，但見那兩個客人神色淡然，似不覺異樣。

吳重卻佇立不答。葉涼想了想，又道：「堂中斜對著咱們的那桌客人，似是認得師父，我方才聽見那桌的女子輕聲說了句『吳重師徒到了』……」

江海余踏前一步，那小鬍子男子忽道：「江兄還是來我們這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