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乘鋒
第二章 萬仞天風(十一)
趙風奇冷笑一聲,又問俞凌道:「雷纓鋒呢,他沒露面么?」
楊仞察言觀色,立時猜到趙風奇所想,笑道:「不過我這人最捺不住好奇,既知此事,非得去瞧個究竟不可。」他料想自己若去跟蹤溫蔚,趙風奇必也會跟來,故而說完便要出門。
趙風奇截口道:「他們既為咱倆付賬,那是擺明了知道咱倆偷聽,再跟去多半也是無用……嗯,瞧那小姑娘的身形舉止,修為決然不低,說不準比你還高。那岳凌歌與溫蔚的武功,自然就更高了。」
俞凌垂首道:「正是。那花流騖說,我若不來,或是敢在半路將實情告知趙副掌門,他便將林子里的九個兄弟都殺了,還說……」
那刀客俞凌點了點頭,也不接話,似是無心與楊仞閑聊。他本想上馬,但見趙風奇只是牽著馬踱步,便也在街上慢慢走著。
又過去大半個時辰,忽有人敲門,卻是一名天風峽刀客來到。從前楊仞曾見過這刀客兩回,卻不知他姓名。
趙風奇一怔,與楊仞對視一眼,隨即大步走向客棧後院;楊仞張望門口,又看了看趙風奇的背影,雖然心急,卻也只得跟著他回到客房裡。
趙風奇道:「還說什麼?」俞凌低聲道:「還說要將趙副掌門綁到咱們天風峽里,當眾剁成碎肉,燉了吃……」
趙風奇道:「嗯,老楚在傳書里還轉述了方白的話。」
楊仞聞言頓怒,冷笑道:「趙老兄,話莫說得太滿,興許你以後還須我來幫你。」
溫蔚聽完沉默良久,道:「這可有些古怪,實在出乎溫某意料……這當真是燕山長的吩咐么?咳咳,岳公子,非是溫某hetubook.com•com信不過你,只是燕山長往常可確然不是這般行事呀。」
俞凌聞言身軀一震,臉上流下淚來,霍然拔出長刀,道:「趙大哥,咱們同去林子里,與賊子拼個生死!」
楊仞恍然笑道:「原來你們是接應誰便用誰的化名訂房。這『齊』字是你們趙副掌門姓名的最後一字,他在天風峽中排行老四,所以才叫齊四,對不對?」
俞凌道:「是廬州花家的花流騖,還有朔州胡家的胡飛塵。」
俞凌聞言恨聲道:「那岑東流整日要酒喝,難伺候得緊,若不是他醉酒撒瘋耽誤了趕路,我們也不會被賊子追上。」
趙風奇卻不答話,徑自走到櫃檯結算酒菜錢,那掌柜笑吟吟道:「方才那位小姑娘在出門之前,已替兩位付過賬了。」
楊仞聞言一笑,也不睜眼。
俞凌道:「雷纓鋒?我沒見過……啊,難道金陵雷家也要與咱們為敵嗎?」
楊仞轉頭對趙風奇道:「趙老兄,也不知燕寄羽又有什麼詭計,咱們跟去瞧瞧。」
俞凌道:「趙大哥,可是你自己……」
趙風奇打斷道:「事不宜遲,你這便上馬吧。」
趙風奇道:「眾兄弟現在何處?這幾日沒什麼閃失吧。」
俞凌聽完神情頓緊,道:「趙大哥,我還是先跟你去林子里將賊子殺了,而後再……」
那刀客渾身一顫,忙道:「沒、沒被跟蹤……」趙風奇卻似渾未去聽,自顧自躍下床來,推門而出,隨口道:「走吧,咱們去南邊的樹林。」
楊仞道:「無論如何,咱們快些跟上他倆,瞧個究竟。」
趙風奇卻沒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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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道:「楊兄弟,咱們也上馬吧。」在街上不緊不慢地馳出數十丈,忽而又道:「楊兄弟,你可記得我說過,在途中曾收到老楚的傳書?」趙風奇臉色一沉,道:「你若敢去,老子便將你打暈了拖去中原。」
趙風奇冷哼道:「這兩個賊子制住了你們,在林子里設下了埋伏,又派你來將我騙過去,是么?」
「老子怕個屁,」趙風奇淡然道,「他們三個不易對付,卻也奈何不了老子。若是老子自己一人,說不準便會跟去瞧瞧,但多了你這累贅,還是不去為妙。」
「回趙副掌門,」那刀客躬身稟道,「兄弟們正在這鎮子南邊不遠處的的樹林中。」
趙風奇嘿嘿一笑,忽而停步轉身,目視俞凌道:「說吧,出什麼事了?」
趙風奇微微點頭,倏然喝道:「是沒被跟蹤,還是沒留神?」
趙風奇道:「那也不必了。」
那刀客一愣,搖頭道:「在下姓俞名凌,『齊四』是趙副掌門的化名。」
楊仞一怔,皺眉道:「趙老兄,你這是威脅我么?」
俞凌猶豫片刻,沒再多言,只對著趙風奇深深一揖,隨即轉身上馬,飛馳而去。
趙風奇皺眉不語,他本想著先行與眾兄弟會合,將諸般事情吩咐清楚再孤身帶著楊仞東行,等候郭正前來尋仇,卻不料眾兄弟與岑、方二人眼下卻都陷入敵手,一時沉吟不決。
楊仞默然片刻,哈哈一笑:「不去就不去,隨便那溫蔚假扮成你老子、你爺爺,或是天風峽里別的老刀客,又與我何干?」言畢在心裏將趙風奇反覆咒罵。
趙風奇道:「嗯,岑東流、和-圖-書方輕游如今怎麼樣了?」
楊仞聽他說得在理,一時難以反駁,心知趙風奇為人精明悍勇,絕不是聽任旁人危害天風峽的脾性,所謂的「節外生枝」,全是顧及要護送自己之故;沉思片刻,心中老大不是滋味,忽而冷聲道:「趙老兄,咱們先前便說好了,我不需你幫忙,你也別再跟著我。我自己前去中原,這便告辭了。」
趙風奇恍然點頭:「前些日我讓你們早早離了青石鎮,沒想到還是被他們追上了。」
隨後,兩人卻不再談論武林中的事,只閑話些詩文雅趣;楊仞越聽越不耐煩,心說:「這溫蔚一說起文人的玩意兒便興緻勃勃,太也不像貨郎。」眼瞟著兩人吃喝了一陣、起身出門而去;那小侍女走去櫃檯付了賬,低著頭緊步追出了客棧,彷彿怕被丟下似的。
「那他可得找口大鍋。」趙風奇哈哈大笑,拍了拍俞凌肩膀,又道,「大聲回話,怕個鳥?」
俞凌霎時頓步,嘴巴一歪,似是忍不住要哭,忽聽趙風奇冷冷道:「你敢哭出來,老子一刀剁了你。」
趙風奇道:「且不說這些,想那溫蔚要假扮我天風峽刀客,還須召集人手、采賣衣衫長刀,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幹成的事,咱們現下跟去,又有何用?既不能十天半月地跟蹤他們,反倒不如不跟,以免節外生枝。」
趙風奇道:「嘿嘿,豈只雷家。」當即將楊仞先前說的幾大門派要共同對付天風峽之事講出,又道,「俞凌,我命你速速趕赴涼州,將此事報與賀風馗。老楚一行人也在途中,你若撞見了,也知會他們一聲。」
趙風奇微笑道:「你不跟我在一處,卻hetubook.com.com要如何找見郭正奪回書信呢?你若是想先行離開,再繞回來悄悄跟著我……嘿嘿,不是我老趙瞧不起你,憑你的輕功,還跟不住我。」
趙風奇點頭道:「你沒自己跑了,還敢來見我,足見你不怕。花流騖與胡飛塵武功都極高,也難怪你們失手被擒。俞凌,你小子受苦了,嗯,你們都受苦了。」
楊仞愕然道:「為何不必?」
楊仞一怔,道:「記得,你說楚老兄告訴你,停雲書院挺難對付,他們尚未能將鐵掌門救出。」
楊仞沉吟道:「若燕寄羽只想將天風峽控在手裡,僅憑殺刀宗一事便能羅織出好些發難的由頭。他若真是找人假扮天風峽刀客作惡,那是已動了剿滅天風峽的念頭,那可嚴重得多了。」
趙風奇在堂中已瞧出岳凌歌與溫蔚都是心思精細之人,心知憑自己手下兄弟的身手,恐怕跟不了幾日便會被察覺,只是此刻卻也不必與楊仞多說,略一沉默,便道:「楊兄弟所言極是。」
那刀客低頭道:「沒有。」
「方白?」楊仞道,「方白說什麼了,可有提及我么?」
楊仞想了想,道:「那雷纓鋒不露面,多半是埋伏在暗中,等著要偷襲咱們。」
趙風奇哼了一聲,道:「燕寄羽既要對付我天風峽,想來是讓溫蔚假扮成天風峽刀客四處作惡,栽贓陷害,好給他種下發難的口實。」
楊仞曾聽師父講過停寄箋,知道是停雲山長的信物,心中頗為好奇,極想扭過頭瞧瞧那頁紙究竟有何非凡之處,卻又怕被那兩人察覺,猶豫之際,岳凌歌已將停寄箋收起,敬了溫蔚一杯酒。
楊仞見他回話時臉頰蒼白、語聲微顫,不禁微覺和_圖_書奇怪,卻聽趙風奇道:「很好,我本以為你們到入夜才會來客棧接應,你來時沒被人跟蹤吧,留神了沒?」
「想剿滅我們?」趙風奇冷笑道,「只怕姓燕的沒那本事。」
俞凌朗聲道:「我不是怕,我是恨自己沒用,對不住趙副掌門。」
「滾你娘個蛋,」趙風奇不耐煩道,「你小子想抗命不成?」
俞凌道:「也都被制住了,都在南邊的林子里。」
楊仞道:「趙老兄,這花流騖和胡飛塵是想將你擒去涼州,好逼迫貴門派就範。」
趙風奇道:「哪兩個賊子?他娘的,便只兩人你們也敵不過?」
「是便怎的?」趙風奇瞪眼道,「你打得過我?」
岳凌歌微微一笑,從衣襟中取出一頁紙箋,道:「有此『停寄箋』為憑,溫兄總能信得過了。」
楊仞被他說破心思,暗罵一聲,嘴上笑嘻嘻道:「我說的意思,正是要先奪回書信,而後再自行東去。趙老兄,等咱們與你手下的十個刀客會合了,你再派幾個刀客去找尋溫蔚的行蹤,倒也不耽誤事。」
過得半晌,趙風奇斜眼打量楊仞,但見他徑自閉目養神,便淡淡笑道:「楊兄弟,我知你心裏正在罵我,你不妨罵出聲來,可別憋壞了臟腑。」
楊仞恍然道:「原來你是怕了?」
眼看趙風奇往床榻上一躺,竟似打算睡覺了,楊仞忍不住道:「趙老兄,你究竟為何……」
俞凌一驚,趕忙緊緊抿嘴,片刻后道:「兄弟們今早遇敵,沒能敵過那兩個賊子,都、都被擒住了……實在愧對趙副掌門的信任。」
三人牽了馬來到街上,楊仞瞥見那刀客臉色白得難看,便笑呵呵問道:「兄台,你就是齊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