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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涼與井凡石的手臂一觸，察覺到他臂上經絡里似無內息流動，心想：「這位井前輩說自己荒廢了武功，果然並非虛言。」卻聽楊仞笑道：「葉兄，咱們快走吧。」

秋剪水不識得葉涼，見他竟憑一己之力化解了這場糾紛，頗覺意外，當即取出一些調理內息的傷葯，走近交與了他。

葉涼點了點頭，環顧周遭，但見楊秋兩人共只一匹馬，便踉踉蹌蹌地走到自己的馬前，回身道：「楊兄，咱們先共乘一段，往東十余里便有鎮子歇腳。」

葉涼輕輕「嗯」了一聲，躬身行禮，而後架勢沉凝地刺出一劍，他雖知游不凈是修為深厚的武林前輩，但亦曾聽燕寄羽對他說過，「天下沒幾人能接擋住你這式『秋水』」，此際有些擔憂自己一不小心竟重傷了游不凈，便也未曾全力施為；游不凈本以為葉涼只會一式，定是出手便刺向自己的要害，卻不料葉涼只是出劍來挑自己手中的銅勺，不禁一怔，索性沉勁于勺，垂腕不動。

葉涼想要說句什麼，但覺只要一啟唇便要嘔血，默默咬緊牙關，持劍上前一步。

游不凈沉吟片刻，注目葉涼，點頭道：「你小子兩次出劍都只想挑落我的勺子，心地仁善，很是難得。」

井凡石面露赧色，輕嘆了一聲，趙長希卻是哈哈大笑，渾不在意。

井https://m.hetubook.com.com凡石道：「游兄，你身上情形如何，可有受傷？」

游不凈皺眉道：「怎麼，你仍不肯認輸么……」話音未落，忽覺手上微潮，恍若有一絲雨意在銅勺里滋長生髮出來，銅勺倏地碎落，只餘一截短柄捏在手心。

趙長希微笑道：「夏姑娘不必多禮，當年貧道與令師姐也算有些交情……」

下一瞬，葉涼短劍再度挑刺而出，仍是挑向銅勺，但劍勢輕盈了許多，與勺面輕輕一觸，宛如挑中了一滴雨水；游不凈面色遽變，手上加勁回震過去，凝神自察，卻覺經絡中恍若浸入了一抹風雨之氣，神魂悵悵幽幽，竟有些想要棄勺垂手，聽任對方宰割，好在他多年臨敵，老辣機變，隨即強攝心神，急退數步站定，心下悚然，暗道一聲僥倖。

游不凈卻恍若未聞，徑自從袍袖中取出了兵刃，卻是一把黃澄澄的長柄銅勺，斜眼看著葉涼道：「二十年來被我這把『黃龍枓』敲碎的腦殼也有不少了，你小子留神些吧。」

葉涼回劍守住胸腹，「秋水」劍意自丹田流轉全身，如江水淹過一片野火，將游不凈的內勁沖滅盪散；與此同時，游不凈只覺右手一涼，一點霜寒已從劍尖點中勺面之處蔓延到手臂，趕忙運勁化解。

井凡石一怔，苦笑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語。游不凈又罵道：「他娘個鬼，果然你也是沒點屁用，和那臟道士沒什麼兩樣！」

游不凈仰頭望天，賴聲賴氣道：「姓葉的小子，你既能打斷我的兵刃，這一仗便算你勝了，你們三個快快走遠些，下次再叫我撞見，可沒這麼便宜了。」

葉涼聞言心中頓松，他受傷不輕，勉力拱手道：「多謝前輩。」

楊仞道：「甚好。」轉頭與秋剪水對視一眼，又笑道，「徒兒，既然這位葉兄好心，那白馬便先讓你乘吧。」

井凡石頷首道：「游兄，請你不必憂急，你的勺子壞了，在下為你再打造一把便是，料想絕難再損壞。」他現下鑄藝遠勝當年，此言說得頗有把握。

秋剪水佯作未聞，徑自走到趙長希三人跟前，恭謹行禮道：「晚輩就此別過。」

葉涼慌忙道謝，心想若是即刻服藥，不免要運功催化藥力，他不願耽擱時辰，便先將傷葯收起，走到趙、游、井三人面前，長揖道：「晚輩先行告辭了。」

秋剪水聞言一驚，忽見趙長希右手食指一彈，一縷指風已刺到自己身前；秋剪水敬他是個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萬沒想到他竟會猝施偷襲，倉促間閃身疾退，避過指風，掠近白馬，伸手便去抓馬背上的行囊；趙長希踏前一步，手指屈彈，又是和-圖-書一縷指風襲向秋剪水——「玄真八劍」中的「野馬吹息」若由別的玄真教弟子施展，往往是勁風霍霍，但此際趙長希以指代劍刺出，卻只有極清亮短促的一聲，恍若從指尖上吹出了一聲唿哨；秋剪水聞聲心弦一緊，情知這記指勁已至爐火純青之境，但右手正抓著行囊，也只得將左掌平舉，便待硬接——

方才楊仞見葉涼與秋剪水對趙長希等人恭恭敬敬地道別，心下已是不以為然，他自始至終都對這三人心存提防，右手一直不離刀柄，此刻眼瞧秋剪水遇險，便疾躍過去相救，半空里留神到趙長希左手袍袖微振，一枚細小事物朝著自己飛來，不假思索地揮刀一擋，將那事物震成了飛灰，卻是趙長希先前搓在手裡的那粒泥丸。

此番交手，游不凈兩次振勁到短劍上，卻實為一擊，乃是「知味谷」武學中極高明的內功手法，名為「殘火燎原」，眼看葉涼被此招所傷，卻仍能在頃刻間站起，也不禁頷首贊道：「不簡單，果然名師出高徒。」

驚慌之際，葉涼鼻翼間嗅到泥土的清氣，心中微定，「秋水」劍意應機而生，如濕泥般滾過經絡，將那些零零散散的知味谷內勁盡數吞沒，隨即掙扎站起，只覺五臟六腑里翻騰如湯，片刻間已是內傷頗重。

游不凈打量葉涼片刻，笑道：「嗯，你這小hetubook.com.com子，倒與你師父不怎麼相像。」

井凡石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短劍，嘆道：「昔年我鑄成一柄長劍『孤鶩』、一對短劍『霜天』，長劍贈予了方白，短劍卻給了峨嵋織星劍一派；未曾想今日遇見葉兄弟，卻是身負方白劍意，手持『霜天』短劍……葉兄弟，咱們緣分不淺，他日盼能再見。」

葉涼想了想，微微點頭，道：「多謝前輩。不知前輩使什麼兵刃，還請賜見。」他與游不凈初次相見，無冤無仇，不願出劍傷損游不凈的肢體，故而想請游不凈亮出兵刃，只要自己能將他的兵刃擊落，此戰便也算是勝了，料想游不凈身為武林前輩，定也不會繼續難為自己。

一瞬里楊仞只覺手上劇痛，虎口已迸裂流血，乍在秋剪水身前落定，恰逢指風刺近，橫刀格去，渾身劇震；那縷指風打在清河刀上，推著楊仞的手腕回縮，隔著刀面重重點中了楊仞的丹田。

葉涼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短劍名為「霜天」，卻是井凡石所鑄，當即便要躬身再謝，井凡石上前攙住他，微笑道：「葉兄弟不必多禮。」

游不凈一愕，隨即哈哈笑道：「好小子，原來你是嫌自己命太長。」一旁的趙長希面色微變，道：「游兄——」

游不凈搖頭道：「無礙。」趙長希笑道：「井兄不必為他擔憂，知味谷『萬物一爐』的心法能消m.hetubook.com.com解天下諸般勁道，料想這位葉兄弟還傷不了他。」

游不凈瞪眼道：「再打造一把有什麼用，能和當年那把一模一樣嗎？」

諸人相顧皆驚。這把「黃龍枓」是井凡石親手鑄造，二十年來游不凈一直隨身攜帶，頗為愛惜，見狀愕然呆住，隨即轉頭看向井凡石，氣急敗壞道：「井老弟，你奶奶的這是什麼破手藝，怎麼這勺子好端端地叫人一碰就碎了？」

葉涼一怔，道：「晚輩自然不敢和燕山長相提並論。」

葉涼短劍的劍鋒挑在勺面的凹處，劍勁迸發出去，心中倏地一凜，只覺短劍彷彿落入了一處無底的深淵，劍勁瞬息泄散而空；正自驚疑，勺面上彈回一股炙熱內勁，順著劍刃躥入他的經絡，一時間身上宛如浴火——

方才葉涼的短劍與銅勺再度交擊，眼看游不凈振腕反擊，本以為這回攻來的內勁定然更加洶湧強猛，卻不料只是一縷微熱的內勁如暖風般傳到劍刃上，未及鬆一口氣，先前殘存體內的游不凈的內勁被這縷暖風一撩，頓如草灰復燃，周身各條經絡中湧起了星星點點的銳痛，內息立時岔亂，口噴鮮血，跌躺在地。

游不凈搖頭微笑，道：「且不提這些，我若再先進招，未免顯得欺你太甚，聽說你只會一招劍法，那便使出來吧。」

井凡石一怔，回想起當年三人一同馳騁江湖的歲月，不禁悵然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