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乘鋒
第四章 燭影飄鴻(十四)
楊仞暗自叫苦,這才知道還有旁人躲在房間里窺視後院,當即抽刀在手,眼前倏忽掠過兩道白影,卻是兩位明光教的白衣僧趕到後院,替他擋下了敵人。
兩人並肩行出片刻,楊仞回望見陸孤月與卓明月牽著馬走在十數丈后,脫口笑道:「難為這兩位『明光教』的高僧,也陪著咱們在妓院里下榻。」說話中秋風掃過石街,渾身凜凜生寒,低頭瞧著滿地落葉,又輕嘆道,「咱們同住多日,足不出戶,卻沒想到肅州城裡的秋意已濃了許多。」
楊仞心中頗為感激,道:「秋姑娘,你待我真好,實在多謝你。」
他勒緊韁繩,方馳出一步,那白馬凄厲一嘶,前蹄跪地,楊仞猝然從馬背上摔落,側頭看去,驚見馬蹄上插著一柄寒光森森的短劍,不遠處一人白衣如雪,容顏清艷,臉頰上有一道淡淡刀痕,赫然是戚晚詞快步行來。
楊仞橫刀退後數步,但見卓明月手握一根月白色的短棍,而陸孤月手中卻是一根漆黑如墨的長棍,兩人揮掃出片片勁風,頃刻間便將那兩個年輕女劍客迫退。
戚晚詞冷哼一聲,手腕輕抖,腳下轉折,已閃過了白馬;在她身後,那白馬和-圖-書的脖頸處綻開一條細線,馬頭滾落在地,鮮血揚灑如箭。
楊仞聞聲暗驚,心知若等到郭正現身,那就極難脫身了,一瞬間心念急轉:「秋姑娘怎麼還不回來?……嗯,她修為高絕,自保無虞,況且郭正也未必會為難她,我先騎白馬離去,稍後再與她會合便是。」當機立斷,上馬便走。
楊仞道:「那『天風縈迴』的刀譜還在趙長希手中,我須得設法奪回,否則對不住趙風奇趙老兄;但此刻也不知趙長希與他那兩個狐朋狗友正在何處,若是始終難以尋回刀譜,我也得趕赴涼州,將諸般情由說與楚風蕭知曉……嗯,若能在半途遇見楚老兄,那是最好。」說到這裏,忽而想起賀風馗似已打算投靠正氣長鋒閣,恐怕遲早要和楚風蕭衝突,不禁嘆道:「我現下才想明白,那賀風馗帶走楚輕鴻,多半是為了要挾楚老兄,好讓他也聽從燕寄羽的約束。」
又過半晌,兩人來到客棧後院的馬廄,那白馬瞧見主人,發出一陣歡快的輕嘶;秋剪水沉吟片刻,道:「楊仞,你內傷初愈,不宜經受顛簸,我這匹馬很有靈性,便讓它馱著你,行路能舒適許m.hetubook.com.com多。」隨即輕撫白馬的馬背,又道,「小羊呀小羊,這位楊仞身上有傷,你可要小心趕路,越穩當越好。」
秋剪水一怔,只道:「我去找店家再買一匹馬。」言畢徑自回去客棧前堂。
楊仞目視戚晚詞,陡然想起樹林中她出言讓雷纓鋒擊死趙風奇的情景,心中湧起一股悲憤,卻不怎麼害怕了,只笑嘻嘻道:「在下齊桐,貴為青簫白馬盟『白』字堂的堂主,戚前輩莫不是認錯人了?」
楊仞一愣,不及介面,便被秋剪水催著走了。
秋剪水打算途中找尋時機再勸楊仞看信,聞言也不多說,徑自收拾好行囊,與楊仞離了青樓。那青樓的老鴇賠笑著送到門外,秋剪水又多給了她一些銀錢。
楊仞耳聽背後異響,卻也無暇回頭,眼看即要奔出後院,忽然迎面撞來一人,側身正要讓過,那人出指如電,連封他胸腹間數處穴道,卻是郭正聞聲來到。
戚晚詞緩下步履,從容走到楊仞面前,冷笑道:「楊仞,你今日還有何話說?」
劉萬山聽見響動,醒過神來,一瞧見楊仞便臉色煞白,語聲急亂道:「我、我竟險些放脫了你小子!」霍地
和圖書從腰間抽出鑌鐵判官筆,想了想,又叫道,「郭師叔,楊仞已至!」
那老鴇眉花眼笑,連聲恭維秋剪水貌美心善,又衝著楊仞嘖嘖讚歎:「尊駕真是好福氣,好福氣。」
陸孤月淡淡打量了秋、楊二人一眼,道:「今日我與卓師弟探過,『停雲書院』一眾人與『玄真教』的素微真人、妙夷真人都已繼續東去,只留下郭正帶著幾個弟子仍在城中四處找尋楊兄弟的下落;兩位不妨在此地多歇養幾日,等郭正也離了肅州,再動身不遲。」說完略一拱手,與卓明月也出了房門。
楊仞方才瞧見那兩個年輕女子手中的短劍,心中便隱隱不安,此刻更是悚然一震,爬起身來扭頭便跑,眼角餘光瞟見又有七八名藍衣女劍客從各屋裡奔出,將陸、卓二人圍在中央,想來都是戚晚詞的門徒;又見段峋也搶步出門,與劉萬山一道去助那些女劍客。
秋剪水對秦楚的嘴臉厭惡已極,聞言只淡淡道:「秦盟主若說完了,便請離去吧。」
楊仞一凜,心下霎時恍悟:「這些停雲書生打探至此,失卻了我和秋姑娘的行蹤,但見白馬神駿,算準了我們遲早要回來取馬,便守在這裏等候。」轉m.hetubook.com.com念中放輕步子,便想趁著劉萬山走神,悄然溜出後院,忽聽兩聲清叱,卻有兩個藍衣勁裝的年輕女子從他對面的房屋裡破門而出,手持雙劍,疾掠而近——
「他娘的。」楊仞暗罵一聲,心知自己經絡有損,眼下難以施展「天鋒」,與戚晚詞這等高手實無一拼之力,便只提刀朝著後院門口狂奔;戚晚詞身形閃動,急追過去,那白馬忽然長嘶一聲,人立而起,卻恰將身軀擋住了她。
秦楚笑呵呵道:「那在下告辭、告辭了。」轉身整了整衣衫,徑自快步出門。
秋剪水瞧出楊仞雖然貌似精力飽滿,但目中神光黯淡了不少,顯是功力損傷頗多,心下嘆惋,嘴上也不說破,只道:「那你打算要去哪裡?」
秋剪水頷首道:「聽聞天風峽的幾位掌門情同手足,即便賀前輩與楚前輩想法不同,想來也定不會傷及楚姑娘的性命。」
數日過去,楊仞服用了不少巴山「燭照劍」一派的獨門靈藥,精氣漸復,走奔騰躍,一如往常,只是每當運轉內功,經絡中仍隱隱作痛,試著施展「天鋒」,刀勁時斷時續,卻難以貫連整式,他料想此番內傷也絕非短時能愈,不願在肅州久待hetubook•com.com,便對秋剪水提起不妨及早啟程。
楊仞張望著秋剪水的背影,出神片刻,牽著白馬步出馬廄,漫不經意地四下環顧,但見這客棧後院甚是寬敞,有不少客人穿梭其間,目光轉動,倏然看見一張熟悉面孔,卻是停雲書院弟子劉萬山站在後院角落,正不斷打著哈欠,似乎疲倦已極。
自此楊仞便靜心在這房間里養傷,青樓的老鴇每日送來飯食,除此之外並不相擾;而陸孤月與卓明月也在青樓後院的一間柴房住下,以便依照秦楚的請託,就近護衛楊仞。
楊仞「嗯」了一聲,道:「盼是如此。秋姑娘,咱們這便走吧。」
秋剪水聽他隨口胡言,恨不得拿針將他嘴巴縫住,但若指摘他言辭不妥,卻又太著痕迹,便只加快步子從前引路,口中道:「我前幾日將白馬寄養在一家客棧,須去接回,你也須得再買匹馬。」
楊仞腳下一滯,佇足僵立,瞥見「明光教」二僧仍被一眾峨嵋「織星劍」的女劍客與劉萬山、段峋圍困,忽又聽見客棧前堂傳來一陣桌椅翻倒聲,隨即便是一聲嗡嗡刺耳的弦鳴,心下暗凜:「看來秋姑娘是讓岳凌歌纏住了。」
那白馬也不知聽懂了沒有,噴吐鼻息,卻又是輕輕一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