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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刀宗

作者:雨樓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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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乘鋒 第五章 雲崖鋒回(七)

第二卷 乘鋒

第五章 雲崖鋒回(七)

賀風馗道:「楚二哥,你行蹤可疑,我怕你會危害天風峽,自然要跟去瞧瞧。那次我跟著你來到越州海邊,看著你乘小舟出海,我便也乘了船,趁著夜色遠遠地隨著你來到東海蒼銘島的岸邊,島上倚山矗立著一座道觀,便是『玄真教』總壇的所在……我瞧見你仰頭眺望玄真教總壇的燈火。」
楊仞轉頭低聲問道:「方兄,追么?」方輕游凝思片刻,仍是佇立原地。
楚風蕭冷笑道:「我在舂雪鎮外,已立下了『刀旗』,此事本就已無可挽回。」
柳空圖不假思索道:「那便是十多年前沒能及早殺了刀宗,為武林留下禍患。」
楚風蕭冷笑道:「眼下?」
賀風馗道:「是在我得知刀宗死訊之時。」
楊仞與方輕游相顧一眼,走出柴房,來到院落中央,楊仞忽道:「方兄不必太過憂心,我猜那奉命看守楚姑娘之人便是俞凌,我識得此人,他對楚姑娘很有些……很有些好感,料想是斷不會危害楚姑娘的。」
楊仞聞言不及細思,耳聽帳外刀笛聲斷斷續續,心知說不準柳空圖何時便又會犯起糊塗,自己此來卻還有要緊事須問,當即道:「如今書信已不能再送給李素微,卻要如何處置,我究竟該交與誰?」
楊仞環顧帳中,但見柳空圖驚茫佇立,三個停雲弟子正自持筆緊緊守護著他,楚風蕭閃身入帳,一刀斬倒其一,又將另兩個踢飛帳外。
楊仞心下頓急,揪住柳空圖衣襟,罵道:「老子就不該幫你送信,你他娘的都已不認得老子,老子還送你娘個腚!」
賀風馗靜默片刻,從背負的行囊中取出一截無柄無鞘的刀刃來,道:「燕寄羽已托素微真人將『刀旗』歸還,並稱願與『天風峽』化干戈為玉帛。」
一霎里楊仞混入了喧雜的人群,耳畔刀笛聲紛亂揚起。
柳空圖一怔,道:「這話不錯。」
少頃,楚風蕭也走出了柴房,打量了兩人一眼,道:「兩位不必再擔心,我已說服了賀老三,他這便去將……咳咳,去將我女兒送還玄真教。」頓了頓,又道,「我還讓賀老三見到李素微後設法拖延住他,莫讓他明日趕去相助燕寄羽。」
「楚二哥,」賀風馗緩聲說道,「我盼你能深思此事,切莫衝動。」
漸行漸近,楊仞藉著淡淡的月色,瞧見前方似有零星幾人舉著火把,影影綽綽,來回走動,料是停雲書院的守夜弟子;不多時,相距停雲書生已不足半里,倏聽楚風蕭沉聲道:「眾兄弟,隨我衝殺過去。」
燕寄羽擊退楚風蕭後身影倏忽一閃,出指點飛了談寒雁手中的刀笛,又轉掠向丁厭憂。
https://m•hetubook.com•com想到這裏,心頭莫名一定,隨即連連揮刀,又斬斷了幾支筆,忍不住回望方輕游與燕寄羽交手處,霎時只覺眼花繚亂,彷彿月光乍落在兩人身邊便被拆得散散碎碎。
柳空圖從容道:「過去你我同住的幾年裡,我已將自身內力一點一滴地盡數灌輸給你,又借你自己修練的內功將之壓住不顯,此刻你自身內功盡廢,我傳給你的功力便能顯現出來了。」
卻聽賀風馗繼續道:「其三,那戚晚詞也已聽從雷纓鋒的勸言,願意收斂手段,不再……」
大戰在即,楊仞心思反倒凝定下來,轉頭笑問談寒雁道:「談姑娘,不知你能否將『刀笛』借我仔細瞧瞧?」
柳空圖淡淡道:「方才我那一掌運上了鴻翼筆式中『一筆勾銷』的勁道,已將你全身內力廢去。」
楊仞嘴角溢血,翻身躍起,急聲道:「許老頭,你又犯病了?」
楚風蕭忽地回身一刀,將刺到楊仞身前的一筆擋開,道:「這當口可走神不得。」
楚風蕭默然聽著,忽而一嘆:「賀風馗,你是否已將我明日要伏擊停雲書院之事,告知了燕寄羽?」
楚風蕭皺眉道:「是么,那是在什麼時候?」
楚風蕭面色一寒,忽道:「賀風馗,你可知趙老四便是被戚晚詞、雷纓鋒所殺?」
楚風蕭倒掠數尺,反手一刀扎向晏格背心,忽聽晏格身軀內響起一陣骨骼咯咯聲,長刀觸及肉身,卻無法刺透;裴烽見狀一掌拍擊在晏格的丹田上,咚的一聲悶響,如中生鐵,竟震得手掌隱隱作痛。
「你的女兒便是在那片燈火中修道習劍。那時我還尚未探知你有個女兒,我本以為你會上岸瞧瞧,或是去拜會玄真教的某位道長,但你卻只是在舟中靜靜立著,看了一會兒燈火,便回棹歸返越州去了。」
楚風蕭瞪著賀風馗,半晌不語,忽而抽刀劈出,刀鋒霍然停在賀風馗的眉宇前,冷冷道:「你我三十年兄弟,你竟拿我女兒的性命要挾我么?」
楚風蕭與丁、裴、談三人沖在當先,他們修為遠高過尋常停雲弟子,手起刀落,將一個個書生斬翻在地;斜刺里倏地掠過來一個粗壯的身影,劈掌架開談寒雁的手腕,救下了一名年輕書生,卻是停雲書院「祠堂」執事晏格趕到。
賀風馗沉聲道:「其一,燕寄羽平生不說謊,他既答應了,那便不會食言;其二,即便燕寄羽不會平白無故地答應此事,但我已命手下兄弟將擒住的溫蔚放還,燕寄羽對溫蔚很是看重,如此便算是欠了咱們天風峽一份情面;其三……」
「起初我先觀望和-圖-書了你三年,每日眼瞧著你自己揣摩修練刀術,瞧出你小子很有志氣,這才決意慢慢地將功力傳渡與你……那九年裡我頭腦確也極不清楚,唯一記住的一件事便是每日里找時機偷偷給你傳功。」
眾刀客吃喝一陣,養蓄體力,而後便靜靜等待,直至亥時二刻,遠處道路上冒出了星星點點的火光,隨即便有探馬回報,正是停雲書院一行人手持火把燈燭路過。
談寒雁冷笑一聲,抖腕又斬向身側另一停雲弟子,晏格揮掌阻擋,談寒雁手中刀笛「烏溜溜」一轉,疾縮回來,在晏格右肋上割開一道血口;與此同時,丁厭憂的「解牛刀」劃出一彎冷銳的弧光,深深刺入晏格左腰。
柳空圖輕嘆不語,楊仞見他似陷入了沉思,趕忙又道:「你且先想著,我再問你,燕寄羽是你教養起來的,你對他最是了解,是也不是?」
談寒雁瞟他一眼,轉身走去了別處。
賀風馗略一靜默,道:「我上上回喝酒,確是許多年前的事了,但我上回喝酒,卻就在不久前。」
楊仞瞧得驚心,環顧左右,正自猶豫是否出刀攻襲晏格,驀然間覷見一道白衣身影從遠處疾掠而來,宛如一線淡淡白光將昏暗混亂的人團分隔成兩爿,隨即便聽身邊接連有刀客叫道:「燕寄羽!」「是燕寄羽!」
楚風蕭道:「咱們將馬匹棄在這裏,等他們找定了歇腳處,睡得熟了,咱們再掩殺過去。」
楊仞立時醒神,暗呼慚愧,跟著楚風蕭為首的一群天風峽刀客衝殺到帳子前,楊仞當先躥入帳中,手中刀光急舞成團,侍立帳口的一名書生慌忙躲避,卻被楊仞躍近了一肘擊暈。
楊仞心下一喜,道:「許老頭,你清醒了?」
楚風蕭深深看了楊仞一眼,道:「楊兄弟,不久之後,你自會知曉。」
少頃,那簇火光凝停在道路邊,不再向東飄移,楚風蕭道:「嗯,他們歇下來了,咱們再等等。」隨即輕輕擊掌,便有個刀客拿來一套青黑色衣衫、一把長刀。
話未說完,柳空圖平平拍出一掌,正中楊仞丹田,將他擊得倒飛出去。
楊仞立時掠近柳空圖,道:「許老頭,你認得我嗎?」眼見柳空圖神情惘然,便快聲又道,「你先想想你平生所做最大的惡行是什麼?」
楊仞心下一凜,不由自主地便跟著疾奔而去,尚沒瞧見什麼刀光血色,那幾個守夜的書生便已倒在夜色中;眾刀客頃刻奔到停雲書院歇息處,一時間驚聲四起,火光亂閃,有不少停雲書生奔走呼喊:「有敵來犯!」「快去報與燕山長!」
賀風馗目視刀鋒,面色不變,道:「為了https://m.hetubook.com.com天風峽,我便親手殺你,也做得出來,何況拿你女兒要挾你?」
楊仞緊隨楚風蕭、裴烽等人,率眾慢慢下了山坡,在亂草間摸黑前行,從西邊慢慢靠向那群停雲書生。
楊仞聽得驚住,心中一陣陣恍惚,想到自己九年間既不曉得許念身負內力,亦未察覺到他的傳功之舉,也不知他使了什麼神異手法,轉念又問道:「許老頭,你既給我傳功,怎不早告訴我?」
柳空圖淡然敘說,目光中流露出狡黠而睿智的神采,與楊仞先前所見過的許念截然不同,「楊小子,你現下得了我八十年的功力,已是武林中內功最深厚之人。」
楊仞未想到方輕游的贈刀之舉還有這般好處,眼見柳空圖目光澄澈了不少,不禁笑道:「那好得很,許老頭,你……」
賀風馗道:「我當然知道。」輕嘆一聲,又道,「但我所做一切,也皆是為了保住天風峽,為了不使咱們的門派就此覆滅,湮沒於後世武林。楚二哥,你若執意再與停雲書院廝殺爭鬥,此事便無可挽回了。」
「我過的是刀頭舐血的刀客生涯,自不能養育女兒,當年既已將她送走,便是決意與她再無牽連……」楚風蕭笑了笑,搖頭道,「我老楚二三十年來沒當過一天爹,也不差今天這回,你便將楚輕鴻殺死,我明日也定要前去與停雲書院拼殺。」
楊仞聞言驚得渾身發顫,他從前也曾聽說過「一筆勾銷」,知道是停雲書院用以懲治重罪弟子的法門,卻萬沒料到柳空圖竟莫名其妙地便用在了自己身上,但覺丹田裡空虛一片,脫口罵道:「他娘的,你、你這瘋老頭……」
楚風蕭擺了擺手,徑直又道:「賀老三,你上回喝酒,是哪年的事?你曾說天風峽刀客人人好酒嗜醉,總須留個警醒之人,後來你便滴酒不沾。想來你自己也忘了上回喝酒是在何時何地了吧?」
楊仞張望遠處,果然見連綿的黃草之間依稀有條道路,不禁道:「離這麼遠?」
楚風蕭一愕,接過刀旗打量片刻,忽而哈哈大笑道:「如今鐵老大尚未脫困,趙老四又慘死荒林,咱們恥未雪,仇未報,你卻竟將『刀旗』討回來了!天風峽創派至今,何曾落到過今日這般,顏面蕩然無存之境地!」說到後來,嗓音斷續,語氣悲憤已極。
裴烽當即退步自守,撤掌之際宛若從晏格體內帶出了一團火焰,眨眼間晏格周身衣衫焦黑一片,低喝一聲,脊背挺直,身形恍似遽然增高了不少。
方輕游聞言一時不語,片刻后才輕聲道:「嗯,且先等楚前輩與賀風馗說完話吧。」
他先前曾聽秋剪水說了www.hetubook.com.com那兩封刀宗書信背面的詞句,在來見柳空圖之前,便想著若趕上柳空圖犯糊塗,就將那兩句話念出,興許便能激醒其神智,若仍是不行,便將貼身收藏的書信取出,料想柳空圖見信必能有所觸動;此際正要念出詞句,忽聽柳空圖道:「楊小子,你後悔送信了么?」
楊仞一凜,突覺一絲又一絲的內息從體內各條經絡的最深處紛紛滋長出來,宛若滴水成溪,溪又匯成江海,渾厚奔淌的內勁如潮水般一遍遍沖刷著周身,又如雪花般厚厚覆滿了丹田;一瞬間心頭迷茫懵懂,問道:「許老頭,那九年你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糊塗?」
楊仞一愣,隨即出了柴房,依言取來,楚風蕭又道:「楊兄弟,方兄弟,你倆先去院落中暫歇,我有些話要與賀老三說。」
賀風馗一怔,道:「暫未告知,但若楚二哥執意不改,我也只能……」
「好,那你告訴我,」楊仞目視柳空圖,不自禁地心神收緊,「燕寄羽的弱點是什麼?」
賀風馗淡淡道:「不錯,倘若楚二哥明日執意要去伏擊停雲書院一行,那令嬡的性命恐怕就有些難保了。」
柳空圖微微一笑:「你若不能活到現下,若此刻走不到這帳子里,我便告知了你也是無用,更何況……你憑自己本事送信,更加不會引人注目,小燕兒也不甚在意你,倘若你當初在舂雪鎮上就暴露了深厚功力,反而活不到當下。」
此際有幾個書生便要衝進帳來,卻被楚風蕭率天風峽刀客堵在了帳子口;楚風蕭掃出兩股凌厲刀風,回頭疾聲道:「左近敵人太多,一時沖不脫,你揀著要緊話先說!」
柳空圖端詳著楊仞手中的「雪刃」,道:「我方才瞧見雲荊山的這把刀,心思便清楚了許多。」
兩人各自靜默在夜風中,楊仞目光緊盯著柴房,過得良久,忽聽柴房裡傳出酒碗碎地之聲。
楚風蕭挺刀迎上,急斬過去,燕寄羽揮袖拂中了刀面,楚風蕭身軀微震,借勢遠遠退掠出去,扭頭在人群中四顧找尋。
賀風馗手裡拎著酒壺,不時仰脖灌一口酒,一言不發地快步出了宅院。
賀風馗靜靜與楚風蕭對視,神色仍極鎮定。
楚風蕭沉下一口氣,道:「賀老三,你這便將我女兒殺了吧。」
楊仞一凜,握刀上前幾步,驟見賀風馗推門而出。
楚風蕭冷哼一聲,道:「不錯,這倒確是我認識的那個賀老三。」緩緩垂下刀鋒,又道,「可我認識的賀老三素來沉靜多智,又怎會輕易便信了燕寄羽能放過天風峽?」
楊仞凜然旁觀,聽到這裏,心頭不禁躥起怒火,那溫蔚本是他出刀擒住,為此不惜內傷複發,卻不和*圖*書料竟被賀風馗隨意放脫,暗罵一聲,瞥了方輕游一眼,但見他臉色蒼白,正自皺眉沉思。
楚風蕭面色微變,道:「好個賀老三,沒想到你還曾跟蹤過我。」
楊仞又驚又喜,同時頗覺疑惑,道:「可我瞧那賀……賀前輩可不像個好說服之人,楚老兄,不知你是如何說服他的?」
翌日清晨,楊仞在睡夢中被方輕游喚醒,兩人隨著楚風蕭等天風峽刀客縱馬趕去甘州城外,午後來到一處低矮的山坡,卻聽楚風蕭道:「那伙停雲書生今夜便會從坡下的道路上經過,多半便會在左近露宿,咱們遠遠地等著便是。」
楊仞心弦緊繃,眼觀六路,不時斬出雪刃,將周圍停雲書生的鴻翼筆截斷;激戰之際,卻不自禁地冒出個古怪念頭:「雲荊山雲老兄,你被燕寄羽所殺,如今我用你的刀多斬斷幾支鴻翼筆,也算為你略報此仇了。」
賀風馗低頭說到這裏,倏而抬起頭再度與楚風蕭對視,道:「便是那次,讓我心中篤定……楚二哥,我不信你能捨得你女兒的性命。」語氣雖有些病弱,卻也流露出一抹鋒銳。
楚風蕭點了點頭,看向楊仞,道:「楊兄弟,勞煩你拿一壺酒,再取兩隻酒碗來。」
楊仞在暗處瞧著,猝然與楚風蕭目光相觸,心中一動,俯身繞行到楚風蕭身畔,驟聽背後飛起一聲清徹入雲的刀鳴,依稀又聞燕寄羽似乎驚咦了一聲,料想是方輕游已與燕寄羽交上了手;眼看楚風蕭領著數十個刀客沖向遠處的帳子,當即也緊跟上去。
楊仞換上天風峽刀客的裝扮,臉上塗抹泥土,遮住容貌,那把刀卻被方輕游接過;眾人凝望荒野間,又等了一個多時辰,楚風蕭忽道:「走吧。」語聲輕而堅定。
到黃昏時分,木余刀、彈霜亭、游刃坊三派的刀客也漸次到齊,楊仞從前沒見過彈霜亭的「刀笛」,打量幾眼,卻似是一側開刃的多孔長笛,只是笛身更為扁平。
楊仞不明所以,瞥向方輕游,卻見他雙肩微沉,手指輕輕搭垂在身側,恍似身軀猝然鬆弛了許多。
賀風馗低頭掩口,咳嗽了兩聲,忽而轉口道:「楚二哥,過去二十多年裡,咱們一同闖蕩江湖,有數次途經江南之際,你都借故獨自繞道越州,卻又說不清楚所為何事,我覺得蹊蹺,有一次便暗中跟了你去……」
賀風馗道:「楚二哥,你閨女被我派人守著,眼下絕無性命之憂。」
一旁的幾名停雲弟子見狀便欲來救,楚風蕭霍地橫掃一刀,刀風圈轉盪開,那些停雲弟子未及奔近,身軀便如遭重撞,胸膛上齊齊裂開刀痕,卻是楚風蕭方才以「風中藏刀」之技一瞬便在周遭布下了數道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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