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乘鋒
第五章 雲崖鋒回（九）
楊仞心下好奇，眼看著方輕游坐下歇息了一陣，便湊近了壓低聲音問道：「方兄，不知你是如何抵禦住燕寄羽的『竹聲新月』的？」
卻聽丁厭憂笑呵呵道：「方才亂戰中我覷見方兄弟與燕寄羽交手，非但未落下風，反似斬傷了姓燕的，實在令丁某佩服。」
楊仞點頭道：「楚老兄言之有理，我本也要去中原，正好與你同赴涼州。」
楊仞聞言笑道：「原來如此，這倒是比內功方便不少……」想了想，又道，「兩三日還是太久，方兄若能練到『意勁』隨心生滅，有無只在一瞬間，那便再也不懼燕寄羽了。」
晨風輕拂，山坡上一時寂靜，眾刀客肅立片刻，相視一笑，各自散去。
丁厭憂端詳著楊仞，笑嘻嘻道：「楊兄弟，我瞧你臉皮緊繃，口說『報恩』，卻說得跟要找我們報仇似的，足見你是一片誠心。」
楚風蕭一邊喝酒，一邊默然旁聽，忽問道：「楊兄弟，你與柳老前輩談得如何？」
楊仞當即將柳空圖傳功之事說了，楚風蕭沉吟許久，道：「恭喜楊兄弟。這傳功之舉，本極艱險，且事倍功半，被傳功者能得的內力往往十不剩一，恐怕放眼武林，也只有柳老前輩能將自身功力盡數傳讓與你。但你只得了內力，卻不知心法口訣，怕是運使起來還有些麻煩……嗯，你也練刀，不如跟我學學『天風峽』的和-圖-書內功心法，興許比『天人三策』的心法更適宜你。」
過得半炷香，眾刀客疾行回到來時的山坡，凝神戒備良久，想是停雲書院忙於休整，卻也不見他們追來。
楚風蕭亦笑道：「趙老四說你雖然狂妄固執，卻也很有志氣。」
楚風蕭靜聆片霎，拔刀在手，沉聲道：「聽這動靜，來者不過七八十人，怕他個鳥，咱們等著便是。」
楊仞道：「可你分明不是修成了『意勁』么？」
楊、方二人就此與天風峽刀客東去，眾人繞偏僻小道縱馬疾馳了一日夜，料想已將那群停雲書生甩在了後邊，楚風蕭便道：「馬匹也夠疲累了，咱們改走大道，稍緩一緩。」
眾刀客見他走近，紛紛側目望去，霎時間山坡上一靜。
楊仞環顧眾人，但見一個個刀客衣衫破損，身上頗多傷口血跡，不禁心下澀然，想起從前趙風奇對自己說的「真正武林中的好漢，既能報恩，亦敢受恩」，當即認認真真地道：「諸位保重，你們為了我能面見柳老前輩，竟這般不惜自身安危，我楊仞承此恩義，以後定會厚報。」
楊仞心中頓松，扭頭望去，但見方輕游手提一柄卷刃長刀，孤身走上坡來，周身衣衫上雖沾了些灰土，但目中神采仍極清澈。
楊仞收斂目光，心念一轉：「我得了許老頭的功力之後，似乎目力也增長
https://m.hetubook.com.com了不少。」隨即轉頭看向方輕游，問道，「方兄，現下賀前輩既將楚姑娘送還玄真教，你似也不用再去涼州了，不知你可是要前去與楚姑娘相見？」
楚風蕭一怔，卻是欲言又止。
方輕游頷首道：「楊兄弟所言極是，這些時日我也一直在思忖此事。」
楊仞見兩人不過各帶了二三十名門徒，心下也不甚緊張，隨後又見二十來個紫衣玉帶的男子趕到，似是廬州花家弟子的打扮，只是短時卻沒瞧見花流騖何在。
又過半晌，忽聽楚風蕭展顏笑道：「方兄弟回來了！」
方輕游道：「不錯，但我昨天便已將自身『意勁』廢除，今夜與燕寄羽交手時，我假作被他壓制，引得他心神鬆懈，這才能以我原本的內功招式斬傷了他……只可惜雖傷了他一刀，一時卻也難以勝他。」
「你將自己的『意勁』廢了？」楊仞愕然呆住，搖頭道，「方兄，你好不容易修成了『意勁』，怎麼說廢就廢了？」
楊仞想起曾聽雷纓絡提及柳續手書的「竹聲新月」也是一封「偽信」，聞言也不甚驚奇，點頭道：「那又該如何破解？」
方輕游猶豫片刻，輕輕搖頭道：「不必了。我仍打算隨楚前輩去涼州。」
裴烽亦微笑道：「我瞧燕寄羽著實傷得不輕。」談寒雁卻只靜靜凝視方輕游，一言不發。
裴烽與丁厭憂、談寒雁聞言相顧，均是憤恨不語。過得片刻，談寒雁冷聲道：「燕寄羽不是要邀集各派在華山會商么，他既有此膽量，到時咱們與停雲書院做個了斷便是。」
裴烽聞言慢吞吞地道：「楊兄弟，以後你也要多加小心。」談寒雁淡淡介面道：「不錯，你與方……方兄也多保重。」
戚晚詞翻身下馬，與楚風蕭、楊仞等刀客相隔十來丈，漠然打量過來。
楊仞心緒不寧，皺眉道：「他娘的，方兄可別是死了。」談寒雁正在一旁擦拭「刀笛」，聞言冷冷瞪他一眼，似頗不愛聽。
楚風蕭沉吟嘆道：「燕寄羽這廝很是姦猾，讓『無顏崖』替他將被擒的諸位掌門送去華山，眼下咱們怕是追趕不及了。」
方輕游莞爾道：「『意勁』不同於內功修為，只要練成過一次，想再次練成便也花不了兩三日功夫。難倒是難在如何能將『意勁』廢去，我也是苦思兩月才琢磨出了其中關竅。」
楊仞想起楚風蕭中了盧修、庄誠的幾擊，問道：「楚老兄，你傷勢如何？」楚風蕭擺擺手道：「不妨事。」楊仞見他神氣健旺，也就不再多問。
楊仞聞言一時默然，隨即便見楚風蕭布置下守夜弟子，各派刀客陸ｈｔｔｐs://m.hｅｔuｂｏok•cｏｍ.cｏm續歇息去了，他便也走去僻靜處，將「乘鋒刀法」練滿百遍，頗得了些新體悟，暗忖：「眼下我內力變強，刀勁到處，自然而然已威力大增，有些繁複花巧的刀招變化便可省去了。」
方輕游道：「兩位前輩過獎了，我方才怕被停雲書生追蹤，故而遠遠繞了一圈才趕回。」
少頃，木余刀、游刃坊、彈霜亭三派便與楚風蕭告辭。楚風蕭拱手謝過，道：「山長水遠，諸位多珍重。」
翌日晌午，眾刀客行到一處野河邊，正自喝水歇息，忽而回望見遠處騰起一片煙塵，似有不少人馬將至；楊仞見狀道：「停雲書院絕沒這麼快，也不知究竟是誰來了，楚老兄，咱們上馬走么？」
楊仞笑道：「想來趙老兄沒說什麼好話。」
楊仞與方輕游隨著楚風蕭下了山坡，楚風蕭沉吟道：「如今為了與停雲書院一戰，在甘州多耽擱了兩日，也不知戚晚詞、秦楚等人行到了何處，我須得及早趕回涼州部署，可不能讓他們搶在頭裡。」
楊仞哈哈一笑，心緒稍松。方輕游拍了拍他的肩膀，亦對著眾人拱手道別。
楊仞緊握雪刃，與她冷冷對視一瞬，哈哈一笑，目光落在那群紫衣漢子之間，瞥見他們簇擁著一駕馬車，料想是花流騖斷臂后重傷未愈，騎不得馬，當即朗聲笑道：「花流騖，現下連戚前輩都已站在地上，你卻仍坐在馬車裡享福，你眼裡可htｔps://ｍ•ｈetｕbook•cｏｍ.ｃoｍ還有戚前輩嗎？」
楚風蕭頷首道：「所謂『乘鋒訣』，便是『乘鋒幫』的獨門心法么，先前我倒也聽方白提過，後來趙老四的傳書里，也說到過你的『乘鋒幫』。」
楊仞一怔，拱手道：「多謝楚老兄好意，我便用『乘鋒訣』催運內力，也是一樣。」說著心中頗有些古怪之感，自己本是個厭惡停雲書院之人，未曾想竟得了一身停雲內功；然而方才一路衝殺撤走，漸漸感知到柳空圖所傳內力浩然清正，綿長無盡，偏生又與長河奔流般的「天鋒」刀意暗合，不由得深覺世事難料。
眾刀客轟然應諾，紛紛拔刀。楊仞聞言也細聽了一瞬，暗忖：「我雖聽出來者頗多，卻難以辨出人數是否過百，空有深厚內力，在運轉的法門上可比楚老兄差著不少火候。」
方輕游也不隱瞞，輕聲答道：「所謂『竹聲新月』能壓制『意勁』，卻是因為『竹聲新月』本身也屬『意勁』。唯有『意勁』才能壓制『意勁』。」
方輕游道：「說來也不算難，只要一個人身無『意勁』，自然就不會被『竹聲新月』壓制。」
他潛心思索調整「乘鋒十九式」，等收刀歇息時，周遭天光微亮，卻不知不覺已至清晨；前日楚風蕭派去盯著「無顏崖」的刀客快馬回報，說遙望見焉支山上一眾女殺手傾巢而出，疾行向東去了。
少頃，那七八十人馳近了河邊，赫然卻是戚晚詞、胡飛塵率眾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