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雲旗
第一章 浮舟問劍(八)
徐開霽有心要勸解開「乘鋒幫」與「正氣長鋒閣」之間的仇怨,此刻聽楊仞提及燕寄羽,神色微動,笑道:「楊兄弟,恐怕你對燕山長還不甚了解……」
正說到這裏,暗巷中倏忽轉出八九個黑衣人來,將兩人團團圍住,卻是虞夙手下的僕從。
虞夙瞪著陳徹,一時不語,心知若再與他一來一回地對質下去,倒顯得兒戲一般,未免太失身份。
虞夙道:「好小子,在我面前,還想賣弄口舌,混賴過去?」
「甚好,甚好。」徐開霽頓時眉開眼笑,打開油紙,撕了一隻鵝腿吃起來,嘴裏含糊道,「我瞧這鵝有些面熟,似乎我那天撿到的鵝毛便是它掉的……嗯,看來我與它當真有緣。」
岳凌歌道:「咳咳,我說的『不宜』,倒不是這個意思……」轉頭對著虞夙一拱手,正色道:「剛才虞前輩使出的,便是『緋霞劍法』中名動江湖的『三雲式』吧,今日在下果然大開眼界。」
徐開霽倒不隱瞞,笑呵呵道:「我行囊里有一張薄褥子,晚上要睡覺時便去尋一個寬大點兒的屋檐
m.hetubook.com.com,躺在下面,多少能擋些夜雨,有的人不願我睡在他家門口,我便再換一處屋檐。」
方才虞夙撲掠向楊仞,眼看他背對自己,第一式便沒出殺招,雖是揮袖斬向楊仞,手勢卻如在邀客一般,喚作「雲朋霞友」,乃是自重身份、從容請戰的起手式;後來避開唾沫、揮袖自守的那一式,則喚作「雲窗霞戶」,而後聚勁與楊仞對掌的一擊威勢驚人,卻是名為「雲蒸霞蔚」,這三式的名目中都有個「雲」字,正是紅羅山莊武學中有名的「三雲式」,此刻虞夙眼見岳凌歌一本正經地稱讚,卻只冷臉不語。
楊仞聽得心酸,道:「徐前輩,你給燕寄羽當青鋒令使,卻落得這般窮困,又是何苦來哉?」
虞夙聞言暗忖:「等到收服『留影舫』,擒獲楊仞之後,再與這陳徹計較不遲。」先前他念在楊仞是武林中的後輩,出手時便沒動劍,料想只消自己認真施展劍術,自能將楊仞輕易擒制,當即轉身走向湖邊。
到得亥時三刻,楊仞來到春風酒樓門和圖書口,徐開霽已佇立在酒旗下等候,楊仞拱手問道:「徐前輩,你吃過飯了么?」
陳徹懶洋洋道:「我沒有。」
虞夙哼了一聲,道:「還敢狡辯?」
徐開霽悻悻然道:「這話倒也有理。」
楊仞划著小舟溜遠后,隨即在一處野草叢生的岸邊棄舟上岸,回到岳州城內。
楊仞笑道:「興許他們自知今日就要盡數敗在徐前輩劍下,便偷摸躲上岸去了。」
「你還稱他楊兄?」虞夙冷笑道,「你可知楊仞已然與正氣長鋒閣為敵,你身為『青鋒令使』,一見到他便該出手擒拿才是。」
楊仞笑道:「這獨眼婆娘要來捉我么,就怕她本事不夠。嗯,你將此事也知會方輕游一聲。」
徐開霽微笑頷首,道:「後來我也見到了虞兄。」隨即敘說了情由。
那刀客領命而去。
楊仞道:「若不去找,又怎知找不見?」
岳凌歌瞧出虞夙似要發火,搶先道:「陳兄弟,你方才實在不宜將『青鋒令』當作遮眼之物。」
徐開霽說完沉吟起來,皺眉道:「也不知留影舫究竟出了和圖書什麼變故。」
徐開霽一怔,也只得快步跟上,楊仞笑呵呵道:「午後我和虞夙打了個照面,怕他在城裡派人搜找我。」
徐開霽忙於吃肉,隨口道:「嗯,也正因如此,他為人倒是不壞。真正高傲之人,是不屑於做壞事的。」待到吃飽了鵝肉,又笑問道,「楊兄弟,你本事可不低,虞夙上岸后確曾派手下在城中各處搜尋你的下落,卻竟沒找到你,不知你是藏在了哪裡?」
……
「……我沒有。」
原來虞夙等人乘著畫舫在湖上尋了兩三個時辰,既未撞見留影舫,也沒找到楊仞,卻與徐開霽相遇,虞夙便邀徐開霽上船,眾人繼續找尋留影舫,直到夜色漸深,才返回岳州城。虞夙與岳凌歌等人都去碧湖軒歇息,徐開霽便來到了春風酒樓。
他與徐開霽分別時,約好了夜晚亥時在春風酒樓碰面,眼下時辰尚早,便找了一處隱蔽屋子歇息。
楊仞先前是藏身於一家青樓,倘若照實告訴徐開霽,此後就少了一個絕佳的躲匿之處,便只微笑反問道:「徐前輩來岳州也有月余,不知一向和-圖-書是在何處睡覺?」
虞夙連撐兩下竹蒿,身影起落,已躍回岸上,他此番雖未遭落水之辱,但亦未能將楊仞擒回,臉色暗沉如水,忽而轉頭瞪向陳徹。
徐開霽搖頭道:「那些刀客不會如此。」頓了頓,又嘆道,「若早知總也找不見,我便不花錢搭那遊船了,唉。」
陳徹想了想,實在不知說什麼好,便仍道:「我沒有。」
楊仞哈哈一笑,問道:「不知那虞夙為人如何,聽說他很有些高傲,是么?」
淡淡月色之下,楊仞瞧見這些黑衣僕從手裡各持一根紅色的羅帶,心下微覺好奇,洒然笑道:「紅羅山莊果然是以『紅羅』為劍,不過你們幾個的帶子太軟,還是快讓你們莊主前來吧。
楊仞心知徐開霽不惜自己掏錢搭船,那是對留影舫之事極為憂心了,尋思一陣,卻也想不出留影舫為何要躲藏起來,便從行囊里取出一個油紙包,丟給徐開霽,笑道:「徐前輩,我請你吃燒鵝。」
兩人對視片刻,忽聽岳凌歌「啊」的一聲,笑呵呵道:「虞前輩,似是你的僕從雇船回來了。」
徐開霽連和*圖*書連搖頭,他之所以與楊仞約在這裏相見,便是期盼著楊仞再請他吃喝,卻聽楊仞道:「徐前輩,咱們邊走便說吧,此地不宜久留。」說完轉身就走。
黃昏時分,一名「乘鋒幫」的刀客循著楊仞留下的暗記前來,稟報近日裡探得了戚晚詞的行蹤,她領著一眾門徒,似也要趕來岳州。
先前虞夙出手不利,愈誇他,他便愈惱火,偏生岳凌歌誇個沒完,搖頭晃腦地吟起詩來,虞夙皺眉聽了幾句,倏道:「陳令使,你為何要高聲警示楊仞,助他逃走?」
岳凌歌又道:「『三雲式』的劍意本已非凡,在這湖光春色之間施展出來,更加得天獨厚,其中神采意境,正可謂是『餘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喧鳥覆春洲,雜英滿芳甸……』」
「還說沒有?」
陳徹道:「嗯,我是覺得這令牌冰冰涼涼的,蓋在臉上很是舒服,不過也確是太沉了些,若輕點就更好了。」
陳徹打個哈欠,道:「晚輩只是和楊兄打個招呼罷了。」
陳徹搖頭道:「燕山長只讓我來與諸位前輩一起約束『留影舫』,卻沒叫我擒拿楊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