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虞夙面沉如水，瞧著蘇綺茂，卻不說話。蘇綺茂一愣，忽而又明白過來：剛才師父分明叫他「閉嘴」，他實不該又當眾請罰。

徐開霽隨口笑道：「甚好，甚好。」退到一旁，又道，「嗯，你們可要手下留情呀。」說到「手下留情」四字時，卻瞥了楊仞一眼。

徐開霽頷首微笑：「諸位小友不必多禮。」

他不願瞧見蘇綺茂不成器的模樣，便只仰頭望月，默然不語。

虞夙平素對蘇綺茂頗為看重，只覺自己的這個弟子言行端方大氣，學武練劍也甚勤勉，卻不料一到臨敵關頭，稍稍受挫，便失魂落魄一般，實在令紅羅山莊在岳凌歌、溫蔚等別派高人面前丟臉。

虞夙等人一路趕來的情形雖不全然如楊仞所說，卻也相差不多，聞言面色僵滯，均不介面。

那八名黑衣僕從聞言相顧，為首一人年約二十七八，嗤笑一聲，暫不理會楊仞，對著徐開霽躬身道：「虞莊主座下弟子蘇綺茂，見過徐前輩。」 其餘七人紛紛行禮，也均是虞夙親傳的「綺」hetubook.com.com字輩弟子。

楊仞環顧周遭的燭火，又笑道：「原來紅羅山莊已併入『燭照劍』了，恭喜，恭喜。」——其實那些黑衣人所持的燈燭均是雕琢精雅的九枝銅燈，比巴山劍派的燭台要華美許多，但楊仞語氣篤定，徑直賀喜，卻全不給紅羅山莊弟子解釋的餘地。

七人愣了愣神，先後抖出羅帶，將楊仞手足胸腹牢牢束縛；七人瞪著楊仞，微微喘息，有不少人都心下暗罵：「這賊子，害我白使了許多步法。」

蘇綺茂皺眉暗忖：「誰與你玩鬧。」冷哼一聲，那七名黑衣人身形騰挪交錯，七條羅帶在月光下宛如飛蛇遊動穿梭，瞬時將楊仞周身要害籠住。

楊仞恍若未覺，對著蘇綺茂略一拱手，笑道：「許久沒打架了，玩兩手也好。」

蘇綺茂一怔，問道：「那徐前輩是……？」

徐開霽瞧在眼裡，微微頷首，他早知這七人絕非楊仞對手，方才楊仞掙斷羅帶的一瞬里，他袍袖微鼓，聚起內勁，便待隨時救人，此際見楊和_圖_書仞領會了他的心意，未下重手，心中很是高興，當即泄去袖中內勁，與楊仞對視了一眼，又側目看了看長街盡頭。

楊仞微笑道：「這一招是我自創的招式，便叫作『胡吹大氣』。」

楊仞輕輕一掙，七條羅帶齊斷，那七個黑衣人身軀劇震，踉蹌倒退出去；蘇綺茂一驚，忽覺右手一空，手裡的羅帶已被楊仞拿去，微風倏起，楊仞身影疾轉了一圈，以乘鋒刀法中的「散鋒」一式掃出羅帶，在周遭七個黑衣人的額頭上各點了一記，那七人未及吭聲便暈厥栽倒。

蘇綺茂正要擰身尋楊仞拚命，猝然間與他四目相對，倒是嚇了一跳，聽了他的狂言，氣血上涌，一把奪回羅帶，冷笑道：「胡吹大氣。」

楊仞搖頭道：「怎麼你們『紅羅山莊』也這般小氣，上回我想借『彈霜亭』的刀笛玩玩，談姑娘也是不肯借我……」

正說到這裏，忽聽虞夙冷聲道：「閉嘴。」

蘇綺茂這才醒覺，面露慚色，垂首道：「弟子無能，沒擒下『刃賊』，請師父責和-圖-書罰……」

蘇綺茂又是一怔，瞧徐開霽說得認真，一時難辨真假，卻聽他笑呵呵道：「不知你們虞莊主現在何處？」

「此事說來話長，只因……」徐開霽打算將「留影舫」之事處置妥當后，再向虞夙、岳凌歌等人提出設法化解楊仞對正氣長鋒閣的誤解，此刻也懶得向虞夙的弟子解釋，便只攤開雙手，正色道，「只因我剛吃完燒鵝，滿手是油，可不便與人打鬥。」

然而七人步法迅疾變幻了片刻，楊仞卻只是佇立原地，一動不動。

「所謂『刃賊』，不過如此。」蘇綺茂輕蔑一笑，走到楊仞身前，左臂微抬，便要封他穴道。

紅羅山莊的陣法「紅羅劍帳」極擅困敵，一旦交織如帳，后招層疊無休，不論敵人是攻、是守抑或要逃，都脫不出陣法的計算，此際七個黑衣人目光緊鎖楊仞手足，只等著他稍有動作，便將相應的后招激發出去。

蘇綺茂聞言臉色漲紅，想要再刺一劍，卻又有些畏懼，正自不知所措，驀然間遠處傳來一句冷冷語聲——

蘇綺ｈｔtps://m.hｅtｕbｏｏｋ•ｃoｍ.ｃｏm茂越聽越怒，忽而大吼一聲，將羅帶抖直成劍，急刺向楊仞咽喉——

徐開霽聞言不禁苦笑，心說：「楊兄弟說話也忒難聽了些，這下只怕虞夙要動真怒了。」

蘇綺茂手臂一顫，萬沒想到楊仞輕輕吁氣便能吹散自己的劍勁，一時間駭得說不出話。以他的修為，本也算是武林年輕一代里的佼佼者，只是與今時今日的楊仞相比起來，終究差得甚遠。

「好大的排場。」楊仞哈哈一笑，微覺詫異，此地距離碧湖軒雖不算遠，但虞夙來得也未免太快了些，心念轉動，恍然笑道：「虞莊主，你們是先疾奔了一陣，奔到近處才緩下步子，點起燭台，假作從容來到，是也不是？」

楊仞轉頭望去，長街上一片耀眼的亮光漸漸移近，卻是八名黑衣人手持華燭，分列道路左右，步履端正地行在月下；兩列燭光之間，卻另有三人，赫然便是虞夙、岳凌歌與溫蔚。

楊仞見狀微笑道：「虞前輩，你看月亮么？虞前輩御下有方，好威風，好氣派呀。」

蘇綺茂恭聲道：「和圖書方才徐前輩可是正要與這『刃賊』相鬥？晚輩等人貿然現身，便是怕徐前輩遭了此賊的暗算。」說話中微一擺手，那七個黑衣人邁步踏前，將楊仞圍得更緊。

楊仞脖頸微低，吹出一口氣，綳直的羅帶頓時軟垂下去。

楊仞知道徐開霽是勸自己在虞夙趕到之前離去，但他心中另有計較，低頭把玩了幾下手中的羅帶，倏然閃身至蘇綺茂跟前，伸手遞出羅帶，笑道：「還給你吧。等你們莊主來了，我再借他的羅帶玩玩。」

徐開霽搖頭道：「那倒也不是。」

蘇綺茂瞧見師父來到，心中頓松，退後兩步，脫口道：「姓楊的小賊，今夜你已是插翅難……」

「好一招『胡吹大氣』。」

蘇綺茂道：「他老人家在碧湖軒歇息，晚輩已讓人回去稟報。」猶豫一瞬，又道，「既然徐前輩不便出手，那就由我等晚輩先將楊仞擒下，不知徐前輩意下如何？」問完神情微緊，心知擒獲「乘鋒幫」幫主實是大功一件，今夜是徐開霽先找到了楊仞，也不知他是否願意將這功勞拱手讓給紅羅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