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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顧對郭正之死頗感震驚難過，本就心緒不佳，聞言登時大怒，喝道：「若無你們『乘鋒幫』，武林中本已太平，到此刻你小子還敢挑撥是非。」隨即呼喝兩旁弟子，道：「將這幫狂徒盡數擒下！」

周圍船上不少人聽見方白稱楊仞為「幫主」，臉色頓變，低語陣陣，這才確知「方白加入乘鋒幫」的傳言竟是真的。

楊仞剛才驚凜之際，眼瞧方白搖晃欲倒，便急躍過去將他扶住，抽刀戒備；方白抬袖抹去嘴角血跡，緩緩吁了口氣，對楊仞和趙、游二人道過了謝，轉頭看向燕寄羽，神色似有些驚疑。

方白輕輕搖頭，衣袂在夜風中輕展，一蓬水花倏從湖面上飛起，半空里散成無數水珠，在月光下微微一閃，宛如螢蟲——

方白心中費解，沉思不語，今夜自與燕寄羽相見以來，他一直留心提防，先前在燕寄羽使出「天音宗」功法、震響銅燈的一瞬里，他便將周身內息化分成了表裡兩層，宛如一個人有了兩個丹田、兩副經絡一般，即便燕寄羽以「閉口蟬」的奇技猝然偷襲，也只能將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表層的內息截斷，絕難傷他；可是不知如何，他卻竟仍中了燕寄羽的暗算。

許顧沉聲道：「老夫已有二十多年未曾與人交手，早聽說武林後輩里出了方白這號人物，今日便代燕山長先與他過過招。」不待燕寄羽開口，便已縱身躍出。

方白心知許顧並非惡人，輕嘆道：「許前輩這又何必……」話未說完，忽然身軀一顫，咳出一口鮮血！

方白聞言眨了眨眼，目光落在遠處湖水上，燕寄羽身軀微動，似乎鬆了口氣，亦收斂目光，轉身對著許顧所乘的那艘船遙遙拜道：「許師叔折煞弟子了，不知何出此言？」

「砰」、「砰」幾聲，三人掌力中的後勁當空迸散，化作一陣夜風，盪得周遭船隻輕晃。

許顧沉默一陣，嘆道：「我退隱已久，對於如今武林中的事，是既不知道，也弄不懂了……我那徒兒性子隨我，太過直愣，他小時候我便擔心他要吃虧遭難，沒想到終究是……」說到這裏，卻說不下去了。

周遭百余艘船上一片嘩和_圖_書然，那「許師叔」靜默一霎，愕聲道：「好生可笑！即便是刀宗復生，也未必敢出此狂言。」

趙長希沉吟道：「柳空圖的幾位師弟本都是他的朋友，在江湖上各有名號，加入停雲書院后雖也得柳空圖傳授過武功，但和柳空圖以師兄弟相稱；此人既姓許，多半便是『鐵掌攔江』許顧了，聽說『停雲五賢』里的郭正便是他的弟子。」

他心性耿直，有話當眾便說，燕寄羽神色卻頗不自在，苦笑道：「許師叔說笑了，戚姑娘是別派掌門，又怎會聽我的話？此事頗有些複雜，請許師叔容我以後細稟。」

燕寄羽輕嘆一聲，介面道：「去年郭師兄與峨嵋『織星劍』掌門戚晚詞起了些衝突，不幸死在戚姑娘手下，弟子還未及將此事稟告許師叔。」

楊仞問道：「方老兄，你怎會忽然受傷，是誰傷的你？」

一時間百余艘船上靜如冰封，眾人雖久聞「回雁峰上劍天子」之名，卻也沒想到方白的劍術竟神異至斯，面面相覷，神情均凜肅了許多，雖知人力有時而盡，料想方白剛才施展的劍術定然極耗https://m.hetubook.com.com心力，若說他真能以一敵三千，自是妄言，可是稍後雙方若廝殺起來，首當其衝的許多弟子，恐怕不免要死在方白劍下。

許顧一驚，道：「郭正死了？此話當真？」

許顧哼了一聲，道：「兩個小輩一個將『空游訣』修到了第八重，一個將『萬物一爐』心法練得圓滿，倒也不簡單。」他自重身份，方才掠到半途瞥見方白忽然咳血，本已不打算出手，此刻也不再進擊。

楊仞不以為意，繼續道：「許師叔，你可知郭正已被燕寄羽害死了？你卻還肯為燕寄羽出力。」

楊仞恍然笑道：「許師叔，原來你是郭正的師父……」

他只是無意中曾瞥見那片波光，隨即便轉開了目光，未能及時警覺，而後他與燕寄羽凝神對視，互尋破綻，潛運「雨梳風帚」時，劍勁便隨著那被引岔了的劍意運轉了片刻，不知不覺中已傷及自身，等到發作開來，已是內傷頗重。

與此同時，許顧腳尖連點，已倏忽越過幾艘船，落向方白所在的小舟；趙長希與游不凈相顧一眼，閃身躍起，迎向許顧——

和_圖_書燕寄羽獨立畫舫，靜靜端詳著方白，身側的銅燈噼啪一響，燈光黯淡了一霎，重又明亮。

楊仞哈哈一笑，道：「那也沒什麼弄不懂的，你只要領著這群弟子反了燕寄羽，便是造福武林了。」

楊仞皺眉看向賀風馗、趙長希等人，詢問道：「這位許師叔究竟是何方神聖，怎地這般聒噪？」

「春夜微雨，月下飛光，這一劍當真妙絕。」燕寄羽凝視方白，悵然一嘆。

賀風馗等刀客眼看停雲弟子暫且罷手，便也漸次垂下刀鋒。楊仞回想方才情形，忍不住贊道：「方老兄，你的劍術當真是……哈哈，真他娘的厲害！」卻是一時沒想出比「真厲害」更好聽的詞句。

燕寄羽見狀忽一頓足，船舷上的銅燈急劇震顫，發出「嗡」的一聲長鳴，那些軟倒的弟子聞聲醒神，趕忙躍起。

當先一艘船撞過這片水幕，船上的停雲弟子失魂一般，紛紛軟倒，木槳掉進湖中，船身橫停打旋兒，將後面幾艘船也阻得難進。

半空里許顧衣袖颯然一振，雙掌齊出，與趙、游二人各對了一掌，身軀倒翻出去，輕飄飄地落足於數丈外停雲www.hetubook.com.com弟子所乘的船上。

話音方落，便有數艘船駛離了火圈，迫近乘鋒幫眾人；賀風馗手臂一揚，二三十人一齊拔刀，凝神以待。

方白心知這是燕寄羽藉由自己的劍勁擊傷了自己，不禁頷首嘆道：「燕山長好高明的手段。」

趙長希與游不凈亦落回甲板，均覺氣血翻湧，暗忖：「『鐵掌攔江』，果然不虛。」

方白心中微凜，恍然醒悟：剛才燕寄羽將銅燈震得急顫，燈火閃爍不定，湖面上的波光也隨之搖曳變幻，宛如一片碎羽亂鱗，隱隱匯成字形，雖不如精心布置出的「驚鴻影」那般能將人迷倒，卻亦有一絲筆意映入他的眼帘，鑽進心神深處，將他的劍意擾亂了些許。

許顧截口道：「乳臭未乾的小子，『許師叔』也是你叫得的？」

「幫主過獎了。」方白淡淡一笑，說話中仍自與燕寄羽對視，兩人眼神均極淡然，卻又似都意蘊深長。

許顧剛才派出的弟子為方白所阻，心中愈怒，忽道：「燕山長，請恕老夫僭越。」

許顧道：「竟、竟是真的，唉……燕山長，戚晚詞那小丫頭不是最聽你的話么，怎麼她竟會殺我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