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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不凈淡淡一笑，搖頭道：「賀兄行事素來只求簡明快捷，但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若不知曉真相，一則未必能擊敗燕寄羽，二則又如何能還武林以公道正義？」

那枚珠釵微微顫動起來。

他回想今夜聽聞的」意勁」隱秘，漸漸出神，忽而嘆道：「果然世上一切爭鬥都是為了一個『利』字……『意勁』能使人不勞而獲成為高手，對於江湖武人，還有比這更大更誘人的『利』嗎？」

秦芸說完出了院子，朝著十六年後的張青走去。一年年的陰影積疊在他身上，彷彿凝結成了魔鏡，將月光映折到她的身上，照出的仍是十六年前的倩影。

秦芸輕聲道：「我這一生，見過許多厲害的人物，我爹和我哥哥都是一派宗主，還有刀宗、燕山長……但這些年我極少記起他們，若非近日離開了留影舫，我幾乎已快將這些人忘了。我常常想起的是十六年前，我和張青師兄、周固師兄奉命外出送信，我們三個談天說地，一同賞看https://m.hetubook.com.com沿途風光，我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那些枷鎖，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幾個月……」

葉涼聽他說得真誠，心弦一顫，低聲道：「多謝楊兄，我本以為你會……會瞧不起我。」

何輕生與裘駟嘀咕一陣，一齊望向楊仞；何輕生笑嘻嘻道：「幫主，你可否將那書信取出，給我倆也開開眼？」

楊仞一愣，哈哈笑道：「葉兄，你若再自謙下去，我可真要瞧你不起了。」

賀風馗道：「故而咱們還須設法速戰速決，不能拖延到『萬不得已』之際。」

楊仞點頭道：「兩位前輩所言均有道理……」說話中看向秦芸，又道，「該如何擊敗燕寄羽，晚輩也想聽聽秦前輩的指點。」

「幫主言之有理。」楊仞聞聲回顧，卻見是賀風馗不知何時已來到自己身後；賀風馗繼續道：「賀某雖未聞秦姑娘屋中所言，但聽你們方才的幾句話，對於『意勁』真相也能猜到幾分，不免心生憂慮和*圖*書——倘若燕寄羽將『意勁』的秘密傳泄開來，江湖上人人知道『乘鋒幫』刀客獨霸刀宗書信，輕易勝過旁人數十年的苦修，必會招來無數覬覦嫉恨，成為整個武林的眾矢之的。」

楊仞莞爾道：「等明日見到吳重，他老人家神通廣大，兩位不妨向他求教。」心下暗覺有趣：「以這兩人的天資脾性，學得『意勁』后真不知會領悟出什麼新花樣來……」

葉涼心中感動，道：「多謝秦前輩。」頓了頓，輕嘆道，「可是晚輩實在沒用，非但幫不到別人，便連自己的往事也記不起……」

院落中一時寂靜，眾人隱隱皆有所悟，趙長希嘆道：「不在自己經絡中運轉，卻在天地經絡中運轉，原來『意勁』竟是如此。天地之奇，造化之妙，委實超出凡人之臆度。」

月色之下，那團坐在地上的黑影似乎愈發濃了。

「可是這些年裡我將那幾個月回想得太多了，它在我心裏越磨越薄，越縮越短，短到彷彿只有一瞬間，只是一個時刻。有htｔps://m.hetｕbooｋ•ｃom.cｏｍ時我很後悔，不該回想太多次，不該這般隨意的，否則不就太不珍惜了嗎？但有時我也很開心，因為我可以將回想停止在我們三個的歸途中，停在即將路過青石鎮之前，誰也無法闖進我的心事，逼迫我繼續回想下去……我只回想真正屬於我的時刻。我不知道別人有沒有這樣的越來越短的時刻。但我就是為了這個時刻活著的。」

楊仞一凜，頷首道：「賀前輩所慮極是。」尋思一陣，又道，「但若這秘密當真傳開，武林中必將生出極大變亂，恐怕燕鳥人也不得不有所忌憚。除非萬不得已，我想他不會公布此事。」

葉涼恍然道：「所以方大哥才會傳音給雷兄……唉，我為人做事，可真是比方大哥差得遠了。」

何輕生瞥了一眼柴房的木門，道：「方老弟還不出來，可見點撥旁人領悟『意勁』，實是費力得很……」

葉涼語聲恭謹道：「晚輩本來全不記得，但今日來到臨江集后，心中平添不少熟悉之感，多半晚輩從前真m.hetubook.com.com的曾在此地追隨吳前輩學藝吧……」

秦芸道：「此事還是等明日吳師兄來到，咱們再一同商議。」不待楊仞介面，便轉開了目光，對葉涼道，「聽說你不記得吳師兄是你師父了？」

葉涼聞言亦露出笑容，想到今夜雷纓鋒無恙，而方輕游與賀風馗也並未真去生死相搏，心緒舒緩了許多；忽而瞥見秦芸神色幽凝，正自張望院外，便也隨之轉頭望去：

賀風馗輕嘆道：「燕寄羽把持武林十余年，所掌握的秘密與勢力自是極可怖的，這不必知曉究竟，也能推想出來。幫主須知，咱們真正要做的是擊敗燕寄羽，而非探究真相。」

楊仞心中微動，道：「所以賀前輩才會詢問方白老兄和秋姑娘的修為，卻是急於要將燕寄羽殺死，是么？可是先前那時咱們還不知曉『意勁』之秘呀？」

「是啊，」裘駟道，「明明幫主手裡有刀宗的書信，看過便能學會『意勁』，方兄弟卻不找幫主討要，嘿嘿，這可著實有些糊塗啦……」

趙長希笑道：「那自是真的，m.hetubook.com.com還能有假？不過貧道卻也有些納悶，不知吳重為何竟會收了你這般老實誠樸的孩子為徒。」

秦芸輕輕搖頭，道：「吳師兄從前還叫『周固』的時候，其實與葉涼的性子極像……或許正因如此，他才願意將葉涼收作唯一的徒弟。」說完凝視葉涼，不禁莞爾，「我初次瞧見你，便覺得有些親近，興許也是因為你骨子裡很像多年前的吳師兄。」

楊仞聞言亦是頗覺驚詫，介面道：「葉兄不必妄自菲薄，世上並非人人都如方兄，方兄也不會時時處處都在；先前方兄若不在屋裡，你應變迅速，多半便是你救下了雷兄的性命。」

秦芸溫言道：「你心思細敏，又這般善良，你這一生會幫到許許多多人的……就說方才在屋裡，我瞧得清楚，其實並非你猜錯，當時雷纓鋒確是想悄然出門，多半便是要去殺張青師兄的，只是他剛退出一步，便被方輕游發覺了……」

楊仞聞言暗嘆不語，心知方輕游念及自己與趙風奇情誼深厚，不願讓自己為難，那是絕不會找自己借用刀宗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