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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峋一驚，沉吟道：「今日『乘鋒幫』的蕭野謠又派人送來拜帖，說夜裡要來拜山，故而庄師伯下令將『鴻翼大陣』弟子調去前山防禦，但此刻門外仍有近二百名高手巡視警戒，柳副山長若不易容，只怕頗難脫離……」

柳續道：「無妨。」說話中接過刀，伸手輕撫刀面，手指過處，已將刀身擦出一痕清亮的鋒刃。

柳鷹從柳續現身以來，神情愈發安然自若，輕笑道：「龍鈞樂實非我『青崖六友』之一，唉，先前李兄可殺錯人了。」

……

段峋心中微動，脫口道：「柳副山長，你、你以後不回華山了嗎？」

楊仞越想越覺李素微頗有可疑之處，暗忖：「他這般行事，未必是對燕寄羽有利，也不知他究竟打得什麼算盤……」

「意刀？」段峋一愣，雖不懂所謂「意刀」究竟是何種武學，心頭卻不禁隱隱振奮起來，「……柳副山長，你、你要重新用刀了嗎？」

柳續淡然頷首。段峋神情激動，忽而高高提起食盒，從食盒底部取出一個薄包裹來，卻是hetubook.com.com他來後山之前預先黏在盒底的。

李素微凝視著柳續，忽聽柳鷹怪聲嘆道：「李道長，在下實在是對不住你呀。」

「好，」段峋也不多問，徑直道，「晚飯時我便帶來。」

「多謝段兄弟，你及早返回齋舍吧，今夜我便下山去了。」柳續微一拱手，張望窗外，忽而搖頭一笑，「只可惜此次下山匆促，不能再好好看看華山的風光。」

楊仞端詳李素微，忽而心弦一動，隱覺悚然：李素微看似總是一副愁苦無策的模樣，可是自兩方人碰面以來，李素微可並未吃過一絲一毫的虧；他來到臨江集之後，果決擒住了柳鷹，而後逼問「青崖六友」的身份，致使秦芸、穆清池先後死去，方才又誤殺了龍鈞樂……

段峋道：「第一回便是在柳副山長被擒那日，往後這三天，『乘鋒幫』每天都送來拜帖，揚言要當日拜山，可卻只在昨日午後來了一次，也不知今夜他們會不會真來……他們虛虛實實，書院里卻每回都不得不全神戒備，www.hetubook.com.com近幾日庄誠等四位師長已被攪得苦不堪言。」

柳續微怔，道：「段兄弟，你準備得這般周全，是早打算救我了么？」

段峋瞪大了眼，沒想到柳續修為之深厚，竟能以指力磨刀，怔怔然道：「柳副山長，你單憑手指便已無堅不摧，又何必還要用真刀？」

傍晚時分，段峋提著食盒又來到柳續所居陋室，果然在盒底黏了一把短柄柴刀；他將刀遞給柳續，赧然道：「新刀太過扎眼，我怕拿走會被后廚的師兄覺察，便只取來一把生鏽棄用的舊刀。」

「這苦臉道士殺龍鈞樂當真是『誤殺』么，以他的修為，即便有胡飛塵從旁弄鬼，難道真收不住勁么？依照燕寄羽的本意，多半對於吳重和秦芸都是想生擒的，可這兩人如今卻都死了；先前李素微說是柳空圖犯糊塗助吳重逃脫，可李素微當真奈何不得糊塗的柳老頭嗎，倘若吳重未曾逃脫，此刻多半仍還活著……」

柳續道：「刀之形意，本是一體，手握『刀之形』，才更好掌控『hｔtｐs://m•ｈetubｏｏk•ｃｏｍ•cｏm刀之意』。」

布簾一晃，有人從車廂里閃身而出，與楊仞對了一刀，悄然站定；諸人面色均變，趙長希與游不凈相顧皺眉：「柳續，你竟也來了？」

楊仞點點頭，等著那兩個漁夫打扮的探子奔近，心想眼下兩方人近在咫尺，也沒什麼好瞞的，便徑直問道：「有何急事么？」

段峋一怔，道：「書院弟子均以『鴻翼筆』為武器，沒人練刀，只怕整個書院都未必找得出一柄刀來。」想了想，又道，「不過若說廚房裡劈柴用的柴刀，那倒是有的……」

李素微一怔，道：「柳兄何出此言？」

楊仞倒退數步，橫刀調息片刻，手腕兀自震顫，彷彿剛才的一瞬間柳續出了無數刀，勁道都疊加在自己的脈門上，正自源源不絕地散發出來；他打量柳續手中，見只是一把尋常的柴刀，心下微凜：「憑『雪刃』的鋒銳，竟沒能將這柴刀斬斷，這人著實有些門道。」

「稟幫主，」一名探子不待喘勻氣息便道，「戚晚詞於半日前率眾乘船，已將至臨江集！和_圖_書」

「柳老山長。」柳續苦笑一聲，恭恭敬敬地見禮。

柳續道：「不知如今華山上下，可還有刀么？」

他將包裹攤開，裏面卻是些白麵粉、漿糊、蜂蜜、墨膠等物，抬頭凝視柳續，目光灼灼道：「柳副山長，弟子備好了易容之物，請你老人家和弟子互換衣衫，改扮成弟子，就此下山去吧！」

柳續點點頭，又道：「段兄弟，我不需易容，卻想請你幫我帶一樣別的事物來。」

「此次我多半會死在外面吧。」柳續淡淡道。

段峋懵懵懂懂，但見柳續持刀從容吐字的風姿，卻倏而心神微震——從前那個在洛水上連敗數十成名刀客的柳續，那個年紀輕輕便和方白齊名的刀客，此刻又回來了。他站在自己面前，目光清盈，宛若一泓刀光。

段峋道：「等我下次送飯，便是十日之後了，機會難得，總須試上一試。柳副山長，你熟悉華山地形，只要瞞過門外的看守，料想離山不難。」

柳續收刀環顧眾人，拱手見禮，與柳鷹目光相觸，隨即錯開，輕嘆道：「這位柳家家主，是在下同族的和_圖_書兄長；昔年在下脫離柳家時欠下了情分，曾與他定下承諾，要在危難關頭救他一次，還請諸位高人體諒寬恕。」

柳續問道：「這是『乘鋒幫』第幾回拜山了？」

眾人聽了柳鷹所言，紛紛打量那馬車，暗自猜疑不定；楊仞走近幾步，哈哈笑道：「我這人最愛劈馬車。」言畢抽刀縱斬，一痕刀光映亮暮色，落向車廂——

便在這時，江邊忽有兩人棄舟上岸，疾奔過來；賀風馗轉頭望去，略一遲疑，道：「那是賀某先前布下的哨探。」

「多謝段兄弟，」柳續瞥了一眼那包裹，道，「不過我要離山，倒也用不著這些物事。」

段峋當即道：「柳副山長吩咐便是。」

一時間眾人均不開口；柳空圖歪頭瞧著柳續，眼神迷惘，似已不認得他，忽道：「不錯、不錯，你這人天資可真是挺高。」

柳續道：「那便有勞段兄弟為我捎帶一把柴刀。」

李素微聞言沉默片刻，苦聲道：「這，這可如何是好。」言畢連連嘆息，只是他平素便愁眉苦臉，此際倒也瞧不出他更加憂愁。

臨江集，陳家酒館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