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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孤月、卓明月默然對視，也隨之出了院子，不再瞧秦楚一眼。

葉涼道過謝，找到那間客房，輕輕叩門；過了一會兒，雷纓絡便開門將他讓進屋裡。

歐陽致見楊仞撂下話來，一邊沉氣調息，一邊瞧向許顧，道：「許師叔，是否咱們今夜暫且……」

——這二十家幫派頗多悍不畏死之徒，雖然素以「青簫白馬盟」為尊，但那是瞧在秦英、方天畫的份上，有不少寨主對秦楚繼位甚是不服，本來存了在婚禮當日滋事找茬，讓秦楚出醜的心思；但見秦楚敢於帶頭和燕寄羽相抗，倒有些佩服他了。

楊仞聽后沉吟道：「那日在臨江集，趙長希前輩曾說，你的劍招中似藏有一抹刀意……葉兄，你只跟吳重學過武，莫非是吳重從前偷偷傳授了你什麼，卻又設法瞞住了你？」

許顧大駭，急退一步，有些辨不清剛剛葉涼襲過來的究竟是刀意還是劍意，他未見過那式「風青雨白」，只感到與那夜洞庭湖上目睹過的方白劍術頗像，甚至更隱隱在方白的境界之上；而這才僅是瞬息初窺，那片「水面」仿似曠闊無垠，全貌還不知浩瀚到何種地步。

葉涼腳下微動，斜刺里掠近，揮臂格住許顧的雙手，勸道：「許老前輩，請你們快離htｔps://wｗw.hetｕbｏok•cｏｍ•ｃoｍ去吧。」他瞧出許顧脾性粗莽耿直，與燕寄羽不是一路人，怕他死在楊仞的「雲旗」之下，故而搶先出手。

眾掌門恍然大悟，都稱讚秦楚忍辱負重、大智大勇，紛紛向他敬酒。

歐陽致皺眉道：「秦盟主，你真要與『乘鋒幫』結盟？」

歐陽致見許顧僵立不動，似吃了苦頭，便道：「許師叔，咱們另有要事須辦，何必耗在這裏？」

雷纓絡側頭瞧他一眼，抿嘴微笑，隨即又低頭穿針引線。

秦楚見狀亦嘆道：「今夜時辰太晚，晚輩這便恭送前輩們離去吧……唉，等到華山之上，晚輩去救我義父時，恐怕仍免不了要和眾位前輩失和……」

葉涼點頭道：「除此之外，我實也想不到別的原由了。」

許顧道：「讓開！」臂上鼓勁，便要將葉涼震飛，葉涼也只得發勁相抵；一瞬間許顧驟覺腳下失衡，彷彿猝然置身於一片渺茫的水面，神思如花瓣般飄零，逐流遠逝，幾欲陷入昏睡。

又過許久，雷纓絡才放下針線，道：「好了。」再度轉頭與葉涼對視。

葉涼道：「師父從沒跟我說過他為何要殺刀宗……但我能感到，他與燕山長的想法是很不同的。」

楊仞和_圖_書點頭道：「嗯，正因如此，在刀宗死後，燕寄羽忌憚吳重的本事，才亟欲除掉吳重。嘿嘿，先利用再翻臉，他對待郭正也是這般。」

楊仞笑道：「她竟仍回去了那裡，這倒讓人意想不到。葉兄，你快去吧。」

葉涼道：「這婚事還是……還是不成的好。」

雷纓絡曾說，「從前葉涼住在滁州臨江集時，我便悄悄去看過他幾次，去年他經金陵趕赴崑崙，我在暗中一路護送，這些他自己都不知曉，但我心中早就有他了。」但這話，是在肅州城的青樓里，她對秋剪水和楊仞說的。

許顧冷哼道：「未戰先怯，成何體統！」言畢大步邁前，雙掌齊出，拍向擋在秦楚身前的方輕游與楊仞——

——先前他隨「乘鋒幫」諸人奔波露宿，衣衫破舊了些，乍見雷纓絡時還覺有些失禮，可是眼下卻隱隱盼著衣衫的破損處能多些，再多些，最好她永遠也補不完，他便能這樣一直靜靜瞧著她。

楊仞笑道：「眼下也太早了些，我還想再練練刀術。」

葉涼擊退許顧之後，自己卻也恍惚了一霎，深心裏又響起「嘩啦」之聲，彷彿仍是受到「雲旗」刀意的觸動，卻又摻浸著一抹陳舊清冷之感，宛若從他數日前的夢中、從萬裡外的雲閣hｅｔuｂｏｏk•ｃom•ｃｏｍ傳來。

歐陽致點頭不語。許顧哼了一聲，到這時才覺周身恢復如常，道：「糊塗小子，朽木難雕！」言畢徑自轉身，與歐陽致快步離去。

何輕生撓頭道：「吳先生他、他已死了呀……」

楊仞微微一笑：「好，我看他能藏到何時。」心念一轉，又問道：「葉兄，我聽秋姑娘說，吳重去年帶你趕往舂山，本也是去殺刀宗的，不知為何？」

吳綺道：「雷師姐正在春風酒樓等你。」

宴散之後，楊仞率乘鋒幫諸人離開「青簫白馬盟」總寨，回到靈州城中歇息。夜晚在客棧吃飯談聊，方輕游見楊仞臉色仍有些疲累，似乎過得一夜一日，昨晚施展「雲旗」損耗的精氣仍未恢復，便道：「咱們今夜都早些休息，養養精力。」

秦楚苦聲道：「不錯，晚輩實無他法。」

雷纓絡走近葉涼，葉涼接過外衫，便要穿上，忽見雷纓絡朝門口走去，「啊」的一聲，趕忙跟過去，道：「雷姑娘，天色太晚，我便先回……」

葉涼心弦微盪，臉色愈紅。雷纓絡專心縫補，良久未再抬頭，葉涼瞧著瞧著，不知為何，心緒卻漸漸安寧下來，只覺一陣如輕風細雨般的、平生從未有過的喜悅，從心底緩緩升了起來。

眾人飲完血酒，俱感心中和_圖_書暢快，當即大開酒宴，只秦楚笑容勉強，無心吃喝；齊桐在宴上頻頻勸酒，笑道：「諸位掌門有所不知，我家盟主早想聯絡諸位商議反燕救人的大事，只是咱們二十多幫派聚會，委實太過扎眼，若冒然相邀，恐引起燕寄羽的懷疑，故而才假稱娶親，趁著諸位前來道賀之際，才說出此事。」

葉涼一怔，雷纓絡不等他推辭，便上前解他衣衫；葉涼慌忙將外衫除下，遞給雷纓絡，眼見她拿著衣衫在窗前坐下，神色落落大方，取出針線便開始縫補。

葉涼本有些事想問，此刻卻問不出口了，忽聽她輕聲道：「今晚原本是我的新婚之夜的。」

雷纓絡將門緊緊掩好，返身面對他，道：「夜深了，你留下吧。」

葉涼「嗯」了一聲，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又道：「我去去就回。」便隨著吳綺出了門。

葉涼昨日沒能見到雷纓絡，心裏不免有些悵憾，聞言訝道：「原來雷姑娘尚未離開靈州？」

這些話，他們沒有對彼此說過。但此時此際，卻又同時覺得，似也不用再說了。

葉涼張了張嘴，與此同時，雷纓絡亦是雙唇輕啟；然而片刻后，卻誰也沒說什麼。

楊仞當即看向何輕生、裘駟，道：「你倆什麼時候將吳重帶來，解答他徒兒的困惑？」

說話和-圖-書中，「織星劍」女弟子吳綺進了客棧，走近楊仞、葉涼那桌，施禮道：「見過楊幫主。」又對葉涼道：「葉公子，雷師姐請你過去一敘。」

翌日正午，秦楚約集「九川十三崖」的諸位首腦，除去「神泉寨」寨主田桑榆被乘鋒幫所擒，其餘二十位掌門盡數到場；楊仞便與秦楚當眾歃血為盟，不但「乘鋒幫」與「青簫白馬盟」兩派從此共抗燕寄羽，另外二十家山寨、水塢也都紛紛飲下血酒，甘願追隨楊仞秦楚將方天畫等被囚掌門救出。

葉涼介面道：「昨晚我目睹了楊兄的刀術，忽然覺得異樣，似乎體內有什麼事物即要被『雲旗』刀意引動出來。」隨即將諸般異感詳細講出。

街上月色微明，一路來到春風酒樓門口，吳綺道：「我另有些事，你自進去吧，雷師姐便在酒樓後院的『甲字第二號』房。」

葉涼臉頰頓紅，站在原處，瞧著燭光映在雷纓絡的臉頰上，她今夜穿了一襲紅裙，殊顯明麗。

兩人對視一瞬，雷纓絡道：「你的衣衫破了，我幫你補補。」

葉涼曾說，「總覺得自己在更早的時候便先見過雷姑娘，似乎很多年前便隱約瞥見過她的身影，故而後來遇到無顏崖女殺手時，心中才會有所觸動……」但這話，是在華山停雲書院，他對燕寄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