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重刃
第十二章 秦楚(2)
許顧一瞪眼,隨即嘆道:「唉,我也是忽然想起了當年的柳師兄,不提也罷,不提也罷。」說話中雙目微紅,顯是與柳空圖情誼頗深。
說完不理會許顧的喝罵,只目光灼灼地看著秦楚,等他作答。
許顧對秦楚似不甚喜歡,聞言只淡淡一哼,又暼向陸孤月,粗聲道:「恭喜啊,你們『明光教』得以重進中原啦。」
歐陽致驚疑搖頭,道:「秦盟主,你是否被人下了毒,或是挾住了什麼短處?還請你慎思謹言,無論你如何被人要挾,燕山長定有法子幫你化解,你又何必屈從於別人?」
歐陽致靜默一瞬,倏道:「秦盟主,你受了『乘鋒幫』的威逼矇騙,我須帶你回華山,請燕山長定奪。」言畢閃身出掌,扣向秦楚肩頭,便要先將他制住。
春風酒樓後院,眾人瞧著陸孤月手中的鐵牌,一時間均不開口;秦楚又驚又喜,跳腳道:「這、這當真妙極!只要秦教主肯認我,那我就是真正的秦——」說到這裏,見孫梧與閔、鄭等堂主都進了後院,忙又住嘴hetubook•com•com。
秦楚卻面色不變,仍自怔怔然斟酌苦思,似乎燕寄羽與乘鋒幫究竟哪方落敗,卻與他所愁之事無關。
陸孤月未及道謝,卻聽許顧繼續道:
少頃,有個「青簫白馬盟」弟子來報:「稟盟主,乘鋒幫新有二百多名幫眾入城,已到春風酒樓附近。」
歐陽致年紀遠比許顧為輕,而昔年柳空圖擊敗秦教主之後,從不對門徒張揚此事,是以歐陽致對明光教和停雲書院之間的嫌隙卻知之不詳;此刻察言觀色,笑嘻嘻勸道:「許師叔,這些舊事,也不必多提了,好在今日咱們兩派、啊不,還有『青簫白馬盟』,咱們三派結盟,豈非是武林中的一段佳話?」
秦楚心頭正難決斷,發愁之際,只擺擺手道:「知道了。」許顧和歐陽致聞言互換眼色,卻均是一凜:適才只二十個身負「意勁」的乘鋒幫刀客,威勢已然驚人,如今又來了兩百多人,一旦拼殺起來,真不知如何收場。
歐陽致連退數步,只覺右臂如遭利刃劈入,www.hetubook•com.com經絡中的內勁一過肩頭便被截斷,竟傳不到掌心來;駭然暗凜:「若非我有三十多年的護體內功,只怕胳膊已斷了。」面色陰晴不定。
許顧冷笑道:「小子滿口狂言。」心下卻不免惴惴。
陸孤月面色頓僵,六十年前之事,說是「雙方立約」,實則卻是明光教的戰敗之恥。明光教本在中原各地設有支教分會,當年也都不得不盡數拆撤,教徒流散頗多;而數十年間,除他與卓明月之外,秦老教主也只在秦英、秦芸兄妹失蹤那年,派了幾名教徒前來中原找尋,卻也須先傳書到華山,徵得停雲書院的允可。
楊仞心下微奇,環顧院落,明白倘若秦楚最終仍要與停雲書院、明光教結盟,恐怕今夜少不了一場惡戰;轉念中目光落在那塊「明光聖鐵」上,隨口笑道:「這牌子黑沉沉的,倒和『青鋒令』的模樣挺像……」心思飛轉,琢磨對策。
秦楚道:「是,陸、陸前輩所言甚是……」語聲中卻已帶上了哭腔,顯是得罪停雲書院與明和圖書光教令他害怕已極。
陸孤月一怔,沉吟不語,許顧聽后卻是勃然大怒,道:「秦小子,你可別一再地犯糊塗!」
「秦盟主放心,」楊仞大剌剌開口,說完自己卻也暗覺好笑——「今日我們乘鋒幫,定當護你周全!」
秦楚心中本正權衡不定,被楊仞說破,眼神愈發惶茫,不自禁點了點頭。
楊仞皺眉欲語,卻見秦楚又轉身看向陸孤月,道:「但……但我不是秦老教主的孫子。」
孫梧一愣,道:「是、那是自然。」
秦楚抬眼端詳著孫梧,忽道:「我是秦楚,是『青簫白馬盟』的盟主。」
秦楚眉梢帶笑,又對著許顧、歐陽致一揖,道:「深謝燕山長不棄,在下剛剛愚鈍失言,還望兩位前輩莫要見怪。」
然那兩百多人都是原「飛光門」的刀客,未瞧過刀宗書信,實都不會「意勁」,楊仞眼珠一轉,卻已猜到了許顧、歐陽致的心思,當即笑呵呵道:「許老前輩,不知你可見過兩三百人同施『意勁』的『天風大陣』是何模樣?你若沒帶得三五千人,怕還不夠我hetubook.com•com們殺的。」
楊仞見狀心想:「這老頭雖糊塗莽撞,人倒不壞。」又瞥見秦楚低下頭去,似陷入了凝思,不若剛才那般歡喜雀躍了,便笑道:「秦盟主,你真要與那兩派結盟么?奉勸你仔細想想雷姑娘的話。」
楊仞從旁聽著,忍不住哈哈大笑:「秦盟主,眼下我倒有些佩服你了。」對於秦楚作此抉擇,卻亦頗覺意外。
「青簫白馬盟」的幾位堂主相顧疑惑,眼看著秦楚垂頭呆立,又等了片刻,孫梧湊近了道:「盟主,你可是遇上了什麼難處,能否明言?我等赴湯蹈火,定為盟主分憂。」
哪知秦楚聽了這話,卻是臉頰微顫,也側頭瞧了一眼那鐵牌。眾人見狀均覺不解,又想:「不錯,這牌子除了比『青鋒令』色澤更黑,幾可說是一模一樣。」
「想當年你們秦教主敗在我柳師兄的『言劍』之下,雙方立約,此後六十年,『明光教』都不得在中原傳教,若有必要事務須到中原,所遣來的門徒也不得超過五人……嘿嘿,六十年匆匆而過,如今柳師兄也已仙去,你和*圖*書們回來的真是時候。」
秦楚渾身輕抖,卻仍佯作未聞,顫聲道:「陸師叔,請你見諒、見諒,我不能與你們結盟……」
秦楚搖了搖頭,卻也沒說什麼;陸孤月的神情反倒比許顧和歐陽致鎮定得多,淡然道:「秦盟主既不自認是秦教主之孫,那也不必稱我『師叔』了。」
楊仞暗自驚疑,心知雷纓絡行事穩妥,絕不會弄錯葉涼的出身,而先前秦楚滿臉憤恨苦悶,恐怕也知自己並非秦英之子,卻不料「明光教」竟願承認秦楚的身份;心想:「這定是燕寄羽的主意,他猜到靈州婚事或會生變,便與那秦教主勾結好了,鐵心要扶持秦楚。」
楊仞雖不知雷纓絡對秦楚說了什麼,但料定必與秦楚的身家性命相關,又道:「如今燕鳥人倒行逆施,難逃落敗之局,便再加上『明光教』助他,也絕非我『乘鋒幫』的對手。秦盟主是聰明人,可得給自己選條能活命的後路。」
他自重身份、講求禮法,言明之後才動手,楊仞卻聽得嗤笑一聲,正待攔擋,身邊灰影一晃,方輕游已掠近揮袖將歐陽致震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