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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萬山道：「多、多謝燕山長！」語聲發顫，幾乎喜極而泣。

楊仞一聲令下，乘鋒幫眾刀客身形躥動，將雷家弟子與紅羅山莊門徒盡數圍護住。

眾人不料劉萬山嘴上有膽氣，卻忽出此舉，頓時喝罵起來；虞夙先前為兩個傷在「枯木黃沙」下的弟子治傷，內息已耗損頗多，此際又給兩個被劉萬山擊飛的徒弟渡勁，本已愈感吃力，耳聽風聲響動，療傷到緊要關頭，雙手卻不敢撤離徒弟身上，手掌運起黏力，帶著兩個弟子斜斜避讓數尺，仍自繼續渡勁。

燕寄羽拱手致謝，道：「楊幫主能識時務，實為明智之人。」

燕寄羽端詳劉萬山一眼，卻暫沒開口。

楊仞暗罵一聲，瞧瞧燕寄羽，又瞧瞧段峋，自是明白燕寄羽言辭中的威脅之意，笑道：「燕鳥人，今日無論你說什麼，總須吃我一刀。」

劉萬山一怔，隨即明白這是燕寄羽要提拔他做「青鋒令使」之意，大喜領命；乘鋒幫眾人見燕寄羽重傷之際仍能使出這般精絕的指風，不禁各自暗凜。

虞夙方才有意避開咽喉要害、硬吃了劉萬山這一掌，口噴鮮血，卻將其內勁轉運至手上，借勁沖開了兩名弟子淤塞的經絡，隨即放脫徒弟，反擊一掌，但因損耗過巨，被劉萬山輕易避過，封住了穴道。

燕寄羽靜默一霎，道：「不錯，楊幫主很是聰穎，料想已有對策，多半是也在周邊村落布置下了人手。眼下秋姑娘身邊未見『燭照劍』的門徒，可是都去了村裡？」

隨即卻又有幾名停雲弟子紛紛稱是，似都覺劉萬山該當如此自證清白，他們與劉萬山同輩，眼見劉萬山武功大進，心中多少不是滋味，隱隱都有些盼著劉萬山確是叛徒，如若不是，而後戰死當場，那也是乘鋒幫奸詐，自非他們所迫。

不遠處，李素和-圖-書微與田桑榆、陶玄律互換眼色，似都頗覺棘手；陶玄律稟道：「掌教師兄，我離開秦州時已交代清楚，木余刀眾刀客在我之後，亦奔赴華山而來，料想不久即到……」

楊仞面色鐵青，一言不發，心知久拖不得，暗下決斷：「他娘的，料想燭照劍的劍客即便不敵，也能支撐一陣，老子儘快斬殺燕鳥人，便即退走。」

李素微聽後面色更苦，心知木余刀不過數百刀客，救不了燭照劍弟子，稍後只怕也不免中了明光教徒的埋伏；嘆了口氣，看向楊仞道：「楊幫主，今日不妨暫退。」

劉萬山「啊」的一聲，氣得滿臉漲紅，張口結舌；楊仞繼續道：「如今我乘鋒幫日漸興盛壯大，雖已有了副幫主，但各大堂主尚未設立，今日待咱們合力攻下華山，這『乘鋒幫華山分堂』的堂主位子，自該由劉師侄你來擔任。」

剎那間劉萬山閃身如電，再度掠向虞夙，眼前拳風壓來，卻是雷纓鋒大步來攔；劉萬山驟喝道：「讓開！」

卻聽楊仞嗤笑道：「燕寄羽，憑那些埋伏在村民之間的『無顏崖』殺手，只怕也難以救你。」

忽聽燕寄羽身側一名停雲書生道：「劉師弟，你若真未背叛書院，這便當著諸多同門，過去手刃幾個乘鋒幫賊子。」

「好。」楊仞說著手心微振，握緊了雪刃，眼見自己與燕寄羽之間還隔著十余名停雲弟子，一旦「雲旗」使出，刀氣自能將這些書生震開，但若燕寄羽中刀后將刀勁轉到手邊的段峋身上，且不說燕寄羽能否活命，段峋卻是必死無疑；

雷纓鋒聞聲微怔，只覺周身勁道里莫名分出了一股斥力，竟似自己推著自己的腳步向旁偏出，與劉萬山錯身而過，劉萬山猛然一掌拍抓在虞夙肩頭——

秋剪水與賀風馗等人聞言均ｈｅtｕbｏoｋ.ｃom•ｃｏm凝神盯著劉萬山，便待等他再走近些，立即出手，斷不能讓他靠近楊仞。

燕寄羽神色淡然，劉萬山卻登時嚇了一跳，方才他不過逞強隨口亂說，心想：「難道我的『言劍』不知不覺已神妙到這般地步，說有法子，頃刻便來了強援？」

劉萬山一怔，心想：「眼前乘鋒幫高手如雲，我一個人過去，那豈不是送死么？」聞言嘿然不語。

劉萬山越聽越是驚怒，破口罵道：「他娘的，誰與你這『刃賊』合力！」轉頭望著燕寄羽，慌忙又道，「燕山長，你老人家萬不能信這賊子。」

楊仞一凜，這才明白為何明光教既已大舉歸返中原，先前卻只陸孤月、卓明月率了二百多教徒，而未見大批人馬；心念急轉，暗忖：「這群明光教徒要瞞過新近潛藏到村中的燭照劍弟子，必然絕非近日才趕到，他們扮作村民，不知已在村鎮里潛住了多久，甚或還在各派趕赴舂山之前……嗯，無顏崖女殺手並非藏在村民之間，實是藏在明光教徒之間。」

楊仞笑道：「劉師侄入幫不久，卻連咱們幫里慣用的『他娘的』也學會了，足見與乘鋒幫投緣。」

楊仞莞爾道：「你雖是個鳥人，倒也不是只蠢鳥……」說到這裏，倏覺異樣：遠處的廝殺聲越來越響，竟似有三四千人之多，算來無顏崖與燭照劍弟子不過各有數百人，本應絕無如此聲勢才是。

「楊幫主，」燕寄羽目視楊仞，嘆了口氣，「剛才我中劍時，本能將李兄襲來的勁道轉到段師侄身上，卻又於心不忍，今日你真要執意與我斗下去么？」

虞夙站定對著雷纓鋒道聲「多謝」，默默看著地上那名弟子的屍身；卻聽燕寄羽道：「劉師侄，你確是我書院的好弟子。」

奔行中忽覺手臂劇痛，wｗｗ•ｈeｔubｏｏｋ.coｍ•ｃom側頭瞟去，但見日光晃動，似從數丈外方輕游的刀刃上映折過來，臂上鮮血急流，不得不丟下了虞夙，凜然掠進一眾停雲書生之間；雷纓鋒趁隙搶近，將虞夙抱住救回，解開了穴道。

燕寄羽亦輕輕頷首，從容道：「楊幫主可要就此退卻，回去救助燭照劍弟子？」

「劉師侄，這令牌你先好好收著吧。」燕寄羽從容道。

「哈哈，」楊仞氣極反笑，「照你所言，紅羅山莊弟子的死傷，反倒賴我乘鋒幫了？」說著瞥向劉萬山，語調愈冷，「劉師侄，今日你也別想逃過這一刀。」

方才他邁步中已瞧得清楚，虞夙正自為受傷的徒弟渡勁療傷，今日紅羅山莊只來了十多人，勢力最弱，而虞夙既自言要和楊仞並肩對敵，便與乘鋒幫賊子無異，若能將其擒殺，亦能自證清白，卻也不必非要硬碰乘鋒幫的眾多好手。

走出幾步，但見賀風馗、方輕游以及趙長希、游不凈、談寒雁等眾多高手都冷冷看過來，不禁兩股戰戰，勉力穩住身形，聚勁掌上，大聲道：「楊仞，今日誓要你死在我掌下！」邁步反而更疾。

下一瞬，村落間一聲聲遙遙的怪嘯遽起，匯成一股浩大的激流，如飛瀑倒懸，直衝到高處，傳盪過來；眾人驚疑相顧，賀風馗臉色頓僵，道：「這是西域話，村鎮里不只無顏崖眾女，還有明光教的教徒！」

一瞬間手腕酸重，萬念百感都匯聚到手上，竟不知這一刀究竟該不該斬出。

楊仞點點頭，皺眉凝望燕寄羽。

「放屁，」劉萬山道，「你再胡言亂語，也休想騙過燕山長。」他雖恨極楊仞，卻是因深心裏對楊仞頗為嫉羡，近來不知不覺中竟也說起髒話來。忽聽李素微嘆道：「劉師侄，今日咱們勢必取勝，你也不必再掩藏下去了。」

劉萬山頃和-圖-書刻制住了虞夙，趁著眾敵人未及涌近，揪起虞夙便返身掠向燕寄羽、庄誠那邊，快聲叫道：「燕山長，弟子為你擒此逆賊！」

眾人見狀均想：「此人倒也算有幾分膽色。」楊仞心知自己如今僅有「雲旗」一式，且耗力極巨，自要留待斬殺燕寄羽，不能浪費在劉萬山身上，聞言笑呵呵道：「劉師侄，你是堂主，我是幫主，你豈能以下犯上，與我動手？」

——話音方落，忽聽遠處那片村鎮里隱約響起廝殺聲，一陣陣傳來，宛若陰雲覆在眾人耳畔。

「李道長，你……」劉萬山愕然搖頭，斥道，「李素微！你偷襲燕山長，還不謝罪領死，竟又來污衊我！」他本對李素微有些忌憚，狂怒之下，卻是越說越無顧忌。

「有何不敢？」燕寄羽淡淡道，「便有勞楊幫主妙手。」

「罷了，」楊仞嘆了口氣，邁步走向燕寄羽，「燕山長，我便答應你說的，先為你解去『描紅』。」

燕寄羽輕嘆道：「虞兄既要與乘鋒幫並肩，也難怪我書院弟子視你為敵。」

兩人相距漸近，楊仞走到離燕寄羽十丈處，大剌剌又道：「我確有個法子能治『描紅』之病，就只怕你不敢讓我治。」心說：「老子一刀將你殺了，你自然就不會再犯病。」

剛才燕寄羽被庄誠、晏格救退，段峋便要趁機逃向乘鋒幫那邊，哪知燕寄羽始終牢牢挽住他手腕，他見掙不脫，索性沉住了氣，此際介面道：「劉師兄是與我同時入了乘鋒幫，那也沒什麼好瞞的。」

劉萬山心下發寒，緊攥青鋒令，強笑道：「好個刃賊，到此刻還在賣狂，卻不知燕山長神機妙算，早有法子將爾等一網打盡。」

燕寄羽輕嘆道：「倘若方才楊幫主便答應我的提議，本可免去虞兄弟子的死傷，眼下若仍不願交出『描紅』解藥、率眾退去，只怕和圖書稍後死傷更重，悔之晚矣。」

——就在這時，劉萬山腳下轉折，倏地朝虞夙掠襲而去。

劉萬山大驚，正欲抬臂接擋，燕寄羽左手挽著段峋，右手指風彈出，錚然一聲，鐵牌來勢消斂，墜進了劉萬山手裡。

乘鋒幫眾人都默默看向楊仞，「九川十三崖」群豪卻紛紛鼓噪起來，似均覺眼下大佔上風，正該趁勢滅了停雲書院，至於燭照劍弟子的生死，大可不管。

劉萬山環顧四下，見燕寄羽仍不說話，忽地慘然一笑，道：「好，今日弟子義無反顧，便第一個與乘鋒幫決死！」說完轉身昂首，朝著人群之後的楊仞走去。

想到這裏，側頭與秋剪水對視，但見她神情憂急，顯是頗為擔心門徒的安危。又聽方輕游道：「井前輩他們三人去而未返，興許也是遭遇了村落中的明光教徒。」

楊仞道：「老子退你娘個腿。」罵完卻斟酌難定，倘若退走，恐怕立遭停雲書生與明光教徒的前後夾擊，即便燕寄羽並不追擊，返回山上，也頗不利於蕭野謠、葉涼救人；可若不退，無顏崖與兩三千明光教徒聯手，燭照劍弟子決然抵禦不住，多半便是滿派覆滅之局。

劉萬山出招不停，旋身襲近，旁邊幾個未受傷的紅羅山莊弟子當即來截，卻被劉萬山雙掌亂舞，遠遠震飛；虞夙一驚，瞥見其中一個弟子心口中掌，半空里已然氣絕殞命，胸中悲怒交加，卻知救治存活弟子更要緊，再退數步，手上內息源源不絕地傳渡出去。

虞夙點頭道：「燕山長言之有理。」從衣襟中取出青鋒令，繼續道，「只是這枚令牌，虞某枉帶在身邊十年，越帶越沉，終於帶不動了。」言畢猛地將令牌揚手擲出，如一道青黑色的電光，直射向劉萬山。

虞夙霍然轉頭望向燕寄羽，道：「燕山長，你便眼睜睜瞧著此人殘殺我山莊弟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