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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兩人相隔僅丈許，之間再無別人。楊仞心中一靜，只覺耳邊風聲陣陣，時遠忽近，不知來自何方。

電光石火間，燕寄羽的眼神倏然凝重。

秋剪水一驚，將「秉燭游」身法催運到極境，剎那掠近楊仞，挽住他衣袖，一邊凝神提防秦顯，一邊輕聲問道：「楊仞，你、你不累么？」

楊仞猛一咬牙，攥緊雪刃揮出，手腕乍動，一大口血湧上喉頭，栽倒在地，眼中模糊一片，便欲暈厥。

與此同時，秋剪水身影一閃，扯住段峋，帶著他倒掠數丈，瞥見葉涼神情哀戚，剛剛奔入巷中。

燕寄羽方才雖及時猜到了楊仞的心思，但「雲旗」刀意委實太快，等他鬆手時，右臂經絡上的多處穴道已遭刀勁損毀，胸腹間震蕩如鼓，臟腑大傷，再也支撐不住，遠遠跌在地上難起；庄誠駭然擰身，如一道雪光朝燕寄羽墜地處飛掠過去，顧不得背心要害盡數暴露，俯身擋護住燕寄羽，便要將他抱起——

鐵https://m.hetubook.com.com風葉、阮青灰等人當機立斷，越過楊仞，亦朝燕寄羽追去；巷道另一頭，田桑榆、陶玄律、游不凈都待截向燕寄羽，卻被一眾疾湧進巷的停雲書生圍攻攔阻。十多年來，燕寄羽自率領中原武林擊敗摩雲教，到數月前在臨江集面對乘鋒幫的圍困，屢經生死危機，均是從容應對，化險為夷，從未有過今日這般重傷暈厥之時；混戰中的停雲書生遙望過來，皆震驚失言。

錚然一聲，刀氣如觸堅冰，旋即直剖而下，庄誠右臂齊肘斷落，鮮血急灑，潑透燕寄羽衣衫；燕寄羽身軀一顫，睜開了眼睛。

楊仞哈哈一笑，提刀邁步，走向秦顯。

楊仞又邁出一步，身形微頓，又一縷「雲旗」刀氣振發出去——

楊仞臨敵關頭領悟了「意動之刀」，更不停步，朝著庄誠、燕寄羽急行，他此前全力施展「雲旗」斬向段峋，佇足略一喘息，預想中深可噬人的疲累卻未和_圖_書在出刀后湧來，他無暇細思，只顧追殺燕寄羽，此際倏覺自己眼前的燕寄羽和庄誠雖在原處未動，卻竟似忽高忽低一般，訝異了一瞬，明白過來：「不是他們忽高忽低，是我腳步踉蹌，已然奔行不穩……」

秦顯默然回身，將庄誠和燕寄羽擋在身後，孤身面對眾敵，瘦小傴僂的身軀卻透出凌絕如山的威壓。

秋剪水怔怔不語，眼瞧楊仞此刻眼耳口鼻中都溢出細血來，他自己卻渾似不覺；楊仞掙脫衣袖，道：「秋姑娘，咱們可不能讓燕鳥人逃了。」說完加緊步伐奔去。

楊仞隨口道：「不累。」左臂輕掙，便要繼續追上前去。

楊仞嗤笑一聲，「雲旗」刀意流轉，便待從手上迸斬而去，手腕遽而劇烈一抖，驚覺那刀勁如旭日待升，一旦噴薄，便將浩瀚到自己絕難駕馭承受的地步，甚至遠遠超出「刀雲」的威力；他悚然一震，耳邊風聲隱沒，神思渺渺茫茫，彷彿平生初識乾坤之大，江湖之遠，一hｔｔｐs://wwｗ•ｈeｔｕbｏoｋ.ｃoｍ.cｏｍ顆心藐如芥子，飄惚無所寄。

楊仞身旁的秋剪水、鐵風葉等人見狀，均恍然暗贊：燕寄羽擒制段峋的本意是在危急時轉渡敵人襲來的勁道，可楊仞卻徑自先攻向段峋，將刀勁經由段峋攻過去，讓燕寄羽無從轉起；而燕寄羽若想將刀勁再從段峋右手反震回去，卻也未必抵得過洶湧襲來的刀勁。

段峋臉色一愕，只覺手上刀勁兀自不停泄出，宛如雨水不斷傾灑，卻沒了地面承接，徒然墜入了虛空，他雖未全然明白當下情勢，仍不自禁伸手，想要將燕寄羽拽住；一瞬間驚見燕寄羽口噴鮮血，倒飛出去，半空里便已閉目暈厥。

數丈后，鐵風葉等人掙扎站起，眼見楊仞前行中揚起刀鋒，鮮血從他口鼻淋漓滴灑在腳邊。

庄誠擋下這一刀，與燕寄羽對視一眼，嘴角抽動，似要說句什麼，頭頸一垂，昏倒在一旁。燕寄羽低低嘆息，以手撐地，仰身坐起，眼光轉向楊仞。

「不、不行，我絕不能和圖書暈過去……」楊仞大驚，「我絕不能暈在這時……」焦急中心念電轉，耳聽身後秋剪水、鐵風葉等人驚叫奔來，竭力抬眼，一團團人影景物像閃動的燭火一樣明滅了幾次，倏忽黯淡下去。

秋剪水道：「葉涼，你來照看段峋……」話音未落，忽聽秦楚高聲驚呼，回望去，卻是秦顯霍然將秦楚拋向方天畫，一言不發地返掠向燕寄羽；方天畫微驚，雖厭惡秦楚不成器，畢竟與他多年父子情誼，仍是挺臂將秦楚接住，他與吳思邪、薛夜魚、談寒生本來亦要追去擊殺燕寄羽，經此一阻，眼見秦顯迫近了鐵風葉等人，大袖縱橫，勁風將鐵、阮、孔、金四人盪得斜飛旁退，撞碎巷壁坐倒。

庄誠背對楊仞，將躺倒的燕寄羽遮擋住，察知刀氣斬近，直落向自己攙在燕寄羽腰際的右臂，若自己撤臂縮讓，這一刀勢必將燕寄羽腰斬，情急中咬牙運功，將全身勁力都灌輸進臂膀，衣袖陡然綳直，卻是紋絲不晃。

燕寄羽的神色仍極從容，忽然微和_圖_書笑起來。

秦顯見楊仞愈奔愈近，竟似毫不打算停頓，便要撞上自己的身軀，嘴角木然翹起，凝勁抬掌，便待將其斃于掌下；楊仞心思飛動，念及先前鐵風葉奔行疾沖之際，身上激發出的「天風縈迴」刃風，邁步中神意一凝一放，一縷「雲旗」刀勁離體飛斬出去——

葉涼雙目泛紅，顫聲道：「趙前輩他、他……」剛才他竭盡全力為趙長希渡勁抑傷，卻仍是眼睜睜看著趙長希身軀漸漸冰涼，心頭悲凄不已。

「去你娘的……老子最大！」

秦顯猝然醒神，便要截掠向楊仞，呲呲幾聲，指風襲來，卻是秋剪水閃身將他迫住。

楊仞一刀斬出，側目瞟向燕寄羽，兩人一個神情桀驁，一個卻極凜肅；燕寄羽忽而鬆開了挽著段峋的手。

秦顯感應到刀意，心頭劇凜，在間不容髮之際身形歪倒，斜斜飄出丈外，袍袖被刀勁截斷，僥倖避過這一斬，正待頓足掠回，楊仞眼光瞟來，冷銳如電，秦顯心弦一顫，不知為何，竟生出極大警懼，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