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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有用？」秦楚頓時搖頭，「我能有什麼用？」此言頗像自貶自嘲，但他語氣極認真，倒似深深盼望自己毫無用處。

卻聽吳重又道：「依你吳老前輩所見，你便答應燕寄羽的提議，將段峋換回，暫且退去……試想許顧死前與段峋同行多日，定然已將他從柳空圖那裡聽來的機密告知了段峋，你若能探知，於你們乘鋒幫大有助益。」

秦顯漠然看著他，卻不回答；燕寄羽忽道：「秦盟主，你當真不知自己的用處么？」

楊仞怔了怔，又見燕寄羽目光頗從容，似乎篤定自己會答應罷戰，一股狂勁頓時湧起，咬牙暗罵：「去他娘的，何必要聽吳重擺布，老子今日必殺燕鳥人。」——如此一想，心頭倒靜了下去，神思空明，念及吳重說的「變化自如、無往不利」八個字，忽然有了個主意。

段峋一愣，急道：「楊仞，你莫管我！今日只要能殺死……」

楊仞聽見方天畫這句話，心神一震，覺得自己敗了。恍若www.hetｕｂｏok.cｏm.coｍ又回到湖水飄搖的洞庭月下，當時張行巍拒絕了他拚死相救留影舫的提議，他隱約鬆了口氣，放下了刀；但今日這一次，卻並非敗給燕寄羽，而是敗給了自己，不是因為他再次放下了刀，而是他自覺舉著一把無敵的刀刃，不願放下。

阮青灰忽道：「鐵兄，稍後你對付姓燕的，我們為你擋住這老頭。」他中了晏格一掌，內傷不輕，卻哈哈一笑，率著金厭昔、孔蕪踏前與鐵風葉並肩，眼見楊仞站在最前，便道：「楊幫主，多謝你相救，便請先讓一讓吧。」

秦楚臉色驚疑，愣住片刻，喃喃道：「果然……雷姑娘所言果然是真，你們、你們全都想害我，都要剜我的肉，喝我的血！」說著說著，忍不住大叫起來。

隨即便聽吳重罵道：「懆他奶奶，姓燕的竟厚著臉皮偷聽，楊仞，你且記住，你須真正明白——啊！」說到後面，語聲陡轉驚慌，戛然而止，似乎藏身處hetubook.com.com猝遭變故，聽來倒像是要楊仞真正明白這個「啊」字似的。

鐵風葉微驚，皺眉不語。

楊仞臉色平靜，聞言心念轉動：「許顧已死之事，是燕寄羽下山後說的，吳重怎能知道？除非他一直便藏在敵我兩方弟子之中……」只是強敵在前，卻也難以開口詢問。

楊仞嘴角微動，不由得捫心自問：「楊仞呀楊仞，方才鐵前輩他們已出過一次手，你為何卻沒說話？你眼看著薛夜魚前輩撲向燕寄羽，為何卻不及時道破段峋的身份？難道你指望他們既殺死燕鳥人，又將段峋好端端救回么？不，你分明是覺得若任憑他們動手，能殺得燕寄羽最好，即便不能，還累得段峋送命，也可為你爭來出刀的時機，那樣段峋便不是被你害死的……」

那一刻楊仞心想：「我雖只剩下一式……卻仍能施展『剪雨』。」

眾人大驚，均未料想楊仞口稱要救段峋，卻徑直出刀要取他性命，燕寄羽挽著段峋的左手一顫，亦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神色微變，似也沒想到楊仞竟會有此一舉。

鐵風葉一凜，方才他聽得聒噪，暗運功力，便要出手，只是摸不清秦顯的修為，便先施展「風中藏刀」之技，手腕輕振，悄然在秦顯身側蓄下刃風，以防他救護燕寄羽；卻不料燕寄羽的眼神恍若有形有質一般，竟似看透了他布下的刃風，將之引發迸散開來。

眾人愈覺不解，燕寄羽輕嘆一聲，欲言又止，倏而看向身畔的秦顯；剎那間嘩然一響，宛若秋風忽聚即散。

楊仞沉吟未決，卻未退讓，暗想：「鐵前輩他們不認得段峋，動起手來毫無顧忌，一旦燕鳥人將所受的攻襲轉渡過去，段兄怕就沒命了……」當即道聲「且慢」，便要說出段峋實是自己人，可是喉嚨一瞬乾澀，竟沒說出口。

「楊小子，你一定是在想，你們眾多高手環伺，若還讓燕寄羽留得性命，委實不能甘心……但燕寄羽的修為不是鐵風葉這群莽夫能對付的，而你新領悟的那式刀術固然厲害，ｍ.ｈetubｏok•coｍ•ｃoｍ可你心中負擔太重，卻不能運用得變化自如、無往不利，總歸還是及早退去，再做計較。」

楊仞充耳不聞，驟然一振雪刃，刀氣盪開飛塵，斬向段峋胸前——

燕寄羽端詳著楊仞，忽道：「楊幫主，你不妨好好想一想吳重剛才所言，今日暫且罷戰。」

「不是不願，而是不敢……我怕這刀舉不久么，寧願害及無辜，也不敢放下？」

——便在這時，耳畔一句嬉笑飄忽而至：「你小子發什麼呆，可是被燕寄羽嚇傻了？」赫然是吳重的嗓音。

忽聽身後方天畫道：「鐵兄有所不知，燕寄羽手邊的這位小書生，曾甘冒奇險為我傳信，咱們須得將他救回。」

想到這裏，楊仞不禁輕輕搖頭，「可真的不是么？我從華山腳下退到這裏，終是不甘，我絕不盼著段峋喪命，但卻把他當作我出刀的累贅，隱隱盼著有別人為我省去這一累贅……」

阮青灰「嘿」的一聲，催促道：「方盟主，楊幫主，今日如何處置燕寄羽這廝，還是你倆拿個主意。」

https://m.hetubook.com.com楊仞心頭微顫，隱有所悟，暗忖：「不錯，真正的那一刀，是絕不該有任何累贅與負擔的……我該如何才能揮出那樣的一刀？」

楊仞一驚，環顧周遭，諸人神情均無變化，知是吳重單獨傳音給自己，眼下村鎮里各派弟子紛亂龐雜，也不知吳重究竟藏身哪裡，當即只淡淡哼了一聲。

數丈外，段峋張大了嘴，刀勁已劈入衣襟，他頓覺一股沛然浩渺的雲氣撞進了胸口，一霎充塞了四肢百骸，整個人蓬勃欲飛，非但無痛無傷，反而感到從未有過的快意；那快意引導著周身的雲氣飄轉，瞬息聚淌到右手上，如凝雲化雨，循著手指轟然潑灑進燕寄羽的左臂經絡——

楊仞一凜，駭然心想：「原來他能聽見吳重說話……」眼見燕寄羽淡然佇立，又想：「吳前輩說得不錯，這鳥人修為當真可怖。」

「這才對了，越狂越有辦法，這才是老子。」楊仞哈哈一笑，提刀走向燕寄羽、段峋，道：「段兄，我這就來救你。」

鐵風葉道：「楊幫主，你有什麼話，但講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