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重刃
第六十五章 簡青兮
——此前雷家弟子見家主來到,精神大振,便要去給雷纓絡等人解穴,卻遭飛光門刀客阻擋,拼殺一陣,堪堪獲勝,岑東流揮動銅壺掠至,片刻將那些雷家弟子掃倒震飛。
雷纓鋒面色鐵青,隨著劉萬山的叫喊,周身時而古怪地扭動停頓,嘴角流血染濕胸襟,卻仍是一步步地邁了出去;劉萬山幾次三番想要掠近岳凌歌、雷纓絡等人,挾之扭轉情勢,都被雷纓鋒出拳迫開,而每次雷纓鋒想要尋隙解開誰的穴道,劉萬山卻也立時返身對誰猛下殺手,引得雷纓鋒再度攻他,一時僵持不下。
燕寄羽道:「先師糊塗之際,竟將『言劍』傳渡給了他。據我觀察劉師侄出手情形,這言劍應亦屬意勁的一種雛形,卻似只能抽取調用停雲內功。」
「卓某縱橫中原海外,竟死在你這廢物手裡。」卓瀛洲冷冷道。
燕寄羽沉吟不語,心知展梅是武林第一快劍,徐開霽修為亦極深湛,兩人本都絕不遜於庄誠,如今庄誠斷臂帶傷,更是易被敵方所趁。倏聽庄誠道:「庄某自保無虞,稍後燕山長不必管我。」
卓瀛洲叫完這聲,寧簡已來到他跟前,俯看著他,短刀紮下來,卓瀛洲生死關頭,遽然噴吐出一蓬鮮血,拼著自損二十年功力,施展仙山海霧功的「血霧蔽日」之術,硬hetubook.com.com生生以血將寧簡手腕噴停,衝散了體內拳勁;寧簡傷勢本重,手指一顫,短刀墜地彈出。
展梅聞言暗凜:「看來我三人同去勸降『無顏崖』一事,已被燕寄羽知悉。」先前他們與明映雪周旋數日,聽聞了燕寄羽的些許謀划,卻不知楊仞已驚覺岑東流的內奸身份,安置好了井凡石,便去尋乘鋒幫報信,未等尋著,卻先接到了吳重的傳音,請他和徐開霽來涼水鎮解救危局。兩人快到鎮上時,撞見燕寄羽,心知若任他入鎮,則鎮上諸人危矣,便決然現身攔阻。
燕寄羽道:「兩位是要阻我進鎮么?想來兩位從明姑娘處得知了不少事情……嗯,她既沒難為你們,那是終究割捨不下井兄。」
庄誠侍立在旁,便要從行囊中取出油紙傘;他新斷了右臂,解起行囊來有些不便,忽聽燕寄羽嘆道:「庄師兄,你傷勢未愈,實應留在華山歇養的。」
徐開霽莞爾道:「庄兄不必說出來,燕山長若遇危急,怕也不會管你。」
與此同時,劉萬山奔逃成一團虛影,聽見背後拳風霍霍,膽戰心驚,不住嘴地叫道:「停下!」「別追我!」「快停下!」
……
寧簡臉色煞白,眼中一陣模糊,跌坐在地,忽瞥見卓瀛洲前躥中頭頸和-圖-書一挺,與他身邊另一個人一齊撲倒。
此際岑東流殺盡了雷家弟子,轉頭望見卓瀛洲的慘狀,不禁悚然一驚。
「徐兄,展兄,」燕寄羽一笑停步,並不慌亂,「你們這回謹慎了許多,先將武功已失的井兄安置妥當,才來相見。」
燕寄羽道:「楊仞應沒這麼快。」
寧簡臉頰微抖,未及再說什麼,卓瀛洲驟然睜大雙目,橫揮一掌,打得簡青兮胸骨內陷,翻滾跌出數丈。
卓瀛洲躺在泥濘中,也已瞧出雷纓鋒支撐難久,加緊運功化解胸中淤塞的拳力,料想再過須臾,便能躍起收拾殘局;正在這時,忽見寧簡一手捂腹,一手握著短刀,踉踉蹌蹌地朝他走來。
陳徹腕上「外關穴」倏地躥起一道細血,被岑東流用銅壺接住。岑東流怕陳徹因痛蘇醒,運轉「壺中日月」心訣中的「醉卧」之法,渡入陳徹體內,鬆緩其氣息;隨即扣好壺嘴,微鬆一口氣,正待喝令門徒以穴道受制的雷纓絡、蘇妙夷等人脅迫雷纓鋒罷斗,抬頭環顧院落,卻駭然一凜:
涼水鎮外三里,燕寄羽靜立雨中,神情肅穆。
可是雷纓鋒自己雖不再運使內功,但「岩雷」的內力仍在他經絡中,卻被「言劍」挑動,流轉開來,不但阻擾他施展意勁,更將他傷殘的血脈激蕩得漸漸崩裂。
徐、展hetubook.com.com對視一眼,均知燕寄羽所言非虛,展梅更想到去年在舂雪鎮上的春風酒樓,燕寄羽面對方天畫等八位掌門的圍攻,仍能從容脫身,這般修為,怕是遠高過己方二人,但如徐開霽所言,兩人既決意現身,那便再不惜命——
庄誠搖搖頭,眼見燕寄羽面色蒼白,眼中遍布血絲,顯是愈受「描紅」病症所侵,心中憂慮,仍是取了傘,卻被燕寄羽接過,為他撐起。
兩人展開輕功行出一陣,庄誠猜測道:「莫非是楊仞到了鎮上?」
展梅衣袖輕抖,手中已多了一根枯瘦的枝條;徐開霽卻從襟內取出一根雪白的翎羽,笑道:「今日倒忽然想用一次鶴羽,可惜仍是鵝毛,燕山長請吧。」
「燕山長……」庄誠微驚,但熟知燕寄羽性情,卻也未再推辭,便徑直敘起正事:「劉萬山的修為來得蹊蹺,他當真可靠么?」
岑東流站在院落另一邊,與他隔著雷纓鋒的剛猛拳風,神情猶豫,又見先前那幾個雷家弟子奮起靠近雷纓絡等人,仍要為諸人解穴,當即掠步截殺過去,不再看卓瀛洲。
徐開霽道:「所謂失道寡助,從此無顏崖是不會再助你行惡了。」
庄誠訝道:「那麼咱們書院數千弟子的功力,便都可為劉師侄所用了?」
簡青兮自從進得宅院,便一直躺在院中
和圖書角落,因他被溫歧化去了功力,眾人對他都不在意,先前驚變迭起,看押他的雷家弟子無心管他,他卻也一直安躺不動,淋著秋雨,卻如在曬太陽一般。方才他趁亂拾起短刀,刺倒了卓瀛洲,卻也被卓瀛洲的沖勢帶倒,忽聽寧簡顫聲道:「你……你為何救我?」
簡青兮舔了一口唇邊雨珠,輕笑道:「我並非要救你,只是興之所至,隨手刺他一刀罷了。」
話音方落,忽聽有人笑道:「原來燕山長竟如此忌憚楊仞么?」庄誠凜然側頭,雨中一青一白兩道人影疾步而近,竟是徐開霽與展梅。
秋雨斜灑,寧簡竭力定睛看去,卓瀛洲雙目緊閉,脖頸竟被短刀貫穿,刀尖透出寒芒,正是自己那柄「綠玉寒枝」;而倒在卓瀛洲身邊的,赫然卻是簡青兮。
原來雷纓鋒與劉萬山游斗之際,經過一個個飛光門刀客,身軀蘊勁,卻已將他們撞暈大半,只餘下三五個人,正與院中的雷家弟子激斗。
燕寄羽頷首道:「能調用多少,還須看他的根骨資質。」說完瞥一眼秋雨籠罩下的鎮子,低聲道,「岑兄遲遲不至,多半鎮上另出了變故,咱們瞧瞧去。」
卻聽徐開霽洒然道:「與燕山長打交道,再怎麼謹慎怕也無用,好在我與展兄都不惜命罷了。」
劉萬山心知命懸一線,頻繁催動言劍,消耗m.hetubook.com.com愈劇,口鼻中也溢出血來,但聽雷纓鋒步履似在變緩,料他經絡臟腑俱已傷重,便更加不住口;本來以他對「言劍」的造詣,絕不足以逼得頂尖高手將自己震成重傷,但雷纓鋒數月前遭江海余重創,經絡本已多處斷裂,雖勉強接續,但已如同廢人,若再催運內功,血脈便會綳斷,也是因此,方輕游才將「意勁」點撥於他,使他仍能動武。
燕寄羽微微搖頭,道:「本來若庄師兄不在,我還能將二位制住不傷,但現下只怕須下殺手了。」
鎮上宅院內,岑東流眼見雷纓鋒、劉萬山追逃甚緊,乘機放下葉涼,俯身捏住陳徹胳膊,輕輕發勁。
簡青兮歪倒在地,中了這致命一擊,嘴角仍掛著邪氣的一絲笑,卻衝著卓瀛洲眨了眨眼睛;卓瀛洲微惑,隨即僵挺死去。
簡青兮命在頃刻,哈哈一笑,反倒似歡喜無限,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在院中手舞足蹈地走著,劉萬山奔行到緊要關頭,猝被他一絆,跌倒在地。
卓瀛洲自知從此修為壽數俱都大損,心下恨極,霍地坐起,將插入寧簡腹中的「海嶼刺」拔出,轉瞬刺向寧簡心口;寧簡腹上血流如注,情急中連連退後,卓瀛洲冷森森一笑,殺心急切,也不站起,連爬帶躥地追向寧簡——
卓瀛洲凜駭欲絕,脫口道:「岑兄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