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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纓鋒重新用出「岩雷」，一時難以站直，渾身各處激射出細細的血箭，那血仿似灼熱無比，濺在蘇妙夷冰涼的道袍上，發出嗤的微響；蘇妙夷大驚，回身攙住他手腕，為他渡勁抑傷。

蘇妙夷一怔，這時她亦已察知，雷纓鋒體內數條血脈似早就迸裂寸斷，實已難救，真不知他如何能支撐到此刻；蘇妙夷神色哀傷，暗嘆一聲，掠向劉萬山。

每當燕寄羽拆解開徐開霽與展梅的殺招，想要轉守為攻時，展梅便立即舞開快劍，守御極嚴；雙方又相持了一陣，徐、展身上被燕寄羽指風襲傷多處，卻仍苦戰不敗。

涼水鎮邊，幾團人影分合交錯，燕寄羽、庄誠對上徐開霽和展梅，片刻間數十招過去，時有血花飛入雨中。

楊仞愕然失語，心想方輕游勸他務要留住這一刀，不見燕寄羽絕不能出，孰料吳重卻竟讓他如此隨便地斬出，搖頭道：「那決計不成……」

本來以燕寄羽的修為，徐、展強撐再久，終不免敗亡，但他兩人在現身前似已商議妥當，一味繞著庄誠遊走，狂風驟雨般猛攻，庄誠應接不暇，若非被燕寄羽護住，只怕早已斃命。

眼看就要馳過村子，楊仞耳邊忽然掠過一道憊賴語聲：「嘿嘿，楊小子，我瞧你怕是趕不及了。」

展梅與徐開霽急換眼色，便待繼續合攻庄誠，忽聽背後勁風霍霍，呼嘯襲至，一瞬里分向左右躍讓，一隻銅壺從兩人之間飛過，被燕寄羽伸手接住。

展、徐二人大驚，赫然見燕寄羽棄了銅壺，頃刻間眸光便清亮了和圖書許多。

楊仞一驚勒馬，轉頭四顧，但見雨中一間間房屋門戶緊閉，也不知吳重藏身何處，眾人隨他暫時停駐，楊仞朗聲問道：「吳前輩何出此言？」

吳重打斷道：「你只要輕輕一斬，不必全力施為，若再撞見燕寄羽，也不礙著你再出刀；此法或能管用，但也說不準，此後你仍須快馬加鞭趕到鎮上。」

葉涼瞥一眼雷纓鋒，瞧出他已傷重垂危，驚哀交加，不知不覺臉上已淌下淚來；——倏聽雷纓絡喝道：「速殺劉萬山！」

「立時？」楊仞疑惑皺眉，「那便是現下么？難道吳前輩還能給我插上翅膀，讓我一眨眼飛到涼水鎮？」

劉萬山大喜中掠向雷纓絡，便要補上一掌將她打死，面前藍灰身影一晃，卻被蘇妙夷揮袖截下。劉萬山站定身形，緩過一口氣，對於玄真教的武功卻不甚忌憚，驀然叫道：「這便給我自閉穴道！」

一瞬間「岩雷」拳力貼地疾涌，劉萬山腳下濺起水花，痛呼中已被震跌丈外；雷纓絡先前一直緊緊運功沖穴，此際經絡被拳勁余勢震動，咳出一口血來，已能行動，她不待劉萬山喘息，拔出斷劍踏躍而近，直刺劉萬山咽喉，劉萬山駭然在泥水中打了個滾兒，堪堪躲過這劍。

倏聽吳重又道：「你不用對誰使，只須運轉『雲旗』刀意，朝地上斬一刀便是。」

庄誠心中憂急，忽瞧出展梅出招似變慢了許多，枝條的尖頭本來舞成漫天飛雪般，裹挾甚廣，此際卻只閃現在自己眉前、胸前，腹前等要害處https://ｍ•hｅｔuｂｏok•cｏm•ｃｏm；他當即避開要害，斜身單掌直入，忽聽燕寄羽低低道：「不可！」急撤手臂，掌上卻已被枝條刺出數道血口——

兩人追逐中，劉萬山衣衫屢被劍刃割裂，眼瞧蘇妙夷即要迫近，情勢愈險，惱發了性兒，朝前急躥一步，倏然扭身，雙掌亂舞，抓向雷纓絡胸脯；雷纓絡一驚，不自禁側身避讓，劉萬山順勢跟進一掌，將她擊得嘔血跌飛。

……

展梅以「慢劍」之法誘敵成功，卻知若真將庄誠刺死，燕寄羽反而再無顧忌，故而只將其刺傷，手腕圈轉，立即轉刺燕寄羽；危急中，燕寄羽使出畢生絕學，將春日游身法催運至「春風影」的極境，每次步法展動，均以內勁在身前數寸留下一個「氣影」，與身軀同形同狀，宛若一副副的護體薄殼，率先接觸到展梅的枝條尖頭，而後真身便能預先閃避；剎那間展梅抖腕灑出一連串刺擊，均在間不容髮之際被燕寄羽探清虛實，從容避過。

蘇妙夷身姿一抖，經絡中內息竟當真一岔，雖不至閉塞經穴，片霎里卻也難再運功提勁；旁邊凌素瑤、岳凌歌等人本已快衝解開穴道，聞聲氣息一亂，亦僵在原地。

楊仞尋思一陣，亦頗不解，沉吟道：「所謂冥冥中自有天意，想是老天也看不慣燕鳥人。」

卻見徐開霽微微搖頭道：「當時在鎮子邊，燕寄羽服下『描紅』解藥，又新來了岑東流相助，本來大佔上風，我老徐料定自己已難倖免，可是突然間燕山長臉色大變，竟帶著岑、庄和*圖*書二人急急撤走……這可當真奇怪，我和展兄見他們似不會入鎮，便松下心來，趕來了鎮上。」

燕寄羽揮袖將庄誠拂退，指風連彈，阻住徐開霽從旁追擊；庄誠凜然恍悟：原來方才展梅出劍並非變慢，而是快到了極致，枝條的鋒尖才像是凝停在了固定的幾處。

十余丈外，岑東流擲完銅壺，與燕寄羽遙遙對視，眼神中閃過躊躇悔恨，隨即仍是喝道：「壺中是解藥！」剛說完第一個字，燕寄羽卻似已然猜到，仰頸將壺中鮮血飲下——

燕寄羽神色驚疑，轉頭張望鎮上，黯然心說：「師父，你老人家終究還是給我留了一劍么……」

數丈外，劉萬山聽見背後雷纓鋒的舉動，情知返身攔阻不及，腳腕一蹬，陡然躥向雷纓絡，便想挾持住她；蘇妙夷一凜，剛掠前一步，忽見雷纓鋒俯下身去——

忽聽雷纓鋒道：「前輩，請你去助舍妹。」語聲虛弱，卻極堅定。

陳徹自廢了修為，卻未受「言劍」挑動，葉涼眸光急掃過宅院，只覺體內稍有些異動，沉一口氣，異感便即消隱。

雨線橫斜，雷纓絡聽見雷纓鋒此言，目中淚光盈盈，更加步步緊追劉萬山，斷劍閃爍，頻頻攻他嘴唇之間，阻他發聲施展言劍；劉萬山聽過「織星劍」劍術殺人不流血的傳聞，心知若被雷纓絡的劍勁點中，只怕會立時斃命，當即展動輕功四下飛逃，偶爾揮掌還擊，勁風滌盪雨水，威勢極大，卻總被雷纓絡閃過。

劉萬山趴在地上，瞟見不遠處卓瀛洲頸下鮮血染紅雨窪，不禁打了個寒噤和圖書；雷纓鋒趁隙閃至離他最近的蘇妙夷身旁，為她解開了穴道，自己身軀卻晃了一晃，險些摔倒。

……

……

似乎有人重重邁步，踏在雨中。

雷纓鋒身軀劇顫，每走一步，都像是自己打了自己一拳，他朝著劉萬山走去，緩緩抬起右拳。

劉萬山耳中嗡鳴，迷亂了一剎，霍然轉頭，雷纓鋒運轉「岩雷」，又邁開一條腿，落足如鼓，擂在劉萬山心頭，竟震得他寸步難移。劉萬山喃喃道：「停下，停下……快停下……」越說越響，越說越急。

「雷大哥……」葉涼掌心輕顫，抬手拭面，抹飛淚珠，院中一粒微光明滅，水珠穿透劉萬山眉心，飄湮在風雨中。

楊仞聽他語速甚疾，說得極鄭重，不禁與秋剪水相視，秋剪水輕輕頷首；楊仞道：「吳前輩，我便信你這一次！」言畢抽刀輕輕劈落，地上泥土飛濺，裂開一道深長的溝壑——

他用淚水在雨中刻下了一道刀痕。

「何用那麼麻煩？」吳重笑呵呵道，「你只要現下立即使一招『雲旗』便可。」

涼水鎮上，陳徹猝然在雨中驚醒。

劉萬山栽倒進泥濘，雙目圓瞪，氣絕而亡。

他掙扎欠身，卻見身旁的葉涼亦已蘇醒躍起；劉萬山覷見身側響動，直駭得魂飛天外，脫口道：「你兩個怎不躺下！」

劉萬山眼耳口鼻溢血愈急，見此言竟似奏效，不禁縱聲大笑起來，未及再開口，倏聽「咚」的一聲：

又過良久，楊仞等人馳入涼水鎮，但見徐開霽、展梅會同葉涼陳徹、岳凌歌、蘇妙夷、凌素瑤、龍霖等人，正自與殘餘ｗwｗ.hｅｔｕbｏｏk.cｏｍ•coｍ的飛光門、游刃坊刀客以及停雲弟子廝殺。

楊仞率眾加入戰團，敵方三派弟子眼見不妙，有的棄刀而降，有的狼狽逃竄；楊仞略略詢問情形，得知徐、展二人曾在鎮外攔截燕寄羽，心中極感佩，拱手道：「若非二位前輩高義，恐怕等我來到，燕鳥人早已進得鎮上，得逞離去。」

野外，楊仞、秋剪水等人馳入一處屋舍粗陋的村落，心知過得此村，便離涼水鎮不足三十里了；阮青灰嘆道：「只盼燕寄羽那廝比咱們慢。」

岑東流環視院中，思忖一霎，倏地手提銅壺躍過院牆，果決離去。

幾乎同時，鎮外的燕寄羽忽覺一股浩大的停雲內力匯聚如劍，不知從何處而來，憑空已刺進他身軀，挑動內息，摧經毀脈，瞬息將他重創。

楊仞道：「此事著實難說，恐怕昨晚寧陳主僕尋到咱們，商定今晨動身之後，岑東流便已設法傳信給燕鳥人，當時燕鳥人派來的使者離去未久，也不難聯絡。」

雷纓鋒一拳砸進地上泥濘，重傷危急之下，神思卻莫名鬆了一松，心想：「到底還是多年苦修來的功夫，用得順手。」

楊仞越聽越不解：「現下能對誰使？難道是你老人家要出來受我一刀么？」不欲再和吳重耽擱糾纏，便待催馬。

雷纓鋒行出幾步，見到葉涼陳徹醒來，心知危勢挽回，一口心氣泄下，停步如岩，閉目靜矗在院中。

卻聽吳重徑直道：「我已讓徐開霽和展梅那老小子趕去鎮上，也不知他倆到了沒有……閑話少敘，我有個法子，或許能讓你立時解救鎮上危機，你可願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