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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刀宗

作者:雨樓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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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重刃 尾聲 江湖故人

第四卷 重刃

尾聲 江湖故人

一個刀客道:「我等也是想找賀副幫主敬幾杯酒,卻在各個屋裡都找不見他……」
那一天,策馬揚鞭飛馳在莽莽野草上的江湖人,背負行囊奔走在市井巷陌間的江湖人,衣衫染血逃亡在崇山峻岭中的江湖人,提刀揮劍穿梭于幫派教門的江湖人,拈花把盞徘徊于歌樓酒館的江湖人……許許多多江湖人,心中都忽然停頓了一下,西望崑崙,悵然若失。
「師姐,我明日定會加倍苦練,」李剪荷抿嘴輕笑,「不過今日我可不敢耽擱你跟楊公子談那個……談天說地。」
紙上畫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獨自站在一座酒樓門前,正是寧簡從前見過的那另一個「陳徹」,他臉上沾了灶灰,似是剛忙完活從酒樓里出來,衣衫也灰撲撲的,但眉眼安靜而靈秀,讓觀畫之人心中平和。
楊仞待李剪荷出門離去,微笑轉頭,對秋剪水道:「我瞧李姑娘的悟性不低,你不必太憂心她的武功,等你將掌門傳給她后,咱們隱居在巴山後山,仍可繼續指導她的劍術。」
吳重笑嘻嘻道:「我看還是寧丫頭來說吧。」
少頃,蕭野謠走進屋來,神色凝重,道:「賀前輩在我屋中留了一封信。」
寧簡從旁心想:「以陳徹如今的武功修為,何須旁人論斷他的骨相。」卻仍忍不住道:「蕭前輩,你畫的可是龍骨么?」
眾人默望著方輕游一步步拾級而上,漸漸走入那片燈火;談寒雁的眼淚猝然奪眶而出,別過身去。
寧簡哼了一聲,卻反問道:「吳大叔,你到臨江集以後,又打算再去哪裡?」
在巴山後山的竹林,臨江集的籬笆院,和海上的舟中,楊仞、葉涼、陳徹回思往事,幾乎同時感到了一絲刀意,徹夜不散。
吳重嘖嘖笑道:「你說我老人家能耐高,那真是對極,我老人家最近又辦了一件大事,便是新收了兩個徒弟。」
雷纓絡柔聲道:「你、你也可到峨嵋來找我,之後無論你想遊俠江湖也好,歇息安住也好……我都陪你。」
翌年春,月光照入空曠清冷的雲閣,距刀宗之死,卻已過去整整兩年。
雷纓絡越聽臉頰越紅,卻不理會吳重,走近葉涼道:「我須得先回峨嵋,理清『織星劍』門派事務,而後便去臨江集找你。」
楊仞聞言與方輕游對視一眼,神情均變,幾乎同時明白過來;隨後楊仞又多派了幾十個刀客去找,仍未找到。
方天畫、孔蕪等掌門入幫前曾與楊仞密談,本已聽楊仞說過此事,此際也不覺驚詫;游不凈笑道:「散幫不妨等到明日,今晚我與江師弟m.hetubook.com.com烹幾道菜肴,咱們同為乘鋒幫的幫眾,正該歡聚一場。」
夜色愈深,忽有幾個乘鋒幫刀客走進屋來,拱手問道:「楊幫主,諸位前輩,你們可曾瞧見賀副幫主?」
秋剪水奇道:「那支筆是燕寄羽早年贈給郁師姐的,可這字甚是潦草,我本以為是旁人寫的。」
「糊塗小子,我要收便收,何須他倆同意?」吳重搖頭嘆道,「從前燕寄羽捕風捉影,說我還曾有兩個弟子,一個藏在停雲書院,一個躲在玄真教,這可讓他說准啦,不過這倆徒弟卻是我老人家新近才收,便算他未卜先知吧。」
寧簡輕輕頷首,看向陳徹;陳徹從行囊里取出兩張烙餅,掰開與諸人分食。
另一邊,徐開霽走近秋、楊二人,卻亦說到了退隱之事:「楊幫主,你還一個人也未殺過,這就要退出江湖了么?」語氣詼諧,臉帶笑意,卻是頗為楊仞高興。
不遠處,岳凌歌卻正與楊仞、方輕游告別;他此前曾答應寧簡,華山之會過後便回答自己是否喜歡嚴知雨一事,這幾日生怕寧簡追問,一直著意躲避,今晨最先攜著嚴知雨溜走。
吳重正色道:「為師近日見段峋與方輕游均沒了師父,很是可憐,便大發慈悲,收了他倆為徒……咳咳,未來的停雲山長與玄真掌教,從此便都是為師的弟子了。」
……
寧簡片刻后才道:「我和陳徹打算在青州待一陣子,等到春暖之時,便出海去瞧瞧,也難說能到多遠。」
方輕游略一猶豫,點了點頭;李素微頷首道:「甚好,如此我也可安然退隱,好好去研讀道藏了。」
「兩封信上的字是雲荊山所寫,利於觀信者領悟意勁。」吳重笑呵呵說著,瞥向葉涼,「我在畫上寫的,卻是為了點醒你的神思,助你恢復記憶……」
卻聽游不凈呵呵笑道:「以輕游的性子,即便當了掌門,定也不會古板無趣,更不會像李兄那般愁眉苦臉。」
楊仞只含笑不語。李剪荷又道:「楊公子,你可知道,秋師姐自與你相識之後,心緒開朗了許多,變得更愛笑了,以前我們幾個師妹私下裡總擔心她太孤單,心事無處傾訴……」
方輕游目送蕭野謠率眾遠去,卻被李素微喚去僻靜處,李素微道:「輕游,想來你已明白我的意思吧?」
寧簡道:「吳大叔,你當真要在臨江集長住?」
楊仞見吳重神情愈發得意,心說:「他娘的,他豈能什麼都懂?」便笑問道:「吳前輩,我聽說天音宗行走世間各地,便是為找尋內力的m.hetubook.com.com源頭,那麼依吳前輩所見,內力是源從何來?」
臨行前,蕭野謠取出一張畫交給陳徹,道:「早想將這幅畫送與陳兄弟,今日才得閑暇。」
楊仞推門而入,想找秋剪水說說話,卻見她正自指點李剪荷的劍術;李剪荷看見楊仞,頓時道:「楊公子來了,師姐,我先告退。」
李剪荷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言。秋剪水道:「你去吧。明日一早便來繼續修練。」
越州蒼銘島,明月靜照,落地如霜。
……
葉涼聞言恍然,卻見吳重端詳起那張字條,低聲念道:「山海劍影,秋葉刀光,遠逐風花裘馬,可醉江湖矣……」忽而一嘆:「這是燕寄羽的字。」
「不錯,」吳重哈哈笑道,「舂雪得米,無中生有,這便是內力的來源,又哪裡尋得到源頭?興許某一刻的機緣巧合,便沒道理地有了內力。可笑天音宗一群痴人,兀自找來找去。而燕寄羽想消除內力,使有歸於無,亦同屬想岔了。既有了內力、意勁,何不惜之用之,讓其好好存續下去。」
「春秋往複,勁風掠白了鬚髮,我該做之事,都已做完啦,從此便在那小漁村裡娶妻生子,喝酒下棋,度此餘生。更何況……江湖再好,又怎及得上陳家姑娘?」
直到舂雪鎮上漸漸亮起,遠近屋舍矇著薄雪,俱都在隱隱生輝。
楊仞想到那夜在臨江集,賀風馗與方輕游爭及張輕鹿之死時說過的話,黯然嘆道:「不必找了。到賀前輩歇宿的屋裡仔細瞧瞧,看有沒有書信一類。」
方天畫莞爾道:「等你再見段小子時,興許他的身份便不一樣了。」此前段峋隨吳思邪留在華山,吳思邪接掌了停雲書院,卻看重段峋的忠直性情,有意將其教導成下一代的書院山長。
眾人思索一會兒,李素微頷首道:「吳兄所言,大有真意。」
秋剪水臉頰微熱,知她伶牙俐齒,若不斥止,不知還要說多久,當即道:「李師妹,『清影堂』是我派重地,在此堂中,言行舉止不得輕浮失禮,這是門規。你若再隨意亂說,我可要依規罰你了。」
翌日,天氣清冷,群豪縱馬離開村落,何輕生回頭眺望遠處的華山,忽道:「我才想起,還沒跟段兄弟好好喝過酒。」
眾人聞言沉靜下來,游不凈嘆道:「吳兄的境界,確是比我等高遠。」
群豪佇立岸邊,紛紛對著方輕游拱手道別。此前途徑滁州時,吳重、葉涼師徒已回臨江集去了;楊仞與秋剪水要去巴山,本該轉向西行,卻仍是繞路將方輕游送到玄真教總壇。
https://m.hetubook.com.com楊仞笑道:「不錯,將掌門做得瀟洒,方兄有這本事。」
汴州,春風酒樓。
楊仞微愕,未及說什麼,秋剪水已俯身輕輕吻在他唇上。
眾人相顧訝然,寧簡詫道:「可是吳大叔,你能耐這般高,本是能呼風喚雨、掌控江湖的人物……」
秋剪水想了想,起身走到他跟前,語聲極輕細:「這便是我做的違背門規之事。」
華山左近村鎮,斜陽淡淡灑落,屋裡乘鋒幫群豪歇息談笑,距華山之會卻已過去五日。
秋剪水心想兩人在去年秋立約,半年為期,那便是初春在岳州時到期,當時楊仞身負柳空圖的八十年功力,刀術已極凌厲,但是不是天下第一刀客,倒不好說;她心情甚佳,也不欲和他爭論,點頭道:「後來你在華山上斬出的那一刀,確算是做到了,這賭約算你贏了便是。」
眾人聽他顧左右而言他,均不禁輕笑;葉涼老老實實道:「記得。當時我本以為是那鎮子在終年積雪的舂山腳下而得名,師父卻說是因很久前鎮上鬧飢荒,鎮民們餓昏了頭,將積雪放進石舂里,沒想到竟舂出米來……」
陳徹道:「我想先去我朋友的墳前祭掃,以後再去哪裡,便聽我……便聽她的。」他本想說便聽「我主人」的,但那日寧簡對他表明心跡之後,卻不許他再叫她「主人」,故而他只說了個「我」字,便急忙改口。
群豪一驚,葉涼道:「那……那下次再見到陳兄和寧姑娘,真不知是何時候了。」
秋剪水微微點頭,屋裡一時靜默。隨後,諸人接連都詢問起吳重,大小事宜,也分不清吳重是真知還是假懂,但聽他總能回答得似模似樣,仍不免稱讚佩服。
方輕游拱手還禮,轉頭回望,島上倚山矗立著一座恢弘道觀,屋宇高低層疊,燈火密如繁星。
陳徹輕聲道:「嗯,他很好。他是我的第一個朋友。」寧簡走近一步,側頭瞧去:
吳重聽她問得認真,便側頭將腦後對著她,道:「瞧見沒?」
秋剪水道:「嗯,那也只有如此。」
……
葉涼嚇了一跳,道:「師父,你——」吳重自顧自對雷纓絡道:「你的嫁妝,我老人家早已收下,便是從你雷家拿走的那兩袋金葉子,你想要什麼聘禮,只管提出來!」
葉涼奇道:「師父,你收了誰作徒弟,我怎不知?」
巴山,清影堂,燭光微晃。
堂中喧鬧,酒菜滿桌;寧簡、陳徹即將東去青州,眾人卻要南行,便在此地作別。裘駟問道:「陳兄弟,你們到得青州以後,又作何打算?」
吳重瞪眼道:「再去https://m•hetubook•com•com哪裡?自是哪兒也不去,我要回去娶了陳姑娘,就此長住。」
寧簡蹙眉道:「瞧見什麼?」葉涼卻瞧出師父的滿頭黑髮里,不知何時已夾雜了縷縷銀絲,心下微酸,卻聽吳重道:
眾人都知「知味谷」的烹飪手藝,聞言紛紛叫好,便在村裡多借宿一夜;游不凈與江不鮮率門徒採買肉食菜蔬,生火燒菜,各屋裡燈火通明,武人出入絡繹,相互勸酒,好不熱鬧。
葉涼坐在雷纓絡身旁,聽眾人談及此事,莫名想到了師父說過的一句夢話:「有朝一日,天下只剩一柄刀,在我的手中。」轉頭瞧向吳重,但見他端著酒碗、正自搖頭晃腦地嘲笑游不凈身上的油垢:「游不凈,游不凈,沾了油,真不凈……」
蕭野謠須率天風峽刀客西去涼州,與眾人都不同路,隨即便也告辭;近一年來,他統領六百刀客數度與停雲書院激戰,武功、心性、智謀都頗為眾刀客所欽服,群豪想到「天風峽」一派復興在即,均感振奮。
楊仞敬了諸前輩一碗酒,轉頭與秋剪水相視,只覺輕鬆寧靜。早在廬州城南樹林中,二十名乘鋒幫刀客斬殺那群胡家弟子時,他心底便隱隱有了解散幫派之念,往後與敵人交戰,每添一場殺戮,這念頭便增長一分;此際想想也暗覺好笑:「老子這天下第一大幫,可也未存世多久。
……
楊仞哈哈一笑:「我已當過幫主,威風過了,便是要更威風些,怕也挺難。」
眾人將信將疑,段峋遠在華山,自難反駁吳重,而方輕游正與諸人同桌,卻也只微笑不語;楊仞問道:「吳前輩,不知段兄和方大哥是否、是否也同意此事?」
這處燈火,他先前在葉涼那幅畫中也曾見過,卻是他和楚輕鴻一起習武練劍,一起長大的地方。——而亦是這畫意增強了他的「浮光」一式,使他那日能斬殺秦顯而未受大的傷損。
他回過頭來,對著眾人再度拱手,而後持握玄真掌教信物「無名符」,循山道上行。
葉涼道:「嗯,我等你。」
吳重乾咳一聲,卻轉頭對葉涼道:「徒兒,你可還記得為師說與你的,舂雪鎮的鎮名由來么?」
晨光如刀,江湖中又是嶄新的一天。
楊仞自斬出那刀「雲旗」,身心極疲,幾乎連睡了五天,到今日黃昏才緩過些精力來,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邀集諸位前輩、好友,宣告即日解散乘鋒幫。
群豪臨別悵郁之際,忽聽吳重吵嚷道:「雷丫頭,你何時嫁給我徒兒?」
吳重搖頭道:「你們不大懂燕寄羽。停寄箋上的字,不也很是潦草么;書法清雅端正的是https://m.hetubook.com.com他,筆跡潦草快意的卻也是他……嘿嘿,刀劍風花,輕裘快馬,共醉江湖,他終究沒和郁剪寒過上這種生涯,而是選了另一條道路。」
「不錯,時隔多年,我終於能畫他了。」蕭野謠輕嘆道,「但我畫的不是他的天資,而只是他。有一次我忽然有點想念他,便畫了他的模樣。無關天資,無關骨相,他也是很好的一個人。這已勝過任何天資骨相。」
酒酣耳熱,眾人都誇讚起楊仞在華山的驚世一刀,楊仞卻稱那一刀實是以葉涼的「心外之心」為基,而後陳徹把握時機,轉瞬將燕刺殺,三人合力,才挫敗了燕寄羽的陰謀。
……
眾人拆信共看,信中賀風馗卻並未提及自己,只托請蕭野謠從此暫管一眾天風峽刀客,率領他們返回涼州重建天風峽,而後從刀客中選培出一名掌門來。
楊仞回想片刻道:「起先賀前輩曾在這屋喝了幾碗酒,而後便出門去了。」
……
先前談寒雁本擔憂方輕游在燕寄羽落敗、楚輕鴻之仇得報后,再無牽挂,竟會去尋短見,故而得知方輕游答應接任掌教后,隱約倒放下些心來;可是此際瞧著他的背影,卻又忍不住去想:「他、他真願意做掌教么,以後他會不會不開心……」
蕭野謠卻道:「此畫並非骨相。」陳徹展開畫卷一瞧,不禁神情微顫:「你畫的是……是他。」
秋剪水橫他一眼,道:「你好厲害么。」徐開霽見楊仞不敢還嘴,拍拍楊仞肩膀,面露讚許之色,徑自走離。
楊仞輕笑道:「那麼依照賭約,你可須做一件違背燭照劍門規之事。」
隨後,兩人坐下一起吃了些茶點蜜餞,談聊許久,說及兩人定下的那個賭約;楊仞大剌剌道:「當時我說自己能成為天下第一刀客,後來可不是做到了么?」
楊仞好不容易與吳重相見,本想讓他背一遍他自稱通曉的八千三百種武功的名目,轉念卻又請秋剪水取出刀宗書信與那鴻翼筆中的紙條,詢問上面的字跡;葉涼介面道:「先前師父給我的畫上,也寫得有字……」
秋剪水道:「不成,你今日的進境已然慢了,若再不多加研習,何時才能修成『心照境』?咱們再練一炷香的劍術。」她不久就要將燭照劍掌門之位傳給李剪荷,近日裡對其武學修為督促愈勤。
吳重擺擺手道:「一向如此。」隨即轉口道,「寧丫頭,你還沒說你的打算。」
楊仞咬一口烙餅,喝一口酒,倏而放下酒碗,道:「今日才知,烙餅就酒,別有一番滋味。」
眾人聞言均笑,徐開霽道:「到底是聽你的,還是聽她的,你們以後可須商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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