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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刀宗

作者:雨樓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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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重刃 終章 天下刀宗

第四卷 重刃

終章 天下刀宗

楊仞邁步中思及燕寄羽此前所言,愈發篤定:「影意並非獨存,而是沾染在內力上,也就是說,真正毒害侵損武人丹田的,實是附著了影意的內力。」
「我的刀是無盡的。」
葉涼、陳徹先後追出殿去。楊仞挺刀站起,側頭與吳重對視,喃喃道:「竟還有方老兄的劍意……」
葉涼驚喜暗忖:「興許師父真能破陣。」卻聽吳重敘道:「姓燕的要布陣于江湖,從中原擊敗摩雲教、成立起正氣長鋒閣,便已開始了。十多年來,他花費的心思氣力可著實不少……且說那青鋒令的鐵牌,便是他受明光教的『明光聖鐵』啟發,尋得相同鐵質製成,極難被刀劍損毀;令牌上面看似紛亂的紋路中,卻藏有他的筆意,凡見過令牌之人,神思不知不覺便受筆意擾動,從此更容易信服於他。」
楊仞心頭微震,凝思不語:
種種聲響湧入楊仞耳中,倏而聚作葉涼轉述過的刀宗話語:「萬道勁力,亦是萬般苦難,如何承之,存乎一心。」他心說:「確然如此,不過這萬般苦難,如今該說是萬股影毒才是……」
吳重瞟一眼陸孤月,又道:「那明光聖鐵能成為你們的教主信物,也是同理,在牌子上動了手腳。」
「人生天地之間,該當如何自處?」
楊仞想到這裏,已從殿門衝出,雪意盪胸,曠然一悟,明白了該當如何破陣。
燕寄羽眼前閃過舂山雲閣中刀宗的身影,恍然暗嘆:「……原來是這一刀。」卻已猜到「雲旗」抽空了武林中的現存內力,所有影意也都隨刀氣斬出耗盡,到下一刻武人體內新滋生的,便是全然純粹的內力了。
燕寄羽輕嘆一聲,道:「吳兄既知我安排了此舉,想來也已有所應對吧?」
眾人震驚相顧,只聽燕寄羽繼續道:「昔年吳兄藏意境于形,修造出諸多春風酒樓,武人從酒樓出入經過,慢慢便會提升內功境界,進而也就提增了意勁威力;也是因此,近二十年來武林年輕一輩,才會高手頻出。——而如今江湖中內功、意勁都將不復存在,那些酒樓里的舊有布置,自也該毀去了。」
「既是意勁,便也須抽調內力才能運轉,那麼所謂的『心外之心』與『意勁』,實是互為根基,難分本末……故而影毒融于『心外之心』,便是融于天下武人的內力中,便是融于天地的丹田……」
吳重罵道:「我慌你個鬼,我老人家自在得很。」只聽燕寄羽從容道:「想來吳兄為葉涼解除影意的手法,是藉助於他體內的『雨梳風帚』劍意吧?你讓方白點撥他的劍境,便是為了防範今日,怕他神思被敵人所迷。」
陳徹嘔血轉身,承住了這一擊,閃近再出一刀;
忽覺臉hetubook.com.com頰灼燒起來,隨即醒悟:那只是雪花落在了臉上。
「不錯,我不願用『雲旗』,但又離不開這招,不得不用,長而久之,便成了心中的執念,反在這招里陷得愈深,連其他招式都使不出了……」
楊仞見狀暗為他高興,心想:「陳兄以前總是悶悶不樂的樣子,今日心結解開,當真讓人稱羡……」轉念中忽聽吳重道——「楊小子,你自己的執念,可化解了沒有?」
忽聽燕寄羽道:「楊幫主,你若再不出殿下令,下一瞬我彈出指風,這殿中你便少一位朋友了。」
楊仞心下痛罵,點頭道:「甚好,老子這便出……」說話中猝將意勁修回,掠步振腕,急斬燕寄羽!
楊仞心中似也晶亮一閃,恍若有一線清光穿風過雪,遙遙而來,透過大殿屋脊,照落在他心頭;又似這一痕光已在他心裏蟄伏守護了許久。
楊仞眼眶微熱,這才恍悟,原來在「雲旗」之中,亦融入了方白「風青雨白」的劍意。
「你說我破不了你的陣?」
「天地丹田無處不在,又每處皆不在,無法找出『心外之心』里的影毒究竟落在哪個武人身上,但總歸是落在天下所有的內力之中。」
吳重端詳他一眼,目露讚許,不再多言。楊仞對吳重微微頷首,轉身朝殿外奔去——
只聽吳重又道:「我來問你,你的『雲旗』刀意,究竟是由何而來?」
「萬般苦難加身,我自超然賞之。」
楊仞道:「是什麼?」
那一刻天下武人內力一空。
燕寄羽微愕:「吳兄勝了?」
楊仞絕不願犧牲葉涼來停運「心外之心」,神思電轉:「燕鳥人說影意已和『心外之心』相融,究竟卻是如何融法……是了,『心外之心』只是一種功法,不能憑空而存,總需有運轉它之物,要麼是內力,要麼便是意勁……」
他對著山道外的飛雪和灰郁的天色,斬出一刀——
殿內眾人相覷無言;葉涼介面道:「不錯,燕山長,你危害刀宗,毀天風峽,沉留影舫,害死方白前輩、柳老山長、楚姑娘等諸多仁人俠士,正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再說什麼大道理,也難以取信於眾。」
「可是影毒除了存於武人內力中,亦在葉兄的『心外之心』功法里,倘若沒了『心外之心』和『意勁』,只要每個武人設法耗盡一次自身內力,影毒也就能隨之耗盡;但『心外之心』不能停運,現下即便有人暫耗盡內力,丹田裡新滋生出的內力也仍會被意勁抽調歸還,再度沾染影毒……」
陳徹先前經吳重點化,思緒開通,心神一片澄澈,此際提刀踏前,語聲清朗,整個人透出沉穩豁達的卓然氣象。
「這些內和圖書力……均沾染了那『影中之影』……再歸還回去……影意便也隨之侵染進了天下每個武人的丹田……我若從裘掌門身上抽來一份沾染影意的內力,再歸還時,也仍是歸還到裘掌門身上……」
「你奶奶的,」吳重罵道,「那些是為中原武林抵禦危難所布置,你倒毀得輕易。」
此際諸人內力堪堪開始回復,幾乎都被「心外之心」抽走,尚難支撐其他意勁運轉,單比拼招式,陳徹卻比燕寄羽應變迅捷;
燕寄羽搖頭道:「吳兄辛苦奔忙,卻也只能減弱陣法效力,讓影意發作得更慢些,挽停不住武林內力消亡之勢。再過數月、數年、數十年,越來越多的人會明白我之作為,實是大益於世。」
卻聽燕寄羽低嘆道:「可惜吳兄此舉,只是驅散了葉涼神思中的影意,但我已說過,那影意早已融入『心外之心』功法,再難祛除……吳兄若想以此破陣,怕是徒勞。」
「吳兄不必驚慌,」燕寄羽淡然微笑,「本來你若再不出手,我也要為葉涼驅毒了。」
陳徹拔刀站定,穩了穩氣息,與葉涼同時回身,楊仞恰也在此時望過來;三人相視一笑。楊仞掌心鬆開,雪刃化作細沫,融在漫天雪中,緩緩飄落。華山上下俱白,遠近山道上許久無人說話。
頃刻間,殿中除去燕寄羽、吳重師徒以及楊仞、陳徹,已無立足之人。
「而葉兄丹田被龍霖刺毀,本身已無內力,那麼『心外之心』定然也屬『意勁』,卻是所有其他意勁的中樞,是為其他意勁承接天地丹田的特殊『意勁』。」
葉涼、陳徹大驚,躍身來擋;楊仞與燕寄羽對視一眼,握刀的手腕沒來由一顫,一痕刀光晶瑩綻滅,驀將刺及身前的影意截斷。
陳徹先前放脫執念,身心清明,補全了「電光朝露」一式,此際解救楊仞之後,反手一刀斬出,燕寄羽側步避過,驚覺周身功力竟險些被刀風引走泄散,凜然凝眸,影意刺中陳徹。
電光石火間,楊仞乍想通此事,燕寄羽轉頭顧來,眼神中的影意飛刺而至——
阿葉一直在殿中角落旁聽,不敢插嘴,此刻卻忍不住道:「燕山長……我見識少,不懂你說的那些道理,但我知道,你、你做過壞事,害死過好人,那便是不對的!」
楊仞正自思忖自己漏忘了哪一樣,變故乍起,心緒驚疑;卻見吳重瞪著葉涼,跳腳道:「徒兒,你、你怎恁地不乖,竟將大伙兒都制住啦!」
「但我起初給葉涼種下影意時,卻已先將他的『雨梳風帚』劍意慢慢激發出來,使影意與劍意漸漸糾繞在一起,彼此壓制,這才將影意穩固在他的神思中……故而吳兄一旦拔除影意,劍意便沒了壓制,激https://m•hetubook•com.com散到葉涼體外,擴滿大殿,將諸人盡皆制住。」
楊仞一凜,心知眼下群豪受制倒地,等同於個個均成了燕寄羽的人質,若與燕寄羽在殿內激斗開來,確難護住他們周全;笑道:「燕鳥人,咱們還是一同出殿下令。」
吳重似被問住,氣哼哼道:「為師有一萬七千種辦法!但今日的局面,咳咳,還須你們三個來經歷磨練……」嘆了嘆,語氣忽地頹泄下來,「燕寄羽有句話說錯了,你們三個小子並非我所造就,我老人家所能做的,也終究有限。」
殿中一時寂靜,幾片細雪飄卷進門,融進眾人衣衫。
楊仞輕聲說完,心中不可思議地空靜下來,彷彿即將斬出的一刀在久遠之前便已存在,經由刀宗、吳重傳到了他的手上,又恍若他即將把這一刀傳回到刀宗手上,途經吳重、葉涼、陳徹……和整個江湖。
群豪驚凜之際,運功掙扎,卻覺那劍意實是借用自身內勁發作,越是催運內功,越反困自身。
斷刀刺入心口,鮮血流墜,染紅地上積雪。
只有雪不斷敲擊在大地上,天下滿是靜悄悄的鼓聲。
葉涼振飛肩上血絲,一抹紅光穿射過牆洞,卻以血在雪中刻出一道刀痕;殿外燕寄羽腿上一痛,身法踉蹌起來。
燕寄羽淡然看著吳重,道:「既然吳兄認輸……」
他知多拖須臾,燕寄羽內力便能多恢復不少,眼見將燕寄羽逼至峭壁邊,而另一側葉涼亦將燕寄羽閃躲方位封死;當即以刀作劍,刺出一記「塵光紛銳」,恍如在自己和死去的朋友之間,連接起一道圓弧——
吳重道:「好在青鋒令使之中,也並非人人都像花靜庭、卓瀛洲那般蠢壞,也有徐開霽、展梅、虞夙這等堅守本心正氣者……」
此時葉涼與燕寄羽身形騰轉,已交手數招,燕寄羽屢次想擒倒地之人作挾,均被葉涼阻擋,葉涼卻也因而中了燕的指風,肩膀血流如注;陳徹轉身看向楊仞,陡一振刀,一抹氣勁掠過楊仞,立時將困擾楊仞心神的那團色綵帶得離體飄散——
吳重道:「是我勝了。」
話未說完,遽覺不對,環顧大殿,群豪個個身軀抖震,旋即紛紛跌倒。
想到在華山腳下,自己揮刀至半、嘔血暈厥前所感到的浩瀚;想到每次施展都比上一次威力增大的「雲旗」,不自禁手腕輕震。「如此真能破陣么……」他絕難相信,卻又斷定自己能做到。
激斗中的燕、葉、陳三人不約而同地收勢回眸,心弦微顫。
楊仞卻未再看燕寄羽,轉身一步踏出,邁過舂雪鎮外的雪地,青鹿崖上的刀旗,和臨江集的江邊風雨,那日他目睹方白出劍時所感知到的答案,在深心裏愈發清晰。
靈思流和圖書轉如光,隱約捕到了這驚鴻影大陣的關竅。
吳重嘿嘿笑道:「我老人家一年多未怎麼露面,自也沒閑著,那些酒樓中你的筆意,大都早早被我消抹乾凈;阿葉本就是春風酒樓店夥計出身,這一兩個月也幫了我不少忙。」
眾人心頭頓沉,吳重目光閃爍,卻不說話。
燕寄羽面色鎮定:「吳兄還是這般愛開玩笑。」目光掠過群豪,轉口道,「料想諸位體內現余的內力,已不足一半了吧。」
葉涼愕道:「師父,不是我……」霍然轉頭看向燕寄羽。
燕寄羽當機立斷,棄下葉涼迅疾遠避,同時指風連彈,落向吳重、賀風馗、蕭野謠等人;葉涼振袖連連刺滅指風,燕寄羽已閃至殿牆破洞處;何輕生與裘駟歪倒在地,眼睜睜看著燕寄羽躍出殿去。
葉涼望向吳重,道:「師父,你可有辦法?」
……
楊仞掃視周遭,隱隱有了猜測:自己與吳重、陳徹俱無內功,才未受制;而李素微、寧簡雖都修過意勁,但本身亦有內力,此刻卻也跌坐難起。
「由何而來……」楊仞斟酌道,「除了吳前輩拍肩傳來的刀意,還有觀畫所感,柳老頭的『言劍』,還有葉兄在亭前揮刀的啟發……」心念一閃,倏又想及一事,道,「還有我初握雪刃時,所察覺的那一抹涼,定也是刀宗遺存的刀意。」
燕寄羽輕輕搖頭,欲言又止,倏聽陳徹道:「燕寄羽,我的兩個朋友推根究底都是因你而死。今日不用講道理,我只想為我的朋友報仇。」
燕寄羽抖腕振出鴻翼筆,卻是庄誠死後掉在殿中的那支,被他混戰遊走之際捲入袖裡,以備不測;他揮筆正要格擋斷刀,憶及昔年對郁剪寒的承諾,驀然笑笑,丟了鴻翼筆。
他也曾隱約想到驚鴻影大陣或仍有漏洞,半年前去尋秦芸,本是要詢商此事,終究沒能尋到;惋惜中避過葉涼的一擊,陳徹的斷刀猝又襲至胸前——
「『方白……」燕寄羽神情驚異。
蕭野謠暗自聚勁一試,冷淡道:「倒還有七成之多。」眾人各自嘗試,有的面色發苦,有的卻稍覺慶幸:至少剩餘內功未像燕寄羽說得那般少。
他被映晃得神魂模糊,手腕上聚集的刀勁竟迫發不出,驚駭摔倒,只覺這片色彩頗為眼熟,一霎想到秦楚帳中,那四個無顏崖女子的艷麗衣衫,暗自悚然:「原來那衣裙上的圖案卻也摻雜了燕寄羽的筆意……」料那筆意本初甚是微弱,故而在華山腳下並未發作,直到今日大陣布成,才引動葉涼的「心外之心」阻住了自己的「雲旗」刀勁。
山上各派弟子紛亂摔倒,驚恐震駭,暫且罷斗;不知為何,在丹田虛無的一瞬里,許多人卻莫名感到一絲安寧。
楊仞微怔:「我有什麼執念?https://www.hetubook.com.com
燕寄羽聽到這裏,莞爾道:「那些春風酒樓,起初是我聽了吳兄的建言,才請龍掌柜修造,自然難以瞞過吳兄。但我略微改動春風酒樓的格局布置,卻也不僅是為了大陣。」
「嘿嘿,」吳重笑道,「你不喜歡我老人家。」
燕寄羽眼神微動,似也對「雲旗」的由來頗為在意;吳重點頭道:「楊小子,你幾已說全,卻還忘了重要的一樣……」
燕寄羽道:「吳兄不必費心苦思,此陣一旦運轉開來,便是在下也沒法子將之停解。」
眾人聽得古怪,楊仞稍一沉默,照實道:「是又如何?」
群豪聽得驚心,游不凈皺眉道:「原來這青鋒令之『鋒』,實是燕山長的筆鋒。」
「雲旗」刀氣將出未至之際,楊仞眼前忽然閃過一片斑斕色彩;
吳重睨視燕寄羽,哈哈大笑,良久不息,忽道:「……你說得對。」
吳重眨眼笑道:「等你想明白時,才能真正懂得這一刀……」說著突然伸掌,在葉涼肩頭一拍——
但見殿門附近的武人亦都被「雨梳風帚」劍意擊倒;二三十丈外,燕寄羽獨斗葉涼、陳徹,身形交錯飛閃;更遙處的山道上,各派武人仍在廝殺混戰。
燕寄羽平生遇敵,頗有幾次險急時刻,但若說被打耳光,今日倒確是頭一次,聞言不再理會吳重,轉頭對楊仞道:「楊幫主,便請你即刻出殿下令,讓來到華山的各派高手罷戰,在下暫為你護住殿中諸君可好?」
吳重道:「你不喜歡我,是因你不喜歡『雲旗』。你覺得那不是你自己的招式,而是我老人家硬教給你的,你不願被別人牽引管控,是么?」
燕寄羽神色微變,吳重笑呵呵道:「比你預想得慢些,是么?」
吳重正色道:「我此番上山來,便是為了打你一記耳光,能不能破陣,卻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我且問你,武林中除了我,可還有人打過你耳光嗎?」說到後面,語氣愈發歡喜。
「糊塗小子,還不明白!」吳重搖頭斥道,「『雲旗』本是心外之心的另一般練法,以天地為心,修到最後須見己心。若沒有你自己的決心與悟性,又怎能修得成?」
楊仞心頭霎亮,豁然而笑——「不錯,怎能忘了自己?」一剎里只覺天地煥然一新,處處遍布明亮的門窗,俱都通向他的心竅。
葉涼輕輕張嘴,剎那裡神魂深處一清,只覺似有一絲悶濕的雨氣飄離了身軀;吳重得意道:「乖徒兒,我已將你體內的影毒拔除……」
「說了遠的,再說近的,近一年來燕寄羽調動停雲書院的三千雲遊弟子,在各地的春風酒樓中弄鬼,將一些若有若無的『驚鴻影』筆意摻雜進酒樓……哼哼,卻是為了增強他那大陣的效力,讓去過酒樓的武人,丹田損毀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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