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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二十歲，這年紀確實當不了鷹頭，碰不著線。」

李景風道：「我在青城見過冷刀李追，他殺了我家掌柜，就……副掌派他來的。」

風小韻臉上一紅，走到門口，回頭來對齊子概道：「三爺，我風小韻是有恩報恩的人，今天欠了你一命，以後有機會，總要還你這恩情。」說罷，從衣櫃里拿了件厚棉襖，穿暖了，又取了銀子，逕自離去。

娜莎冷哼一聲，並不回答。

李景風問道：「你承認了？」

可他喊的那聲「殺」還沒叫出聲來，齊子概已飛起一記穿心腿。這腳看似簡單，卻起得無影，快得無蹤，直直踢中卓新胸口，將他踢飛出去。卓新張大嘴巴喊出來的不是原本要喊的「殺」字，反倒是「啊」的一聲慘呼，他雖受傷，長鞭仍未脫手，鞭尾倒卷，向齊子概臉頰拍去。齊子概抓住鞭尾，奮力一扯，卓新身子猶在半空，被他扯了過去。

「別急。」齊子概取出紙筆，問道，「殺過多少人？」

快三手接連幾十刀落空，不禁勃然大怒，又見李景風無法還擊。平時與人對敵，他總要留些進退餘地，這人既然無法還擊，便無顧忌，加上局面險惡，他只想早點殺了眼前這人，興許能混亂那絕世高手心神，接連幾下當真用盡吃奶的力，只覺生平出刀從未如此之快。

「原來他不是你丈夫？」齊子概訝異道，「丈夫是假的，有身子也是假的，你們倒是瞞得我好苦，白挨了這三箭。」

風小韻道：「上頭給的買賣，誰知道他們跟誰結了怨？」

「我是雛，鷹頭是卓老頭，就是被你們殺掉的那個卓新。」

李景風當然見過，那是殺福居樓掌柜的兇手，當日買兇之人正是諸葛然。難道諸葛然跟戚風村的案子有干係？

「我本來以為是。」諸葛然道，「不過他們用的都是短兵，看身手應是刺客一類，也不像土匪馬賊，該是關內人，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夜榜的。」

諸葛然道：「我是又瘸又矮，這跟有沒有學過武功沒一根雞|巴毛關係，傻子！」說著舉起拐杖敲向李景風的頭，道，「叫你跟緊點，是要保護你，不是讓你保護我！」

諸葛然白了他一眼，道：「說點大夥不知道的吧！」說著走至娜莎身邊，掰開她嘴巴，從裡頭取出一顆圓滾滾的事物。

胡凈大喊一聲，道：「三爺，我先去睡了！你們慢聊，別讓我聽著！」

齊子概又問：「那是為什麼？」

「可能是雅爺，說不定是沈四爺，又說不定是你口中那位謝先生。」諸葛然噘起嘴，神情甚是不屑，「總之不是我。」

齊子概問道：「你怎麼知道是小猴兒派的？」

諸葛然最忌恨人家笑他矮，一馬鞭往齊子概身上抽去。可怎打得到武功蓋世的齊三爺？只見齊子概縱身一躍，避開這一鞭，趁勢騎上小白，縱馬急馳，眨眼便到十余丈外，回頭喊道：「上山啰！」

「渾元真炁？」卓新慘然笑道，「人說三爺武功天下第一，到今天我才真箇信了。」

與此同時，周圍眾人一併湧上。莎娜的丈夫庫圖打背上抽出一柄斷頭刀，足有兩尺長；貌似忠厚的大叔甩散盤發，粗長的辮子尾端系著支明晃晃的鋼鏢；純樸的牧漢沒用兵器，卻將一雙鐵拳揮得虎虎生風；慈祥的大媽從襪里取出兩隻峨眉刺，李景風心想，她用的是跟沈姑娘一般的兵器。

娜莎偷襲得手，立即猱身再上，餘下五人也殺到。齊子概眉頭一皺，飛起一腳將娜莎踢到牆上，回過身來，深深吸了一口氣，竟是不閃不避。

齊子概皺眉道：「小猴兒昨晚沒吃到羊肉不服氣，打算帶兩隻上山打牙祭？」

李景風驚道：「三爺，他服毒了！」

……

諸葛然淡淡道：「好啊。胡凈，放了她。」

「我沒殺過人。」風小韻回答道。

齊子概道：「景風兄弟說，你派去青城的刺客跟滅了戚風村的是同一人。」

齊子概摸著下巴道：「這倒也是。」忽地想到什麼似的，哈哈笑了起來。

那快三手吃了一拳，頭暈眼花，他混跡江湖十幾年，上次被羅漢拳打中怕不是穿開檔褲的時候？登時怒上加怒。他見李景風踢來，短劍戳向李景風大腿，此時他背對李景風，恰是視線死角，自料必中，沒想李景風見他肩膀抖動，即刻縮腳，堪堪避開這一刀，卻又不知如何出手，只得隨手一推，把快三手推倒在地。

他卻不知這人武功遠比他所想高上許多，只是齊子概所教的拆解功夫實在太過高明，加之他目力驚人，這才被他牽制。

「那玩意倒是不錯。」齊子概摸著下巴道，「哪弄來的？回頭我也找人整一副。」

「這名字不錯，多大年紀了？」齊子概問道。

李景風臉一紅，看向戰局，只見齊子概氣喘吁吁。屋內只剩下七名對手，一人與李景風他們一般貼在屋角，神色驚慌，正是懷孕的娜莎，其餘六人無暇他顧，俱都圍攻著齊子概。

李景風心中一動，問道：「下巴尖削，跟我差不多身量，httｐs://wｗｗ.hｅｔubｏｏｋ•ｃom.ｃｏｍ對嗎？」

周圍環伺著二十幾雙眼睛，李景風挨個數去，一共二十三人，前後錯落，以屋角為中心，呈扇形將己方四人包圍，在這二十步見方的小屋裡，幾乎肩挨著肩了。

諸葛然舉起拐杖，將杖尾置在左掌上端詳，又在掌中輕輕轉了轉，眯眼噘嘴，測試地面是否牢固般敲了兩下，「咚咚」的敲擊聲回蕩在屋裡。他拿拐杖指向屋角，對李景風說道：「我們躲那去。」說完也不管其他人，一跛一跛地往屋角走去。李景風心中忐忑，又擔憂齊子概，雖聽到諸葛然吩咐，眼光不敢稍離，正自全神戒備，頭上忽地挨了一記，心下大駭，難道身後有人偷襲？他忙轉身後退，這才見著滿臉不耐煩的諸葛然。

齊子概起腳，踢在雙鉤殺手胸口，力透心窩，雙鉤殺手「哇」的一聲慘叫，口噴鮮血，往後便倒。齊子概雙手分別按住前後兩人頭顱，扯到胸前，撞在一塊，頓時腦漿噴飛，濺滿一地。

娜莎一愣，訝異道：「你……你要放了我？」

李景風道：「戚風村的案子是夜榜乾的嗎？」

「我就知道你不會殺她。」諸葛然掀開娜莎衣服，腰上果然系著個一尺見方的木盒機關。「假的，她沒身孕。」諸葛然對齊子概說道。

娜莎咬牙切齒，過了會才道：「你想問什麼？」

齊子概笑道：「我聽景風兄弟說，點蒼傳人長到車輪高就開始練武？」

諸葛然道：「不急，臭猩猩還有本事，別上去瞎摻和。」

諸葛然揮手道：「當然不會，說說而已，我只會幹這個…………」

「問這幹嘛？」諸葛然皺起眉頭。

最後是「啪」的一聲，那長鞭打在齊子概胸口，棉襖裂開，結實的肌肉印上一道深紅的血痕。趁著鞭勢已老，齊子概伸手抓住鞭稍，卓新扯了幾下，鞭子鐵鑄般紋絲不動。卓新環顧四周屍體，再抬頭看向齊子概，只見齊子概憋著一口氣，此刻方才緩緩吐出。「哐當」一聲，原先被他腰間肌肉夾住的雙鉤落在地上，胸口那道深紅鞭痕這才滲出血來。

「我只見過他一次，不到三十歲，背著一把刀，刀鞘黑得甚是醒目。」

那人實是使短劍的好手，出招利落迅捷。他殺人時往往混在人群中，潛伏至對手身邊，袖中翻刀，在對手左右胸口與下腹各刺上一刀，對手還未回過神來便已要害中刀，神仙難救。這連環三刀讓他有了個渾號，就叫「快三手」。

齊子概道：「明天問問小猴兒，看他怎麼看。」

娜莎知他所言不虛，咬著嘴唇，忽地臉色一變。諸葛然道：「是不是找藏在牙齒里的毒藥？」

諸葛然笑道：「現在輪到我們說話了。」

齊子概沉聲問道：「你說，是卓新滅了戚風村？」

眾人休息了一會，胡凈去附近屋中找了些肉乾饅頭分著吃了。李景風問道：「這些人是蠻族嗎？」

這一拳當真毛手毛腳至極，快三手料不著他竟會反擊，更料不著是等這粗淺功夫，一個錯愕，臉上重重吃了一拳，身子一歪，彎下腰來。李景風聽諸葛然喊了聲：「好！」又道，「快，接著打！」李景風只得搶上一步，一腳踢去。

娜莎冷笑道：「死且不怕，還想威脅我？」

「我就想問問副掌，那年你滿十八了沒？」

風小韻道：「卓猛說七年前有人出了高價，要戚風村不留活口，卓新領了二十幾個人屠村。」

風小韻手腕一轉，掙脫李景風束縛，李景風不依不撓，又抓她袖子，風小韻揮掌打來，李景風見招拆招，風小韻打不著他，李景風也抓不著她袖子，兩人就這樣拆了十幾招。

李景風聽齊子概提起戚風村，不由得一驚，忙道：「三爺！」

「收了銀子，這是任務。」風小韻道，「一年一百兩。卓新他們守了七年，我去年才來，說是若有尷尬人上山，就殺。」

爐火噼啪作響，懸在上頭的羊被烤得金黃，油脂滲出，滴在火上，「嘶嘶」幾聲，肉香頓時瀰漫整個屋子。

「二十。」風小韻道。

他湊到娜莎耳邊，也不知說了什麼，只見娜莎全身發抖，竟是極為害怕，顫聲道：「你……你……你敢這樣……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齊子概道：「就算什麼也不說，夜榜也不會放過你。」又道，「我這人光明正大，不愛幹壞事，小猴兒多的是放不過你的手段。」

那人打入中宮，當即踏步上前，曲肘上掃，打向李景風下巴，另一隻手握拳往他肚子打去。這三下打實，以李景風現在功夫，不死也得重傷。

齊子概手握長鞭，將卓新扯將過來，一拳揮去。卓新吃了虧，知他功力通神，只得撤手後退。齊子概倒甩長鞭，打向一名短劍殺手。那人見長鞭捲來，揮劍去擋，鞭頭倒卷過來，勒住他脖子。此時局面險惡，不容留手，齊子概奮力一扯，那人凸眼伸舌，被活活勒死。

他話還沒說完，風小韻道：「我去戚風村幹嘛？那案子又不是我乾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

齊子概問：「夜榜守在這幹嘛？難道有活干？他們想行刺誰？」

「八九不離十。」諸葛然撫著拐杖。

胡凈直到此時才明白髮生了什麼，臉色慘白，顫著聲問：「三……三……爺……」他雖極力壓抑，仍禁不住牙關打戰，這二十餘人的陣仗當真唬住他了。

李景風和胡凈不由得驚呼一聲，唯有諸葛然喊道：「快閃！白痴！」

齊子概忙道：「你問，你問。」

李景風得齊子慨指導，已能預測對手攻勢，快三手刀法雖快，變化卻不繁瑣，李景風總能預判。然而雖能閃避，卻不知如何反擊，可又不敢退開，就怕這人傷著身後的諸葛然。兩人在屋角纏鬥，快三手一刀又一刀，李景風一閃又一閃，看著像是套好招似的。

「一年一百兩，真是闊綽。」諸葛然道，「怎樣算是尷尬人？」

手肘撞上額頭，那人「哇」的一聲慘叫，肘骨碎裂，齊子概抓起他身軀丟向庫圖，庫圖收刀不及，一刀斬在那人腰上。齊子概猛地前竄，飛起一腳，庫圖舉刀來擋，只覺雙臂發麻，鋼刀竟被踢得彎曲。庫圖心頭大駭，正要棄刀滾出，齊子概揪住他衣領，另一手抓住他臀部，高高舉起。忽見一道寒光竄向自己胸口，是一記辮子鏢，此刻要騰身閃避，便得放了庫圖才行，齊子概身子一側，讓那辮子鏢刺中肩膀，雙手用力一扳，將庫圖腰骨折斷，虎吼一聲，丟向人群處。

只見娜莎肚子里猛地射出三支箭來。此時兩人距離極近，諸葛然剛喊完「快閃」，那箭已到胸口。齊子概無暇他想，左手推開娜莎，力灌右手，橫在胸前，三支短箭齊齊貫穿手臂。

諸葛然笑了笑，拉了張椅子坐下，雙手拄在拐杖上，盯著娜莎道：「你是漢人，本名叫什麼？」

忽地，那人「啊」了一聲，撲倒在地。李景風喘了口氣，見諸葛然站在那人腳邊，知道是他救了自己，訝異道：「你會武功？」

「謝公子說的。」李景風對諸葛然向有戒心，接著道，「他是沈公子的謀士，我見過他幾次。」

幾乎同時，雙鉤已勾住齊子概腰身，一拳一腳打在齊子概前胸後背。然而雙鉤只傷著皮肉就被齊子概腰間肌肉夾住，難以寸進，拳腳更是如中堅鐵。

其實只這一靠，那女子便已身亡，齊子概將她擊飛，不過是阻擋後面殺上的人馬。此時庫圖揮刀砍他下盤，齊子概縱身後退，忽聽李景風喊了一聲「小心！」，背後風聲響動，齊子概一彎腰，刀光險險從他頭頂掃過，削落幾片髮絲。齊子概左足向後飛起，一記蝎尾腳正中後面那人面門，把那人下巴牙齒連同面骨踢個粉碎，摔倒在地。

……

剎那之間，刀、短劍、短棍、匕首、峨眉刺，還有幾種李景風叫不出名字的兵器紛紛往齊子概身上招呼。屋中狹小，騰挪不易，齊子概放開鞭子，腳踏罡步，走前鑽后，肘擊膝頂，拳打腳踢，場面亂成一團。

齊子概笑道：「沒事，沒事，明天再說。」

「不想放過我的鬼多了去，得了。」諸葛然道，「要是做鬼就能報仇，滿大街都是惡鬼索命啦。唔……想著也挺壯觀。」他沉思半晌，彷佛真在想著滿街惡鬼抓人會是怎樣的景況。

風小韻喊道：「那是卓新乾的案子，跟我沒關係！我也是聽卓猛說的，卓猛就是庫圖，假扮我丈夫那個！」

「那也要有個良字啊。」諸葛然道：「你他娘的是夜榜的人，起碼得先從良才算得上逼良為娼。」

「蠻族入了關，帶了銀錢進來，請夜榜把守，把尷尬人在路上給截了，以免被人發現通道。」諸葛然看看周圍十余戶房屋，接著道，「二十幾個殺手，每年兩千兩的花銷，這窮山惡水有什麼值得守的？」

這雷霆霹靂般的幾下攻勢直把李景風驚呆了。他想起小八說過，要當天下第一，可這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只怕不是下多少苦功的問題。天下第一百若是有三爺的一半能耐，只怕自己窮盡一生也達不到。

說罷，諸葛然起身推門，另找屋子睡去。

李景風道：「快說，夜榜是不是跟戚風村有干係？」

「看來就在這冷龍嶺上了。」齊子概道，「還有件事，戚風村，小猴兒記得嗎？」

李景風道：「三爺，你聽見了，饒刀寨跟戚風村的事沒幹系！」

「冷刀李追？」齊子概摸著下巴，問道，「有什麼特色？」

只見齊子概搶上前去，飛起一腳，將攻擊胡凈那人踢得撞上屋頂，又重重落下，眼看不活了。李景風一分神，拆招慢了，那壯漢一拳穿入中宮，李景風只覺胸口被一股巨力打入，喉頭一甜，腦袋昏昏沉沉，心想自己怎生如此不濟，一拳便被打得如此凄慘？

李景風慍道：「不是你是誰？」

齊子概嘻嘻笑道：「瞧不出你這麼愛計較。小猴兒那點能耐，算不上什麼功夫。」

猛地，一隻大手介入，將兩人分開。李景風見三爺出手，知道會有處置，退到一旁和_圖_書。

齊子概身上大小傷口二十余處，都是皮肉傷，唯獨右手被三支短箭貫穿。他要李景風鋸斷箭頭，抽出箭時血流如注，上了金創葯，包紮停當，齊子概才去洗澡，換了身新衣服。

李景風道：「他說他高過車輪就開始練武了。」

「這二十幾個殺手連齊三爺都覺得棘手，還有誰用得著這陣仗？」諸葛然道，「躲在這天寒地凍荒山野嶺的，肯定不是為了行刺。」

胡凈見齊子概神情肅穆，怕他動怒，忙道：「別打了，當三爺不在嗎？」

「你瞧，我剛才問年紀，這下派上用場了吧。」齊子概插嘴道。

李景風驚道：「夜榜？！」

李景風被這話驚起，搶上前去抓風小韻肩膀，風小韻見他來勢兇惡，反手一巴掌朝著李景風臉上扇去，李景風眼捷手快，一把抓住她手臂，問道：「你剛才說什麼？戚風村什麼案子？」

李景風忙道：「別問副掌！」

那辮子鏢吞吐如電，搶先插|進齊子概肩頭，齊子概抓住髮辮，猛力一扯，那人正甩頭抽回辮子，沒想齊子概這一扯之力如此巨大，兩股力量撞在一起，只聽「喀」的一聲，那辮子鏢殺手頸骨斷折，軟倒在地。

諸葛然道：「別浪費時間了。我問，你答，問完，走人。」

齊子概問：「怎麼了？」

他反覆思量，不知該怎樣看待這位點蒼副掌門。

齊子概搖頭道：「渾元真炁可扛不住覺空首座的須彌山掌。」

「不是路過，不是採藥，狀似要上山查事情的，身份不清不楚的都是尷尬人。」

這一耽擱，庫圖又追了上來。地堂刀專砍下三路，若雙足受傷，這般環境下影響甚劇。前後右方都有兵器，齊子蓋猱身撞向左方一名使拳壯漢，那壯漢見他撞來，左肘右拳，肘擊面門，拳打小腹。齊子概若要閃避，非要挨上庫圖一刀不可，索性吃他一拳，見他手肘向自己面門敲來，猛吸一口氣，低頭去撞那手肘。

四人四騎，伙著兩頭羊，就這樣浩浩蕩蕩往冷龍嶺方向走去。

「騙誰？夜榜的，沒殺過人？」齊子概道，「我就不愛小猴兒叫我猩猩，叫久了，真以為我不長腦子？」

然則他有這個打算，身經百戰的齊子概又哪會不知？不等眾人散開，當即衝上前去。一般說來，房間如此狹小，即便高手也難以施展，然而齊子概不只內外兼修，拳腳擒拿和短打騰挪的功夫也精深至極。這群人多半手持兵器，雖不算沒有默契，但也不是久經訓練的配合，唯恐傷及己方，反倒施展不開。齊子概沖入陣中，左沖又突，他內力深厚無匹，磕著非死即傷，轉眼又打死兩人。

諸葛然道：「折磨人的法子多的是，例如把你手腳筋挑斷，送到點蒼當妓|女。」

諸葛然翻了個白眼道：「我可是點蒼副掌門，比車輪高時就開始練武了！」

齊子概笑道：「行，你說了算。」

「戚風村？」諸葛然瞥了李景風一眼，又望向齊子概，道，「不就是你這幾年還恩仇債的地方？」

齊子概再殺一人，還未喘息，左邊一把匕首，右邊兩隻峨眉刺同時襲來。庫圖就地滾來，將刀子舞成一團銀光，原來是使地堂刀的好手。齊子概屈起右肘格開峨眉刺，後退一步，左手一記甩掌拍下匕首，趁勢入懷，右肘一記貼山靠，正中那婆娘胸口，「喀啦啦」幾聲響，那婆娘肋骨插入心肺，齊子概貼著她身體，左拳擊在她小腹上，將她打飛出去。

卓新瞪大了雙眼，到此時仍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李景風想了想，覺得諸葛然所言有理。等胡凈把羊在馬上系停當，一起跟了上去。

諸葛然想了想，道：「你的線在哪？」

他說走就走，出了屋，另覓安睡之地去了。他生性怕死，深知明哲保身之道，這趟旅程已聽了太多秘密，生怕一不小心，沒了今晚的好運，把小命送在這冷龍嶺上。

風小韻點頭道：「是。卓猛想在我面前顯他伯父威風，提了這樁案子，那時我才十三歲，幹不了這事。」

卓新搖搖頭，苦笑一聲，頹然倒地。

正說著，齊子概又擊斃那名使長短刀的敵人。長鞭與辮子鏢同時掃來，齊子概向後縱躍閃避，忽覺後頭一人逼近，齊子概回身一掌，卻見是挺著大肚子的娜沙揮著匕首刺來。齊子概大吃一驚，方才娜莎一直躲在屋角，並未參与戰鬥，此刻卻突然殺到。眼看這一掌要將她擊斃，齊子概猛地縮手，抓住她手臂，將她一把甩開，娜莎卻忽然一拳捶向自己肚子，像是不要這孩兒似的。

「我真沒殺過人。那庫圖本姓卓，是卓新的侄子，他想討好我，引我進夜榜找了這個美差，挨凍一年有一百兩，守了一年，沒殺著一個人。」

李景風還不知發生何事，見那使拳腳的壯漢沖向諸葛然，諸葛然輕飄飄地閃身避過，李景風連忙起身搶上，接過那壯漢拳腳，又拆起招來。那壯漢奈何不了李景風，李景風也奈何不了對方。

諸葛然看著渾身血污，粘滿黃白腦漿的齊子概，冷冷道：「你今天不洗澡wｗw.hｅｔｕbｏｏk.ｃoｍ.com，別走近我三尺內。」

諸葛然哼了一聲，冷冷道：「福居館的刺客不是我派去的。」

娜莎臉色一變，哈哈笑道：「逼良為娼可是崑崙共議的大罪！」

「三爺。」諸葛然慍道，「你要調戲夜榜殺手，晚些我們迴避，你自便就是。」

齊子概收起紙筆，說道：「你也不用來找我還恩仇債。以後夜榜要殺你，九大家也容不下你，你找個地方躲起來，隱姓埋名，過安生日子。」又摸著風小韻頭髮道，「好好一個姑娘，打打殺殺做啥？糟蹋了。去。」

齊子概就站在火爐旁，劍眉橫飛，雙唇緊抿，宛如一尊巍然不可侵犯的神像。距離他最近的是村長卓新，兩人相距不過一兩步，卓新那雙原本慈和的眼睛此刻正如餓狼般盯視著齊子概。

李景風雖然只被打中一拳，卻斷了一根肋骨。

這二十餘人也各自驚駭，齊子概武功之高，生平未見。一雙鴛鴦子午鉞剛在他眼前弄影，齊子概肩一沉，側身撞去，那人「哇」的一聲摔倒在地。一支甩手鏢自后飛來，齊子概頭也不回，順手接過，向前一擲，那使子午鉞的正要起身，胸口一痛，一道血箭衝著房梁竄上，下起嘩啦啦一陣血雨，濺滿牆角，灑在正烤著的羊肉上。

諸葛然道：「打死人的見多了，打到氣死人的還是第一次見，你真他娘的有本事！」

李景風問道：「怎麼了？」

忽聽到胡凈呼救聲，只見胡凈肩膀上挨了一刀，險象環生，李景風雖想幫忙，無奈力不從心。又聽得一聲虎嘯，震耳欲聾，似要把小屋吼碎似的。李景風見齊子概渾身是血，腰間插著一支短鏢，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不少屍體，也不知是不是對手的血。

「我沒孩子。」風小韻慍道，「那是機關。」

「你手傷不輕，不休養個幾天再走？」諸葛然問。

風小韻咬牙道：「我說了這麼多，夜榜不會放過我。」

諸葛然啐了一口，對李景風說道：「小子，再告訴你一件事，夜榜收金買命，一個客人或許會老點一位殺手，可一位殺手未必只接一個客人。滅戚風村的人跟殺掌柜的未必是同一個主使，你要是往這鑽牛角尖，那就比羊還蠢了。」說罷，也策馬而去。

齊子概走到火爐旁，那隻烤羊早在戰鬥中被撞倒在地，也不知沾了多少血水。齊子概撕下羊腿，問眾人：「吃嗎？」李景風搖搖頭，道：「我吃乾糧。」胡凈也搖手道：「我……我也吃乾糧就好。」

諸葛然舉起拐杖，指著娜莎道：「我要是知道，還留著這娘們幹嘛？」

此時李景風也看出這二十餘人俱是好手，即便不如饒刀把子，比起祈威和老癩皮等人也不遑多讓。小屋中擠了這些人，兵器貼肉交錯，李景風瞧得膽戰心驚，雖知齊三爺功力通神，仍不由得擔憂起來。

實則李景風也是叫苦不迭。他要凝神拆招，又要閃避快三手的短劍，打是打不贏，輸了要賠命，纏鬥下去只怕氣力不繼。只聽快三手虎吼一聲：「操你娘的！」撲將上來。原來他打得惱火，竟不顧性命不管招式，只想將李景風一頓痛揍。李景風原本能避開這一撲，無奈被纏住了手腳，被快三手撲倒在地。

「別瞧這畜生不起，可比多數人都聰明著。」諸葛然道，「羊不會幹蠢事，你們仨捏著卵巴問問自個，這輩子乾的蠢事是不是比羊多？」

「你是雞嗎？」諸葛然罵道，「聽不懂人話？」

李景風道：「可你的腳……」

諸葛然道：「覺得不可能，為什麼還要說？何況就算放了你，」他舉起拐杖，指著齊子概，「這臭猩猩就算多斷兩條腿，靠著一隻手也足夠把你抓回來。」

風小韻一咬牙，道：「有個叫冷刀李追的萬兒參与了這件事。」

卓新微笑道：「諸葛副掌，我沒猜錯吧？你怎麼覺得你還能問話？」說罷，卓新嘴角滲出黑血，顛退幾步，坐倒在地。

李景風沒料到諸葛然竟欣賞他，又不想把青城往事說得太清楚，於是道：「他愛捉弄人，明明會武功，卻騙我保護他。」

「總之，我還沒殺過人。」風小韻咬牙道，「差一點就殺到名滿天下的齊三爺了。」

李景風避開拐杖，看向快三手，只見他嘴歪眼斜，一眼大一眼小，不住抽搐，顯是發了風症，不死也得殘廢。

齊子概道：「這二十多人便是今日這二十多人嗎？」

風小韻搖頭道：「有的是，有的不是，我不清楚。」

「風小韻。」

李景風聽他這樣講，心想：「三爺又向副掌學舌。」

齊子概道：「你還知道什麼？說吧。」

「你們守在這多久？忙些什麼？」諸葛然問。

李景風道：「副掌，我們上去幫忙！」

李景風不知該不該信，他性子溫和，對諸葛然的厭惡多來自於掌柜之死以及點蒼要破壞崑崙共議規矩這事，可關於崑崙共議，他至今也沒想出反駁諸葛然的理由，掌柜之死若真與諸葛然無關，那也無厭惡他的理由。何況他也知道齊子概所言非虛，這段行程，諸葛然確實對自己和*圖*書頗為「另眼看待」。

「差他娘的好大一點。」齊子概道，「就沖這事，明年除夕，到戚風村來給我拜年……」

快三手騎在李景風身上，勢若瘋虎，舉起短劍便向李景風臉上戳去，喊道：「閃你娘！閃你娘！閃你娘雞八毛！」李景風側頭閃過，快三手又往另一邊戳去，李景風又閃，快三手再刺，李景風再閃。快三手連刺了五六刀，仍是不中，氣血上涌，兩眼通紅，仰天狂吼一聲，舉刀就往李景風胸口刺下。這下當真閃無可閃，李景風正要將他推開，不料快三手刀至中途，突然兩眼圓睜，口吐白沫，竟被李景風氣昏過去。

風小韻訝異道：「你見過他？」

「好奇嘛，這麼水靈一個姑娘，二十就生孩子啦。」

只片刻交鋒，齊子概雖吃了一拳，中了一鏢，卻已殺了五人。眼見場面如此慘烈，卓新拾起鞭子，喊道：「拖住他，耗他體力！別硬碰！」卓新是這幫人的首領，武功見識不俗，單看他挨了齊子概一記穿心腳只傷不死便知。他見齊子概武功蓋世，知曉若硬碰，只怕連拼個同歸於盡也難，只能消耗他體力，緩緩圖之。

「喔？」諸葛然看向李景風，忽地哈哈大笑，「原來你就是福居館逃出來的夥計？是沈家兄妹救你出來的？」

齊子概想了想，使了個眼色，李景風會意，上前替風小韻解開繩索。風小韻訝異道：「你放我走？」

齊子概道：「戚風村就一個小村莊，夜榜幹嘛對它動手？」

過了會，娜莎悠悠醒來，見著李景風等人，正要掙扎，這才發覺自己被綁在椅子上。她奮力扭動手腳，罵道：「你們幹嘛！快放開我！」

諸葛然道：「怎地？」

此刻空間廣闊，那六人動作更加伶俐。卓新把長鞭舞得密不透風，那使辮子鏢的不住進退，不時甩頭，辮子鏢被他使得如鏈子鏢一般靈動。餘下四人兩個使拳腳掌功，一人使雙柄小短鉤，一人使長短刀。

娜莎被綁在椅子上，除了諸葛然，餘下三人各自檢視傷口。胡凈肩膀和腰間各中了一刀，傷口不深，背部一塊大淤青，是被人打了一拳。

火光搖曳，卓新手緩緩摸上腰間。他穿著一件厚重棉襖，李景風見底下藏著一捆長鞭，黑漆漆，油亮油亮，正要開口示警，卓新猛喊一聲，手一抖，一條黑溜溜銀亮亮的事物飛出，猶如出洞的驚蛇，連竄帶卷，往齊子概臉上咬去。

「小猴兒把昨天的事給琢磨透了？」齊子概問。

「得，沒別的事了。」諸葛然起身道，「三爺愛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我去睡啦，剩下的明天再說。」

李景風每次看齊子概動武，都只有佩服。一名使短劍的兇徒看了過來，喊道：「這還有三個！」猛地搶上，幾步逼至牆角。李景風守在諸葛然身前，見對方攻來，心中一驚，諸葛然沉聲道：「莫慌！」李景風見對方肩膀一動，連忙側身閃避，卻看另一頭胡凈已退至牆邊，跟另一名兇徒交上手。胡凈功夫不高，招架困難，沒幾招便險象環生，大喊道：「救我！」李景風想去幫忙，又聽諸葛然道：「你沒那本事，顧好自己！」李景風連忙收斂心神。

齊子概想了想，問：「小猴兒雖然討人厭，可他挺欣賞你，你卻對他頗有成見？」

「拖久了，你哥找上我哥可就麻煩了。」齊子概聳聳肩，「綁架點蒼副掌可是大罪。」

快三手怒不可遏，暴吼一聲衝上前來。此時又一人攻來，那人並無兵器，揮拳打向李景風。說到拳腳拆招，李景風這段日子跟齊子概練得純熟，見一招拆一招，見一招拆一招，那人功夫怎及齊子概精妙？招招受制，無法施展，快三手在旁狂戳亂刺，就是沾不著李景風。李景風以一敵二，既無半點勝算，也無一絲敗像。

可這快三手今日見了鬼，前頭那人武功蓋世，自己近不得身也還罷了，眼前這名少年騰挪又慢，腳步虛浮，不但算不上高手，連武功都算不上會。可自己長刺短戳，左曲右回，那人彎腰低頭，扭腰擺臀，怎麼就是戳他不中？

「你有沒有其他認識的人參與這件事？」齊子概問，「隨便誰都行。」

「你就是性急。」諸葛然道，「我說個結論，咱們沒找錯路。」

風小韻見他神態兇惡，忙道：「都說不是干我的，別問我！」

可任他如何快，李景風總能閃得更快，莫說傷著，連衣角都沒碰著。李景風也是避得兇險，又聽諸葛然在後面罵道：「打他啊！不打他怎麼行？」李景風聽得心慌，他只會一套羅漢拳，方扭腰避開一刀，一招「十字叉掌」打向快三手面門。

李景風不知道聽不懂人話跟雞有什麼關係，但他想諸葛然身材矮小，又有殘疾，此刻比齊三爺更危險，於是兩眼盯著眾人，一步步退往牆角。胡凈見狀，也緩緩往牆角退去，唯有齊子概仍站在原地，宛如鐵鑄，絲毫未動。

胡凈牽了兩隻羊走來，喊道：「副掌，照您吩咐，牽了兩頭羊過來！」

李景風見他說得認真，問道：「副掌門，你該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