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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讓薩神的光輝照進關內，那裡是黑暗之地，是不見陽光的多索城，他們會引來湮滅。」

顯然，他們希望藉由奈布巴都之手除去阿突列巴都的威脅，或者兩敗俱傷。古爾薩司有些失望，看來只殺了三個掌門的震懾力尚有不足，如果九大家掌門都死了，亞歷與努爾丁定然更為驚懼。

發生什麼事了？古爾薩司聽到吵鬧聲，甚至聽到歡呼聲，彷佛有人呼喊著薩爾哈金的名號。

塔克望向古爾薩司，對著紅毯盡頭單膝跪地，像是恭迎古爾薩司來到一般。

場面頓時混亂，努爾丁、察刺兀兒搶先衝到帳篷外，亞歷起身道：「古爾薩司，我們避避！」

「薩神在上，尊敬的古爾薩司，有什麼事值得您召集巴都的薩司們聚會？」亞歷開口，聲音低沉迷人。

回到奈布巴都的路上，古爾薩司沉思著。

「那麼聖山呢？」古爾薩司說道，「薩神的子民已經多少年沒踏上聖山？作為薩司，你們不懊惱無緣得睹衍那婆多聖容嗎？」

「阿突列巴都的想法一直不變。」達珂道，「背離教義的信徒沒資格上山，信仰不堅定的信徒不能上山，彎刀上沒沾過三個盲玀鮮血不能上山。」

「葛塔塔巴都也會幫助瓦爾特一同抵抗盲玀。」努爾丁附和。

「他們曾經有過信仰。一百多年前，關內有跟隨薩神的人。」亞歷道，「以古爾薩司的智慧，應該聽說過北風與太陽的故事。」

他依然是受萬人敬畏的古爾薩司，當他走過金黃地毯時，兩側民眾左手撫心，彎腰恭敬。廣場上原本的嘈雜聲漸次安靜，最後鴉雀無聲。

努爾丁終於找到機會，趁機介面道：「我也擔心達珂的態度，你看到她是怎樣羞辱我！她比最毒的蛇還要惡毒，比最烈的母馬還難馴服，葛塔塔不能與阿突列並存！」

「如果九大家要報復呢！」察刺兀兒不安道，「邊關就在瓦爾特巴都東邊！」

頓時人潮洶湧，歡聲雷動，數萬人巨大的聲浪回蕩在周圍，掩蓋了古爾薩司的聲音。

但不消滅頑固的阿突列，就算聖山開放，阿突列也不允許其他人侮辱聖山。

「我們必須打開大門，讓薩神的光照進關內。」古爾薩司繼續勸說。

殺九大家掌門只是示威，他相信古爾薩司已經做好準備隨時發動攻擊。何況如果九大家真要報復，瓦爾特也需要奈布的協助，他們畢竟是邊關外第一線。

一百多年了，他們教義中期待的薩神之子終於重又回歸。

「用你的彎刀來爭取！」達珂大聲道，「殺了達珂，在三日戰爭里拿下最多的人頭！」說完，無視會議還在繼續，大踏步離開了帳篷。

楊衍抓和*圖*書住古爾薩司乾枯瘦癟的左手，輕吻一下。歡呼的聲浪更大，古爾薩司甚至看見人們的淚水。

古爾薩司也起身，亞歷在前戒備，兩人快步走出帳篷，只見達珂手持火把站在不遠處，她的笑聲尖銳得像是刀尖刮擦在鐵板上，笑得幾乎要彎腰捧腹。

「亞歷薩司要去紅霞關敲門嗎？」古爾薩司問道，「迎接你的會是弓箭還是擁抱？」

「蠻族的故事來自一個奴隸。」古爾薩司回答。他當然聽過，那是西方一位奴隸說的故事，那些故事在薩族間廣為流傳。

古爾薩司那雙綠眼猛地睜大，腳步放慢，終至停下。

「這算不算展現力量與智慧？」古爾薩司環顧眾人。

「就算古爾薩司允許，達珂也不會允許。」亞歷道，「只要阿突列願意接受融合，且在不為難我們的情況下，蘇瑪巴都願意接受團結。」

「葛塔塔也有勇士？」達珂嘲諷道，「我上回去怎麼沒見到？」

亞歷道：「團結不能只是四部。如果我們要入關宣揚教義，阿突列是一把刀，不是插入敵人胸口就是插入我們背心，天知道他們會做出怎樣瘋狂的事來。」

「現在沒有帳篷，紅色草原上是誰的血？」達珂踩著屍體哈哈大笑。

「瓦爾特的戰士不是懦夫！」察刺兀兒不悅，雖然他是五大部落中最弱小的一部，也不能任人嘲諷，「我們也有對抗盲玀的勇士！」

這是有條件的允諾，但也是將蘇瑪的問題轉變成阿突列的問題。

「誰都行。」古爾薩司說道，「但我想，團結才是首要。我夠老了，你們憂心我在權位上眷戀太久嗎？」

楊衍找上了塔克，還是塔克找上楊衍？古爾薩司瞬間明白，他中計了，他正在眾目睽睽之下迎接楊衍。

「至於誰來領導。」達珂驕傲地挺起胸膛，「《騰格斯經》說得很明白：力量與智慧能引領人們走向光明。誰有力量與智慧，阿突列巴都就追隨誰。」

「五大巴都要統一，我是贊成的。就算不統一，我也會讓薩神的光照入關內。」達珂望向察刺兀兒，「那時瓦爾特巴都要向我們提供糧食、奴隸，還有道路。」

「唰」的一聲，達珂忽地抽出彎刀，這舉動引起所有人注意。達珂不理會所有人，她彎下腰來，從腰間皮帶里抽出一塊沾滿油的臟布，擦試她的彎刀。

陰狠爬滿努爾丁臉上，他望著被大火吞沒的帳篷道：「葛塔塔願意與奈布同盟，共享聖山，共同傳播教義！」

「我們曾經有過很好的機會，是薩爾哈金用生命換來的機會。一百多年前，怒王死後，九大家內戰，但我們錯失這機會。」

「我已經展現力量與和-圖-書智慧。」古爾薩司道，「如果你們還不願團結，我只能表示遺憾。」

不能讓子民承受巨大的失望，古爾薩司拉起楊衍。楊衍緊緊抱住古爾薩司，那模樣真像一個孩子抱住慈愛的爺爺。

「楊衍哈金！」

對於聖山，阿突列的堅持是最難動搖的。

古爾薩司轉過頭去，帳篷一角果然燃起大火，火勢甚急，大帳篷轉眼半片陷入火海，怎麼突然起火？難道有刺客或埋伏？

接近亞里恩宮殿時，他聽到有人大喊：「古爾薩司來了！古爾薩司來了！」

「九大家敢來，阿突列很樂意增加奴隸數量。」達珂舉起擦得油亮的彎刀，「瓦爾特的懦夫乖乖退到戰士身後去。」

「努爾丁薩司，我們不在這裏爭論教義，我們討論事實。」

他相信這是薩神的安排。

「沒有什麼教義不同！」達珂銳利地尖叫，「真理只有一個！《薩婆多經》指引方向，《騰格斯經》開啟道路！榮耀薩神的方式就是信仰，為了死後的榮耀與幸福！其他都是異端！異端！」

「是未來的哈金！」

「我看錯你了。」古爾薩司說道，「我得用餘生彌補這個錯誤。」

「我知道那兩扇門後面是什麼了。」

「亞歷薩司，你的意思是薩爾哈金是北風？」努爾丁顯然不太高興。除了蘇瑪巴都，其他四個巴都都相信薩神之子的傳說。

她竟然放火燒了帳篷。

瓦爾特巴都就在邊關外，是前線，察刺兀兒的擔憂不是沒道理。

「來自蠻族，但有智慧。」亞歷說道，「為什麼關內的薩教徒會一個不剩？北風已經失敗了，薩神給我們的恩賜是太陽，不是北風，我們要學慣用太陽的方法。」

王宮衛士清出道路，讓馬車暢行無阻。古爾薩司看不清王宮前的廣場發生了什麼。他打開車門，高樂奇已在車旁等候，為他取來階梯。他腳下已鋪上金黃色鑲紅邊的編織毛毯，那是與蠻族的交易品，唯有祭祀時可用，只有薩司與亞里恩親眷有資格走上這條地毯。

他相信達珂會說殺就殺。

「我允許你的教義，不同的思維可以並存。如果不能用和平的方式求同存異，征伐時期的悲劇會再度重演。奈布巴都追隨神子，但未必要用神子的方式治理。」

沒等他轉頭，楊衍快步走上，來到金色地毯中間，單膝跪地，左手撫心，彎腰行禮：「感謝古爾薩司將我從盲玀中拯救出來。我將依循薩司的智慧，在父神指引下，帶領奈布一統五大巴都，消滅九大家，賜予眾生智慧。」

達珂帶著「噹啷噹啷」的腳步聲來到朝西的座位前，正對著古爾薩司。她古銅色且富彈性的肌膚恰恰與古爾薩司ｈttｐs://m•hｅtuｂｏoｋ.ｃoｍ•ｃoｍ的乾枯細瘦形成鮮明對比。一男一女，一動一靜，一個正當盛年，一個年逾古稀，達珂狂野，古爾薩司卻是公認最具智慧的薩司，兩人恰恰對面坐著。

「你們在做什麼！」馬夫大聲喝叱。古爾薩司掀開轎簾看去，整條馬路上都是人，許許多多人堵塞了街道。

古爾薩司輕易除掉九大家三名掌門，他震懾於他的手段。當初奈布巴都堅決打通聖路，從英雄之路送入卧底，其他巴都都在嘲笑這舉動，現在證明古爾薩司的作為更有遠見。

瀆神可不好，這種侮辱足以引起直接戰爭，且會逼使阿突列的戰士更加狂暴。

「這是薩司的鑾轎，還不讓開！」馬夫揮動鞭子。但不是這群人不肯讓開，而是街道太過擁擠，他們就算想讓，一時也騰不出路來。

「達珂已經說出讓阿突列加入的辦法。」古爾薩司說道，「三位薩司呢？」他首先望向最為勢弱的瓦爾特巴都薩司察刺兀兒。

達珂上次去到葛塔塔時正是三日戰爭，她在那獵取許多人頭，打得努爾丁向外求援。努爾丁氣到臉紅，站起身來道：「收回你的話，否則會有紅色的草原！」

這也是他不急著讓楊衍成為薩神之子的另一個原因。蘇瑪教派不承認薩神之子存在，這會讓他們想起薩爾哈金統治時期。當然，薩神之子重新降臨也能動搖他們的信仰，但對亞歷而言肯定不是好事。

古爾薩司望向葛塔塔巴都的努爾丁。

有句關內古諺是怎麼說的？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古爾薩司鐵青著臉，正要開口解釋，高樂奇大聲道：「薩神在上！讚美古爾薩司，感謝古爾薩司！」

「什麼？」人群的聲音太大，即便楊衍在他耳旁說話，古爾薩司還是聽不清。

一名身著華服的官員領著八名士兵快步攔在馬車前，嘈雜的聲音讓車廂里的古爾薩司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官員與車夫打過招呼，來到車窗旁，左手撫胸行禮，恭敬道：「尊敬的古爾薩司，亞里恩恭請您前往王宮。」

「親愛的古爾薩司。」亞歷道，「蘇瑪願意團結，但教義……」

「我明白了。」古爾薩司回答：「讓會議結束在這，我會處理達珂。」

塔克在盡頭的廣場，只見他站在新搭建的祭台上，身後站立一人，身形隱約有些熟悉。古爾薩司年紀老邁，雖然有同齡人中值得自誇的視力，但已不復年輕，他往前走去，想看清塔克身後的人是誰。

薩爾哈金是騰格斯教派，對原始教派並不寬容，許多當時的原始教派信徒都被殘殺。

察刺兀兒道：「瓦爾特贊成同盟，但領導人選需要從長計議。」

「事實是我們之間有矛https://www.hetubook.com.com盾。」察刺兀兒薩司說著，「如果古爾薩司想要入關，瓦爾特巴都願意讓道。」

楊衍？

所有人都目送著古爾薩司，古爾的目光卻緊盯著祭台。他終於看見那人，一雙醒目的紅眼。

戰爭……這是他最不想用的方式。就算消滅了阿突列巴都，奈布也會元氣大傷，對入關沒有好處。如果能讓楊衍成為薩神之子……不，以楊衍現在的情況，走到達珂面前，達珂會直接砍掉他的頭，甚至會在他頭上撒尿，嘲笑他說：「這也配當薩神之子？」

除了達珂之外的三個祭司都露出了猶豫的表情。

薩爾哈金死後，薩教內亂，分裂成五大巴都，這也是後來為何關內陷入內戰，薩教卻未趁機入侵的原因。

「不用擔心九大家，我不認為他們敢出關。」古爾薩司閉上眼，把話題拉回，「他們花更多的心思內鬥，這讓他們虛弱，也是我們的教訓。」他的語氣總是堅定、平穩，讓人信服。

「恭迎古爾薩司！」塔克左手撫心。

努爾丁猶豫，雖然他在葛塔塔是身份最高的薩司，但他的決斷力不如其他薩司。正思考間，忽地聽到察刺兀兒喊道：「著火啦！」

「啊，今天有個美麗的早晨。」達珂伸個懶腰，神清氣爽，手臂與靴子上的鐵環不住噹啷作響。她在護衛隊的簇擁下大踏步離開，留下一臉鐵青的四位薩司。

「努爾丁薩司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古爾薩司提醒他。

察刺兀兒也說道：「就算達珂死了，下一任薩司也會是個瘋子。他們幾乎每任薩司都是瘋子。何況還要應付他們的三日戰爭。他們敵視其他巴都，就算我們四家團結，他們還是會獵殺所有上聖山的信徒，戰爭無可避免。」

雖然侍衛們很快就送來新座椅，但四位薩司並沒有坐下，顯然他們都不想讓這場會談持續太久。古爾薩司再度望向亞歷。

「我們的教義不同。」亞歷道，「古爾薩司，這是問題的根本。」

所以讓楊衍屈服非常重要，他必須完全掌握這個薩神之子。

亞歷輕舉右手，示意自己要發言。他的儀態非常優雅，也顯得禮貌：「誰來領導？」

「仍是那個比我還古老的話題。」古爾薩司道，「我希望讓五大巴都合一，將真信散播至關內。三十幾年來我已經說過許多次，薩神不希望我們分裂。」

那似乎是亞里恩宮殿的方向，怎麼這麼多人？

道路兩旁人們紛紛跪下，對著座車左手撫心，古爾薩司甚至見著不少人眼眶含淚或伏地大哭。

馬隊與鑾轎駛入奈布巴都，但沒有之前的一路通暢。古爾薩司察覺到鑾轎前進變慢，似乎受到阻礙。

車夫將馬車駛往亞里恩宮殿，越往前去人和*圖*書潮越是洶湧，但他畢竟是薩司，無論怎樣擁擠的人潮，他們都會儘力排開一條道路給鑾轎通行。

「紅色草原上是誰的血？」達珂跳了起來，蹲坐在椅子上，揮舞著彎刀，「不用等到草原上，現在就可以見血！」

如果真要開戰，那就開戰吧！如果順利，他會支持塔克成為下一任哈金。至於誰來領導，根本不是重點，他手上有楊衍，讓薩神之子領導五大巴都，古爾薩司領導薩神之子，合情合理。

亞歷道：「若說共享聖山，蘇瑪巴都是願意的。很久以前我們就說過，聖山不需要封存。聖山屬於所有薩神子民，不屬於任何薩司，也不屬於五大巴都。」

「只要能說服達珂。」亞歷說道，「我們都願意團結，讓聖山的道路充滿信徒，讓關內接受薩神的照耀。」

「讚歎古爾薩司，歌頌古爾薩司，是他的睿智為我們入關找到了希望！」

「薩神之子就是希望！」塔克亞里恩繼續說著。

察刺兀兒與努爾丁都看向古爾薩司，達珂身子斜側著，她連坐姿也不端正。

楊衍是在必要時用來對付阿突列與其他兩個巴都的，至於蘇瑪，政治上的交換會更容易一些。

他望向窗外，聖山依然聳立，聖衍那婆多的聖容依然被保存在聖城裡吧？

「偏離教義的都不是事實。」努爾丁道。

「力量與智慧。」古爾薩司緩緩說道，「我殺了九大家三個掌門。」

不安在他心中升起。

他話中的恐嚇之意已很明顯，同時也是示警，他已經對九大家動手，不怕對其他巴都動手。

五大巴都的護衛都已趕來，葛塔塔的護衛想要發難，阿突列部的護衛早已上前保護他們的薩司。

亞歷一個閃身，用寬厚的肩膀護住身後的努爾丁：「達珂薩司，這帳篷里不允許見血！」

周圍護衛隊伍見火起，早搶上前來，葛塔塔部的護衛正要上前，達珂丟下火把，抽出彎刀，躍向葛塔塔護衛群，這一刀快逾閃電，當即斬下一顆人頭，又揪住一人一扯，將他甩倒在地，雙手握刀劈下，人頭沿著血柱向前噴了足有一丈遠。

古爾薩司終於聽清了，老邁又滿布皺紋的臉龐露出微笑。外人看來，會以為這是欣慰的微笑。

她盯視著古爾薩司，就某方面來說，她與古爾薩司在這上頭也形成對比，達珂信奉力量，古爾薩司代表智慧。

古爾薩司吩咐車夫：「到亞里恩宮殿去。」

「力量來自信仰，左邊房間是你的祈禱房，裡頭是薩神的神像。智慧來自真神，右邊房間收藏著原版手寫《薩婆多經》與《騰格斯經》古本，那是先知傳達薩神的智慧。」

這話讓所有人驚訝，連達珂也挺起了上半身，彷佛聽到一個不可思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