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以火為明
第二十章 後院起火(下)
「我不當狗。」楊衍道,「當狗只能聽主人的命令咬人。這些權貴都是一個模樣,他們不會幫我報仇。」
沈玉傾見掩飾過去,朱門殤沒起疑,讓開道。朱門殤走至謝孤白身前,將兩根細竹筒拔起。
「別回去。」唐驚才抓著丈夫手掌。沈從賦訝異妻子的慌張,笑道:「你怕什麼?玉兒的性子,還怕他吃了我?」
他低頭見謝孤白衣服臟污粘黏,又見一旁煮著鍋沸水,倒了沸水進銅盤,取手巾沾濕,用小剪刀將謝孤白衣服從襟口處剪開。他小心翼翼,只怕驚擾傷患,先剪下右邊袖子,用濕手巾擦去手臂臟污,又繞到左側,同樣從襟口處剪開,將袖口剪下。這裏粘了許多血,凝固后結成塊狀,與肌膚粘在一起,剪刀施展不開,沈玉傾用手巾蘸水化開血跡,費了好些功夫才剪開。
沈玉傾心知失態,說道:「我是怕朱大夫又當我說場面話,你們都說我虛偽。」
楊衍道:「他一直瞧著我這,買賣都不用心。」
「我也想過這問題。」楊衍道,「照你的說法,古爾薩司是個深謀遠慮很有才智的人,他一眼見到我就知道我有什麼用,就算我沒用,先留著也不是壞事。若是不打算留著,單憑我從關內來,他就能殺我,但他一口拒絕,沒殺我,他是這樣善良的人嗎?」
「不,是薩族人。他全名叫高樂奇?喬。姓氏在後面,他姓喬。」
唐驚才撇著嘴不快道:「男人有事不說,就是打算出去跟別的女人說。」
大哥身上怎會有這種印記,跟薩教有關嗎?沈玉傾心中一突,恰好朱門殤回來,他忙將袖子蓋上。
王紅也只住得起這裏。楊衍每日待在帳篷里,王紅忙累一天回來,就纏著王紅教導他關外知識,把那些咖咖查查砸吧嘴的人名地名歷史人物用心記得。之前王紅在山上要他記這些詞,他雖也儘力去記,總不像現在這樣廢寢忘食。
「你能幫我嗎?」楊衍問,「幫我想辦法。」
「你他娘的瘋了,操!」王紅尖叫,站起身來,「你他娘的真瘋了!連……」
帳篷區則是無力負擔土租與興建房屋的窮人所住,落在巴都南方,貧窮者會在這搭建帳篷,帳篷視為暫住,不收租金,這是亞里恩的恩惠。如果掙到錢,帳篷區的居民也可以蓋房屋,通常來說,新屋會沿著巴都周圍蓋建。假若他們看上的土地已有帳篷,他們可以付一筆小小的「要地金」來取得土地,約摸是半年份的土租,且帳篷的原居民不能拒絕,因為他們只是暫住在土地上,而非向亞里恩租借土地。
王紅苦惱著贖回父母弟弟的錢要去哪找,楊衍則是對著路上的石雕嘖嘖稱奇。他總算見著了薩爾哈金的石像,又問了奈布巴都的位置。據王紅解釋,三龍關在奈布巴都東北方,那是瓦爾特部落的領地。
王紅罵道:「發你個白日夢!古爾薩司監視你幹嘛?」
沈玉傾搖頭。
沈從賦拍拍妻子手背,道:「就聽你的。」心底卻莫名籠著陰影。
「現在用不上,最好也別用上。」朱門殤回道,「他今天醒過,話都說不出來,我用藥讓他睡去,你有什麼想問的?」
楊衍道:「右邊那帳篷底下,後面,和-圖-書賣羊奶那個男人。」
他們知道王紅去古爾薩司的牧地見了父親蒙杜克,兩人不知道說些什麼,沒多久王紅就被衛隊驅趕離開。
就是林沖,楊衍想著,那個忘記一家深仇,為仇人賣命的林沖。
「我沒跟你講過我家怎麼成為奴隸的。」王紅道,「我的祖先是漢人,信奉的是明教,一百多年前,薩爾哈金討伐異端,明教總壇被攻擊,關內明教出關衛教,戰敗后,所有明教徒都成為奴隸。古爾薩司就是找著當年明教後裔保留下的崑崙宮地形圖,才策劃刺殺九大家立威。」
沈從賦有些不明白,大哥謀反,掌門傳位給玉兒,這當中若說沒什麼毛病,難以置信。
楊衍也不跟她解釋。
王紅道:「瞧見了,怎樣?」
兩人都身無分文,祭司院給了王紅一份工作,負責在院里整理書籍公文,收入微薄得難以糊口,更不用說租屋。王紅四處求告,一名善良的小祭借給她一頂小帳篷,搭建在奈布巴都外的帳篷區。
「大哥的性子要強好勝,又有些暴躁……總之也不清楚。」
「也不難。」沈玉傾笑道,「朱大夫這幾天累壞了,也歇口氣。我不放心交給別人,小妹跟夏姑娘也不方便。」
「薩醫?」沈玉傾一愣。百多年前,薩教還與關內有往來,從薩教傳來的醫術就被稱為薩醫,與關內醫術頗有不同,但擅者甚少。蠻王興兵犯境后,中原斷絕與薩族間的往來,與薩族相關的書籍文冊多被焚毀,信薩教者多被屠殺,精善薩醫者於是更少,縱然有人擅長此道,為避禍也不敢使用。
「不知道。」王紅說道,「他好像什麼事都沒幹,中規中矩。他既不親民,也不暴虐,整天待在宮殿里喝酒,唯一癖好就是有些好色,除了八個寵姬,還豢養大批舞娘。」
王紅說自己自幼出關,之前又是奴隸,塔克的風評實在不清楚,說好替楊衍打聽,幾天後卻是一臉泄氣模樣。
不過王紅更衣時,楊衍每次都乖乖轉過頭去。他一點看的興趣都沒有,王紅調侃過他,懷疑他喜歡的是男人。
看起來是無害的野草,卻是劇毒。
已是酉時,沈玉傾守在帳篷外等著。他來了好一會,但沒有叫人。謝孤白已昏迷五天,每日公辦后沈玉傾便會來探望,但朱門殤不允許任何人進帳篷,對傷情也少有透露。
「太多人參與這件事了。」這是古爾薩司的評論。其實古烈並未讓太多人參與,但他為了能成功殺掉古爾薩司,動用太多士兵守住王宮,這些士兵泄露當日值勤的更動,引起古爾薩司的注意。
沈從賦見妻子垂淚,忙道:「什麼死死活活,胡說什麼呢!掌門生病,傳位玉兒,大哥向來看玉兒不順眼,或許有了爭執,玉兒也沒重罰,這不是好事,但也跟咱們無關。」
沈從賦見妻子猜著,琢磨半晌,青城易主這事終究瞞不過妻子,沒多久也是要發布旨意,不如直說,於是起身到案桌前,從抽屜里取出一封信來,遞給唐驚才道:「掌門讓位,大哥謀反,被免去衛樞總指的職位,總算玉兒寬大,沒有追究。」
楊衍卻是一本正經道:「沒錯,他想馴服我。」
「難怪整天明
hetubook.com.com兄弟、景風兄弟的叫個不停。」
王紅點點頭。
沈從賦沉吟道:「怕你聽了不舒坦,有些事還是別多問了。」
唐驚才抹去眼淚,問道:「你就沒想過好端端的,雅爺為什麼要反?」
對於亞里恩而言,薩爾哈金才是他們受到祭司院掣肘的源頭。
「那還真不是,我是要他放鬆戒心。」楊衍想起那天亞里恩的車輛要讓道給祭司院的車輛,問道,「方才說起亞里恩,塔克亞里恩是個怎樣的人?」
朱門殤見他著急,更是疑惑,道:「他身上插著竹筒,不拔掉怎麼幫他穿衣?」
「他不是去鶴城見你妹子?車隊都沒回來,插翅就飛回青城,就這麼點時間能鬧出這麼大動靜?」
「你問亞里恩幹嘛?」王紅皺眉,「你應該想辦法討好古爾薩司。」
……
王紅一愣:「馴服?」接著捧腹笑道,「你是姓羊,真把自己當羊啦?又不是畜生,還得馴服?」
這是什麼?沈玉傾心下大疑,用手巾擦去血跡,下頭的烙印圖案漸漸清晰,像是條相互纏繞成圓形的火焰鎖鏈,圓形外圍也冒著火。
朱門殤拿著衣服走入,問道:「好了嗎?」
「又胡說,整天吃這沒來由的飛醋。」沈從賦板起臉來教訓妻子。
監視楊衍的共有六人,一個無依無靠的火苗子跟一個關外來的盲玀,這陣仗算不上嚴密,但也足夠慎重。他們把所知向衛祭軍稟告,然而楊衍真是個無聊的人,不僅無聊,還吃軟飯,靠著王紅那點供給過活。
「當你要辦一件大事,幫助你的人越多,成功的可能性越高,但泄密的可能性更高。即便他們不知道自己將要做些什麼,也可能造成泄密,無知者造成的危害不遜於泄密者。」
……
唐驚才見丈夫說得認真,收起玩笑,認真問:「是大伯那封信?」
「你應該等待古爾薩司,他想入關傳遞薩神的光明,他會幫你。」
「我想讓塔克幫我。」楊衍堅決道。
沈玉傾道:「還沒。朱大夫,你去通知小妹,我幫大哥換衣服。」
楊衍想了想,道:「所以這個塔克是個沒用的掌門?就跟……我師父一樣?」這樣說來,古爾薩司也像他師父,塔克也像他師父,不過像的地方不同。
「你得問他。」楊衍坐下沉思,「我琢磨好久,我猜,古爾薩司還是想用我,不然不會派人監視我。他權力熏天,要弄死我還不容易?」
那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楊衍跟王紅剛見過古爾薩司,離開祭司院,得為往後日子重新打算。
「把大哥送到青城去。」沈玉傾道,「離這隻有兩條巷子,不遠,護衛森嚴,也好就近照顧。」他見謝孤白臉無血色,身上的衣服臟污不堪,問道,「能順便幫大哥換件衣服嗎?」
「還有件事要跟你商量。」朱門殤道,「他現在傷勢稍有好轉,可以移動,我想在大街上醫他總不是辦法,大庭廣眾,誰知道又會出什麼亂子?小妹跟夏姑娘日夜輪流把守也累人,我想換個地方。」
「捕獵流民?」楊衍疑問。
「所以我猜……」楊衍道,「他想馴服我。」
「要不我寫封信問問鳳妹子。」沈從賦沉吟道,「或者回趟青城看看。」
因https://m•hetubook.com•com為集合著窮人,帳篷區又稱羊糞堆。這裡是巴都治安最差、環境最亂的地方,時刻飄蕩著一股羊糞味道。私娼、賭檔、銷贓、盜匪藏匿,許多低賤的人都住在這,正因三教九流雲集,這也是巴都情報彙集的地方,連同其他四大巴都的消息都能探聽得到。
「我讓小妹去歇會。」沈玉傾說道,「大哥好些了嗎?」
火炬在順如巷子綿延成兩條火龍,照得街道通明。屋檐上也站著許多守衛,各持火把,前後關照,凝神戒備。
楊衍說道:「他想讓我受些苦,多受折磨,看我人品,等他覺得可用,才會接我回去馴養。我得是他的狗,能幫他咬人又溫馴的狗。」
「喬也是漢人姓氏。」楊衍笑道。
朱門殤道:「我去屋裡挑件衣服,用沸水煮過再烤乾,順便吩咐些東西。你幫他除去衣服,我晚些回來幫他更衣。記得,別用脫的,把衣服剪開,能少驚動他就少驚動。」
王紅訝異道:「你當真呢?」又道,「少發白日夢!古爾薩司不肯認你,你就沒用!」
「這個月底,塔克會去獵場圍獵。」
王紅道:「古爾薩司想要一統五大巴都,還要將薩神教義傳至關內,他為這努力很多年,漸漸有了成效。其他兩個巴都也還罷了,蘇瑪跟阿突列兩個巴都教義差距甚大,如果有薩神之子號召,要凝聚五大巴都就容易,只是要人相信不容易。」
「無意中找著一本薩族傳來的醫書。」朱門殤道,「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瞧出丈夫猶豫,唐驚才倚進丈夫懷裡,膩聲問道:「瞧你臉揪著,有心事?」
王紅見他認真,又瞧了瞧,道:「若你說的是真的,古爾薩司要你,為什麼又說你不是薩神之子?就算是假的,他一手把你捧起不是挺好?」
朱門殤笑道:「誰叫你身份高,又愛體面。」
只見帳篷外許多男女或擺攤叫賣,或在家門口晒衣煮飯做雜工,人群往來,不見異狀。王紅問道:「瞧什麼呢?」
「報不了仇,活著也沒意思。」楊衍回答。
「朱大夫當真博學。」沈玉傾讚歎。
塔克的爺爺古烈也是其中之一,他策劃刺殺古爾薩司。他掐住自己剛出生的幺兒脖子,將這嬰兒勒得半死不活,懇求古爾薩司入宮為這可憐的孩子祈福。古爾薩司去了,當他為嬰孩祝禱時,王宮中的死客衝出,這原本是萬無一失的計劃,但消息早已走漏,古爾薩司的衛祭軍沖入王宮擒下古烈,將他放逐。
「所以你假裝胸無大志吃軟飯的模樣?」王紅道,「讓他覺得你是個廢物,好操控,早點來找你?想不到你蠢歸蠢,偶而也有好主意。」
「至於國事,多半是首席政務官高樂奇處理。換成九大家的說法,副掌門?崆峒的說法就是朱指瑕那個位置。」
帳篷狹小,兩人住得局促。王紅少與鄰居往來,楊衍也不出門,附近人都以為他們是新婚妻子養了個不中用的丈夫。
楊衍大喜,道:「什麼辦法?」
「喔?」楊衍立直身子好奇起來,「說清楚些。」
「怎麼反過來?」朱門殤道,「應該是你去通知小妹,換衣服這事不勞掌門大駕。再說,你會換?」
「是正常的圍獵hetubook.com.com。」王紅道,「我想辦法把他引來見你。」
「這是薩醫法門。」朱門殤回答,「重創之後雖然縫合傷口,體內仍可能有積液積血,要以竹筒透氣,用火罐或嘴將積液吸出,傷口才易痊癒。」
這話說中沈從賦心事,上個月與大哥見面時也沒見他抱怨,怎麼說反就反?他素知大哥性子暴躁,但造反這樣的事,就算不顧著自己,也得顧著大嫂跟小小。信上寫他急於趕回巴縣,未經通報,但鶴州一路到巴縣,銅仁一帶關卡守衛能沒消息?又是發生了什麼急事,讓他急於回到青城?
「這不奇怪。塔克的爺爺,就是兩代前的亞里恩,曾想要刺殺古爾薩司,被以瀆神的名義流放。」
王紅慍道:「別跟我說笑!正經事!高樂奇是個能幹的政務官,他是塔克最信任的人。」
「『羊不活』。」王紅道,「這是古爾薩司年輕時的綽號。那是一種草,與一般草長得很像,但較矮,草面寬厚,長有細細的毛,羊吃了就會被毒死,所以叫羊不活。古爾薩司年輕時有綠色的頭髮跟眼睛,所以有這外號。」
唐驚才低頭,眼眶泛紅,道:「都說夫妻是同林鳥,你要有事,我獨個能活嗎?是以為我們夫妻成親才一年,算不上恩重情深?」
「進來吧。」朱門殤道,「小點聲,他還沒醒。」
「塔克可能會用瀆神的名義殺了你。」王紅道。
沈從賦攬住妻子笑道:「沒事。」
這是古爾薩司的結論。
「是啊。他花這麼大功夫把我栽培成薩神之子,如果我反咬他一口,他不是得不償失?」楊衍沉思著,這是他過往從未涉足的想法。他待人向來真誠,算計實非所長,但他對權貴的思維與憎恨總引導他往最壞與最私慾處想。
「我……」王紅咬著嘴唇,半晌不說話。楊衍覺得她今天特別古怪,問道:「你有辦法了?」
他心底有些不踏實,又從旁人處聽到些巴縣的消息,說是之前為抓夜榜封城,後來才開城。
約莫半個月後,王紅問楊衍:「你為什麼覺得塔克會幫你?」
奈布巴都是關外最大的都市,草原上一片平坦,沿河而建,又有水源。巴都沒有城牆,想入住巴都只需向民督院報備即可居住與蓋屋。在奈布巴都的法律中,所有土地都屬亞里恩所有,所有居民都是亞里恩的房客。他們建造房屋必須繳交「土租」,依土地大小與距離水源遠近課稅,只要繳交土租,即可蓋建自己的房屋。
楊衍笑道:「那也未必。」他比了個手勢,趴在地上,把帳篷一角掀開,偷偷朝外看。王紅見他古古怪怪,問道:「耍什麼把戲呢?」跟著湊上前去。
沈玉傾望著病榻上的謝孤白,默然不語。
「我不想當狗。」楊衍躺下。地面凹凸不平,怎麼也整不平坦。他們窮得買不起任何傢具,除了衣服,連隔間的布簾都放不進去。
王紅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楊衍,緩緩點頭。
王紅瞪著楊衍,滿眼都是怒氣。
到現在為止,朱門殤仍未鬆口說有救,沈玉傾心中明白,問道:「我跟小妹那顆還留著。」
朱門殤只不理他,走上前去,沈玉傾忙起身道:「我來就好!」
「你這是賭命!」王紅咬著嘴唇,欲言https://www.hetubook.com•com又止,「如果塔克害怕古爾薩司,那他一定更厭惡薩神之子。」
楊衍不知道王紅為什麼跟他說這些,兩人相處日久,鮮少聽她說起家事,於是聽著。
火……
沈玉傾心中一喜,看來大哥傷勢有了好轉。他進入帳篷,一股濃重的藥味嗆鼻而來。
門帘掀開,朱門殤走了出來,問道:「小妹呢?」
朱門殤去后,沈玉傾就坐在床沿等著。這幾日邊關時有急報,華山未再有動作,果然是在等點蒼消息。其他事還在等消息,暴雨前的寧靜格外讓人心神難安。
楊衍道:「你帶我出關不就是要我當神子?我正學著呢。」
這莫非是……薩教的印記?
……
脫下袖子后,血跡在左臂上依然糊成一塊,沈玉傾正要擦拭,卻見著一個似烙印的記號。
曾經這片草原上的統治者是亞里恩,那時的薩司們權力雖大,也只與亞里恩相等,雙方相互忌憚,直到薩爾哈金將薩司們的權力再度拔高,薩司們才得到真正的統治權。
因為不想忍受祭司院的統治,五大巴都都發生過亞里恩對薩司們的反擊,當中報復最為激烈的自然還是阿突列巴都,他們索性殺盡所有亞里恩血脈,由祭司院直接統治部落。
唐驚才大吃一驚:「這麼大的事,你還想瞞我?」
「奴隸除了被贖身,只有入奴兵營,成為薩族戰士才能當回平民,但明教徒立下毒誓,子孫世代不為薩教作戰,所以明教徒都沒有成為士兵,我家就是這樣當了十幾代奴隸。」
楊衍道:「古爾薩司派他來監視我。」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王紅見楊衍除了出恭解手,門也不踏出半步,漸漸不耐,問道:「你記這些有什麼用?就算要學,你也邊幹活邊學,鎮日躲帳篷里,天上掉餡餅給你嗎?」
楊衍忙搶上捂住她的嘴,只怕她口不擇言,低聲道:「有人監視我們呢!」
王紅道:「你怎麼知道?」
朱門殤領著他來到病床前。謝孤白前襟敞開,傷口已縫合,只留下輕微的紅腫,患處周圍清理乾淨,但胸口和小腹斜斜插入兩根細竹管,還有十幾根針扎在胸腰之間未除去,旁邊矮几上置著拔火罐子和十余根乾淨細竹管。
「銅仁是重地,崑崙共議出了這麼大事,你……你不能離開。」唐驚才道,「讓五弟回去問問,你也省了折騰。」
沈玉傾問道:「朱大夫,你這醫治方法極為罕見。」
沈從賦道:「不想你擔心。」
「高樂奇?漢人?」楊衍疑問。
「如果塔克的爺爺想過要反古爾薩司,塔克說不定也想反。有權力的人通常都討厭更有權力的人,他只是不敢。」楊衍道,「我要給他膽子。」
唐驚才搡開丈夫:「真當自個是玉瓷寶貝兒,我還得捧著怕摔?」她換張椅子坐下,雙臂環胸,翹著腳道,「有本事就瞞一輩子,我不聽。」
「幸好送你們那顆救命藥丸還派得上用場,這幾天我用拔火罐子跟嘴幫他吸出積液,今天才好些。」朱門殤道,「我知道你們擔心,讓你先看看。」
他問:「假如他真把我拱成薩神之子,對他有什麼好處?他已經是關外最有權勢的人,亞里恩都不敢違逆他,他還需要薩神之子做什麼?是嫌棄爹死得早,外頭請個來養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