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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雨過天晴，宣武衛大軍進城，一番不甚激烈的碰撞，死傷數十人之後，一具具疫屍從各府宅抬了出來，直奔城外。

反而是那些世家大族，皇親宗室，豪強鄉宦，一旦府宅出現瘟疫之源，隱瞞藏匿，以至於疫情極難控制。

隔離、消毒、火化，發現一切苗頭，均是雷厲風行斬斷。軍中極易控制，因為軍令如山，衛所下的百姓也是如此，因為王泰官聲斐然，愛民如子，貧苦百姓，雖有些小抵觸，但無傷大雅，最後都一一執行。

由軍中醫官和護士成立的防疫司，統領河南防疫事宜，除了河南本地外，陝西、山東、湖廣、四川，山西也都接到了王泰的文書，要求共同防疫，並派醫官前去指導。

自年初二月到上個月的九月，北京城每天死人上萬，以至於城門都被運出的棺材所堵塞。北京城街上的居民，十之三四被奪走了性命，街頭玩耍的孩子都寥寥無幾，街面上連叫花子都幾乎找不到了。

眾人都是凜然，一起慨然領令。

楊震的聲音響起，把王泰從冥想中拉了回來。

王泰心頭一驚，立刻問了出來。

軍中醫官裴世和，也是此次防疫事宜的主事，欣慰地說道。原來圓胖的他，歷經數月操勞，已經瘦了一大圈。

「他們要找死，也不能妨礙天下百姓！」

「大人，各衛，各府、州、縣，以及鄉野各地，均是滅鼠滅蠅，清除垃圾，清理街頭巷尾，各處髒亂差的弊端大都絕跡。尤其是老鼠，應該是已經絕跡了！」

「各地的疫情如何？」

豪強官紳、藩王宗室，各色人等雲集，抗議者氣勢洶洶，哭天喊地，想要上前搶回屍體，ｈeｔｕbｏｏk•com.com卻被軍士們一一打翻，捆綁了起來。甚至有鄉宦當場自殺，也被漠然視之，之後發生了數百家丁蜂擁搶屍，卻被宣武衛軍士一頓排銃，打的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怎麼會反彈？問題出在那裡？」

傳庭死，而明亡矣……

歷史上，崇禎年間的這場瘟疫，死於鼠疫流行核心區即山西、直隸、河南三省北部的疫死人口，要佔到這三個省總人口的三分之一。而現在看來，河南如今人口六百萬以上，只死了不到十萬人，已經是個奇迹了。

王泰心裏一「咯噔」，臉色立刻板了起來。

死者為大、入土為安，「孝」道深入人心，歷朝歷代，傳統儒家喪葬禮儀為墓葬。儒家提倡孝道，喪葬祭祀禮儀是儒家倫理的重要規範，而且也是衡量孝子的重要內容。這些名門大族，自然是堅決擁護了。

王泰把目光，投向了眾人。

王泰的目光，立刻冷厲了起來。

歸德府城商丘也是如此，疫屍焚燒，同樣是雷霆手段，鐵與血的碰撞，疫情面前，無人可以抗拒。

軍士奉上熱茶，幾人在堂中紛紛坐下，人人都是憔悴不堪。

他最終還是進了開封府城，不為別的，卻是因為崇禎十六年的這場瘟疫勢頭之猛，持續時間之長，親眼目睹，才叫觸目驚心。

吳有性和裴世和帶領軍中數百醫官、護士防疫治病，所有數據則是在陳子龍之處。

而那些已經感染者，也被軍士逮捕，一一隔離，同樣是無人吭聲。

王泰微微點了點頭，心安了幾分。

陳子龍搖了搖頭，滿臉的無奈。

「這個月，因為疫情死亡的人口又是多少？」

而hetubook.com.com在《河南日報》等官方報紙上，關於如何防疫，也是連篇累牘，數月不輟，隔離、火化、封城等措施，一一列舉，不厭其煩。

「都記住了，要是藏匿屍體，染病不報，一旦發現，定斬不饒！」

「不要支支吾吾，有話直說。防疫大於天，不能欺上瞞下！」

河南各地紛紛效仿，到了12月底，整個河南，死亡人數大大降低，每日死亡人數，從10月上旬的兩千人，驟降為10月下旬的百十人，到了年底，已經控制在了個位數。

這個時候，王泰倒是有些後悔，早知道，就早點解決開封城的道路和廁所等環境措施，免得城中垃圾遍地、污水橫流，一下雨便泥濘不堪，走路都是問題。

轉過頭，看到身上濕了大片，鞋褲泥水一片的楊震、吳有性、裴世和及陳子龍等人，王泰輕輕點了點頭。

酷熱難耐的秋老虎，這一場暴雨過後，也許就是秋高氣爽，或許秋風蕭瑟了。

「各位，馬上就要入冬，防疫事宜刻不容緩。防疫要加大力度，爭取在來年春天來臨前，讓疫情在河南和各位力所能及的地方絕跡！」

王泰的話語，不由自主談及到了河南以外的疫情。

「大人，前半個月，又突破兩千之數了！」

年初，河南衛軍入京師勤王，大敗多鐸、豪格部，陣斬滿洲大臣饒余貝勒阿巴泰，功莫大焉。王泰上書，攜奴軍首級進京面聖，首級是送進去了，但沒有犒賞，也沒有宣他面聖。

「大人，看如今各地的統計，防疫不容樂觀。陝西、山西都是損失了五六十萬人口，山東好一些，也有二三十萬。只有北直隸和京師，令人憂心hｔtps://wｗｗ•ｈｅｔｕbｏoｋ.coｍ•ｃｏm忡忡啊！」

開封城東城外，從各豪門深宅搜掠出來的 500多具疫屍，堆積如山，層層疊疊被架上了柴堆，然後桐油澆潑。

「陝西、山西、山東三省，死亡人口至少在百五萬人以上。若是加上未能察覺的，當在 200萬到 250萬之間。北直隸和京師，喪失的人口大約是 100萬左右。如今，至少有超過 300萬人，在這場瘟疫中喪失了！」

王泰現在辦公的這座總理行轅，就是原來的河南都司衙門，董有為長期駐守宣武衛營城，這裏，反而閑置了起來。王泰進入開封城，也是選擇在這裏，辦公省事。

不得不說，這在大明境內，成了一個奇迹。

防疫司的主事吳有性率先開口，他既是講武堂的教官，也是軍中的醫官，其著書《溫疫論》已經由官方出版，醫技自不用說。

一人傳染，或可導致一家、一族，一寸一鎮身，甚至是一縣人口全部感染，最後十世九空，屍橫遍野，沒人能承擔起這個後果。

火把被扔入，柴堆火光衝天，疫屍被無情焚燒，觀看的全城三教九流們目瞪口呆，卻是無人吭聲。

「大人……」

「回大人，連月來河南各城防疫情形不錯，從二月初始的每月死亡人口上萬，到六月降於萬人之下，七月五千之下，八月兩千，九月一千不到。如今城中乾淨整潔，人人佩戴口罩，減少外出，一發現瘟疫患者死者，立即隔離治療、火化，死亡人數急速下降，感染人數也幾乎絕跡。」

「大家都坐吧，辛苦了！」

「山東、山西、陝西各地，還有京師那邊，是個什麼情形？」

草草估計，光是和-圖-書一個京城，就損失了十幾萬的人口。

屋中人人臉色難看，王泰也是如此。

「可是開封府、歸德府，這兩處死亡人口大增，開封城半月死亡人口 800餘人，歸德府死亡人口近千，光是這兩城，就佔了疫死人口的八成以上。」

陳子龍拿出賬簿，隨即翻了起來。

崇禎十六年中秋，歷史上的這個時候，孫傳庭督師出潼關。李自成率主力北上，兩軍對壘于河南郟縣。時值大雨滂沱，明軍糧運不繼。李自成軍堅壁清野，大敗明軍，斬首四萬余級。李自成乘勝揮師西進，攻破潼關，孫傳庭自盡……

人命關天，防疫最怕的就是隱瞞不報，難以對症下藥。

瘟疫氣勢洶洶，傳染病，致死率極高，這也使得王泰不得不採取諸般措施，防治疫情。

窗外漆黑一片，不知不覺，雨勢似乎小了一些，但仍然猛烈。

陳子龍搖了搖頭，神情黯然。

欣慰的是，諸般努力，殫精竭慮，漢民族終於恢復了一些元氣。

「大人，大人……」

吳有性拱手一揖，臉色凝重，接上話來。

屍體抬出去火化，恐怕除了軍中，儒家思想熏陶下的權貴階層，沒有人會接受。那些朱門府邸、深宅大院，隱瞞不報者，必然不在少數。

看來皇帝，已經對自己猜忌太深。而崇禎帝，又自有他的一份驕傲。不見他，或許是最好的結果。

吳有性說完，目光轉向了陳子龍。

吳有性的話沒有說下去，王泰已經明白了八九分，輕輕嘆息一聲。

「大人，自年初以來，我等在報紙上大肆宣傳疫情之害，防疫之術也是告示天下。除了口罩、消毒、隔離、火化、封城等等，還公示了達原飲的藥方，用以防和*圖*書疫事宜。」

王泰臉色鐵青，下達了軍令。

「大人，戴口罩、消毒、隔離、火化，各衛、各縣，甚至有些州、府都做的不錯，疫死人數絕跡或幾近絕跡。」

王泰放下茶杯，轉過頭來，看著幾人。

李自成部隱入漢蕃雜居之地，清軍入塞，死傷慘重，大明內憂外患，彷彿一夜之間消失，但他還是五省總理，沒有升遷絀落，沒有變動，混吃等死。

站在窗前，雷鳴不時映亮臉色，王泰出神地看著窗外的黑暗，任憑雨水飄蕩，濕了臉龐。

對於旱災蝗災不斷的河南，有雨水來臨，總是好事。

陳子龍一一道來，王泰心情壓抑，面色凝重。

行行的軍官滿臉冰霜，冷冷留下一句話，揚長而去。留下觀看的眾人臉色蒼白，人人自危。

裴世和和吳有性對望一眼，都是有些躊躇。

「聽去了京城的醫官和護士們說，京師疫情糜爛，他們也是有心無力。京師三大營疫死者眾，近三萬匹戰馬，只有不到五千匹可以騎乘。京城內外城牆，只有七八萬士卒據守。萬一敵寇入侵，這京師……」

雖然和歷史上至少上千萬因瘟疫造成的人口喪失相比，300萬似乎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但人口這樣喪失，何其殘忍！

看來，這些封建禮教的衛道士們、又跳出來作妖了。

「明日一早，開封城、歸德府城派兵介入，所有府邸宅院一一排查，凡有癥狀者，一一隔離，凡有屍體者，立即火化。誰要是敢抗命阻攔，全都打入大牢！情節惡劣或隱瞞不報者，殺無赦！」

月黑風高，電閃雷鳴，大雨傾盆，大雨中的開封城一片死寂，除了冒雨巡邏的軍士，一地的泥濘和枯枝敗葉、垃圾狼藉，街上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