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30章 東南
「二位大人,下官是不得已而為之,不是為了鄭氏一族,而是為了全福建的百姓,全天下的百姓!。」
山河破碎,前後失據,群雄角逐,大明王朝,已經處於支離破碎的邊緣。
一群無用的書生而已,又能翻起什麼風浪?
「鄭芝龍,你到底要做甚?」
鄭鴻魁看了看兄長,臉色凝重。
「三哥,你說的輕巧,若是沒有投名狀,王泰如何接受咱們兄弟?不除掉張肯堂,怎麼控制福建?咱們兄弟的利益,如何保障?況且,我也聽說了黃道周和王泰,這兩個人是死對頭,殺了黃道周,正好解決了王泰的麻煩!」
鄭芝龍志得意滿,他目光掃過臉色難看的張肯堂和黃道周,掃過他們瑟瑟發抖的隨從,立即有幾個官員磕頭就跪,痛哭流涕。
「三弟,麻煩你跑河南一趟,向王泰表示善意,順便把張肯堂和黃道周禮送出境。五弟,你去一趟東……台灣,和王泰部下接觸,一旦朝廷官軍來襲,還需要他們的援助。」
「鄭芝龍,狼子野心,不得好死!」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誰也不知道,王泰下一步,會不會對付鄭家。
「黃道周,你放的什麼狗屁?我老母常年卧病在床,幾個兒女尚在幼年,我要是死了,誰去照顧他們?王泰愛民如子,比當今天子濫用民力可強多了。你要死自己死,不要拉著我!」
「他們幾個,都放了!」
崇禎十三年,崇禎以「偽學欺世」之罪重治黃道周,貶斥回鄉,永不錄用。
「隋煬帝濫用民力,百姓水深火熱,但至少還挖了大運河、打了高句麗,當今天子只打了后金,照樣是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德不配位,必有災殃,我鄭芝龍打算投了河南王泰,讓百姓休養生息,安居樂業,有何不可?」hetubook.com•com
在鄭芝龍面前的桌上,則是擺著一封福建巡撫張肯堂的來信。從鄭芝龍的話語中得知,大概是要鄭芝龍北上勤王。
「三哥說的沒錯。幸好大郎在王泰麾下效力,中間還有緩和的餘地。得罪了王泰,對我們鄭家,沒有什麼好處。」
黃道周的痛斥,立即遭到了一名跪地官員的反擊。
「我的意思,是向王泰示好,一旦他舉旗造反,咱們鄭家,唯他馬首是瞻。」
如今,朝廷形勢危急,崇禎發詔書,召天下兵馬進京勤王,黃道周又蠢蠢欲動了起來。
鄭芝龍阻止了四弟鄭芝豹和鄭家子弟的怒目向前,輕蔑地看了黃道周一眼,冷笑了一聲。
鄭芝豹的話,讓鄭芝龍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河南報紙上對他的這些評價,只配當一名教書先生,讓他可謂是顏面盡失。
幾個官員磕頭碰腦,張肯堂搖頭嘆息,黃道周立刻怒斥了起來。
老四鄭芝豹,迫不及待說了出來。
鄭芝豹從大堂里出來,走到院中沉默不語的鄭芝龍面前,話語中,還有一絲興奮。
鄭芝龍的四弟鄭芝豹悻悻說道,岔開了話題。
「鄭大人!放過下官吧,下官上有老、下有小,饒小的一條狗命吧!」
幾個文官連連拜謝,倉皇離開。
鄭芝龍搖了搖頭。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如今南京大亂,北地風雲際會,向王振東示好,正是時候。
鄭芝龍莞爾一笑,擺了擺手。
誅殺了這些武將,整個福建官軍群龍無首,這也翻不起什麼浪花。
「這有什麼可以商量的,直接殺了張肯堂,滅了他的標營,一了百了!」
屍體橫七豎八,鮮血淋漓,一地的杯盞、酒菜狼藉。
破口大罵的黃道周和沉默不語的張肯堂,被鄭家的軍士押了下和-圖-書去。
「老四,別說氣話。大哥做的對。幸虧當初沒有對付王泰,要不然,鄭家今天的處境就慘了。現在,還是要選一下,鄭家何去何從,不能再混淆不清。要是晚了,可是對鄭家不利。」
「到時候請張肯堂他們前來,商議北上勤王,那是不聽話的,全都殺了。張肯堂和黃道周,驅逐出福建即可!」
黃道周和張肯堂一行人在鄭鴻魁的陪同下走了進來,看到大堂上的慘狀,痛心疾首,破口大罵了起來。
官員的一番反擊,讓黃道周面色發紅,再次語塞。
「要是等王泰公然反叛,就來不及了。」
坐在鄭府大堂主位的鄭芝龍,眼神幽幽。
這也導致鄭家的貿易量急劇減少,尤其是日本,朝鮮兩地的貿易,減的更多。
崇禎四年,鄭芝龍于福建沿海金門海戰中擊潰荷蘭東印度公司艦隊,從此海氛頗息,通販洋貨,皆用鄭氏旗號,無儆無虞,鄭芝龍盡以海利交通朝貴,寖以大顯,八閩以鄭氏為長城。
鄭芝豹還是有些猶豫。畢竟,自立為王,可比寄人籬下來的強。
鄭芝龍點了點頭,轉身走進了大堂,目光從那些屍體上一個個看過。
鄭鴻魁是崇禎十三年的武進士,曾任朝廷的錦衣衛指揮使,原名鄭芝鳳,中了武進士才改為鄭鴻魁。
「老四,張肯堂官聲不錯,殺不得,不然會在王泰那裡落下芥蒂。還有,黃道周如今是張肯堂的幕僚,他也在福建。如果我所料不錯,北上勤王,肯定是黃道周的意思。此事需要從長計議,不要留下後患。」
王泰的山東水師,將士數萬人不說,堅船利炮,而且用的是蒸汽機船。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鄭芝龍不願意和朝廷發生衝突,從而導致王泰手下的山東水師兵強馬壯,一發不和圖書可收拾。
「鄭將軍,放過下官吧!」
鄭芝龍一一安排下去,心情也是安靜了幾分。
對於他來說,鄭家看似家大業大,威風凜凜,實則危機四伏,內部憂患重重。
他看了一眼堂中眾人,眼神炯炯。
「大哥,現在王泰還沒有公然舉旗,現在向他卑躬屈膝,會不會太早了些?」
「王泰婦人之仁,不肯起兵造反,有些事情,咱們就替他做了。至於張肯堂,黃道周,不過書生而已,不值一提。」
南京大亂的消息傳來,更是讓他吃驚。北京已經是深陷泥潭,南京又跟著大亂,王泰在河南攔腰斬斷,內憂外患,這大明朝看來是完了。
倉皇行事,大肆殺戮,總歸不是上策。還是要溫和些,以免遭人口舌。
這幾年來,外界發生的一切,讓鄭芝龍應暇不及。吳三桂降清、獻出山海關,李自成捲土重來、大鬧天宮,更為離奇的是,王泰和朝廷決裂,自立門戶。
福建巡撫張肯堂臉色蒼白,語氣卻是平靜。
「如今天下大亂,江南無主,王泰水師一家獨大,步卒精銳,更是天下無雙,江南不日必歸王泰。難道咱們兄弟真要北上勤王,和王泰開戰?」
「老三、老五說的沒錯。朝廷已經爛了,咱們要做出個抉擇,是繼續割據東南沿海,還是向王泰表示善意。」
至此,鄭芝龍的通商範圍廣及東洋、南洋各地:大泥、浡尼、占城、呂宋、北港、大員、平戶、長崎、孟買、萬丹、巴達維亞、馬六甲、柬埔寨、暹羅等等。部下漢人、日本 人、朝鮮人、南島等各色人種高達萬人,擁有船隻超過三千艘,成為中國海與南海的霸權。
「食君祿,忠君事,怎能如此卑躬屈膝,毫無廉恥!都給我起來,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鄭芝龍點點頭,hetubook.com.com對老三鄭鴻魁的提議首肯。
相比于陰冷的天氣,這東南沿海的泉州城裡,此刻卻是人心浮動,甚至是心頭火熱。
鄭芝龍皺眉不語,鄭鴻魁接著開口。
幸好鄭家還有個鄭成功在王泰麾下效力,要不然,雙方一點緩衝的餘地都沒有。
鄭家老五鄭芝鵬,也在附和著三哥鄭鴻魁。
堂中眾人都是一驚,頓了片刻,鄭鴻魁才搖了搖頭。
「何況,陳子龍是黃道周的學生,他如今是王泰的左膀右臂。殺了黃道周,陳子龍那裡……」
除掉了福建的殘明勢力,舉福建全省投王泰,到時候還不是封疆大吏,怎麼也比現在區區一個海防游擊來的痛快。
「大哥,都解決了!」
先不說外部王泰的虎視眈眈,即便是家族內部,也是勾心鬥角,門派四立,有擁朝廷的保明派,也有對河南嚮往的反叛者,更有割據自立的獨立派。
鄭家五兄弟,龍虎風豹鵬,老二鄭芝虎英勇善戰,但不幸在與海盜的衝突中喪生,剩下其他兄弟四人,每人都是一大家子,自然要慎重考慮。
利益!
有了福建這份投名狀,鄭家的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鄭芝龍終於開口,眼神猙獰。
鄭芝龍冷冷看了一眼張肯堂和黃道周,目光中不無譏諷。
他們身後的鄭家子侄和勇士,身上都是鮮血,人人來不及整理,也沒有人在乎。
刀砍槍刺,慘叫聲不斷,當大堂上的喊殺聲逝去,一切都歸於平靜。
河南名下水師的實力,他可是親眼目睹。
「何去何從,大哥還要從長計議。」
他們這些人,眼中只有利益,良禽擇木而棲,那是基本。
鄭芝龍衡量局勢,迅速得出結論,投靠王泰,但他也深知,要想得到更多,付出的同樣要更多。
「石齋先生,報紙上都說了,你學識淵和圖書博,國朝第一,應該教書育人,孜孜不倦。至於這些打打殺殺的粗事,你就不要摻和了。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靠嘴說說就能解決的。」
黃道周面色通紅,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鄭芝龍的三弟鄭鴻魁,則是贊成鄭芝龍的做法。
「大哥,當初要是在東番島截殺了山東水師,就是咱們鄭家就一家獨大,也就沒有王泰現在的氣勢了!」
「這些狗賊,還以為又能從我們鄭家得到好處,一股腦一勺燴,倒是省事!」
福建本就將少兵寡,鄭家本是最大的指望。如今勤王歸於泡影,希望福建不要再亂了。
隨著王泰勢力的日益增長,鄭芝龍想剿滅山東水師的念頭一天天消退,希望已是渺茫,到了如今,鄭家更是惶恐不安。
一場秋雨一場寒,落葉遍地,秋風蕭瑟,小冰河時期的福建泉州府晉江,雖處南地,卻也是秋意綿綿,清冷瘮人。
崇禎三年春,鄭芝龍在福建晉江安海鎮建置豪華府地,歷時 3年余告峻。鄭府佔地超百畝,樓閣亭榭,小橋曲徑,奇花異草,規模宏聳,直通五港口岸,奢華異常。
「鄭芝龍,你這亂臣賊子,你到底要怎樣?」
「崇禎雖然在位,朝廷依舊號令天下,但以王泰的勢力,朝廷又豈能抵擋?現在讓我等北上勤王,這不是送死嗎?」
鄭芝龍的五弟鄭芝鵬,臉上還有鮮血,神態卻是輕鬆。
對於一貫奉行「實用主義」、「利益至上」的鄭芝龍來說,其海盜出身,什麼國家、民族、忠孝仁義,在他眼裡,統統狗屁不是。當年他投降明朝,詔授海防游擊,任「五虎游擊將軍」,只是想利用其官方身份壟斷海外貿易,牟取巨額利潤,並非忠於明朝。
上到福建總兵,下到千戶、游擊,血肉模糊的屍體躺在那裡,無一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