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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文瓊搭涼棚往天上看了看：「那鷂子鷹有問題？」

元炎喪氣道：「就因為他是小聖才跟著他的不是。我們打天盪山那頭來的，山上鬧屍魔，不得安生，不然誰樂意背井離鄉往東邊兒來！」

喬武龍一口氣用盡，眼看追他不上，只好停下來：「呂不平，你要是……」

我看見她來，心裏咯噔一下，趕緊背朝村口，做出一副和三哥一同苦思冥想的模樣，假裝看不見她。

我鼻子一酸：「你給的第一個差就黃了，要是就這麼跑了，丟你的人！」

元炎嘴巴動了動，呆住半晌，終於下定決心：「我入你們呂涼軍，成么？你讓我跟你，龍昌軍剩下的亂兵，我能給你收攏六七成！」

元炎知道三哥說的沒錯，呂涼軍的刀牌步兵裝備精良作戰嫻熟，剛才交手的時候幾乎是一個頂四個在打，就沒有幾個受傷的。可他還是不明白，兵不精可以練，兵不足可不容易補。放著白白好幾百人愣是不收編，世上哪有呂老三這種帶兵的道理，真是莫名其妙。

三哥喚來響兒，翻身上馬，遠遠眺望著那鷹消失在盡頭的連山。

「就當說給他聽嘛。」三哥拍著我的肩膀。

元炎由著三哥探查，也不反抗，估計也是之前被三哥給整服了。

「知道！糧車丟了！自然該罰！」我目不斜視，大聲應道。

三哥頷首：「不用。我只要你一個。」

三哥笑：「你們當初跟他那會兒，就沒看出來他是小聖？他的功也敢練吶？」

三哥托著槍桿，照準我大腿根「噗」「啪」「啪」狠狠來了三棍。

龐清看我吃的高興，臉上也亮堂了一點，有了笑模樣。

三哥擺擺手，把散掉的弓遞給龐清，柔聲道：「勁兒使得太大，回頭賠你張新的。」

那元炎快步跑來，撲到喬武龍身前，跪倒在地。

幾息之後，三哥鬆手道，「毒不深，但是你那心法把毒都咬住了。想祛毒，得散功。」

就看見三哥全身勁氣外泄，響兒整個身子往下一沉。三哥從馬背上騰空而起，衣衫被風鼓的嘩啦啦作響，手中白槍罡氣一注，猛擲過來。

我皺著臉，朝她擺出可憐巴巴的樣子，一個勁兒揉屁股，又指指三哥的背影。

「啊……」我耷拉著眉毛，努力動用腦瓜里所有的智慧。

另一邊，龍昌軍四五百步兵被我們一百來人正逼得寸步不能往前，這會兒看見主將倒了，頓時沒了再打下去的念頭。https://www.hetubook.com.com先是後頭幾個偷偷溜了，緊接著就是樹倒猢猻散，好好的隊伍轉眼間變得七零八落。

「知道為啥打你么？」三哥厲聲問。

「好葯，排毒養顏。」三哥調笑道，「不敢吃我收啦。」

元炎撇撇嘴：「不愧是呂不平，我真是不服也不行了。你是大將之才。」

我是土生土長的天盪山人，那地兒在西涼最西頭，連綿數百里的大山。再往西就是屍魔蠻怪的地盤，全靠天盪山隔開。最近幾年這些個玩意兒鬧的越發猖狂，原來的西涼王帶兵去剿，好容易把屍魔給打回山那頭，結果西涼王自己個兒也一仗給搭了進去。這才有今天這六七路人馬，為了爭西涼王，腦漿子都打出來了。

元炎在這頭訴著苦，那頭三哥變戲法一樣掏出一顆葯。一股子清香，元炎鼻子抽了兩下，扭過頭來。

村子那邊，龐清和幾個女隨衛安撫好村民，背著弓走過來。她和三哥年紀相仿，扎著長長的麻花辮，短襟小打扮，眉目清秀的，放在西涼界已是好看得很，就是臉頰額頭著實有些曬痕。

不遠處，白槍插在剛剛炸出來的圓坑中間。三哥走過去把槍拔了，又回到喬武龍身前，

「你都看出來了，還用我說？」

我知道自己打不過他，只能在肚子里生悶氣。

「他把錢小乙打死了。」我拿手指著元炎的鼻子，向三哥告狀。

三哥沒再動手，那鷂子鷹撲撲翅膀，向遠處飛走了。

三哥早等著他呢，左手一格喬武龍臂彎，右手手刀快如鬼影，「噼啪」兩下，給他喉管打個粉碎，又一拳結結實實砸在胸口。

三哥應該是早就下了令，所以也沒人追。嚴文瓊帶著身後五騎高聲喝令，把步軍隊伍收攏起來，然後開始打掃戰場。步軍對峙起來的時候對面沒死幾個人，大部分人都是嚴文瓊和三哥殺的。

要知道，無論是龐清還是嚴文瓊，那手射箭技術可都是三哥帶出來的。我還從沒見三哥失過手。

三哥微笑：「好幾百人也不頂事兒啊。我們呂涼軍，貴精不貴多。」

我兩手捆著在旁邊蹲了半天呢，眼瞅著三哥談完正事兒，連忙蹦起來往前湊。

三哥身子一斜，用槍尖乾淨利索把牛筋給我挑了。我一臉訕笑，上下活動胳膊什兒。

「啪」，又是一棍：「是為這個么！？再想想！」

「呂不平，我知道你厲害。你這個和圖書路數的人，總不會拿毒藥誆騙我吧。」

喬武龍那護體罡氣跟白給似的，瞬間給破了個乾淨。他回身還想拿劍來劈，可劇痛之下速度和力量全都已經跟不上了。

「所以你一開始就對小五手下留情了……多謝。」

龍昌軍這頭的騎兵還剩十來匹，也鞭鞭打馬跑了個乾淨。唯獨剩下一個元炎。

我眼瞅著還以為他得來一個孝子哭墳呢，結果這傢伙跟個偷兒一樣，一雙賊手在喬武龍屍身上來來回回摸索個不停。

「呵呵，大蔥蘸醬還差不多。」三哥調笑，「說說吧，你打著什麼主意？」

龐清微微嘆了口氣，抬手戳了我腦袋一指頭，然後低頭從腰間掏出一個布包，塞到我手裡。

喬武龍身上也是罡氣燃起護住全身，手中重劍對準三哥腰間橫掃千軍。三哥比他還快，身子向後一仰，劍鋒堪堪貼著腦門滑過，緊接著並指成喙，連啄喬武龍膝窩、后腰、腋下三處。

沒一會兒功夫，元炎突然抬起頭，那倆眼珠子瞪得鋥鋥亮。他跳開兩步，擺開架勢打了兩拳，一運氣，滿臉驚喜。

他口中嗬嗬作響，嘴角呼嚕呼嚕的噴著血沫子，一雙眼睛恨的通紅，身上卻再也動彈不得。

喬武龍往後飛出去足足三四米，連盔帶甲轟然倒地，掀起半米高的黃土。

青刃飛的極快，可在三哥眼裡這算個事兒么？三哥的槍尖挽出幾個花，打著旋把這些小刀子噼啪打散，速度一點沒見慢。

旁邊押著我的兵抬手一刀就往我脖頸砍來，我嚇得連忙運功，也顧不上管不管用。

那鷂子鷹一個急墜，堪堪避過箭風，又盤一圈，生怕有第二箭跟來。

三哥箭就是衝著它去的，可是偏偏沒中。

三哥就這麼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緩聲念道：「不生不滅，不垢不凈。」

一聲利嘯，兩支羽箭釘入身旁二人胸口。我眯著眼皮扭頭一看，箭是村子里射過來的，隔得老鼻子遠了。一看這準頭，我就知道肯定是龐清沒跑。嚴文瓊練的近距騎射，龐清練的長步精射，我練的往自己腳丫子射，三哥後來就不讓我練了。

「原來有一瓶來著，現在沒了。」

「噎著！」龐清無奈咂嘴，又拿我沒辦法。

有軍官看得分明，知道出箭的只有三兩人而已，便呼哨著幾十步軍向村裡衝去。龐清的箭吸引了注意力，一時之間還真沒人顧得上砍我，讓我好歹緩過一口氣。

「非要說仙人和_圖_書仙藥什麼的，其實都是吹牛皮。不過這葯大部分傷病都能治就是了。」

「啊？」元炎愣了，「龍昌軍的兵都是打過硬仗的，好幾百人呢！」

「嘿嘿，三哥，嘿嘿。」

「行吧，等著我啊，我弄匹馬去！」元炎自認的最大價值沒發揮出來，只好悻悻作罷，向遠處一匹沒主的戰馬跑去。

他剛剛開口，三哥雙足一頓折身就沖，利箭般直刺過去，哪兒還有喬武龍說話的機會。

我這才發現，打一清早就在頭頂盤旋的那隻鷂子鷹竟然還在。

「葯。敢吃么？」

元炎深深地看我一眼：「燕子溝的事兒，就是他捅給喬武龍的，拿走一兩銀子呢，你可以搜去。我敲死他，也是為了絕後患。」

這六七幫勢力，各個號稱是西涼王的親戚，光是入關向中原請了封號的就有三家，誰都不服誰。中原的意思很明確，錢都送來了，有錢不賺王八蛋，封號要多少有多少。至於你們在關外打的頭破血流，俺們才懶得管。

「嘿嘿，可捆壞了我了。」

元炎拄著梢子棒在旁邊站著一直沒挪地兒。三哥斜眼看了他一會兒，帶我走過去。

不料想，三哥劍眉倒豎，大喝道：「你給我站好咯！！」

我咧著大嘴有點想哭，三哥伸手就抓我肋巴條，我又噗嗤笑出來，一張熊臉別提多難看了。

「這什麼？」

「最後一顆給我吃了？」元炎大嘴咧的都合不上了，「你咋的這麼大方？你兄弟以後要傷了，你咋辦？」

三哥一邊聽著，一邊若有所思。我也不問，畢竟三哥琢磨的事兒我可能一輩子都想不通透。

「這葯你還有多少？」元炎跟個小孩一樣纏著三哥不放。

元炎也不起來，用手捂著腦門：「喬武龍給我們身上都用了毒了，他這一死，我命可沒了！」

我笨嘴笨舌一頓白活，三哥就在旁邊樂呵呵的點頭。不過等我話落以後，三哥臉上倒是多出些意外之色。

龐清微微點頭。我偷摸瞧著，她耳朵有些發紅。

三哥暴起的毫無徵兆，彎弓搭箭一氣呵成。他罡氣運的太猛，一箭出去，直接崩散了龐清那張硬弓。蘊著罡氣的羽箭比喬武龍那小刀子還快，嗖的一聲竄上天去。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嘛。」三哥對他客氣一笑，扭臉往我這邊走過來。

三哥把我擋在身後：「小五是你故意護下來的，是吧？交手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太對勁，你有事兒。」

他倆說話的當兒ｗww.ｈｅtubooｋ•cｏｍ.ｃom，我偷摸瞅了龐清一眼，正和龐清對上。龐清瞪著我，好像要開口罵人我，但是又沒出聲兒。

三哥微笑：「我從山上帶下來的。」

三哥的槍已離手沒了遮擋，飛身急退，在重劍潑風中穿花引蝶，愣是沒讓喬武龍沾到衣袖。

元炎沒搭腔，從裡到外給喬武龍搜了個遍，連大褲衩都沒放過，結果到最後什麼也沒搜到。

「怎麼了？！」嚴文瓊剛整好隊伍，連忙拍馬跑過來。

「小五莫跑！」

「報仇啊？」元炎瞥我一眼，臉上邪了乎的笑。

龐清一邊應聲一邊往三哥那兒站過去，說時遲那時快，三哥身形忽如疾風，猛竄到龐清身邊。我和龐清都愣了，一眨眼的功夫，龐清肩帶上已經少了一弓一箭。

我嚇得往後一縮，趕忙直挺挺的站直。

「他還把錢小乙給拍死了呢。」我愣了一會兒，不依不饒的嘟囔。

「呵呵，呵呵，不礙不礙。」滿嘴噴餅渣。

元炎嘟嘟囔囔，自己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從三哥手裡把葯接了。喬武龍已經歇菜，這葯不吃也是坐地等死。元炎眼一閉心一橫，把葯拍肚裏去了。

身後一聲清喝，是三哥聲音。我最聽三哥話，「誒！」的一聲頓在原地。

可能是實在沒招了，喬武龍又一抖手，第五枚青刃瞄著我的腦門打過來。

「講講，怎麼回事兒。」三哥手搭在我肩膀上，柔聲問。

我抿著嘴，腿哆嗦了兩下，使勁兒挺著也不敢動。

三哥抬手放在我後腦勺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使勁呼啦我的頭髮：「熊小五啊熊小五！你再笨也得知道跑哇！！上百人來截糧，你一人在這兒有個屁用！！就不知道跑回來找我報信兒？」

三哥輕聲喚了她一句，龐清趕忙轉身：「呂三哥？」

元炎看著還有點不好意思，聽見三哥一本正經和自己道謝，臊眉耷眼的。

可這廝馬也沒慢下多少，瞅准三哥從空中落下的位置緊逼過去，拔出重劍跳將下來，趁三哥還沒站穩便狂風驟雨一頓猛攻。

「老天爺，這什麼葯哇！嚯！這……」這小子話都說不囫圇了。

旁邊有那耳聰目明的步軍去了堆屍的崗子上，還真找到了。一兩銀子，燕子溝一戶四五口人夠吃倆月呢，錢小乙這剛進營的小小火頭軍必是攢不出來的。我哼哼唧唧的撓著頭，就此作罷。

「這還用你說，」元炎哭笑不得，「要是喬武龍三五天不給灌真氣，身上就得鼓膿瘡，ｈtｔps://m•ｈｅｔubｏｏｋ•com•cｏｍ又疼又癢！沒他的時候，全靠運這功撐著呢。」

三哥把手放在元炎胸口，拿真氣一點一點的探他的底。這麼近的距離，元炎要是起了歹意，掏傢伙一刀攮過去，三哥可得有麻煩。不過，大概是之前單挑的時候元炎沒有趁人之危的緣故，三哥一點都沒往心裏去。

看著三哥那一臉白凈，元炎不自覺的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粗糙的黃麵皮。

響兒跑得快，喬武龍自覺截它不上，揚起袖子，一口氣向三哥射出四枚青光，也不知道他從哪兒淘換來這麼些個奇兵怪刃。

三哥在旁邊歪著頭問他：「找什麼呢？」

「起來，我看看。」三哥抓著腕子給他薅起來，絲毫不在乎對方剛剛還是對頭。

「你呂不平的大名，自打我們來了東邊，耳朵里都灌滿了。聽說這次劫的是你們的糧，我就打譜，說不定你能把喬武龍給拉下馬，我這身上的毒可能就有救了。」元炎一五一十的說。

白槍轟的落在我身前兩米開外，炸雷一般。一瞬間飛沙走石，我一屁股被掀倒在地，土塵草屑劈頭蓋臉撲在身上。那飛到一半的青刃凌空給炸了個粉碎，喬武龍坐在馬上臉上一白，險些噴出血來。

「有人在看著我們。」三哥輕聲說。

三哥問：「他欠你錢？」

「我怕丟人么？」三哥又給了我一腳，「我只怕自個兒兄弟回不來！」

我也不傻，撒丫子就跑。可那青光像是長了眼，在空中彎彎繞繞鐵了心非要跟我來個親密接觸不可。我還捆著呢，手也甩不開，只能支棱著偌大個上半身滿地亂竄。

「你是鍊氣的？我還以為你和喬武龍一樣是三腳貓呢！那你給我吃的可是仙藥哇！」元炎大驚。

打開一看，厚厚的兩枚發麵餅子！

「什麼葯？」元炎眨巴眨巴眼睛，神色動搖。

「龐清。」

三哥點點頭，又抬眼看元炎：「你還有想說的么？有些話，總不能讓我來說吧？」

我看到喬武龍的眼睛顫動了一下，裏面的恨意似乎消減了些許，又似乎沒有。我還沒來得及分辨，三哥的槍尖在喬武龍眉心一觸即離，然後那雙眼睛便沒了光色。

一天一夜都沒吃東西了，得虧也就是龐清還惦記著。我一把奪過來，三兩口餅就沒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帶著哭腔罵道：「這特娘可完了……」

「呂三哥，村裡保長都安撫好了，糧車也找到了，正在派人拉。」龐清往我旁邊一站，沉聲報告道，根本不拿正眼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