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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冰火兩重天】。」

「別別別！」

最近我們駐紮那地兒叫杏林。三哥剛剛告訴我的時候，可沒把我饞壞了，一聽這名兒就酸不筋兒的流口水。

「那邊。」他往營盤中央指指，然後又幸災樂禍補了一句，「吃肉呢。」

我撇過頭不想看他。瞎給人起外號，等有一天我神功大成，一定撕他嘴去。

元炎噎著一般，半天才開口：「一百來人，記住也就記住了，有啥好炫耀的。」

嚴文瓊冷笑一聲，龐清壓根沒抬頭，我回瞪他一眼。

「你的意思是讓我繼續修？」

可不是么，這時候我就想起錢小乙了。一兩銀子賣了我們的行蹤，你說這生意虧不虧？當然，給元炎搭上一條命也算他倒了血霉。

手裡那陶碗早讓我舔乾淨了，現在饞的直咽口水：「姐，先給我來塊！」

「……怎麼聽著有點不太正經？」

「這……也太裝逼了吧？」元炎小心翼翼的評論道。

果然，元炎沒算完：「【天無劍譜】？聽著挺奇怪，哪有叫這名兒的？」

「呂不平，你真的要當西涼王？」

「步軍也都練的這個？」

龐清這邊也剛吃完，一攤手：「沒啦。」

他們說著話，我這邊骨頭都嚼巴光了。我咂么咂么嘴，眼睛開始滴溜溜往別處亂轉。

「嗨，我也不是沒眼力界的人。獨門秘籍哪能傳別人吶，我就問問還不行么？」

呂涼軍一共一百二三十人，營盤一共才多大地兒。我繞過兩三堆營火，來到三哥大帳外面，一眼看見火中間吊著半隻什麼腿正烤著。

「我也算半個鍊氣的，本就該少吃葷腥。吃吧吃吧，看你吃我高興。」三哥揉揉我腦袋，手上運氣給我把碗推回來，我那點小勁兒完全白搭。

「不學就算了。」

「【靈蛇神功】屬陰，你能練好說明你氣息偏柔。我倆交鋒之時，你有武者風範，行事光明不願趁人之危，是你性子里有剛強之意。氣柔者謂之冰，磊落者言為火，這最後一門功法，你練著還真挺合適。」

「坐下。」

旁邊還站了一位守糧車的兵，都站了不知道多久了。他看我爬起來，直拿眼睛白我：「熊哥，醒啦？」

「我教他們練功了，我這一百人，當一千人使也沒什麼問題。」

一路從燕子溝往杏林走，隊伍里還有糧車，沒有四五個時辰可不成。我這兩天累的夠嗆，躺在糧車上睡了個四仰八叉，連打鼾帶磨牙，沒把前頭那馬嚇竄稀了。

「他膽子可沒你這麼大。」

「我嘛，練的【天無劍譜wｗw.ｈｅtuｂoｏk•com•cｏｍ】。」

元炎坐在篝火另一頭，臉上有點變顏變色。

三哥還是局氣，壓根沒提我。

三哥說到這兒，語氣中著實有些愧疚惋惜，聽的我心裏有些發擰。我不樂意讓三哥心裏這麼覺著，可嘴又笨，說不出個一二三。

「沒炫耀，只是證明一下我說的是真話。」

真要睡，我這一覺真給他能睡到大天亮。可我倆眼下面大嘴上面不是長了個鼻子嗎，一股股肉香忽忽悠悠飄過，我連忙一個鯉魚打挺跳下車來。

「這啥肉啊？哪兒來的？」我迫不及待的問。

龐清蹲在篝火近前，正熬著一鍋菜粥，她舀了滿滿一碗，甸在我手裡：「我說什麼來著，肉一烤上，立馬就醒。」

「我才明白過來！呂不平，怪不得你連龍昌軍的人都不要……你不光不收人，還一門心思的把人往外轟吶！」

我湊過去探過半拉腦袋，挺不好意思的：「都吃著吶？」

「我在山上八年，一共也就記了四門功法。厲不厲害在其次，還是得看練的人合不合適。合適的人遇到合適的功法，比頂尖秘籍都管用。」

「喏。」

「可我聽說，鍊氣士不能參与凡間事。要是山上下來的人個個雄心壯志，那豈不是早就天翻地覆了？哪裡還會……」元炎本能的四處張望一圈，又壓低聲音，「哪兒還會有中原皇帝什麼事兒。」

篝火周圍半埋了四五樁的木頭權當板凳，營里說的上話的老幾位都坐在那兒呢，一個個手裡端著飯盆。

我又推了兩下，紋絲沒動。又抬頭看三哥，三哥凈朝我呵呵樂了。我爭競不過他，只得作罷，心裏熱乎乎的。

元炎神經質的用手拍著自己磕膝蓋，看著有點兒煩躁：「真打起仗來，給你穩住陣腳的可不會是這些大頭兵哇！到了關鍵時候，他們該撒丫子跑還是會跑，幾口肉能買得什麼人心？」

「你看，眼戳在肉上都拔不下來。」嚴文瓊冷笑。

「呂涼軍這些人，沒有一個是逼來的。想參軍的，我還得挑挑，看看是不是想清楚了。呂涼軍軍餉也不多，他們總不會為了混一口飯過來賣命。所以你看見了，我在西涼兩三年，一共就這麼一百來人。」

「在！」篝火旁邊的呼啦啦站起六個士兵。這些傢伙可不知道三哥為什麼喚他們，但一個個站的筆直。

我端著陶碗，轉圈吮著喝，燙的嘶溜嘴。

「我說呂不平，哪有你這樣領兵的？」

「不成。我聽喬武龍說他是仙人討封。估計hetubook.com.com是遇到哪個門派的鍊氣士，好心點給他三五句口訣，後來自己順著道兒琢磨出這麼一套功法。他一個小聖勉強能練通，普通凡人可要走火入魔的，你不就練的體內郁毒么。」

「你說你能當西涼王，他們就信？」元炎又往周圍的士兵看了幾眼。

說到這兒，我膀子都支棱起來了，擺出一副高冷模樣，心說這得到我了。

「看什麼呢？」龐清戳我一指頭，小聲說。

元炎這不信也得信了，他用手指著自己，顫悠悠的問：「我呢？我也是二錢銀子？和酒館窮跑堂的一個待遇？」

「我來當西涼王就行了。」

「對。你練么？」

其實元炎說的沒錯。要是擱在別的部隊裡頭，伍長什長才是隊伍的中堅力量，這些人一般都是一個村出來的，同進同退。平時拉攏好了這些低層指揮官的軍心，部隊才算妥帖。

嚴文瓊細細的吹著自己碗里那粥，也不抬眼：「馬肉。之前射倒不少喬武龍那邊的騎兵，跌廢幾匹馬。瘸的就都殺了。」

「姐，還有么？」我貪心不足，四處撒眼神兒。

「你看我適合練什麼？」

三哥隨手拍拍我后脊樑，我便住了嘴。

「胡喜珠！梁謙！李田林！趙五牛！周項！陳言中！」

元炎忽嗵站起身來，目瞪口呆的看著三哥。

龐清伸手想把馬腿取下，被三哥攔住了：「我來。」

三哥看著他笑：「是啊。」

三哥聽見，回過頭，把自己那塊肉的撥進我碗里。

乾柴在烈火中噼啪作響，赤紅的火光燎的三哥臉上亮堂堂的。三哥根本沒去看元炎的反應，他一點也不意外。

「你隨時可以走。退出呂涼軍的，給十兩銀子遣散費。收你是我親自點頭的，給你和其他人一樣的待遇。」三哥把注意力放在粥上，淡淡的說。

這盹打的可真過了癮，睜眼的時候天上已經黑漆漆的一片，營盤裡篝火四起，熱乎乎的煙火氣騰在樹梢上，還有士兵嚎著破鑼嗓子在唱歌——唉，被人在牛棚關了一宿，現在就感覺回家真好。

「軍餉不多……不多是多少？」元炎關心的問。

我一揚腦袋，得意的，跟自個兒練過一樣：「那是簡稱！全稱【天下無敵劍譜】！」

「他們練的都是啥？」元炎賊兮兮的往我們這邊示意。

其實那錢小乙入呂涼軍還不到五天，還是我攢把來的，估計也是著了別人的道兒。想起早些時候錢小乙一口一個熊哥叫得我骨頭犯酥，我就臊的臉往地下掉。於是我縮縮脖子，免www.hetubook.com.com得話題引到我身上來。

不過我也不太明白這裏頭的道道，反正三哥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歪頭一看，兩邊糧車整整齊齊排成一溜。好傢夥，一路下來愣是沒人叫我起床， 敢情人家整理車隊的時候，我還躺糧袋上睡的冒鼻子泡。

可是到了才知道，這地方和杏子八竿子打不著，只不過是一片背林靠水的小土包。可能是先前有人種過杏樹也說不定，我只知道我反正是沒得杏兒吃了。

「你說不跑就不跑咯？我怎麼就不愛聽這話呢。」元炎往三哥這邊挪著屁股，非要爭個理兒不行。

「怎麼能太平？」

「這叫個什麼事兒啊？喬武龍在的時候，一個月給我六錢呢！」元炎別彆扭扭的說。

「那你呢？呂涼軍能有什麼名堂？」元炎繼續問。

「對我來說，不是。不過對其他人來說，是。這是這裏大多數人信賴我的理由。」

「人之常情。我沒有本事讓所有人都不叛我。只不過歸根結底，不會比我的對手多就是了。」

「呂不平，你靠這一百來人，到底想闖出個啥名堂？」

「哈哈，跑了就跑了嘛。不過，咱們呂涼軍的兵不怕跑。」三哥吸了兩口粥，隨口說。

「給大家都分了，也是收買人心嘛。」三哥往周圍十幾堆營火看看。大傢伙都圍在各自伍隊的營帳旁邊，高高興興的等著吃飯——他們直接把分的馬肉熬了肉粥。

「說什麼袍澤袍澤，那錢小乙還不是叛了？」

「我膽子也很小，如履薄冰。」三哥笑呵呵的。

「那你說怎麼辦？」

龐清拿著小刀湊到篝火旁邊：「肉好啦。」

「都是幌子！場面話！」元炎伸著手指，往三哥那兒狠狠虛戳兩下。

「別急，怪燙的。」

「三哥，這不成！你都沒動呢！」我急了，拿碗給他往回遞。

怪不得營里小兵一個個這高興勁兒的，原來是都吃上肉了。三哥向來公平，連帶他自己，呂涼軍里的將軍在伙食上從來就沒有什麼特殊優待，從上到下一視同仁。

「呵、呵呵……沒辦法，在山上的時候，師父教的就叫這名。」 三哥尷尬的笑笑，回過頭給我腦袋瓜子一巴掌：「不是說了少跟外人提這個么！」

三哥偷偷吁了兩口氣返過神，這才回元炎道：「我之前試過你的底子，那【靈蛇神功】你修的著實不錯。」

其實呂涼軍的駐地一直都沒個准數。我跟著三哥兩年了，都在關下活動，最遠也只到過晉昌，這還是當初實力不濟，讓人攆過去的。

元炎聽到這ｈｔｔps://wｗw•ｈeｔubｏｏk•com.ｃｏm裏，心花怒放，手在膝蓋上搓來搓去：「好哇！這功法叫啥？」

「我想試試。」

「龍昌軍？當然和其他勢力一樣啊！好勇鬥狠的青皮、村子燒了的難民、沒了田種的農民、路上抓的逃兵、打仗贏回來的俘虜……」

「二錢？！」元炎瞪著三哥，又扭頭看看嚴文瓊、看看龐清，最後又看看我。

元炎說了半天也說不過三哥的大道理，到頭來終於憋不住了。

這話元炎也不得不信，他可是親眼看著呂涼軍一百人大敗龍昌軍五百人，這時候連個屁也不敢放。

「因為我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呂涼軍的人也知道。我認可他們，他們也認可我。我和這裏的每一個士兵都說過話，我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我不是他們的將軍，他們也不是我的士兵，我們是袍澤。」

「啊……」

元炎舔舔嘴唇，似有不甘：「還有啥別的沒有？」

三哥在那哈哈樂，仰臉跟龐清說：「給小五盛點兒。」

「每人每月二錢銀子。」

「【望月踏雪心法】。」三哥指指嚴文瓊和龐清，「望月踏雪，接天精引地華。凡人練就心法初階，耳聰目明，身輕氣爽，行數百里而內息不輟。最重要的是，只要不是天下排的上號的笨蛋，基本都能練。」

「嗯？」三哥勺子就這麼叼在嘴裏，聞聲抬頭，「我怎麼啦？」

元炎接過肉碗，還木訥訥的站著呢，焦香撲鼻的烤肉對他來說好像不存在似。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盯著三哥手上纏繞的罡氣，一言不發。

「西涼亂了太久，該太平太平了。」

三哥放下碗：「你說說，龍昌軍的兵都是怎麼來的？」

三哥放下碗，直起身子，看向不遠處一堆篝火。

可不是吃肉呢么，不然我能醒嗎！

元炎呆了半晌，一腦袋裡凈剩漿糊了。他坐那琢磨了半天，好像抓到了點兒什麼。

三哥手上罡氣溢出，那搖來擺去的火頭立刻被屏開半寸。罡氣成刃，三哥乾淨利索把烤的焦香流油的馬腿分了五份，依次放進大家碗里。

三哥信手摟住我的肩膀：「還有就是我們小五練的【明王決】。純剛猛一路，應該不合適你。這套功法很是挑人，非得是心思純凈、天陽照火之人才能修習。我走南闖北算是有些年頭，也就見過小五一個合適的。不過小五花了兩年才剛剛練得第一層伏虎部，這功我自己也練不了，終是幫不上他什麼忙。」

「那怎麼保證兵不跑呢？」

「那是關內門派的規矩，這裡是關外，中原門派向來不會把手伸這麼遠。又https://m.hetubook.com.com何況，這些規矩都是給山門正式弟子定的，我嘛，其實並不在冊。西涼界的散修不少，也沒少干吃喝撞騙的事。喬武龍不就是么？」

「喬武龍手狠啊。下面的敢跑，他那小刀片子嚓一下，腦袋就沒了。像我們這些有馬上功夫的，練了他那【靈蛇神功】，毒氣攻心，都得老老實實給他賣命。」

「十兩！？」

三哥從來不愛跟我們提他練的這功，元炎這一問，他還挺不自在。

其實一百來人哪兒還分得什麼將軍不將軍的，數斷手指頭也就他們三個，不過現在可能要多加一個姓元的。

元炎絮絮叨叨起來，我越看他越不順眼：「你不服？你不服趕緊走，還多佔口肉呢！」

元炎歸根結底也是個好武之人，一聽練功，心眼也痒痒起來：「你都會什麼？有厲害的么，也教教我。」

「是！」

我看著碗里噴香的馬腿肚子，親爹都不認了，抓著就啃。烤肉外面一層黃澄澄的焦香脆皮，咬下去咯吱就碎。皮兒下面滿滿一包兒油，混著嫩酥酥的筋皮滾進喉嚨，真是美掉大牙。

元炎那碗擱在木樁上，三哥把最後一塊肉盛在那碗里，拿起來往他手裡遞。

「你這肉拿鹽腌上，怎麼都吃能吃個十天半月。隔三差五的賞給將官，也算收買人心。現在可好，分給大頭兵一頓給乾沒了，能撈得你什麼好？」

三哥沒說話，反而是嚴文瓊接過話把兒：「呂涼軍的人，得想明白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為什麼要在這兒。心志不堅的，趁早領銀子走人，對誰都好。」

「那你呢？」元炎耐不住性子，繼續追問，眼裡都冒光了，「大名鼎鼎的呂不平，練的啥功？」

元炎看了我兩眼，笑：「小狗熊潛力無窮啊。」

「他又……」我臊眉耷眼的抬手指元炎，想說他也不是外人。話剛到嘴邊，腦筋一轉，又憋回去了，可不能讓這廝太得意了。

元炎鼻子里哼氣兒，煩躁的抓抓頭髮：「呂不平，你憑什麼？」

三哥轉頭再次看向元炎：「不是場面話。」

我抹抹口水：「昂！三哥呢？」

元炎乍著嘴，表情微微有些尷尬。三哥低著頭，清秀的一張臉已經擰巴成了皺麵糰，自己也酸的夠嗆。

「你說過你是從『山上』下來的，這就是你當西涼王的底氣？」

「是啊，」三哥點頭，「要麼銀子給足，要麼以死懼之。西涼隨便跳出一波人馬，都是這個手段。所以銀子和刀子，既是留下他們的理由，也是讓他們跑的理由。」

元炎自己也愣了一下，然後假裝沒事兒人一樣岔回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