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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九凜撇著嘴：「是啊。呂不平揚言要殺其他元獸，我又打不過他，當然要迂迴一下。趁這個機會，我把大家都拉過來了，也不怕他再下毒手。」

「都是我的好朋友。」殷九凜笑著說，「白澤、大風、畢方、北冥鯤。」

剩下的那個姑娘也沒賣關子，手中握著一根漆黑短杖駐在地上，主動向前走了兩步：「在下畢方。」

「還需根據門派的規模，分配管轄地界，這才好令行禁止，免得徒生矛盾。」

「彈雲山一脈大弟子，沈樓。」

「小五啊，我能接雷接劍，不是因為我真身有什麼厲害，只不過是比你們多修行了一段時間，痴長些歲數而已。倒是這劍傷，乃我天生缺陷。我不是生來就有什麼天賦，只不過笨鳥先飛，比別人稍微努力一些罷了。」

甭管鑾龍真君算不算故事主角，人家一頓慷慨陳詞，還真就把他本家連帶極臧天尊給說動了。

「不怕，你來。」

大師兄：「你這有點兒反了吧？」

她嘆口氣：「熊小五，你怪我嗎？」

一個矮子，一個青年，一個女的，一個胖子。

我和她並肩走出大師兄院子，往彈雲山山口處踱去。我看到大風的背影隱於竹林之間，我看到畢方和白澤坐在池炎亭前，我看到北冥鯤小小的身子漂在天鏡湖上。

殷九凜抬起手想要給我一拳，可我死皮賴臉的也不怕她，就這麼腆著臉湊在她跟前兒。

我小聲問：「你閉眼幹嘛？我是想問你，大師兄的真身到底是啥呀？」

逐影師伯是另一邊的領頭羊，這時候自然都看他。

「你先前在三哥那兒騙得我團團轉，你是不是得補償補償我？」我抓著阿凜的手耍賴道。

我們浩浩蕩蕩飛回了九丘雲嶺，歸還了山門。

我點點頭：「是啊……我有些失望，可他還是我三哥，這是不會變的。」

「小五累了？」

我那罡氣凝在線頭上，也不用穿針，順著傷口就給大師兄一陣縫。說不怕，其實修士也是人。忙活半天給大師兄縫完傷口，再抬頭看，他額上已經沁出了一頭的汗。

「唉，那大風看我不太順眼啊。」我忍不住對阿凜道。

極臧天尊道：「若到了真到了那個時候，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但在這之前，我們還是不要大張旗鼓的顯露身份為妙。這一來引得百姓恐慌，二來萬一天災未顯，也有回頭的機會。我們當以應對元力為主……」

「大師兄，我看天雷劈你都沒事兒，甚至連三哥的破宇劍都接了，可普普通通的一劍卻這麼嚴重，你的法身到底是什麼呀？」

我看他和-圖-書走了，立刻蹦到殷九凜面前，手舞足蹈。

極臧天尊和崑崙掌門低聲交談幾句，然後道：「既如此，那我們該當重新審視先前的論斷。一切以域外境即破的情況為準，各位掌門有什麼想法？」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我連聲堆笑。

我扭頭一看，呀呵，院子里站著另外四個人呢。我剛才一門心思都放在阿凜身上，愣是沒注意他們的存在。

「怎麼了？」阿凜靠在我身上，偏著頭來看我手中訊劍。

這山上也就數我煉丹最好，所以這療傷驅病的本事也順帶著比較上道。我把其他人都趕走了，不讓他們圍在大師兄屋裡湊熱鬧，然後調了些藥膏啥的，給大師兄把傷口好好處理了一番。

「要那麼好看幹啥！」我上好藥膏，又拿著綳布給他一頓卷，胸口上給他打了個蝴蝶結，「這回好看不！？」

那胖子也沒有多胖，白白凈凈的圓兒臉，慈眉善目，他笑著擺擺手：「我是白澤，那才是北冥鯤。」

也就是我什麼？她沒有往下再說，不過我也不須得她再多說。

我沉默了一會兒，忍不住對她道：「我對三哥有些失望。」

一隻手突然搭過來，響起一個尖酸聲音：「兄弟，你是不是收斂點兒？」

「九嬰，你不會就看上了這麼一個俗人凡胎吧？看他這粗莽之相，實在是難以與你相配。待幾百年之後，不過又是一具腐肉枯骨爾爾。你該三思而行啊。」

彈雲山還是那個彈雲山，只是沒了小九。我從天上往山口中心看了好半天，抱著一絲希望她早已經在家了，可真是有點痴心妄想。

四日之內，天地翻覆。世界將由我們所有人改變，我一點兒都不怕。

我一個勁兒跺腳「你可真憋得住哇！」

殷九凜搖搖頭：「他或是在西涼，或是在中原。我們不用擔心他，那傢伙造下的業障，還要我們來給他去消呢。」

九峰峰峰主和長老有一大半都與我們一起回了山，只等塵埃落定。

「人都會變，這個世界也會變。曾經的一馬平川已經不復存在了，未來如同迷霧，我們已經將一隻腳踏了進去。幾千年來，中原還從未有過這種劇變。這是呂不平帶來的。至於這迷霧後面是世外桃源還是萬丈懸崖，我們慢慢看就是了——反正已經停不下來啦。」

我個頭大，攙著大師兄先進屋歇息。大師兄和三哥打了一仗，看起來好像挺輕鬆的，實則也是傷筋動骨。我們走至半道的時候，他就偷偷拽了我一把，藉著我的力一起才勉強飛回來。

我捂著臉m•hｅtubｏｏk•cｏｍ.ｃｏm：「我本來還沒想這麼多。讓你一說，這越聽越喪氣了。」

我扭屁股往地上一坐，靠著大師兄的床榻，把大腦袋擱在了上面，可算是能喘口氣兒了。

他緊走進屋，關門堵窗，院里就剩下了我們三個人。

殷九凜笑了笑：「這本來就是真正的呂不平。他的神機妙算、他的天下無敵，不過是你眼中的形象。可他只是一個人類而已，一個聰明的人，一個努力的人，一個脆弱的人，一個矛盾的人——他就是一個普通人。」

大師兄揚起身子使勁兒低頭看了看，笑道：「你這縫東西的手藝可不咋地啊。」

殷九凜兩手一攤，亮出一副無奈的模樣：「他就只是這麼個人。放在別人那裡，或是能挑出一千個瑕疵。可我就是喜歡他，他那種種短處都也變得頗為可愛。在我看來，旁人與他相比，自是有萬般不如。大風，你從今往後若是再說他半句不好，我便要揍你了。」

大風咽了一口唾沫，臉上仍有不甘之色。但是他再也沒敢說什麼，嘆著氣離開了。

「你肯定會去。」阿凜替我回答，「你這人，總是愛替別人著想。從今往後，還得多個人替你著想才行。」

「這是為何？」

「大師兄你也太不像話了！」我哼哼唧唧地說，「往傷口上撒鹽還不算，散完鹽還撒胡椒面兒，撒完胡椒面你是不是還得油鹽醬醋給我來個全套的？」

有頭有臉的人物一本正經的開始商討應對方略，我們這些普通弟子自然沒有繼續留在這裏的理由。

殷九凜往山口指了指，北冥鯤甩著小短腿嘰里咕嚕就跑出了院子。遠遠的，山口邊上傳來驚喜的叫聲，沒過一會兒又是噗通一聲。

阿凜還沒說啥，我先不好意思了，悻悻的鬆開胳膊，把阿凜放回地上：「這、這都誰啊？」

我順著他手指看去，竟是那小矮子。看他不過是個七八歲小孩身材，誰能想得到啊。

「你管他呢。」

我們一同站在山口上，眺望著遠方。

也不知道三哥最後一劍有什麼名堂，看上去不過是個尋常皮肉傷，深是深了些，換做別的金丹，云云真氣吃吃藥，這會兒就該好的差不多了。可大師兄剛受傷時就吃了我的葯，到現在傷口還血肉模糊的，一點愈合的跡象都沒有，著實讓我有些麻爪。

我心下大奇，將它取來細細讀過。

「你剛才說啥！？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女孩盯了我半天，最後神秘兮兮的說：

阿凜輕輕一笑，將自己的眼睛閉上，微微揚起頭來。

「不是要一哭二m.hetubook.com.com鬧三上弔嗎？」她在我懷裡小聲道。

阿凜哭笑不得的睜開雙眼，長舒一口氣。

說實在的，眾仙盟能走到現在這個程度也是我沒想到的。最頑固的兩派如今鬆了口，後面七尺咔嚓趕緊幹活兒就是。現在看來，那些掌門也都是些磊落之人，干別的或是不行，救人的事兒總不會搞砸了吧。

讓他把這茬兒提起來，我心裏越來越不是味。跟別人我實在說不出口，可現在卻忍不住和大師兄吐起了苦水：「你說這殷九凜……我當初也是給她拼了命呢，她咋能說翻臉就翻臉啊，給我一個人扔了，現在想尋她也尋不著……」

那枚訊劍落在了我的身前。

使勁兒揉揉眼睛，竟不是做夢。

「你可忍著點疼。」

殷九凜看我衝過來，本來還想躲呢，也不知道轉了個什麼念頭，終於還是放棄了反抗，笑眯眯的讓我把她摟在懷抱了個結實。

可我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該怎麼回嘴。我本來就五大三粗的，這生理特徵也改不去哇！而且就算拼死拼活修鍊，也確實活不了幾百年。

好傢夥，剩下的上古元獸竟然全讓她給帶回彈雲山來了。

我從衣服上扥下一根線兒：「大師兄，我給你把傷口縫上，你看成么？」

大師兄：「嘿，小五真聰明，就這麼辦吧。」

難得讓我抱一次，這等好機會可不能浪費了，我藉著勁兒，探頭就想親她一口。

「小五啊……」大師兄長嘆一聲，「你這麼大個子，怎麼扭扭捏捏的。」

放在平時，自辯不得那就罵他好了。可面前這上古元獸，我是一無所知，一點兒黑料都沒有，拿什麼罵他？真是火大，險些把一肚子氣憋出屁來。

「因為我發現，他沒有我曾經認為的那麼好，他也會被憤怒支配；他也沒有我曾經認為的那麼厲害，他千算萬算，倒頭來一敗塗地惹下這樣的大禍……」

我原以為大師兄會出聲安慰，何曾想他還有心情揶揄我。我跳起來：「我不跟你說了！這負心的娘兒們，等讓我找到了，非給她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弔不行。」

大師兄呵呵笑著躺了下去。

「你要換個法子看，你若是沒有自己的決斷，怎能和小九走到……哦，現在小九跑了……」

我這段時間也是長了不少心眼，可沒有早先那麼迂了。一聽他這話，還不知道這大風起的什麼心思嗎？當時我就不樂意了。

或許在天盪山之西，藏著三哥身上的秘密。如果我運氣足夠好，說不定還能幫到三哥。

抓耳撓腮了半天，腦子裡突然冒出個主意。也怪我糊塗，當年在西和_圖_書涼的時候，也不是沒照顧過傷員，怎麼把這茬忘了呢。

我看著她，心中一片平安喜樂。

這時候大師兄聽見響動走出來，聽殷九凜一說，臉上浮起笑容。

那個剛才拍我的男的也不用多說了，自然是大風。他形貌甚偉，唇紅齒白，眉間帶有赫赫威勢，是這幾位之中最有氣魄的。

「這四敞大開的也不成啊！」我看著大師兄躺在那，真是怪讓人心疼的。

大風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上下打量我，鬧得我怪不自在的。此時沒了旁人，他轉向阿凜，面露不悅之色。

「那你到底是啥變得，你倒是給個準話啊！這樣教育起我來也有說服力嘛！」

「待域外境破之後，事態平歇之時，眾仙盟便要組織一支隊伍，派人去天盪山以西。逐影掌門已推舉我為候選。」

我還真有點兒哭的心。這傢伙，不言不語就跟三哥走了，眼瞅著天下大變，她也連個動靜都沒有，我一天到晚的抓心撓肝，一點辦法沒有，只能都壓腹中。現在終於將她抱於懷中，嗅到她淡淡發香，一肚子的苦辣酸甜都涌了上來。

我凝視著她，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探過身去。

大師兄躺在床上，看我研究傷口研究的滿頭大汗，勸我道：「小五別忙了，給我纏好了綳布便可。我體質特殊，越是皮肉傷越是難理。給上些時間，讓它慢慢好就是了。」

我讓她先前那句話沖的眼冒金星，跟大狗熊吃了三罐一樣，腦子早就不轉了，只能傻呵呵的笑：「怪啥？怪啥呀？」

大師兄偶爾這蔫兒壞也真是夠氣人的，我央求了他半天，人家愣是充耳不聞。

「他是炎祖真人的枕頭變得。」

彈雲山來了幾個新客人，原本的生活又要變一變了。我只是有些害怕，不知道這幾位的胃口如何，我那屋又要添幾雙筷子。

我回頭一看，殷九凜站在大師兄門口，一臉鄙視地看著我。

「嗯。」我悶哼一聲。

「阿凜，你知道三哥現在去了哪裡嗎？」

殷九凜點點頭，伸手摸摸我的臉頰：「也就是你啦。」

心裏總算是放下了一件事，後頭該咋地咋地，我反正是沒腦子琢磨這些事兒了。

我一拍腦瓜子：「我明白了，你之前那是在演戲啊！」

我拿個手巾給他擦了汗：「大師兄感覺咋樣？」

這姑娘一動我就看出來，她似是腿腳有些毛病，走路不是很利索。聽說那畢方生而獨腳，許是化形的時候有些難處。

在青丘之時，紫府白帝不是帶著各派長老開大會么？極臧天尊和鑾龍真君一個台前一個台下來回唱和，端的是蜜裡調油。更何況極臧天ｈｅtuｂoｏk.ｃｏm.ｃｏｍ尊原本對三哥的判斷就是由鑾龍真君而生，此時被本主一番苦勸，哪還能坐穩原本的念頭。

北冥鯤仰著頭看向阿凜：「我說，你這兒水呢？之前不是誆我的吧？」

（第一部完）

我心情大好，過去先對那胖子施禮：「見過鯤哥！」

「長大了，要自己決斷些事情了，自然會累。決斷錯了，夜不能寐，也都是常有的事兒。」

還能咋著，只能作罷。

我撓撓頭，咧嘴笑起來。

「自然是因為我生在天盪山啊。眾仙盟想要摸摸屍魔的根底，弄清它們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我有什麼憋不住的。」

「你要去嗎？」

我將訊劍遞在她手中。

殷九凜得意的一笑，又對旁邊四人道：「來認識一下吧，這就是我和你們說的，熊小五。」

我大叫一聲撲出門去，哪兒還顧得上許多，伸著兩隻胳膊就想抱她。

「大師兄……」過了半天，我忍不住喚了他一句。

「為何？」

「所以三哥在黃祁山等你的時候，你其實早就帶著大風跑了！」

「我就靠這一件事兒栓著你們了，回頭我想好條件再告訴你。」

「我們京兆殿，會著重說服俗間皇帝，壓服州府的軍力，盡量避免引出那俗間的無端戰禍。」

「不怪不怪！」我抓著她小手連聲道，「只是擔心來著。」

「他是你朋友啊，我自是想跟他打好關係。」

阿凜咯咯笑著：「這你不用擔心。熊小五，無論是人還是妖怪，只要能和你混上幾日，又有誰會不喜歡你呢。」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還沒有想好。不過我知道，只要我去，肯定會有人陪我。

「我們當以上古元獸所據位置為中心，竭力疏散各州府百姓，精心籌劃各種天災的應對方法……」

話說出來我就覺得自己有點不地道。可那小矮子卻也不生氣，隨口道：「平時大習慣了，變人的時候就變小點兒唄。」

我攢了一肚子話，卻不知道怎麼說，只抖出了一句：「活著可真麻煩啊。」

天空中又響起了訊劍聲音。但這一次不是找阿凜的，也不是找大師兄的。

「怪我那時打了你一掌，怪我沒和你通氣兒，怪我跟呂不平走了，怪我……」

大師兄連忙伸手，撲愣著我腦袋道：「不說了不說了。」

我們幾個見過禮，畢方就拽著白澤出去了。殷九凜回頭瞥了大師兄一眼，揚了揚下巴。大師兄心領神會，立刻道：「我身上有傷，不便待客，還請自便。」

「北冥有鯤，不知幾千里也……咋就這麼點！？」

「怎麼了？」大師兄悠長的聲音傳過來。

殷九凜：「實在是太有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