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志(三) 古之遺愛
第四百一十一章 以法治民,何如?
「先生,一開始武還對先生報以厚望,認為先生當有兩全之策來。但是以法治民,只恐非但有刑民之實,並且有虐民之嫌啊!」
祭樂聽罷,不由是嘆了口氣,又是繼續問道:
正所謂「君子貴人賤己,先人而後己」。
「李然不才,受諸位如此愛戴,然卻不思進取,反萌生退意,實在是卑陬失色,令人汗顏……今得內人良言,思之甚悔,故而我李然在此立誓,必將殫精竭慮與諸位一起共度時艱,不負厚意!」
「夫君,這是怎麼了?」
「以人望壓制,雖是一個法子,但也只能是壓得一時。若時間久了,民怨積蓄一旦爆發,便會遠甚如今。只怕屆時是一發而不可收拾!以我之見,唯以法治來應對此局面了!」
這個是絕對假不了的,就如同她襁褓中的孩子一樣,也是毋庸置疑的。
「孫武,他們都是些什麼人?為何要如此仰賴你家先生呢?」
孫武聞言,當即出列,並是抱拳作揖回道:
「以法治民?」
「回夫人的話,這些都是從鄭國逃出來的流民,只因他們的田宅被卿族所佔,又受不得嚴苛的田賦和徭役。是以活不下去了,這才前來投靠葉邑的!」
面對祭樂的這一番肺腑之言,李然自覺反和*圖*書而是有些自慚形穢起來。
李然微微點了點頭,表示默許。隨後,祭樂又透過車窗,是看到了外面黑壓壓的一片,屆時跪在地上請命的百姓。
祭樂聞罷,便是迴轉過身,望向李然:
李然稍作沉吟。
而就目前的情勢來看,李然依著他作為未來人的思路,制定一套最為公正的法度,又顯然是他當下能想到的,也能較為行之有效的辦法了。
就在這僵持不下之時,只聽祭樂是從車輿內發了聲,輕聲問道:
「想必這些人都是慕名投奔于夫君的,但是夫君卻要棄他們于不顧,反而帶我母女二人從此歸隱山林,是也不是?」
「夫君既有能力安頓好這一方黎民百姓,便該儘力而為。如此,樂兒才能心安理得的隨夫君隱退啊!」
「長卿這些話,真是振聾發聵,發人深思啊!」
「戌情急之下,出言不遜,還望主公莫怪!」
「制定了刑法之後,百姓們便只會去酌量這其中關鍵所在,並想方設法的去饒過刑法,養成無所忌諱的習性!若這樣,即便是早期能獲得成效,但後期也定然會一潰千里,土崩瓦解的!」
這時,祭樂是親自挑開了車輿前的帷幕,並是看著在車輿前候命的孫武,葉和*圖*書戌等人,並是開腔問道:
孫武聞言,抱拳作揖,並是繼續上前言道:
「只是什麼?」
「夫君且坐下,樂兒有話要說。」
「夫君,方才夫君所說的,樂兒也都聽得真切,樂兒也是深受感動。然而,大丈夫之志應如長江,東奔大海,又何苦懷戀于溫柔之鄉?你若是為了樂兒,而置這些人不顧,樂兒即便是跟著夫君,也終究不得心安吶!」
「不過先生在這些流民中,還是頗有威望的。所以,先生若是可以親自出面,或是可以壓得一二?」
李然將這些想法一番說出,孫武卻是根本不以為意:
孫武點了點頭,表示葉戌所言的確屬實,並補充道:
「那他們為何獨獨來投奔葉邑?難道就無有其他的去處了?」
「同樣皆為流民,我等若偶有處置不慎,皆會說我們是厚此薄彼。更勿論當地百姓和流民之間的矛盾了,更是難以處置。就算我等皆以為是一碗水端平了的,也會被那些流民認定他們是被另眼相看了!」
李然也知道此法在這時代並不算得妥當。
李然先是將祭樂安頓好,然後又找來了孫武和葉戌,葉戌則是跪拜在地,連聲懺悔道:
更何況,對於這些流民而言,他們本就是受夠和_圖_書了官家的「條文」壓榨。所以,如果今時今日,依舊是用這樣或是那樣的一套刑名之法將他們給約束起來,那也難免會讓這些流民感到出逃與否似乎並沒有什麼兩樣。
「聽君一言,猶如醍醐灌頂啊!此前皆是然之過也,怪不得旁人。」
「正所謂『閑之以義,糾之以政,行之以禮,守之以信,奉之以仁,制定爵祿以勸其從,嚴斷刑罰以威其淫。』即便這樣,還恐怕他們不能有所收效,所以聖人還誨之以忠,聳之以行,教之以務,使之以和,臨之以敬,蒞之以強,斷之以剛!」
葉戌順勢站起,並是拱手作揖,列於一旁聽命。
他隱退的決心,本就是為了保護祭樂。但現在祭樂卻反而勸他應該打消這樣的念頭,李然自然也就不做他想,只朝祭樂點了點頭,隨後站在馬車之上,朝眾人躬身道:
「樂兒放心,無事……」
李然上前,一把攙扶起葉戌,並是安慰道:
李然此話一出,民眾頓時是人聲鼎沸起來,有連連稱謝的,也有淚流滿面的,更甚者還有大哭大笑猶如瘋癲的,看到如此情形,李然也是感觸良多,當即命人回程,重新回到了葉邑的府邸。
祭樂雖然失憶,但是也僅僅是記不得此前發生的很和*圖*書多事而已,並不是真的傻了。她在車輿內,已是將外面的一言一行都是聽了。她隱隱也猜出了一些什麼,再加上聽了之前孫武所描述的,所以她對外頭的狀況亦是有些瞭然的。
李然微微一笑,鼓勵葉戌繼續說下去。
李然回到馬車上,撩開車簾,看到祭樂抱著女兒,只坦然一笑:
「先生此番恐是謬矣。武聽聞,以前的聖主均是以衡量事情輕重緩急來斷定罪行的,從不會去制定刑法,就是因為擔心時間長了,民眾便會起爭鬥之心。」
「但是……夫君現在若執意要走,樂兒若就此落下了壞名聲,那又與害樂兒有何異同呢?!」
李然思慮了一下,覺得應是沒什麼問題,便是直接「嗯」了一聲,以示肯定。
「回夫人的話,只因他們聽聞了先生身在葉邑,故而來奔。而這世上,若要說還能有人幫得了他們的,放眼天底下,恐怕也唯有先生一人爾!」
「樂兒,我們這些年來聚少離多,且為夫也確實對你照料甚少,沒能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以致於樂兒今日是吃了這許多苦頭。為夫實不忍……讓樂兒是再受得分毫的傷害……」
「現如今,如此多的流民皆是湧入了葉邑,且人數劇增,諸位可有什麼想法?」
和-圖-書祭樂還是一如既往的仁義心腸。
李然聽到這些話,是頗為讚許的看著孫武。
孫武聞言,亦是受到鼓舞,便繼續說道:
頓時,孫武臉上則是浮現出一絲失望之色來。
祭樂雖然失憶,但是經過李然這段時間的悉心照料,她已經確信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自己曾託付終身的那一個。
「只是這些流民畢竟數量眾多,又無有約束,故而他們之間難免會生出矛盾,且多為雞皮蒜毛的小事,戌每天都被這些小事是鬧的是不得安寧。」
李然張著嘴,一臉的驚愕,一時竟也被駁得是無話可說。
「葉邑的土地足夠,糧種也是充沛,即便是城池郊外更遠一些的荒地,其實開耕起來也是極為便利的。這些倒是還都好說,只是……」
李然坐定正中,便是與眾人開始商議:
葉戌亦是跟著說道:
「先生,現在從鄭邑過來的人數眾多,而且其中還摻著一些自楚地逃難至此的民眾,當務之急是考慮該如何安頓好他們。這些人魚龍混雜,極易惹出事端,恐怕是不好管理啊!」
孫武聽到這些話,眉頭不由的一皺。
李然聽她如此說,便是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並是聆聽著。
他沒想到,他這素來是以舌辯居長之人,竟然被一小子給批得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