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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春長風連忙轉身問。

自打大清埋進土裡，從前的風光早就落了滿地，偌大個宅子門前沒幾個人。老舊的大木門緊閉著，門前掛著的紅燈籠已經嚴重捎色，落魄的半點看不出來這裏曾經可住了個翰林院的學士。

「謝過了，」春長風學著剛才老孟的樣子朝老人家拱手作揖。

「賀醉的兒子要是復活了，狐妖怎麼保證賀醉不會為了兒子反水？這事兒里你得清楚一點，狐妖在利用賀醉，她要的是個好使喚的工具，」老孟拍拍春長風的後背：「你啊，腦子好，但人還是太嫩。」

「他現在豈不是該七老八十了？」老孟愣住。

「有道理，能解釋通，」老孟嗯嗯啊啊地點頭。

「記得，」老太太沒多想，點頭說：「他們賀家和我們章家裡有姻親，我那大姑子姐姐嫁了他家的三少爺。」

「哦，不是來找章華的就好。」女人說著話反鎖上門，帶著兩個警察往宅子里走，邊走邊說：「我真是命不好，嫁了個賭鬼，好好一個家敗成這樣子。他欠下一屁股債跑得沒影，躲出去裝死了，留下我和老太太守在這裏等著餓死呢！」

「不叫舒婷，就是曼秀。」老太太老樹榦一樣的麵皮皺著，搖晃腦袋說：「雖然我過門的時候她已經嫁人了，但家裡人常念叨，年紀小的都叫她小曼姐姐。我那大姑子姐姐長得好看，性子好，嫁過去也跟夫家處得好，沒人會不喜歡她。就是可惜啊，這麼好的姑hｅtｕbｏｏk•ｃom.ｃoｍ娘，好日子沒幾年染上了癆病。」

老太太說著眼神一亮，先看向春長風，見他眼神有些飄忽，便轉而對老孟說：「說起來啊，我那大姑子姐姐出過一件奇事兒。」

老太太點頭：「郎中說之前那是假死，她咳嗽太厲害一口氣堵胸口把人憋過去了，後面慢慢堵著氣吐出來人就活了。要說曼秀活過來，最高興的還要數她男人，就是賀家的三少爺。現在想來他是真喜歡我家那大姑子姐姐，不然有幾個男人能做到他那底部？我還記得當天晚上賀家的三少爺帶著十來個家僕到街上去給鄰居挨家挨戶送雞蛋，隔天又到街上去施粥，說是要感謝菩薩保佑，給家裡娘子攢功德保長壽。」

死老婆、死兒子，又打過太平天國。駱康留給他的故事，日記本里的牢騷，春長風聽著老太太說話，已經猜到了日記本的主人，他問：「後來賀家的老二呢？」

「我那死鬼男人真不爭氣，念書念不明白，還跟人學會了賭錢，」女人說著開始哭哭啼啼，春長風從兜里翻出來個手絹塞進女人手裡。

「呦，這可是奇聞！」老孟感嘆。旁邊跑神兒的春長風聽到這話猛然打了個機靈，挺直后脊樑盯著老太太。

「那狐妖為什麼要做這些？」春長風接著問。

「四五十年前的一個人，」春長風見女人太過緊張，怕她想多，連忙解釋：「我們查箇舊案子，別擔心，就是來問問你和_圖_書家老太太知不知道她。」

「什麼人？」女人瞪大眼睛地問。

春長風算算年頭接著問：「她老人家是前清翰林學士章大祖的女兒還是兒媳婦？」

「足夠了，」春長風說罷大步出了屋子，等在外面的女人見到春長風出來，想問什麼但猶豫了下又閉上嘴，安靜地把兩個官爺送出了宅子。

「章華！章華！」老孟上前咣啷咣啷地敲門，好半天裏面才傳出來聲音：「別敲了！章華死了！家裡能搬的，你們不是老早就搬走了嗎？」

「曼秀，」老太太說。

「他就是賀家的那個老二。」春長風回答。

「為什麼成魔？」春長風追著問。

「舒婷？」老太太皺起眉頭，半天沒動彈，老孟見人應該是不知道，想著該問的都問了就拉著春長風起身。兩人要走時，老太太一拍大腿說：「我想起來了！有！有個叫舒婷的！」

聽著老太太手滑，春長風想到了昨晚上找到的日記本，後半部分寫到的「重生」、「長壽」難道這就是給曼秀死而復生的法子？他為什麼要復活曼秀，舒婷又是誰？

「誰？」老孟問。

「我們跟老太太你打聽個人，」老孟笑呵呵地接話，他第一個走進屋裡，見到卧在床上的老太太恭恭敬敬地抬手作揖。

「聽說是瘋了，三九天跑出門在就沒見過人回來，估計是死在外面了。」老太太唉聲嘆氣，「家裡出了這麼多災事，瘋了也是正常。」

「老人家可還記得綠營佐和-圖-書領賀昶通？」春長風問。

老孟回頭朝春長風使個眼色，春長風立刻搬了門口的椅子過來。兩人坐在章家老太太的床前，孫媳婦見狀放下帘子到外面等著。

「你知道賀章氏的閨名叫什麼嗎？」春長風問。

「你見過死了半天的人又活過來的嗎？」老太太說。

宅子里半天沒聲音，等得春長風都著急，想要上前敲敲門時，大門「吱嘎」被拉開。開門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女人，眉眼周正，身子乾瘦，她一臉警惕地上下看了個了老孟和春長風一遍后低聲說：「這宅子不是章華一個人的，他說話做不得主，家裡老太太是肯定不會同意賣宅子的。」

「你家老太太今年貴庚？」春長風問。

「今晚去萬家巷18號，」春長風說。

「賀家二少爺的媳婦，」老太太說：「老二是庶出的，在賀家不得寵，她男人都說不上話，她就更別提了，要不是你們提起來，我都不記得還有這麼個人。」

老孟沒搭理他鑽牛角尖，轉而問：「接下來怎麼辦？」

「曼秀？」春長風聽到名字愣住，急忙反問：「你確定嗎？是曼秀，不是舒婷？」

「警察！」老孟朝著裏面喊：「不找章華，找你們家老人！」

「我記得啊，那是個大雪天，清早開門從賀家來的人說前一天晚上曼秀病重，雞叫三遍后咽氣了，讓我們家裡人過去看她最後一眼。」老太太說著，聲音放輕了些：「我婆婆最喜歡她那大姑娘，聽到人死了和圖書，眼睛一翻直接暈了過去。公公帶著我男人去賀家，家裡的女眷給曼秀收拾東西，到了晚飯時候，我男人慌慌張張地跑回家說小曼姐姐又活了。」

「和宅子沒關係，」老孟說著走進去，「我們過來，是找你家的老太太打聽個人。」

「大媳婦，」女人說：「老太爺走後，家裡幾個兒子就分了家，我們是老大就得了這套宅子。只可惜我家太爺身體不好，分家沒多久就走，老太太靠著積蓄養大了一兒一女，結果八國聯軍打過來家裡又死了好幾個，最後就剩下一個孫子……」

老太太的聲音顫悠：「我都黃土埋脖子的人啦，啥也不知道啊！」

春長風的腦子又變得亂鬨哄，等著老太太把賀三少爺的深情講完，問：「老人家，賀家裡有女眷叫舒婷嗎？」

「早死了，大姑子姐姐嫁到賀家那年她就生孩子死了，」老太太說：「賀家人也不知道是招惹了什麼東西，到他家的都成了短命鬼。先是舒婷，之後一年不到接著大姑子姐姐得了癆病。好日子沒幾年就病重，死而復生后老二的獨子又摔死，接著老三染癆病死了，賀家的人十年裡死個精光，最後都是賀家最不得寵的那個老二給送葬。」

老孟兩手一攤：「老何不說了，為了成魔。」

「狐妖幫他長生了，」春長風說：「真正的舒婷死後，賀醉很傷心，他一直在琢磨長生、重生的法術。直到是狐妖出現，它施法術讓曼秀復活，賀醉信了狐妖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法術，在兒子死後徹底成了狐妖的幫凶。」

「六十六了，」女人回答。

等到章家的大門關上，春長風對老孟說：「我知道賀醉是誰了。」

「官爺，使不得使不得，」老太太連連擺手，從床上費勁兒地坐起來，勾著背小心翼翼地問：「官爺是想問誰啊？」

「怎麼說？」老孟問，說話碰了下春長風，卻見人沒反應。

老太太擺了擺手，嘆口氣：「我也就知道這些。」

「不過有一點我沒想明白，」春長風對老孟說：「如果章家老太太沒把事情的順序記錯，那就是曼秀復活后賀家二少爺的獨子才死的。狐妖能讓曼秀死而復生，怎麼就不能讓賀醉的兒子復活？」

「她死了？」春長風試探著確認。

「我覺得有點勉強，」春長風低聲嘀咕。

「因為成神難，」老孟說得有些不耐煩了，撥拉下春長風的腦袋：「就你問題多，哪兒那麼多為什麼為什麼，狐妖為什麼是狐妖？她娘胎里出來就是狐妖，妖嘛，你沒聽過說書的講，妖怪就為了成神，成不了神就成魔。多簡單的道理。」

章家的宅子不算大，說話間就走到了里院中間朝陽的大屋門口。女人用手絹擦了把臉，然後揭開門帘，朝裏面說話：「奶，警察來了，找你問點事兒。」

老孟仗著「曹警官」的名頭要來了兩輛自行車，帶著春長風從總局出來，一路向北騎了約么一個小時，趕在中午飯前到了章家的舊宅子。

「他說怎麼活過來的嗎？」春長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