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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瓜皮帽子說：「不然乞丐拿皇帝的權換官袍，妓|女用公主的命換富貴？爺，您想想看，這不是亂套了嗎？」

「那要怎麼才能……才能不做人？」春長風的冷汗流進衣服里，他只覺得這裏忽然冷得很，凍得皮肉發硬。

「若是我求長生呢？」春長風問。

瓜皮帽子聞言停下來，回過頭盯著春長風。他似乎想要說話，但嘴唇動動，最終卻沒出聲，輕嘆口氣便繼續往上了。

「人心，」賀醉說：「你舍了人心，不做人就能得長生。」

春長風強裝著鎮定，他上前問賀醉：「張管家說這層敬誠心，我想知道什麼能稱為誠心？」

怎麼會？老何給我做過偽裝了啊！難不成是時間到了？春長風後背瞬間生出冷汗，伸手不由地摸了把臉。

白天看著假，夜裡也看著假。這地方就沒一點兒讓春長風能覺得自在的，他伸手進兜里，摸到了進門時候瓜皮帽子給他的青棗。之前還是硬的，這會兒摸著外皮已經有點軟了，像是他在賀家院子里過了兩三天光景。

「手、腳、眼睛、五臟六腑分別能換什麼？」春長風問。

「長生要什麼價？」春長風說著攤開手：「我沒銀子，沒家產、也沒地契。」

「代價呢？」春長風問。

春長風有一絲遺憾沒見到會發紫光的鯉魚，但他心裏清楚眼下不是看稀罕的時候，於是點頭指向樓梯說：「去樓上。」

「是嗎？」賀醉眯起眼睛，笑著說：「見過太多人，許ｈeｔubｏｏｋ•com.cｏm是我認錯了吧。」

「若我要長生呢？」春長風扭頭看向瓜皮帽子問：「長生不老那種，七八十歲還像二十來歲，跟你家二少爺一樣。」

「走吧，爺，」瓜皮帽子沒了耐心，又催春長風往裡面走，見他不動，伸手推了一把。

「白鹿角、綠牡丹、火紅的孔雀、發紫光的鯉魚，爺，這些就是珍奇。」瓜皮帽子說著，倆人來到三層。

賀醉回答：「每個人都不一樣，要看你求的事情，要看你多在乎你的手、腳、眼睛、五臟六腑。」

「你要誠心，」賀醉站在一邊，春長風盯著菩薩像，他不知道求了會怎麼樣，也不知道這會兒掉頭逃跑還能不能夠跑得脫。

春長風走到香爐前，手裡被塞來三炷香，瓜皮帽子按著他的腦袋鞠躬敬上，然後又拉人往閣樓走。春長風到門前定住腳，見大門兩邊各掛一塊小小的銅板，左手邊寫著「心誠則靈」，右手邊寫著「童叟無欺」，抬頭的牌匾上斗大三個金字「錦林閣」。

「他們都是來拜舒婷娘娘的？」春長風問。

賀醉歪頭笑了下：「可以。」

「您頭一次來自然走得久了點兒，」瓜皮帽子說：「你要是常來走慣了，就知道這路的長短跟您心裏要求的事兒有關係，越是難辦就越長，若是還願的推門進來就到了。」

「不，凡人何德何能算計娘娘？」瓜皮帽子說：「爺，舒婷娘娘要什麼，不在於那東西對你來m.hetubook.com.com說貴重不貴重，而在於那東西她想不想要。若是恰巧了，你朋友死的仇家就是舒婷娘娘想要的，他當然得了好處又沒損失。」

「這小的怎麼知道？」瓜皮帽子笑：「小的只負責帶您過去，至於什麼價格要看你們怎麼談啊！」

「你求過舒婷娘娘，她自然就會告訴你。」賀醉說完，空蕩的椅子上出現了一尊一米高的白玉菩薩，與樓下的妖媚面相不同，這尊菩薩眉眼舒展，面帶微笑，不算十分貌美，卻是和順溫柔的樣貌。

看著眼前，春長風想到之前瓜皮帽子提到過的乾坤洞，這會兒他覺得自己是見著了，明明不過是個閣樓，卻一眼看不到頭，渾身火紅的孔雀在悠然漫步，長著一對白色碩大鹿角的梅花鹿傻獃獃地看向他們，地上的是一簇一簇綠色的牡丹花。

分不清是走了一兩個小時還是走了三五個小時候，總之在春長風腳底都發軟時，他轉過拐角，眼前豁然出現一棟五層高的閣樓，樓前一片空地，東西方向有兩排三層高的木架，從上到下拍著大大小小上百來盞長明燈，正朝大門是一個兩米高的四角香爐，青灰色的煙混著檀香飄散在空中。

「錦林閣共有五層，一層敬香，二層敬俸，三層敬珍奇，四層敬誠心，到了五層便能見到舒婷娘娘了，」瓜皮帽子說著話，帶著春長風就上到二樓，中央依舊是個相貌妖媚的女菩薩，只是不見煙火，滿地白花花的銀子、成串的和-圖-書銅錢和一摞一摞的紙幣。

側臉上的毛痦子還在，說明沒有露餡啊！春長風穩了穩呼吸，搖頭說：「哪個春警官？你認錯人了吧。」

「只是這種買賣萬里無一，能不能成靠天命。」瓜皮帽子的口氣不似之前熱絡，春長風聽出來話里的絲絲怨怒。

賀家的院子像個沒有邊際的巨大迷宮，瓜皮帽子帶著春長風在七拐八折的走廊穿梭，兩邊的景色說一樣有不同，可說不同又總覺得大差不差。春長風緊緊跟著生怕落下一步就徹底被困死在這院子里，再找不到出路。

「我有個朋友求過舒婷娘娘，可他得了家產、死了仇家，卻什麼也沒損失。」春長風說。

「她就是舒婷娘娘？」春長風問。

閣樓被青煙籠著看不真切，只見裏面黑乎乎一片點綴零星的亮點。看著大門不斷有人進進出出，春長風忍不住問：「一路上沒見到多少人，怎麼到這裏比城外的青龍寺還熱鬧呢？」

「對啊，」瓜皮帽子笑著點頭：「舒婷娘娘，有求必應。」

瓜皮帽子力氣很大，推得春長風一個踉蹌摔進到閣樓里。外面看著是黑乎乎一片，裏面確實明亮得很，成百上千的長明燈從地下排到了頂層。正對門供台上是一尊約有三米高，半抱琵琶、身披紫紗的女菩薩像，和寺廟裡常見的慈眉善目不同，她眉目細長、高鼻、小嘴，面目帶著妖媚，似笑非笑地垂著眸子俯瞰眾人。

「他利用了舒婷娘娘。」春長風說。

春長風忙追問：「她是誰？和_圖_書」

瓜皮帽子點頭說：「是啊，陞官的、求財的、治病的、嫁姑娘、娶媳婦、生孩子，不管你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都可以求舒婷娘娘。」

「不做人？」春長風被說得蒙住：「如何不做人？都不是人了，我還求什麼長生啊！」

第四層很空，和下面完全不同的樣子，不算大的空間里只有一把木頭椅子。賀醉坐在上面，見到有人上來，笑著站起身，說：「我們又見面了，春警官。」

「什麼都能求嗎？」春長風問。

「敬香、敬俸、敬珍奇都容易理解，」春長風上樓時問：「四層敬誠心是要什麼東西？」

「所謂『誠心』便是你願意為所求之願付出的代價，」賀醉上下打量著春長風說：「手、腳、眼睛、五臟六腑等等，但凡有的你都可以用來交換。」

「爺，您是看一會兒，還是繼續往樓上去？」瓜皮帽子問。

「是啊，人求什麼長生？活個千百人還是肉體凡胎的，要病要老終究要死，」賀醉笑起來，「人要求也求個不做人的法子，要長生有什麼意思？要不老不死、不生不滅才好得很呢。」

「進去吧，爺，」瓜皮帽子在旁邊催促。

「一個女使，給我家舒婷娘娘傳話的。」瓜皮帽子垂下腦袋，帶著春長風走向一邊的木質樓梯，說：「尋常客人是見不得舒婷娘娘的，他們只在下面許願，之後再由女使定期往上傳話，何時能輪到許願的人全看他們的心意。」

「這個好說，這世上值錢的可不止銀子、地契，」瓜ｍ•ｈｅｔuｂｏｏｋ•ｃｏｍ•cｏm皮帽子邊說邊拉春長風往裡面走，滿面笑容的解釋：「舒婷娘娘心善，你只要心誠求她，她絕對不會為難，定然給爺你一個能接受的公道價。」

賀醉回答：「要一顆心。」

「這些俗物入不得眼，」瓜皮帽子踢開一塊銀錠子，朝著春長風招招手，兩人踩著錢堆上了樓梯。棕褐色的木頭台階成青白色的玉石，春長風踩著心裏一陣不踏實，同時又對樓上增添幾分好奇。

「什麼心？」春長風額頭上冒出薄汗，緊盯著賀醉。

瓜皮帽子聽到春長風的話倒吸口氣，不過很快又擺出來一張笑盈盈的臉，點著頭說：「行的，當然行，只要你付得出長生的價，舒婷娘娘就能讓你長生。」

「天下哪有這種全是好事的買賣？」瓜皮帽子堆笑著搖頭，但見春長風面色沉靜全無玩笑的意思，幾秒后臉上的笑跟著冷掉。

「不是，」瓜皮帽子挑眉瞧了眼供台上的女子，神色微妙地搖搖頭。

「比如說？」春長風繼續套那瓜皮帽子的話：「你說說看，舒婷娘娘能從我身上要什麼？」

穿過馴馬場，再進一方院子，裏面的天空又迅速染成了墨藍色，只是依舊不見月亮，像厚重的絨布料子蒙在了整個院子之上。

春長風皺起來眉頭，看著前面黑洞洞的房間，之前橫死的五個人浮現眼前，心裏不由地發怵。他不知道一步跨進門會發生什麼，猶豫中想到了前前後後的兇案中唯一脫身的傢伙——駱康，於是問：「求舒婷娘娘，一定要是自己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