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在蘇德戰爭爆發之後,由於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再加上部隊損失很大,類似指揮員、政治委員犧牲的事情頻頻發生,為了簡化指揮程序,便於部隊集中作戰,在朱可夫的建議下,國防人民委員會取消了部隊的雙重領導制,政治委員的作用在很大程度上被弱化了。
現如今,戰爭已經結束了,所以,作為總政治部首腦的布爾加寧便提出了在蘇軍體系中,重新確立政治委員制度,恢復實施雙重領導制的意見。
尤里沒有說話,只是扭頭朝她笑了笑,又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這才說道:「你先去睡吧,不用等我,我還有工作要做。」
朱可夫同志目前擔任著蘇軍駐德集群總司令、蘇軍駐歐洲部隊總指揮,手底下直接、間接掌握的部隊將近三百萬,而且都是經歷過衛國戰爭考驗的精銳部隊。此前,他還不贊成對駐東歐部隊的裁撤,現在,又反對重建政治委員制度。另外,自從在柏林上任以來,他還頻頻接觸英美等西方國家的高級將領、知名記者和媒體,其間,不僅接受了西方國家授予的一系列勳章、獎章,還接受了大量的禮品,其中很多都是價值昂貴的禮品。
當然,尤里很清楚,朱可夫同志是不可能準備造反作亂的,他也沒有這個能力,哪怕他在軍隊中的聲望再高,一旦準備發動政變,也不會有多少人選擇站在他那邊的。但問題在於,這不是造不造m.hetubook.com.com反的問題,而是政治鬥爭。
書房內,尤裏手中的香煙即將燃盡,他深吸一口氣,將已經有些燙手的煙頭丟到窗外,隨即轉身回到書桌旁邊,拿過一沓總參謀部專用的信箋放在桌前,略一遲疑,最終還是坐到椅子上,拿起了手邊的鋼筆。
但就立場來說,人總是要講原則和立場的,在特定的時候,對待特定的問題,就不能單純只遵守一個便利的原則。就像這個政治委員制度,在戰爭時期可以弱化政治委員的作用,但是在和平時,在沒有大規模戰爭的情況下,當然是雙重領導更保險一些,在蘇維埃國家,黨對軍隊的領導是維護國家穩定的至關重要的一環。
且不說反對恢復政治委員制度是不是違反了布爾什維克黨的領導原則,就單純看這句話,給它做個縮句,去掉修飾性的狀語和補語,它的主幹就成了他朱可夫決定了衛國戰爭的勝利。我去,這話別說斯大林不願意聽了,就連尤里自己看了之後,心裏都感覺不是個滋味。
可是從會議記錄上看,當天的會議上,朱可夫同志顯然對這個原則有異議,他堅決反對重新恢復政治委員制度的地位,尤其是反對在軍隊中重新實施政治委員決策制。他甚至拿剛剛結束的衛國戰爭做例子,宣稱在1941年的時候,如果不是在他的提下取消了指揮員與政治委員的雙重領導制和-圖-書,這場戰爭都不可能獲得勝利。
這些事情堆砌在一塊,若是貝利亞同志找到門上去,問他一句想幹什麼,估計他都解釋不太清楚。
而除了這一點之外,再看看朱可夫同志秉持這個立場,會給別人帶來什麼樣的觀感。
過去,格爾廖莎所處的層次比較低,她也不懂這些上層大人物的事情,更不知道他們的生活是什麼樣的,但是跟著尤里這麼長時間,儘管尤里很少同她談這方面的事情,可她還是從日常接觸到的一些人口中,學到了不少的東西。
當然,如果從軍事指揮的角度來講,雙重領導制肯定是存在一定問題的,不管在什麼時候,令出一門也要比令出兩門強的多,至少它省卻了很多扯皮的環節。
在會議記錄上看到這些發言的時候,尤里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他想象不出朱可夫同志究竟是有多麼的自大,亦或是說他的政治頭腦究竟有多麼的乾枯,才能當著斯大林同志說出這樣的話來。
尤里微笑著點點頭,隨即,視線偏轉,重新看向窗外。
格爾廖莎點點頭,看了一眼他另一隻手裡夾著的香煙,說道:「我給你倒了杯牛奶,一會記得喝了,煙少抽兩支,對身體不好。」
輕輕的嘆息一聲,尤里不再考慮那麼多,落筆開始寫他的文章。
如果當時是由尤里去參加這個會議的話,他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支持布爾加寧的立場,絕對贊同恢復政治https://m.hetubook.com.com委員制度的地位。
政治鬥爭這種事,一旦參与進去,就不能讓人輕易抓到小辮子,尤其是不能被人抓到要命的小辮子。尤里自認為自己在政治鬥爭這一手技能上不太擅長,所以他早早選擇投靠了赫魯曉夫,同時呢,還在亂搞男女關係一途上努力拚搏,為的就是盡量別人盯上自己。
她見尤里身上只穿了睡衣,就那麼站在窗戶前面,急忙將手中放著一杯牛奶的托盤放在書桌上,從書桌后的椅背上拿起尤里的外套,過去給他披在背上,雙手順勢搭在他肩膀上,小聲說道:「小心別著涼。」
文章的大綱就不用說了,白天的時候尤里已經仔細看過了,而另一份文件,卻是一份會議備忘錄,此前國防人民委員部會議的發言記錄。
窗外正在下著暴雨,因為風向的關係,倒是沒有雨水撲進窗戶里來,不過書房內的溫度終歸還是有點低,剛走進門,格爾廖莎就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實際上,自從蘇聯紅軍建立的那一天起,政治委員制度就是存在的,其目的,是為了確保布爾什維克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在這種制度下,指揮員做出的決策,需要經過政治委員的批准,後者對指揮決策有絕對的否決權。
湊過去,在尤里的臉上親吻一下,格爾廖莎帶著滿腹的心事走出書房,對她來說,這同樣是個很難熬的夜晚。
窗外一片黑暗,只有街道對面零和圖書星的燈火,在如織般的暴雨中還看不太清楚,朦朦朧朧的,自然是沒什麼好看的,不過,格爾廖莎也知道自己的男人並不是在看夜景。
對這樣的人,尤里除了敬佩他作死技能滿格之外,已經很難做出別的評價了。
而朱可夫同志呢?他在戰爭中給自己拚命攬功,戰爭結束了,就開始玩命的炫耀自己的功績。手握重兵,卻不知道謹言慎行,一張大嘴巴想說什麼說什麼,軍事上的事情他都要管,政治上的事他也想插一嘴,給外國勢力接觸的比外交部都要頻繁,收受外國禮物比莫洛托夫收的都多。
哪怕是拋開一名布爾什維克黨員的立場問題,單純從個人的角度講,他也會這麼去做的。為什麼?因為作為一名在軍隊中威望甚高的將領,他得避嫌,這就叫做講政治。
雖然尤里不太可能跟她結婚,可格爾廖莎對目前的生活狀態還是很滿意的,她不希望尤里出事,在這一點上,她絕對是真心的,可惜的是,這件事不是她能做的了主的,也不是以她的意志為轉移的。
對於斯大林來說,他顯然是贊成這條意見的,其實從根本上說,通過政治委員制度確立布爾什維克黨對軍隊的絕對控制,也是符合布爾什維克黨章程乃至於蘇聯憲法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布爾加寧提供的文章大綱就在右手邊放著,除此之外,還有一份同樣也是由布爾加寧提供的文件則放在了左手邊。
穿著一身綢料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睡衣,格爾廖莎端著一個托盤悄無聲息的走到書房門口,隔著門縫朝書房內窺探一眼。
儘管尤里從不與她談工作上的事情,可格爾廖莎還是能夠看得出來,他今天的情緒不太對頭,不用問,肯定是因為工作上的關係,這令格爾廖莎有一種心驚膽顫的感覺。
已經是深夜,格爾廖莎的住所內,書房的房門虛掩著,明光的燈光從門縫中透出來,投射在客廳鋪了地毯的地面上,將原本是米黃色的地毯映照成了淺灰色。
這……真是一條九尾狐啊,不過,人家九尾狐是狡猾多智,這條九尾狐就是單純的九條大尾巴,專門豎起來讓人家抓的,而且任何一條被人抓住,都能輕鬆要了他的命。
她知道,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其實並不像他們表面看起來的那麼光鮮,與一般人相比,他們的生活雖然富足,但卻是以安寧為代價換來的,這也令她的心裏多了很多的憂慮。
從這道手掌寬的門縫中看進去,可以看到書房裡,尤里正站在洞開的窗戶前抽煙,他的目光盯著窗戶外面,臉上表情嚴肅,眉頭緊緊皺起,顯然心情不是很好。
格爾廖莎輕輕的嘆息一聲,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推開房門走進去。
這次會議在一周前召開,參与會議的人包括斯大林、布爾加寧、朱可夫、安東諾夫、庫茲涅佐夫等黨軍部門一把手,而討論的問題,則是在蘇聯紅軍體系內,重新恢復指揮員與政治委員雙重領導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