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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薇是吧？你看阿姨也沒給你帶禮物，下次補上吧。」方可歉意地說。

「呂姐你好，」說話的是方可，「您看上去……您真漂亮。」方可驚訝于呂綺的年齡，無論如何眼前這位優雅知性的女人不像四十開外，說三十五都過分了。

「我說小荷，是不是怕你爸把你的嫁妝給折騰沒了？」

「廠里的私家車也不少嘛，至少不需要考慮停車問題了。」

方可對企業一無所知，只是感覺到了紅星的「大」。她深愛的那個人是這裏的一把手，他是從這裏走出去的，這塊地方應該印滿了他的足跡……

「我哥呢？中午到家吃飯吧，她姑父正在家弄菜呢……」

「小荷，你怎麼不給我打個電話？你不知道姑姑多擔心你……」陶美玲招呼過方可，開始嘮叨侄女。

「我不准你這樣說你爸，簡直不像話。你這都是從哪兒學來的歪理？等我告訴你爸，看他不打死你。」

但陶唐沒問，走到一個十字路口，「要不一起過去吧？」

昨晚方可並未看清紅星廠的環境。她自狂熱地愛上陶唐，就渴望著有機會來趟紅星。愛屋及烏是人類的普遍感情，女孩子尤為細膩。方可總想親眼看一看陶唐生活成長過的地方。作為地道的北京女孩，在方可眼裡平泉是個小地方。如果那不是陶唐出生之地，方可估計說不上這個城市屬於哪個省。但昨天平泉帶給她的印象大出預料，錦繡園小區優雅寧靜的環境，豪奢的唐家別墅以及還算成功的演唱會，讓方可覺得平泉是個頗具魅力的城市。昨晚來到紅星廠已是深夜，直接就上樓休息了。當跟著陶美玲和吳小薇步行前往吳家時，她驚訝于紅星整潔美麗的環境了。廠區筆直的道路和哨兵般矗立的挺拔白楊，成片的樹林、隨處可見的綠毯般的草坪和室外健身場所，宛如置身於公園中。不，北京的公園是不能與之相比的，因為缺少了方可最為喜歡的寧靜。是的，紅星廠給方可的最大印象有兩條，一是乾淨，二是寧靜。這恰恰是患了嚴重的大都市病的北京所缺少的。

「什麼秘密？」

當方可把她的觀感講給陶美玲時，陶美玲笑著說：「也就是行政區還好點，生活區就亂多了。」

「有這個意思。不過忒遠了點。其實我是替你著想啊，看了人家唐甜家https://www.hetubook.com.com，才知道我爸就一窮人，自己還嘚瑟呢。哎，人和人比真是氣死人啊。我得勸勸我爸也弄幢別墅住住，這可不是為我，是為你！他把錢折騰光了，你養他啊？簡直是沒腦子。」

「越發不像話了，信不信我告訴你爸？」方可越來越覺得自己鬥不過小荷了。

敲門聲響起，打斷了方可和陶小荷的聊天。陶小荷開了門，見是姑媽陶美玲和表妹吳小薇。

「搬家了？原來不是住48號樓？」

「你知道我爸住哪兒？」

「唐甜他爸跟藍妮關係不一般……不，這怎麼可能呢？哎，不說這個了。小姨，聽我爺爺說啊，」陶小荷似乎沒發現方可不自然的神情，「我爸在平泉給他們買了棟房子，我想去看看，你跟我去吧？」

「小鬼頭，」方可伸手在小荷腦袋上敲了一下，「你這個小腦袋瓜里都裝了些什麼呀。」

「有一部分單位加班……你沒來過廠里吧？」陶美玲的注意力完全被方可吸引了。

「這孩子……」陶美玲不敢再嘮叨了。

「我溜達呢，恰巧碰上美玲她們……已經回來了？」

「小荷，你快把我們急死了，你爸呢？」陶美玲摟住侄女，目光卻落在方可身上，「你是？」

「我沒反對他盡孝啊？你知道嗎？他們又不是沒退休金，我爸還每月給他倆3000塊零花！他們卻偷著給姑姑和伯父寄錢，這都什麼事啊？他們只生我爸一個嗎？盡孝是大家的事，買房子幹嘛要我爸一個人出？」

「喂，小姨啊，我發現一個大秘密，但願這是錯覺，呸，怎麼可能呢？一定是錯覺。」

他們已經走進了所謂的商業一條街，這是縱貫紅星生活區南北的一條寬闊的步行街，兩面都是商鋪和飯店，經營者多是紅星的職工家屬。比起行政區，這裏的環境就差了很多，街道衛生不好，人聲嘈雜，隔著七八米，呂綺和方可仍清楚地聽見飯店裡傳出的叫喊聲。

「你爸在平泉買房子了？」

「不夠意思了吧？還沒正式當我后媽呢就這樣摳。真不夠意思。」

真是不長眼呀……而且當著陶唐女兒和小姨子的面，讓陶唐情何以堪？果然，陶小荷不樂意了，「這都是什麼鳥人？這麼不把我爸放在眼裡？如果在盛東……我去看看……喂，和圖書不把陶唐放在眼裡的，出來讓我看看！」陶小荷大叫起來。

「是呀是呀，你說他是不是特傻？要買也不能在平泉買啊，又不在平泉安家。你會跟他來平泉？不會吧？這不瞎扔錢嗎？」

「是。」陶唐不由得看了眼正跟陶美玲嘀咕什麼的呂綺。

看方可目視小葉的背影，陶小荷笑道：「小姨，我覺得你太不自信了。」

「不領情就算了……」陶小荷對方可翻了個白眼。

「您就是呂綺……呂阿姨？」陶小荷停下腳步，使勁盯著呂綺。她自然想起了昨天中午唐家午飯時的聽來的故事，沒想到僅僅過了一天就見到了故事的女主人公，「您真的很漂亮，不，太漂亮了。」

「不了，我得給爸媽弄飯了，再見吧。」呂綺和方可握手，又對陶小荷說，「如果有時間的話，到阿姨家來玩。」

「沒說什麼……阿姨，我爸是不是常凶人？亂髮脾氣？」

「我得去老爺子那裡，呂緯一家也回來了……」

「他在盛東就那樣，嚴重缺乏素養。」遠遠看見父親從西面走過來，陶小荷吐了下舌頭。

「小荷，我真的說說你了，你爸知道你這樣想會傷心的，那是他父母，懂嗎？我覺得你爸做得對。」

「喔，呂主任，沒出去玩玩？」陶美玲突然發現呂綺站在樹蔭下微笑著望著她們，「啊，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嫂子的妹妹，哦，她是我侄女小荷……呂主任是發規部主任，是我們廠的企管專家。對了，她還是我哥的老同學呢……」

「你就這樣跟二老講的？」

「是第一次來。」

「所以我決定來紅星……呂姐，您說我可以來紅星嗎？」方可問呂綺。

「美玲可以作證，我真的是陶總的中學同學。」呂綺握住了方可伸出的手。她終於搞清了方可的身份，腦子裡卻在想著陶唐去世的妻子，「你們這是去哪兒？陶總不是回家了嗎？」

「你爸跟你說過我？」呂綺更迷惑了。

「那是，落後某種意義上就是先進。據說列為世界最貧困國家的斯里蘭卡，每條河的水質都達到飲用水標準。」

「……不是我吹牛，三車間離了老子就玩不轉！朱玉怎麼了？陶唐也扯淡！他敢摘了權建和的烏紗，摘了老子的試試？」

「他是不會打我的。」陶小荷得意洋洋，「對付他我有絕招，百試www.hetubook.com.com百靈。」

「沒有。還住那兒。」

「因為小荷任性，非要偷偷跑來看什麼演唱會，不然就不會結識呂姐你了……但估計沒時間，謝謝你了。」

葉媚變得熱情起來，她堅持把方可昨晚洗的衣服晾在了她的值班室，那裡有個朝陽的陽台，還給方可和小荷端來了一碟洗好的桃子，「剛下來的本地桃子……」

「這件裙子我當然要收藏啦。同學們要是知道我和藍妮說了那麼多話，還獲得了她的親筆簽名，還不羡慕死他們？但是，小姨你是不是給我買件裙子？也別太好，比這件強點就成。」

「那是消防隊的訓練塔，塔前的紅色樓房是綜合樓，是理化計量中心、質量檢驗中心的地盤，我就在那兒上班……往西就是生產區，往北就是商業一條街，就進了生活區了……」

「小荷，你有些過分了。」方可正色道，「你爸買房子是為了你爺爺奶奶，這是盡孝，是美德。」

「昨晚見著你的偶像了？」方可這一招真是學自陶唐。

「這都什麼呀？跟鬼畫符似的。藍妮是跟老中醫學的語文嗎？」方可端詳著裙子上的簽名，無論如何認不出那是「藍妮」兩字。

「那座米黃色的四方形高塔是什麼？」方可指著南面的一座高塔問道。

「我是鬧著玩兒……呂姐你是咋保養的？有什麼秘訣？」對於呂綺的肌膚，方可真的羡慕了。

「你好你好，聽說過，聽說過，我哥沒說你來……」陶美玲使勁端詳著方可。

「要什麼禮物啊都是一家人。走吧，咱們這就過去吧……」

「陶總，他們喝了酒，別在意……」呂綺勸了句，心裏翻騰著，如果陶唐問自己王廣林的名字和身份，該不該說出來？

陶唐來不及制止女兒的衝動，陶小荷已經沖了過去，「背後罵人的，給我滾出來！陶唐就在這裏，有膽子你當著他的面罵！」

「他不是說了嘛，落後就是先進。」

「我也是不放心小荷……」

「隨便轉轉，準備到我爸那兒……喔，小薇怎麼見了阿姨也不說話？」呂綺看了眼牽著陶美玲手的吳小薇，微笑著對陶小荷說，「告訴阿姨，你爸說我什麼了？」

「找你爸去。」

「還不是因為她……一塊兒吃飯去？我妹夫的廚藝可一流。」

「求你別說了行不？煩死了。」陶小荷捂住了耳https://www.hetubook.com.com朵，「再嘮叨我立馬消失。」

方可的臉不自覺地紅了。

呂綺有些疑惑，「你認識我？」

「秘訣就是保持心情愉快……既然來了，方小姐就多待幾天，如果陶總沒時間，我可以陪你在周圍轉轉，家裡有輛代步車，技術不算好，但可以保證安全。」呂綺微笑著說。

「你好……」呂綺沖方可點點頭，然後把目光轉向了陶小荷，「喔，鼻子像你爸。好漂亮的小姑娘。怎麼，你爸沒陪著你們？」

「怎麼叫麻煩呢？哪有到家了還在招待所吃飯的？走吧，我給我哥打個電話。哎，小薇，你快給你小舅去個電話，讓他直接到咱家去。」

店內的嘈雜聲頓時消失了，一個剔了錚亮大光頭的小夥子跑出來，「你是什麼人？」他問叉著腰、瞪著眼的陶小荷。

「嗯，環境相當不錯。比我想象的好很多……你就是在那裡念的中學？」方可指了下學校的方向。

「是啊，我們廠佔地小一萬畝呢。剛才小招對面的那棟曲字型四層樓是大招，其實那是三棟樓，被改造得連在一起了，組成一個獨立的院子……你看那邊幾棟樓都是公司的辦公樓，最北面那棟是三號樓，小荷爸爸的辦公室就在那棟樓……這一棟是培訓樓，職工教育處的地盤，再往北就是子弟學校了，不過紅星的所有學校都歸了政府了……」

「當然，」呂綺微笑著轉過身，「方小姐願意來我們這樣的小地方？」

在一樓小餐廳用過早餐，陶唐丟下方可和小荷去了車間。

「小可第一次來，觀感如何？」陶唐終於顧及方可了。

「我哥已經回來了，他去車間了，小薇已經打通了電話，大概在出來的路上。我接他們去我家吃飯……呂姐，你這是到哪兒去？」

「小姨，」陶小荷笑嘻嘻地說，「你看，我為了你的幸福，昨晚寧願寄宿別人家，你怎麼還另開房間呀？這麼好的機會都不抓住，難怪你不自信。」

「他好像去車間了。廠里不休息嗎？」

「等等，」陶小荷從自己背包里取出那件杏黃色裙子，「你看，藍妮給我的親筆簽名。」

「那好吧……」方可答應了。

「那別在這兒了，去家吧，都是自己人……」

「亂嚷什麼！」陶唐沉著臉訓斥女兒，「越來越不像話了。」

「不必麻煩了吧……」

方可無語。想起陶唐說過的代和*圖*書溝難填，忽然覺得自己和小荷之間的代溝也蠻深的了。

「我是陶唐的女兒，他就在這兒，背後議論人算什麼東西？」

「愛告就告唄。你要是不識好歹的話。哎，我是感到悲哀呀，本來還盼著你改造他呢，現在的情況是你正在迅速地被他同化了。我跟你說，千萬別學我爸，他那人太乏味了。才四十齣頭就徹底地落伍了。不過也好，你就別吃乾醋了，面對你這樣的大美女他都能忍住，其他人就完全不在話下了。」

「別嚇唬人……我不在意工資的高低。」方可緊走兩步，「呂姐，這裡有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真的很不錯哦。」

呂綺笑了，「為什麼這樣說你爸？」

「這是行政區嗎？可真大。」

「啊，啊，聽我爸說過……」陶小荷支吾道。

陶唐看見了眾人，立住腳，等著幾人走近，「呂綺？」

「當然是說他啊。還沾沾自喜把盛東搞活了呢。盛東再發財，和他有毛的關係？你看人家唐甜老爸，公司掙的錢都是自己的！嘿，我將來絕不到國企去，絕不。」

「哎，剛才就想說呢，這樣的身材，不做模特兒太可惜了。」呂綺再次打量方可。

「那就來吧，不過我說了不算。要你姐夫點頭才行。方小姐，您是做什麼職業的？陶總說你是自由職業者，是真的？」

呂綺聽出了叫喊者為誰，是六分廠三車間主任王廣林，有名的酒鬼，顯然這是喝高了的酒話，偏偏落在了陶唐的耳朵里。

「你好，我是小荷的姨媽，我叫方可。」

方可自然曉得小荷的殺手鐧就是母親。她曾見陶唐訓斥小荷，只要小荷喊出媽媽，陶唐就沒了脾氣。

「姑姑……」

「哦。正好順路，那走吧。」

「您叫我方可就行。你跟他不是同學嗎？幹嘛叫他陶總？如果繪畫愛好者也可以稱為畫家的話，算個三流畫家吧，兼職平面模特……」

「別聽她瞎說，她自由慣了，哪裡受得了紅星紀律的約束？再說了，呂綺你告訴她公司平均工資是多少吧。」陶唐插話。

「怎麼說話呢，你？這就叫明星范兒，懂嗎？哎，真是可悲，原先你可不是這樣，都是給我爸害的，遇人不淑啊。」

「你說誰沒腦子？」

「我才沒那麼傻呢。不過，這男人啊，還真得有個女人管著。不然，掙多少錢都白瞎。」

小夥子飛快地縮回了酒館，再也不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