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滴血破案
第一章 水溝驚現屍體
在樊勇媽媽泡茶之時,侯大利道:「老太太見過田甜嗎?我怎麼沒有印象?」
宮建民聽完彙報,道:「隆興夜總會魚龍混雜,吳煜被殺死,會不會和斷手桿有關?江州黑社會這些年弄了不少事,希望打黑除惡專案組能把斷手桿、陳雷等團伙連根拔起。」
朱林誇道:「顧英做事細心,你提了一個要求,她卻能夠超水平發揮,應該提拔成總經理了。」
由於勝利橋附近發生了一起殺人案,劉戰剛略微寒暄,便和刑警支隊隊長宮建民一起匆匆前往勝利橋。
偵查實驗是偵查機關在辦案過程中採用模擬和重演的方法,證實在某種條件下案件實施能否發生、怎樣發生以及發生何種結果的一項偵查措施。正式的偵查實驗有嚴格程序,侯大利今天做實驗只是為了驗證想法。
重案一組在討論入室搶劫案,侯大利是第一次參加此案的工作會,便認真聽討論,沒有發言。
復勘吳煜案現場
「專案組撤了,我就回來。」侯大利發自內心不怵滕鵬飛。他從小到大見過不少大人物,而且這兩年的刑偵實踐讓其自信心大增,不會輕易被威壓。
侯大利離開辦公室后,幾名偵查員又議論起來。
沿著小道往上行,穿過大片桃樹林和一小片李樹林,走了十來分鐘,便來到江州技術學院。
聊了一會兒,侯大利便起身告辭。他接到江州大酒店顧英的電話,得知半邊豬肉已經送到了刑警老樓,便通知李主任,請他過來一起做偵查實驗。
作為田甜的未婚夫,侯大利和法醫室以及二大隊的同志們關係都還不錯。而且,侯大利在現場勘查上很有一套,多次參加現場勘查。現場勘查技術人員和法醫往往成對出現,李主任也就將侯大利視為自家人。如今田甜犧牲,李主任見到侯大利時感情頗為複雜,泡了杯茶端至其面前。
樊勇已經從江州市第一人民醫院出來,在家裡養傷。他從醫院回到家裡,天天看電視、睡覺,百無聊賴,見到侯大利,很是高興,推出一塊白板,寫道:「歡迎。」
來到技術學院后,他立刻組織偵查員調查肖霄。經調查:第一,肖霄在搞完學校活動后,接了一個電話后獨自離開;第二,肖霄有一個同校高年級的男朋友,叫李友青。
走到法醫室時,第一次與田甜見面時的場景撲面而來。當時田甜神情冷冷的,答話極為簡短,給侯大利留下深刻印象,多次吐槽田甜態度惡劣,這也是兩人之間常常回憶的場景。他在當時絕對沒有想到,冰美人會成為自己的親密愛人,更不會想到她會毫無徵兆地意外犧牲。
侯大利強忍痛苦,裝作沒事人一般,道:「誰都不是神仙,能把現場所有細節都算清楚。你臉上中這一槍,其實也相當兇險。為了這一槍,我還寫了檢查,查找組織指揮上的問題,現在還沒有交差。我當時確實存在失誤,只想著守株待兔,沒有主動檢查車輛。杜強使用過一次炸彈,但是在我們的預案中沒有專門應對炸彈的對策。若不是恰好帶著旺財,那就不是炸傷,而是犧牲了。」
「吳煜這種花|花|公|子,戴錶的概率很大,這也是炫富手段。在我的記憶中,吳煜手腕上沒有手錶,你趕緊調查手機、手錶和錢包這三大件。」滕鵬飛完全能夠理解一線偵查員的艱辛,道,「從案發到現在,大家都很辛苦。再加一把勁,把案子辦得漂漂亮亮的。」
滕鵬飛點了點頭,道:「凡有疑問,必須查證。我和你一起到看守所,你訊問,我就帶個耳朵。」
往日的生活細節深藏在田甜存在過的地方,隨時可能出現。侯大利在法醫室門口站了兩三分鐘,這才推門而入,與法醫丁勇打了招呼,走進李主任辦公室。
侯大利道:「我查看了卷宗,沒有發現手機和手錶。吳煜周五晚上來學校門口等女生,手機必不可少。我、丁勇和李主任到殯儀館看了屍體,手腕上的錶帶痕迹顯示手錶應該是屍僵后才取下的。這就意味著有人在清潔工之前就接觸過屍體,拿走了手錶以及手機。張國強應該趕緊調查手機和手錶。」
「我心中有數,肯定能找到三大件。就這事吧,那我回去了。」滕鵬飛對找到三大件的信心倒是很足,憑著他的經驗,拿到一塊高檔表,不賣出去,放在家裡就沒有任何價值。盜三大件之人應該有一定的反偵查經驗,這種人往往有前科,經不起誘惑,遲早會落到網中。
田甜犧牲后,他全身心投入案偵工作之中,用忙碌的工作來壓制內心的傷痛。如今大案告破,他找不到壓制痛苦的借口,深入骨髓的疼痛狠狠反彈,曾經的恩愛有多麼快樂,如今便有多麼靠近地獄。
滕鵬飛道:「我有一個猜想,需要證實。」
現場會議結束,三個探組按要求各自行動。
侯大利腦中浮現出現場血跡分佈位置圖,道:「左胸中刀,還有體力走動嗎?」
滕鵬飛立刻單刀直入,給手下探長一個下馬威:「強哥,卷宗里沒有見到手機和錢包,按照這些富二代的個性,出事那天晚上,手機和錢包肯定在吳煜身上。」
「警察能查到我們嗎?」肖霄一夜未睡,臉頰小了整整一圈,眼睛倒比平常更大。
滕鵬飛的綽號叫「滕麻子」,這是刑警支隊流傳比較廣的綽號之一,就如侯大利的「神探」綽號。滕鵬飛和張國強同一年進入刑警隊,私交甚好,私下裡互相稱呼綽號。
「他被捅了四刀,死在勝利橋下。滕麻子出的現場,沒有通知我們105專案組。江州市大部分命案積案都破了,可是105專案組沒有撤,原則上應該通知我們。滕麻子剛從省公安廳回來,還不了解情況。這一次可以原諒,下次不行。」
李主任單手扼住侯大利的脖子,剛剛用力,就被侯大利輕易擺脫。試了兩三次后,李主任得出結論:「要形成這種虎口扼痕,得用力氣。只能是吳煜被捅了三刀,流血不止,喪失體力以後,李友青才能做到。」
李主任道:「我知道,特意弄了個木架子擺放,留個念想。」
李友青道:「有沒有同學知道吳煜?如果有人知道,警方說不定會來查你。你閨密小胡知不知道?」
吳煜手腕上的痕迹
宮建民靠在椅子上,笑道:「滕麻子什麼時候跟我客氣過,想抽就抽,廢那麼多話。」
丁勇道:「應該是吧。」
滕鵬飛盯著死者手腕觀察了一會兒,又道:「死後五到六個小時,上肢出現屍僵,這個時候取走手錶,腕部的表印比較深,冷凍后更加明顯,是不是這樣?」
兩人面對面而坐,腦中在此刻都想起了田甜,可是誰都不想說出這個名字。
上午九點,張國強接到電話,來到滕鵬飛辦公室。張國強美美地睡了一個大覺,精神煥發。他本身白白胖胖,無論如何曬都曬不黑,被取了一個「國強哥」的綽號。「國強哥」意指曾經的當紅小生唐國強,後來國強哥漸漸演變為「強哥」。
侯大利暫時沒有提起偵查實驗,道:「內審的職責就是挑毛病,我提審李友青和肖霄就是為了解決有可能出現的問題。」
周雪道:「我們離婚。」
如果不是三大件丟失,吳煜案已經完美收官,張國強暗罵:「誰拿走了三大件,老子要打得他認不了祖宗!」
侯大利打量著公路南側的桃樹林,問道:「為什麼不撤現場?」
談完正事,陳陽轉了話題,道:「你今年三十一了吧?還沒有找對象?工作再忙,個人問題也得解決。」
下午四點,探長張國強喜滋滋地來到滕鵬飛辦公室,把吳煜案的偵查卷宗放在桌上,寒暄道:「麻子,妥了。昨天分別帶李友青和肖霄辨認了現場,與現場勘查完全一致,兇手就是李友青。雖然情有可原,畢竟殺了人,理無可恕。可惜啊,一對年輕人就這樣毀掉了自己的前程。肖衛星這人真是悲慘,中年破產,負債纍纍,如今女兒也陷在人命案中。他這一輩子,怕是再無翻身之力了。」
從殯儀館出來,李主任和丁勇回了刑警新樓,侯大利順道去看望受傷的樊勇。
李主任是典型的理工男,平時一本正經,有事談事,很冷硬,侯大利完全沒有料到李主任內心如此柔軟,會特意留下田甜桌上的擺件。他被這句話弄得眼淚差點掉出來,忙仰頭看了看天花板,將眼淚逼了回去。
侯大利道:「雖然他們在事發時沒有刻意去記捅了幾刀,但是潛意識會記得捅了幾刀。我們不能用意識控制非自主神經,潛意識可以在不知不覺中控製成千上萬的非自主神經,比如受到驚嚇時會心跳加快、血壓升高,這就不是我們意識能控制的。我認為他們兩人的供述其實就是潛意識透露出來的真相,李友青有可能沒有捅第四刀。」
李友青拚命搖手,示意不要開門。肖霄通過貓眼朝外看,見是一個穿物管服的中年大姐,猶豫幾秒,還是打開了房門。房門剛剛打開,屋外的偵查員一擁而入,最前面兩人還舉著盾牌。三人撲倒李友青,另外兩人奔過去,控制住肖霄。
偵查員正在和周雪交談,虛掩的房門被人一把推開,房門砸在牆上,發出巨響。來人酒氣熏天,頭髮亂成一團,鬍子上掛著些不知是什麼的碎屑,抓起桌上的茶壺,往嘴裏猛灌。喝完水,他望著張國強,道:「張探長,你到我家裡來做什麼?」
晚六點,遠處長青縣的天空中閃電和雷聲交替出現。陣風吹過,帶來涼意,還有淡淡的水腥味。侯大利離開世安橋,仍然不敢回到充滿田甜氣息的高森別墅,掉轉方向盤,前往發現吳煜屍體的勝利橋。
滕鵬飛依次看完幾張相片,最後將信封丟進抽屜。然而,信封丟進抽屜,思緒卻無法關進抽屜。
胡志剛道:「侯大利進來,我怎麼覺得這麼彆扭?以前我們哥兒幾個隨便談案子,『神探』來了,很多話是不是要想好了再說?」
早上八點多,周雪再次撥打了女兒的手機,發現仍然沒有開機。她正準備給女兒的朋友打電話時,偵查員出現在家門口。
「反正都捅死了,怕也沒用。你一定要對我好,我也全心全意跟著你。」
偵查員和犯罪分子是貓和老鼠,雖然是對立的兩方,在行為上卻都有路徑依賴。犯罪分子多是業餘的,路徑依賴不太明顯,只有慣犯才會形成明顯的路徑依賴,其行為習慣往往會成為警方串併案的線索。刑警是職業辦案,每個刑警都會遇到很多案件,更容易形成自己的習慣性思維。比如夫妻一方死亡,警官會條件反射地懷疑另一方,原因是存在大量家庭內部矛盾引發的凶殺案。習慣性思維是雙刃劍,多數時間有利於辦案,少數時間會陷入誤區。
經審訊,李友青對殺害吳煜之事供認不諱,肖霄也承認是李友青誤殺了吳煜。
樊勇寫道:「任何行動,不管多麼完美,都可能失敗。我們上一次伏擊高平順,各方面都考慮得很周全,若不是遇到那個管理員,高平順肯定會被活捉,後面的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
滕鵬飛回到刑警新樓,向副支隊長、重案大隊長陳陽彙報吳煜案。
他隨即將思路拉回到現實,拿出放大鏡,細查吳煜傷口。
兩名偵查員來到肖霄家。
長貴縣刑警大隊隊長武志和滕鵬飛在物業辦公室簡單碰頭以後,制訂了最常規的抓捕方案:利用物管人員敲開房門,然後衝進去抓人。
侯大利跟在105專案組成員朱林身後,從安全通道走向地下車庫。
看罷屍檢報告,滕鵬飛靠在椅子上,默想細節:第一,丟失的手錶、手機和錢包肯定不是被李友青和肖霄拿走的,他們當時驚慌失措,只想跑路,不可能在清晨又和_圖_書來取這三大件,更有可能是路人貪財,取走了這幾件值錢的東西。第二,受害人身上留下的傷痕是同一把刀形成的,刀上只有李友青的指紋。李友青和肖霄的口供吻合。吳煜指甲里的皮肉DNA與李友青DNA比對成功,李友青臉上有抓痕。第三,在吳煜家中找到了裸|照和視頻,證明了李友青殺人的動機。第四,肖霄同學表示曾看到肖霄和吳煜走進小道。」
朱林道:「在你審訊時,勝利橋出了命案,死者是吳開軍的兒子吳煜。」
比如,手機、錢包沒有出現在卷宗中,這是一個漏洞。
「在刑警老樓見過。我媽見到田甜,還一個勁問我田甜有沒有對象。我媽見到女孩子就恨不得讓我娶回家裡。」樊勇飛快寫了一長串,又加了一句,「我真沒有想到田甜會出事。」
李法醫拿著吳煜屍體相片,對比傷口痕迹,道:「第四刀,你得從上往下,從右往左。」
侯大利主動打破沉默,道:「我負責內審吳煜案。有一個疑問,吳煜屍體有四處刀傷,李友青拿刀捅了人,肖霄旁觀。審訊時,李友青本人說是捅了三刀,旁觀者肖霄也認為捅了三刀。兩人沒有否認殺人的事實,沒有必要在細節上作假,更不會在這個細節上串供。我們可以認定他們沒有撒謊,為什麼兩人的供述和屍體上的痕迹有差異?」
杜峰暗自吐槽:「侯大利真到了我們探組,每次辦案都有個『神探』盯著,太他娘的不自在。滕鵬飛沒有被『神探』㨃過,胡亂安排。」
滕鵬飛道:「我安排人員再去搜查李友青和肖霄的家。」
滕鵬飛道:「我抽調到省廳辦專案兩年,聽說支隊出了一個『神探』侯大利,你特意提起他,什麼意思?」
為了逃脫地獄的鎮壓,他強行把思路轉到案件之上,這樣能輕微減少心理上的痛苦。老朴臨走前提到省刑偵總隊第六支隊張小天判斷王永強有可能不是兇手,從偵查的角度來說,楊帆案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直接有力的證據,無法形成完整的證據鏈。如果王永強真的不是兇手,那麼此案就會成為無頭懸案,破案遙遙無期。想到這裏,他的心情更加煩躁。
嫌疑人的口供
「我馬上去辦。」張國強道,「滕大隊,不管是否找到手機、手錶和車鑰匙,李友青殺人都是證據確鑿。」
「我會認真挑毛病。」侯大利拿起卷宗,準備離開。
肖霄把臉靠在李友青肩上,埋怨道:「我給你高壓電擊槍,你怎麼不用?電擊槍防身,能把人打昏,不會死人。」
探長張國強看這一對夫妻吵架,很是無語。
丁勇進屋后,李主任問道:「吳煜案是你做的屍檢,你發現傷口有異常嗎?」
朱林最了解自己這個徒弟,要治好內傷,最好的方法就是上案子。儘管他不滿滕鵬飛不規範的通知方式,但還是同意侯大利到重案大隊開會。
侯大利道:「劉局,我哪裡都不想去,只想睡覺。」
畫完圖,滕鵬飛放下大號簽字筆,道:「侯大利是哪一年到的支隊?」
侯大利道:「回刑警老樓。」
滕鵬飛開門見山地道:「你的關係要由二大隊轉到一大隊,馬大姐已經辦好了。」
滕鵬飛心不在焉地道:「宮支,兄弟們在下面跑,我坐在辦公室喝茶,心裏癢得難受。」
一個探組四個人,是最基礎的作戰單元。這一次改革其實並不徹底,探長只能算是內部職務,市人事局並不承認此編製。探長雖然沒有正式級別,但是掌管案件偵查權,能夠把握案件進度,做出偵查結論,位置很重要,相當於步兵班在陸軍中的作用。如今,能力出眾的侯大利成為杜峰探組的組員,給了杜峰相當大的壓力。
滕鵬飛是血里火里滾過三回的偵查員,臉上沒有表情,讓探長張國強將李友青和肖霄帶回江州,連夜審訊。同時,讓另一組偵查員和長貴縣刑警大隊技術室一起,搜查李友青和肖霄躲藏的房間。
滕鵬飛慢慢抽出相片,看到第一張相片時,表情黯淡起來。
滕鵬飛離開江州這兩年,恰好是侯大利獲得「神探」之名的兩年。如今侯大利是105專案組副組長,而組長是劉戰剛,常務副組長是老支隊朱林。專案組副組長雖然是沒有編製的職務,但是在整個刑警支隊都有地位,沒有人認為侯大利是剛入職的菜鳥刑警。眾刑警聽到滕鵬飛這個安排,神情都很古怪。在他們的潛意識裡,如果侯大利真要回到一組,至少應該擔任探長,能夠獨立辦案。
李友青和肖霄沒有反抗,任由來人給自己戴上手銬。
306室房門虛掩,屋內有談話聲。侯大利推門而入,屋內談話聲立刻戛然而止。杜峰等人瞧向侯大利,神情古怪。這兩年來,侯大利為一組提供了無數談資,最初多是對其嘲諷,後來演變成不滿,到現在多了幾分讚賞,田甜犧牲后又對其多了幾分同情。不管處於什麼情緒,侯大利始終是局外人,是談資。如今「談資」出現在辦公室內,讓室內人都覺得往日一片和諧的辦公室來了一個異類。
案發上午,吳煜案的現場勘查結束后,為了搶抓命案黃金72小時,重案一組召開現場工作會。重案大隊副大隊長、一組組長滕鵬飛對案件已有基本判斷,指令簡潔清晰。
丁勇的辯解正好符合滕鵬飛的猜想,他細看了手腕痕迹,反問道:「若是吳煜剛死亡就被取下手錶,那時皮膚還有彈性,會不會形成如此明顯的痕迹?」
肖衛星道:「吼個鎚子,肖霄昨晚沒回家,今天自然曉得回來。」
宮建民即將提職為市局副局長,在這個節骨眼上,能夠迅速拿下吳煜案自然是錦上添花的好事。滕鵬飛彙報完畢,宮建民拉開抽屜,扔了兩包煙到桌上,道:「這是我老同學帶來的好煙。麻子的煙癮不小,要控制啊。」
丁勇道:「左胸這一刀捅斷了左肺動脈,神仙才救得了。」
丁勇趕緊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侯大利問道:「恢復得怎麼樣?」
在洗澡時,熱水不斷沖刷著眼淚,良久,侯大利才從浴室出來,回到寢室,在手掌上纏了紗布。吃午飯時,朱林問道:「手怎麼了?」侯大利非常平靜,道:「摔了一跤,擦破了皮。」朱林想起血跡斑斑的沙袋,暗自嘆息一聲。
宮建民提醒道:「手機和錢包沒有找到,這個問題不能忽視,必須追查清楚。如今是審判中心制,有點瑕疵,被人抓住,公安會很被動。」
走進大門,侯大利看到院中有一個木架子,掛著半邊豬肉,旁邊還有幾把單刃刀。
滕鵬飛丟過來一把鑰匙,鑰匙落在桌上,響聲清脆。
張國強遞了一支煙給滕鵬飛,道:「滕麻子,這個案子案情簡單,板上釘釘。」
朱林最初還以為侯大利在苦練絕招,等到沙袋上有點點血跡時,才發覺不對勁,道:「大利,怎麼了?」
「這種說法有道理,能夠成立。」侯大利目光下滑,注意到吳煜左手腕的痕迹,緊鎖眉頭,道,「手腕有明顯表痕,這是什麼原因?吳煜不會戴太差的表,質量上乘的手錶不會明顯擠壓腕部皮膚。」
侯大利要到張國強辦公室取卷宗,剛離開306室,原本安靜的房間頓時如群蜂起飛一般,響起了又快又急的談話聲。
這一個電話將侯大利從痛苦的旋渦中拉了出來。他目前仍然是105專案組副組長,有足夠強大的理由和足夠多的借口拒絕滕鵬飛,可是,他沒有拒絕。
李主任道:「有什麼發現?」
「吳煜案由張國強探組負責,杜峰探組和江克揚探組配合。
侯大利取了卷宗后,回到306室,專心看卷宗。
滕鵬飛道:「你叫上丁勇,我們再到殯儀館看一看吳煜手腕。在疑點沒有消除前,還要繼續保護現場,讓他們給我封住。」
侯大利擺了擺手,沒有抬頭。
幾個人大眼瞪小眼,過了十幾秒,探長杜峰最先回過神,指了指門邊桌子,道:「這是你的辦公桌,4號鐵皮櫃。」
散會後,侯大利來到滕鵬飛辦公室。滕鵬飛有獨立辦公室,而且是套間,一個小會議室套著一個辦公室,在小會議室的門上掛著會議室的牌子。
在李主任辦公室的書架旁,侯大利在放盆景的木架子上意外地看到一個骷髏模型,上前摸了摸,道:「這是田甜以前擺在辦公桌上的。」
滕鵬飛道:「如果這個推斷成立,那就意味著有人在清晨取走了手錶。既然他要取走手錶,肯定不會放過手機和錢包。此人沒有留下指紋,說明有一定的反偵查經驗,很可能有前科。強哥,你聯繫派出所和四大隊,查一查勝利橋附近有前科的人,還要重點查手錶的銷售渠道。」
刑警新樓辦公室的面積比較大,一個房間能容納六個民警辦公。在重案大隊,一個探組四個人,正好可以在一個房間辦公。306室是杜峰探組,307室是江克揚探組,305室是張國強探組。
侯大利道:「腹部的三刀還不至於致命,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
「啊,吳煜死了?」偵辦吳開軍案時,侯大利研究過吳開軍的主要社會關係,知道其兒子是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
警魂園區形成后,首先進入的是在打拐案中犧牲的田甜和唐有德。隨後黃小軍將父親黃衛的骨灰盒遷了進來。胡秀選了一個遷墳的黃道吉日,準備將丈夫遷到警魂墓區。丈夫李超就是一個大嘴巴,喜歡嘮叨,愛湊熱鬧,能與戰友們相聚於此,在另一個世界應該也能過得很好。
侯大利腦中浮現出偵查卷宗的詳細內容,慢慢有了些疑問。
收回目光后,滕鵬飛撥打了105專案組的電話。他沒有用手機,而是用座機電話。
「在江州技術學院圍牆支路發現一輛寶馬,是吳煜的車。吳煜應該是先到技術學院,把車停在比較隱蔽的學院圍牆支路,然後沿桃樹林的小道步行到勝利橋。」
現場勘查、檢查結束后,現場勘驗、檢查指揮員決定是否保留現場,對不需要保留的現場,應該及時通知有關單位和人員進行處理;對需要保留的現場,應當及時通知有關單位和個人,指定專人妥善保護。
滕鵬飛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吳煜案卷宗,道:「這是吳煜案的卷宗,張國強探組辦的案子。按照一組的規則,案子辦結以後還要進行內審。內審是組內審查、把關、挑毛病,免得出錯。重案一組移送起訴的案件質量都很高,這是檢察院公認的。大家都有案子,一組就你算是閑人,給你三天時間,認真看一看卷宗,找漏洞,然後簽字。如果能找出漏洞,那會受表揚;如果有漏洞沒有找出來,案件出了問題,主辦人要承擔責任,你這個審核人也得說個一二三。吳煜案相對簡單,你就從簡單的案子學起。」
做過偵查實驗以後,第四刀確實與前三刀有很大區別,侯大利心中有了底氣。半邊豬在被戳了無數刀,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被送到常來餐廳,準備變成美味佳肴。朱林道:「大利,還有些時間吃午飯,我如今也天天堅持健身,你也來擼擼鐵。」侯大利來到運動室的沙袋前,打了兩拳,再來了一個鞭腿。
侯大利汗如雨下,淚水混雜在汗水之中。他使出全身力氣,使出一記雙峰貫耳打在沙袋上,然後扭過頭去,避免和朱林視線相接,哽咽著道:「朱支慢慢練,我洗澡去。」
侯大利道:「滕大隊只給了兩天複查時間,兩天以後,便要按流程移送起訴。我想到殯儀館看看屍體。」
肖霄「哇」地哭起來,伸出雙手,大喊:「李友青,我愛你,一輩子愛你。」
來到地和*圖*書下車庫,朱林道:「你不用送我,我自己開車回刑警老樓。這兩年,一個案子接一個案子,你也累得夠嗆,休息幾天。」
我不知以後怎麼活下去
李法醫道:「前三刀,手握刀柄,刀尖在大拇指方向,這樣最順。第四刀,你改一下握刀方式,手握刀柄,刀尖在小拇指方向,試一試。」
李主任不太信任丁勇的技術,道:「一起到殯儀館,我也看一看傷口。」
翻過這張相片,另一張相片是六個人的合影。朱林站在最中間,沒有笑容,冷著臉,其身邊是田甜。那時田甜的父親還沒有出事,田甜還是個挺喜歡笑的女孩,笑容如陽光般燦爛,與朱林的冷麵形成鮮明對比。
送走老朴,副局長劉戰剛把侯大利叫到身邊,誇道:「大利參加工作兩年便取得如此耀眼的成績,國龍老總肯定會為你驕傲,我估計他以後不會急迫地催促你回國龍集團繼承家業了。術業有專攻,老天爺真賞你吃這碗飯。」
滕鵬飛坐在辦公桌對面,隨手拿起桌上的香煙,自顧自點燃,道:「我先抽一支,兩位領導別見怪,有案子,嘴巴閑不住。」
李主任插話道:「這是同一把刀形成的傷口,從皮瓣上的創傷特徵可以得出這個結論。前三刀應該在前,吳煜受傷以後,體力不支,有可能跌跌撞撞,身體重心降低,李友青順勢刺出了致命一刀。」
侯大利無法在家中停留,失魂落魄地逃出別墅,低垂著頭坐在門前。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站了起來,啟動越野車,直奔江州陵園。江州陵園裡十年前安葬了青梅竹馬的戀人楊帆,十年後安葬了未婚妻田甜。以前侯大利到陵園是看望長眠於此的楊帆,如今不僅要探望楊帆,還要與未婚妻田甜在此會面。想到這裏,他悲從中來,無法抑制,數次生起猛踩油門再不放鬆的念頭。
2009年9月,山南省,江州市。
張國強道:「滕麻子,你犯忌了。」
李友青家庭條件和相貌都一般,若不是肖霄從鳳凰變成山雞,他根本沒有機會與肖霄這種級別的漂亮女人談戀愛。他平時與肖霄交往時屬於相對「弱勢」的一方,所以才能接受肖霄被吳煜強|奸的事實。他原本以為自己僅僅捅傷了吳煜,沒有料到吳煜居然死了,內心恐懼之下,對肖霄沒有如平常那樣熱情,追問道:「你再回憶一下,同學知不知道吳煜找你?」
高連道:「你別看滕麻子對他很挑剔,其實挺看重他。內審都是探長牽頭做的事,老杜,你的位置危險了。」
「我是辦案才抽煙,回家一根不抽。」滕鵬飛笑嘻嘻地抓起兩包煙,放在隨身攜帶的皮包里。
此張相片是他和黃衛的合影。兩人已經熬了三個晚上,疲憊不堪,可是抓住殺人兇手的喜悅還是洋溢在臉上。黃衛犧牲時,他正在省廳專案組辦案的關鍵點上,無法回來,深為遺憾。
車停在陵園內,侯大利先沿著石梯來到楊帆墓前,用小毛巾擦掉楊帆墓碑上的灰塵,點燃香燭后,低聲講述田甜犧牲之事,再談張小天要在近期審測王永強。離開時,他低語:「小帆,如果你真有在天之靈,就指引我找到真兇。」
肖霄母親周雪正如熱鍋上的螞蟻,四處尋找昨夜就未回家的女兒。肖霄是江州本地人,每天回家居住。昨天晚上學院搞文藝活動,肖霄給母親打電話說要晚些回家。周雪等到了晚上十一點,女兒仍然沒有回來,手機也關機。女兒以前在隆興夜總會工作,晚歸是常事,偶爾會住在同學家裡。周雪下意識認為女兒搞完活動以後,又去了同學家裡住,不算太著急,只是埋怨女兒關手機。
「第二個方向是以物查人。吳煜應該會隨身攜帶手機和錢包,特別是和年輕女子在一起的時候,手機和錢包更是必不可少。在現場沒有能夠找到吳煜的手機和錢包,可以通過這條線索查找兇手。杜峰探組主要負責這個方向,調取吳煜手機的通話記錄,查看最後幾個通話人。犯罪嫌疑人有可能拿了死者手機,去聯繫技偵支隊,請他們支援。
現場有人值守,說明重案大隊要求保留現場。
事到臨頭,李友青一股熱血上涌,反倒不怕了,梗著脖子道:「我叫李友青,吳煜是我殺的,和肖霄沒有關係。吳煜是強|奸犯,我是制止犯罪,為民除害。」
回到高森別墅,一股異樣的冷清如殺手一般無聲無息襲來,陰鬱之氣籠罩在整個別墅區,惡狠狠地提醒他未婚妻已經犧牲,從此陰陽相隔,再也無法見面。
「別生氣嘛,吳煜被我捅死了。這事了結后,我們就好好過日子。」李友青的關注點和肖霄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他更關注警察能否找到自己,耐著性子安慰幾句,又開始自我麻痹,「當時太慌張了,刀上可能有我的指紋。我把刀扔到草叢裡,警察不一定能找到。說不定,我們躲兩天就沒事了。」
李主任下意識皺眉,又問道:「兇手多高?」
背景:勝利橋南側山坡上是江州技術學院,開設有播音主持等專業。被吳煜糾纏的女子肖霄是播音主持專業的學生,在隆興夜總會裡當過包間服務員。據肖霄說,吳煜曾經給肖霄下過迷|葯「任我行」,拍了肖霄大量裸|照。肖霄多次向吳煜討要視頻和相片,每次討要時,吳煜總答應再做一次便交還裸|照,結果不僅沒有拿到裸|照,還被多拍了數次。
滕鵬飛臉色平靜,道:「田甜是烈士,我們不要談她的私事。」
離開肖家,偵查員嚴峰道:「肖霄她爸是怎麼回事?」
李主任沒有接受這個解釋,道:「你這個說法太主觀,而且顛覆了整個案件。對,就是顛覆。我不能下判斷,是丁勇做的屍檢,我叫他進來。」
小會議室里坐了十幾個人,七八個人都在抽煙,弄得滿屋煙氣。刑警小範圍開會,大多如此,大家也見怪不怪。侯大利出現在會議室,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道道目光穿過煙霧,聚焦在「神探」身上。
肖霄委屈地道:「吳煜的爛事,誰會給朋友講。」
案發地點還拉著警戒線,無人值守。侯大利站在勝利橋下,現實的景色和卷宗中的相片如受到旋渦吸引,不斷湧入腦海中,連接成一段連續的清晰影像,根據卷宗的材料逐一顯示。
侯大利道:「屍體在哪裡發現的?」
樊勇母親最不喜歡「聽」兒子談工作上的事,泡好茶,出去找老姐妹玩耍。
「既然想睡覺,那就什麼事都不要管,好好睡覺。」劉戰剛毫不掩飾對侯大利的欣賞。未婚妻田甜意外犧牲后,侯大利強忍悲痛,在崗位上堅持戰鬥,乾淨利落地拿下了黃大磊案和吳開軍案。此役之後,江州市局絕大多數領導都忘記侯大利是江州首富的兒子,視其為真正的自己人。
李友青埋怨道:「你為什麼給小胡講這些事?你不講,就查不到你頭上。」
丁勇原本不想提及此節,到了此時,便準備將滕鵬飛的觀點拋出來。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李主任道:「如果死亡之後立刻就拿走手錶,皮膚彈性還沒有消失,不會有這種痕迹。形成屍僵后,再拿走手錶,才有可能有如此明顯的表痕,說明不是死亡當時取走的手錶。」
從廚房走出來一個胖胖的婦女,招呼道:「小侯,快坐。」她削了蘋果,又道,「你對象怎麼沒來?小田可俊了,你這個大老爺們可要好好對別人。」
「從殺人動機、現場勘查、屍檢到口供,證據鏈完整,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我下午要帶李友青和肖霄辨認現場,如果辨認無誤,那就真沒有什麼問題。」
滕鵬飛道:「一組所有偵查員都曾經面臨過險境,只不過我們沒有犧牲而已。」
杜峰、蔣超、胡志剛和高連圍在白板前,熱烈討論入室搶劫案。
「你別發牢騷,入室搶劫案是小案子嗎?這是江陽分局辦不了的大案。滕麻子別麻痹大意,吳煜案還沒有最後拿下,找不到三大件,搞不好要崩了你的牙齒。」
「這是所有參戰偵查員的功勞,我只是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情。」侯大利隱藏起極度壓抑的心情,努力擠出些笑容。
丁勇不知道眼前的「神探」在看什麼,慢慢緊張起來,身體不安地扭來扭去。十多分鐘后,侯大利終於抬起頭,指著屍體上的傷口道:「腹部三個傷口形狀差不多,傷口與脊柱呈二十度左右的銳角,銳角開口向下,刀傷上寬下窄,李友青應該是右手握單刃刀,從下往上,捅在吳煜腹部,連續三刀,位置接近,說明出刀非常快,吳煜來不及躲閃。胸口這一刀的形狀與前面三刀明顯不一樣,傷口與脊柱有大約四十度的銳角,銳角開口向上,傷口右寬左窄,這說明捅這一刀時,吳煜和李友青的身體|位置發生了明顯變化。」
丁勇解釋道:「李友青和吳煜曾經扭打在一起,互相卡過脖子。李友青脖子上也有瘀青,是吳煜卡他的脖子造成的。」
為了驗證心中那一絲不對勁,侯大利開車到了刑警新樓法醫室。
杜峰嗤笑道:「我給你們講個故事。有一個農民幻想自己當了皇帝,就在田的東邊放一塊餅,西邊也放一塊餅,他走到東邊可以吃一口,走到西邊也可以吃一口。你就和那個農民差不多,侯大利是什麼家世,有必要來爭探長的位置?我和丁浩聊過,侯大利是一個比較純粹的人,就是想要破案。我們也得好好乾,不要讓新人把我們這批老傢伙瞧扁了。」
肖衛星眼睛轉了兩圈,道:「我沒管她,管也管不住。我要睡覺了。」
滕鵬飛剛剛回到刑警新樓,副支隊長陳陽就將其叫到重案大隊辦公室。
在辦公室慢慢抽了一支煙,滕鵬飛回想案件全過程,除了錢包、手機和有可能會有的手錶外,沒有大問題,這才到宮建民辦公室彙報吳煜案的偵辦情況。
侯大利道:「一米七五,比較單薄。」
「如果田躍進不出事,田甜還和以前一樣開朗,那我也許有機會。田甜和我結婚,就有可能生了小孩,就不會被調到打拐專案組。那麼,田甜還會活著。可惜,生活不能假設。侯大利這人還算硬氣,受到打擊還沒有垮掉。」想到這裏,滕鵬飛望了望窗外,目光如無線電波般穿行在空中,到達刑警老樓。
宮建民道:「你去問問,電話記錄調出來沒有。」
時間過得很快,十一點的時候,侯大利起身,把卷宗鎖進了鐵皮櫃,對杜峰道:「我去勝利橋看現場。」
看罷訊問筆錄,滕鵬飛打了一個長哈欠,對張國強道:「大家辛苦了,拿下吳煜案,今天晚上可以安心睡覺。明天上班后,我再向宮支和陳支彙報。你把卷宗放在這裏,我抽空再讀一讀。」
這是一個說得通的理由,滕鵬飛沒有深究。離開殯儀館,他看著遠處的黑雲,道:「這幾天的天氣很妖啊,長青那邊的天被鑿出一個大洞,雨水一直在落,但是一滴都沒有落到江州城。莫非,長青那邊有大冤屈?」
滕鵬飛開玩笑道:「匈奴未滅,何以安家。」
肖衛星道:「我不離,就要拖死你。」
想到這裏,他又道:「在這裏給陳大和宮支提點意見啊,我借調兩年,一組變成後娘養的,大案、重案都讓二組和三組搶走了。實話實說,一組都是業務拔尖的偵查員,整整兩年敲邊鼓。整整兩年啊,沒有拿到大案,配合採集生物檢材,參加抓捕,辦些不痛不癢的小案子,都是些啥玩意嘛,這個命案算是補償一組。」
滕鵬飛撇了撇嘴,道:「專案組沒有案子,遲早要撤。」
杜峰接到滕鵬飛電話,道:「滕麻子,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吳煜最後兩個電話都是打給一個叫肖霄的人,每次通話三四分鐘。」
「天災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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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禍,難怪肖衛星成了這般模樣,誰遇到這種事情都受不了。」嚴峰不停搖頭,感慨道,「人到中年太難了,稍稍遇到風浪,有可能就翻船,翻船以後,再想上船就難於上青天。我有好幾個朋友都遇到中年危機,中年危機首先就是財務危機,其次是健康危機,相比起來感情危機倒是排在稍後。」肖霄道:「她知道一些。但是,警察不會想到找她吧?」
通讀完卷宗,已經是凌晨兩點。頭靠在枕頭上,迷迷糊糊之時,滕鵬飛突然想起卷宗里沒有提到吳煜的手機和錢包,估計是被張國強忽略了。發現這個問題以後,手機和錢包始終在頭腦里打轉,讓他無法入睡。
「睡前讀一讀,權當催眠葯吧。」滕鵬飛作為重案大隊副大隊長有獨立的辦公室,辦公室有長沙發,熬了夜,從柜子里拿出被子就可以在沙發上睡覺。
大片烏雲從遠處天空奔了過來,積聚在頭頂,天空頓時暗淡下來。一陣風吹來,烏雲慢慢移走,頭頂天空恢復光明,而遠處長青縣的天空黑成一片,罕見的秋日驚雷在黑暗中狂舞。一般情況下,江州在10月不會有大暴雨。2001年10月曾經下過一場大暴雨,引得江州河水大漲,楊帆落入狂暴河水中,沒有生還。今年接近10月又有大暴雨,簡直是當年情景再現,這讓侯大利極度不安。每當內心不安時,侯大利總是習慣給田甜打電話。拿起手機,他才意識到田甜已經英勇犧牲,無邊無際的痛苦頓時湧進心中,將其靈魂壓在十八層地獄。
朱林道:「顧英能力豈止一般,而是聰明得很。她把組座服務好,地位就穩如泰山。」
按照2005年10月1日開始執行的《公安機關刑事案件現場勘驗檢查規則》第十二章第八十一條規定:
重案大隊共有偵查員四十八人,原來下設八個探組和一個機動探組。宮建民擔任支隊長以後,依據省廳優化刑偵隊伍建設的要求,拆分了大機動探組,設了九個探組,保留了一個小機動探組,另外則是大隊領導、辦公室工作人員。
長貴縣刑偵大隊得到通知以後,立刻派偵查員來到羅馬皇宮,控制外出通道。半個多小時后,重案大隊副大隊長滕鵬飛、探長張國強等人來到長貴縣羅馬皇宮小區。
身材高大的帥氣探長張國強這才認出來人,吃驚地道:「肖總,你住這兒?」
「吳煜戴不戴手錶?」滕鵬飛伸了伸手腕,又道,「侯大利是富二代,他平時戴不戴錶?」
滕鵬飛冷冷地看著李友青,道:「你叫什麼名字?」
到了兇案現場,侯大利被打散的魂魄奇異地聚合在一起,讓他立時清醒。他亮出警官證,表明身份,問:「現場沒撤?你一個人守?」
兩條線索串了起來。
「沒有人看見,警察肯定找不到我們。」肖霄握住李友青的手,道,「你是為了我才捅死了吳煜,我以後會對你好。昨夜,我陪你睡了覺,從此我就是你的人了。我不想讀書了,讀了也沒什麼意思,我們換一個城市,從頭開始。」
重案一組,滕鵬飛有些咄咄逼人,鋒芒畢露。探長杜峰則相對溫和,說話辦事極有條理。侯大利對杜峰印象挺好,道:「我不是復勘,到現場走一走,找找感覺,這樣才能和卷宗里的材料對得上。」
丁勇道:「應該不會。」
此案並不歸侯大利負責,他來到兇案現場純粹是無處可去。站在案發現場,他和看守現場的中年漢子聊起案子,思維快速運轉起來,一塊塊現場碎片在腦中飛速集中,形成一幅幅立體生動的畫面。
肖衛星抓起桌上的饅頭啃了兩口,道:「肖總是過去式了。現在不僅沒有消腫,腦袋也腫大了。你們到我家來做什麼?抓到苟東那個王八蛋了?老子整整三千萬元,全被苟東捲走了,刑警支隊是幹什麼吃的,活生生的人,你們硬是找不到。」
勝利橋遇害者的解剖工作是由丁勇獨立完成的,也是其借調到市局做的第一例解剖,結果滕鵬飛、侯大利等人都要求查看屍體,這讓他非常尷尬和鬱悶,心道:「刑警支隊個個眼光刁得很,若是在縣裡,我就是權威。」儘管肚子里有意見,他還是客氣地道:「那我們什麼時候去?」
有了明確線索,滕鵬飛坐不住了,準備前往江州技術學院,剛站起來,又接到偵查員譚大國電話。
刑警老樓,侯大利正坐在電腦前寫杜強案的結案報告。按照朱林的要求,結案報告的重點是檢討最後階段的戰術失誤。侯大利回想在唐河的伏擊行動,發現有兩個明顯失誤:一是沒有檢查趕場車輛,杜強利用了這個漏洞,順利進入場鎮,潛伏在秦陽銀行唐河分理處旁邊;二是杜強曾經使用爆炸物炸死了黃大磊,在唐河的行動中,沒有針對爆炸物品的預案,若不是旺財恰好是治安犬,熟悉炸藥,後果不堪設想。
屋外傳來一個女聲:「我是物管,你們沒有交物管費,平時不容易找到你們。」
劉戰剛看著侯大利兩鬢的白髮,想起英勇犧牲的田甜,暗自嘆息。作為指揮員,一次行動犧牲兩名偵查員,這給他帶來極大壓力,並且還要承擔相應後果。這無疑是在侯大利所承受的未婚妻犧牲的巨大痛苦上雪上加霜。他故作輕鬆,笑道:「謙虛使人進步,大利真不錯。這一段時間辛苦了,給你放幾天假,出去走一走。」
中年漢子道:「具體不清楚,從刑警隊的架勢來看,多半有關。」
侯大利道:「滕大隊直接叫我參會。」
「吳煜至少一米八二。」李主任看了看侯大利,道,「就是我們兩人的身高差距。吳煜強壯,兇手單薄,也和我們兩人差不多。我來卡卡你的脖子。」
經過反覆試驗,只有一種姿勢能夠完美模仿吳煜脖子處的傷痕和胸口的刀傷痕迹——豬肉片放在地上,侯大利左手扼住豬脖子,採取第二種握刀方式,刺在其胸口。
「我當時緊張,隨手拿出刀子,沒有想到還背著電擊槍。」
「左胸這個傷口是致命傷?」侯大利從偵辦蔣昌盛案件開始,習慣從屍體上觀察蛛絲馬跡,屢有斬獲。他立刻把視線聚集到屍體的傷口上。
手錶和手機正是滕鵬飛留下的破綻,如今破綻被侯大利第一時間看破,與自己的判斷非常接近,雖然沒有判斷出是有前科人員所為,也非常不錯了。滕鵬飛暗自贊了一聲,卻沒有輕易表露,道:「還有什麼問題?」
滕鵬飛瞪著眼睛,道:「手機是吳煜聯繫肖霄的工具,存在因果關係。老克探組要把精力轉到入室搶劫案,查找三大件的任務還是由你來完成,牢牢盯住銷售渠道,不要鬆勁。」
侯大利在吳煜屍體被發現的地方站了一會兒,又跨過水溝,來到公路前往江州技術學院的小道。小道是一條天然的通行道,沒有鋪水泥或安裝石板,是技術學院學生從校區到公路的一條近道,原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上班以後,侯大利先到刑警老樓,向朱林報告了昨天晚上開會的情況以及滕麻子的安排,然後再到刑警新樓大隊辦公室內勤處取了鐵皮櫃鑰匙。
從張國強的介紹來看,此案案情簡單:吳煜的父親是黑惡分子吳開軍,雖然吳開軍死了,夜總會關門,但是吳家家底還很厚,吳煜作為花|花|公|子,年齡不大,劣跡不少。此次他糾纏了一個曾經在夜總會當過公主的女大學生肖霄,被肖霄的男朋友李友青刺死。李友青和肖霄對此事供認不諱。
命案在黃金72小時內的偵破概率較高,超過黃金時間則概率變低。吳煜案從發案到犯罪嫌疑人被抓還不到12小時,補齊材料,找到三大件,基本上可以結案。這是滕鵬飛從省公安廳專案組回到江州抓的第一案,破得乾淨利索,讓其發自內心高興。
正說到這裏,張國強的電話打了過來:「我們到隆興夜總會按照員工名單排查,一名女員工提供了吳煜到勝利橋的原因,他到技術學院是去接肖霄。肖霄是江州技術學院的學生,曾經在隆興夜總會當過公主,也就是小廳服務員,與吳煜關係密切。」
他站起身,道:「一組晚上開會,分析案情。我把『神探』刺頭叫過來一起開會。是騾子是馬,得拉出來遛一遛,沒有本事亂炸刺,老子要鎮壓。」
侯大利將訴訟卷放在一邊,著重看偵查工作卷。抓獲了杜強以後,侯大利原本以為吳開軍案和黃大磊案便徹底翻篇,秦力兄弟、黃大磊四個血兄弟的事便正式成為往事,短時間之內不會再和他們有關聯。誰知吳開軍的兒子被殺害,他又以新的方式與剛剛完結的案子發生了聯繫。
來到殯儀館,丁勇從一排箱子中拉出停屍櫃。
侯大利道:「我對刀傷有些疑問,死者胸口的致命傷與腹部另外三處刀傷的角度不一致,脖子上還有單手虎口扼痕,這是非典型扼痕,是體力相差較大時形成的傷痕。我要提審李友青和肖霄,核實這些情況。」
李主任道:「我沒有參加屍檢,真不了解情況。在慌亂中,記憶有可能會出現混亂。」
越野車最終還是離開了江州陵園,如孤魂野鬼一般在公路上遊盪,不知不覺來到世安橋。侯大利仍然不敢面對河水,背對石柵欄,眼神空洞地望著橋邊熟悉的風景。
丁勇內心深處很是崩潰,心道:「分明是很簡單的一次解剖,怎麼這麼多人來挑剔?借調人員真沒人權。」他解釋道:「死者和兇手一直在扭打,這應該是扭打過程中形成的痕迹。」
吳煜案是丁勇借調到市裡遇到的第一案,在屍檢時,他已經拿出了所有本領,沒想到漏掉了手腕上的表痕,被滕鵬飛挑出了毛病。丁勇解釋道:「當時我的注意力全在尋找死因上,沒有注意查看手腕。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這個表痕在冷凍以後才逐漸變得明顯。」
「我覺得沒有這麼複雜,吳煜是花|花|公|子,吃喝玩樂樣樣在行,但是,他沒有參加隆興夜總會和高利貸業務。吳開軍死了,斷手桿沒有必要追殺吳煜。我覺得應該是一個更簡單的案子,吳煜行為不端惹來的殺身之禍,要麼為了女人,要麼為了錢財。」滕鵬飛深深地吸了一口,火光閃爍下,煙灰迅速變長。
杜峰道:「你才到一組,負責內審的第一個案子一般不會太複雜。吳煜案很清楚,用不著復勘。」
張國強看了一眼肖衛星,又看了一眼周雪,道:「我們找肖霄。」
滕鵬飛道:「你到哪裡去?」
聊了幾句,屋外傳來敲門聲,李友青如同驚弓之鳥,臉都嚇得變了形,跑到衛生間前,低聲道:「肖霄,有人來了。」肖霄趕緊退出QQ小號,走出衛生間,來到防盜門前,道:「誰?找誰?」
查看了屍體,聽了李主任解釋,侯大利心中有了明確想法:錢包和手機等問題要抽調力量偵查,否則案件會有重大缺陷;至於胸口那一刀與腹部三刀存在差異的原因,必須先做偵查實驗,再提審李友青和肖霄,根據情況再做結論。
宮建民叫住滕鵬飛,道:「你別跑,就在這裏指揮。三個探長辦事利落,讓他們去辦,一線重要,指揮崗位也重要。『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你要學會這個。」
「滕麻子,你走兩年,其實有點吃虧。」陳陽望著昔日搭檔,欲言又止。
丁勇的家屬在江州城,為了照顧家庭,正在爭取調到市刑警支隊。他和滕鵬飛見面后,明顯有些忐忑。來到殯儀館,他從冷凍櫃中拉出屍體。儘管吳煜失去了生命力,仍然能從五官看出生前的英俊模樣,其左手有明顯的手錶印痕。
桌上座機響起,傳來滕鵬飛的聲音:「晚上七點,到重案一組開會。」
勝利橋和圖書下仍然設有警戒線,值守的中年漢子見一名灰頭土臉的年輕人走了過來,警惕地問道:「你是誰?」
李友青萬念俱灰,絕望地看了一眼心愛的女友,大吼道:「吳煜是我殺的,和肖霄沒有關係!」肖霄朝李友青伸出手,滿臉凄楚地喊道:「我愛你。」
「師父,我其實沒法休息,睡不著。無事可做,日子就更加難熬。」侯大利在朱林面前不再掩飾,面帶苦笑,坐上越野車。等到駛離朱林視線后,他靠邊停車,在領導和隊員面前強裝的鎮靜和堅強化為烏有,關掉車窗,整個人就像被抽掉了精氣神,癱坐在皮椅上。
沙袋在空中輕微晃動,彷彿成為催眠的觸發點,侯大利的時間開關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突然開啟,時光飛速後退,回到了他和田甜前往山南師範大學前夕。當時,為了應對有可能遇到的危險場面,他在運動室里教田甜練習保命的雙峰貫耳和踢襠砍脖。田甜身穿新式緊身運動服,雙腿修長,身材非常漂亮,體香在空中若隱若現。剎那間,永失我愛的悲傷不可抑制地湧上心頭,侯大利情緒失控,對準沙袋不斷使出雙峰貫耳和踢襠砍脖的招術。
侯大利具有出色的記憶能力,一雙眼睛如攝像機一般,能快速而敏銳地捕捉每一個細節,而且能在腦海中長期存放,隨時複查。滕鵬飛沒有這個本事,能記得住關鍵環節,卻無法在腦海中完全複原現場,必須依靠卷宗。
侯大利冷靜下來,細想當時犯的戰術錯誤,暗自后怕。在整個行動中,爆炸有可能造成死亡,最後的槍戰也可能造成傷亡,比起鐵坪鎮打拐案的解救現場,他的指揮有更多破綻,只不過運氣好,才沒有民警犧牲。在檢討唐河伏擊戰時,他反覆分析了打拐現場的警力配備。田甜和唐有德受到了照顧,被放在最安全的地方,誰都沒有料到人販子會從地道逃跑,地道口又恰好在田甜和唐有德身邊。這是意外,與指揮員沒有關係。如果打拐解救現場由自己指揮,大體上也是如此安排力量。
「105專案組是市局專案組,不是刑警支隊專案組。」朱林再次強調這一觀點后,見侯大利神情鬱郁,又道,「我們和重案一組是戰友關係,滕鵬飛也曾經是我的部下。雖然這樣做不夠規範,你還是去吧。依照案案相靠原則,專案組本來就應該參加。」
羅馬皇宮小區名字取得很洋氣,其實是小樓盤,只有四幢樓。刑警們在物業帶領下,悄悄摸到了3幢18樓1號。
回顧所有細節以後,滕鵬飛道:「我來回答你的問題。第一個問題,張國強正在從銷售渠道查找手機、手錶和錢包,四大隊和派出所全力配合,技偵也在監控吳煜手機。從歷史經驗來看,鎖定銷售渠道應該能找到手機。第二個問題,兩人扭打在一起,身體|位置不斷發生變化,脖子出現傷痕以及刀傷形狀略有不同也很正常,重點是同一把刀形成的刀傷。至於單手虎口扼痕形成的原因,也能解釋——吳煜中了三刀,體力下降,李友青有能力用單手扼住他的脖子。」
另外,李友青在供述中自稱迎面捅了對方兩刀,在偵查員核實準確數字時,他改口說是捅了三刀,具體部位則記不清楚。肖霄在供述時直接用了一個數字——捅了三刀,很肯定。但是,屍體有四個刀傷,腹部有三個傷口,致命一刀在胸部。兩人記憶中都沒有出現「第四刀」,這就有可能存在疑問,需要核實。
滕鵬飛回頭咧嘴笑了笑,道:「既然要把這個刺頭放在一組,我才不管他是不是專案組副組長。」
陳陽道:「當哥的說句實話,我知道你放不下田甜。當年她很明確地拒絕了你,你們沒有緣分。」
「我不知道。」李友青捅了人,內心惶恐,不停搖頭。
「真的證據確鑿嗎?」
滕鵬飛用力搓了搓臉,道:「我再強調一遍,在沒有找到手機和手錶之前,繼續封存現場,這是其一;抓緊找到手機、手錶和錢包,不能因為抓到兇手就懈怠,這是其二;你要按規定組卷,準備內審,這是其三。卷宗里有好幾張B5紙,不要直接裝卷,要貼到A4紙上。你是老偵查員了,得注意細節。還有,在寫抓獲經過時,別用『通過技術偵查手段』這種含糊的字眼,該附清單的時候一定要附,免得隔壁單位又懷疑我們的辦案質量。」
滕鵬飛道:「兩年刑警,那還是新兵蛋子嘛。你以後跟著杜峰,多學習,不懂就問。」
侯大利站在公路邊想了一會兒,彎下腰,模仿李友青當時的身體|位置,摸了支簽字筆,對著上方揮動三次手臂。站直以後,他對著空氣捅出了第四刀。如果尋找「第四刀」是雞蛋裡挑骨頭的話,演練過後,他還真發現有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合影之時,滕鵬飛正和一個銀行女職員談戀愛,當時度過了甜蜜期,已經開始冷戰,不久就分手了。等滕鵬飛開始追求田甜時,田躍進被捕,田甜由陽光女孩變成了冰山美女。時機不對,滕鵬飛無功而返,隨即就被借調到了省廳辦專案。
侯大利慢條斯理地道:「看卷宗時我在一組,平時我按照市局文件要求得回刑警老樓。」
「『神探』是刺頭?」滕鵬飛臉上有許多麻子,說話之時,似乎都在跟著抖動,很有特點。
侯大利道:「顧英搞企業的能力一般,但為人可靠。」
丁勇道:「從腹部中刀的部位來看,中刀后,如果立刻到醫院搶救,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我指給你看。」眼前的警察灰塵滿面,神情憔悴,言行卻很正常。中年漢子抽著煙,帶著侯大利來到發現屍體的地方,講解自己所知道的情況。
李主任又指著屍體脖子右邊的痕迹,道:「這個痕迹是單手扼脖子形成的虎口扼痕。頸部是法醫學屍體解剖的重點部位,丁勇,屍檢報告中為什麼沒有頸部傷痕?」
陳陽提醒道:「105專案組沒有撤,侯大利還是專案組副組長。」
朱林略為不快,道:「滕鵬飛直接給你打電話,不是通知專案組?」
傷口縫合得還算規整,侯大利誇了一句:「丁勇挺細心啊,縫合得挺好。」
「昨天查線索又抓人,時間太緊,跑得屁滾尿流,沒顧得上這些細節,我抽時間把材料補齊。」張國強拿過卷宗,從頭翻到尾,確實沒有發現手機和錢包。
陳陽從抽屜里取了煙,扔給滕鵬飛,道:「侯大利是山南政法刑偵系畢業,編製在支隊,抽調到105專案組。命案積案破了一堆后,專案組以後沒什麼事了,宮支準備把『神探』放到一組。你是副大隊長,又是一組組長,鎮得住『神探』。」
勝利橋位於城中心,是連接東城和西城的大通道,周邊沒有建築,缺少商業設施,南側是一大片桃樹林,有一條天然小道通向坡頂,坡頂是江州技術學院。中年漢子用鳥不拉屎來形容此地,雖然誇張,卻也頗為形象。
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站在白板前,揮動簽字筆,道:「別愣著,你的關係到了一組,不是客人,自己找位置坐。」
滕鵬飛從省廳專案組回歸時,侯大利正好帶著一組人在唐河埋伏,等待杜強落網。案子辦完后,他還沒有與滕鵬飛碰過面。眼前這個臉上有麻子的大漢自然就是傳說中的「滕麻子」滕鵬飛。此人氣場十足,一隻手叉著腰,另一隻手在白板上畫圖。
「這是一組正在辦的案件,注意保密。你在306室有一間辦公室,就在辦公室看完,把卷宗鎖到鐵皮櫃里,不準帶離。你到大隊辦公室找馬大姐,拿鐵皮櫃鑰匙,辦理飯卡、門禁。重案大隊一組專辦重案、大案、難案,必須有鐵的紀律。你拿到卷宗,還得和張國強辦交接手續,否則丟掉裏面的材料,誰都說不清楚。」
周雪吼道:「肖衛星,肖霄昨晚沒有回家!」
滕鵬飛拍了拍嘴巴,朝地上呸了三聲,道:「我收回剛才說過的話。」
滕鵬飛道:「你要提審,應該有所針對,發現了什麼疑點?」
丁勇有點蒙,道:「沒有發現異常。」
中年漢子接過侯大利遞過來的煙,發現是平時難得抽到的好煙,又看了一眼體量巨大的越野車,客氣地道:「滕大隊發了話,我們只是照辦,不曉得什麼原因。」
張國強離開后,滕鵬飛想了一會兒案子,又拉開抽屜,取出一個信封。信封里有十幾張相片,那是五年前他偵辦一起殺人案時的合影。
從離開提審室到現在,整整一天時間,侯大利都陷入未婚妻犧牲的悲傷之中,無法自拔。直到站在兇案發生現場,他才稍稍有了精氣神。
幾條線索彙集起來,肖霄具有重大作案嫌疑。技偵支隊很快鎖定肖霄行蹤:肖霄藏身於長貴縣羅馬皇宮小區,其男朋友李友青也在此處。
中年漢子抱怨道:「我是學院保衛科的,派出所的人到學院上廁所去了。滕大隊說現場暫時不撤,讓我們辛苦兩天。這個地方鳥不拉屎,車又多,灰塵大,尾氣重,守兩天倒沒有問題,多守幾天就太他媽麻煩了。」
田甜墓碑上的頭像是為了結婚特意到照相館照的。照相師頗有功力,抓住了田甜寧靜中略帶剛強的特點,相片中的人漂亮又深沉。侯大利用另一塊新毛巾擦去田甜相片上的灰塵。在擦拭過程中,他似乎感受到了田甜的氣息。十幾天前,這些氣息還真實存在,還在與自己耳鬢廝磨,轉眼間,人販子扣動扳機,田甜變成了回憶。他坐在墓前,久久不肯離開,低語:「田甜,你真狠心,就這麼走了,我不知以後怎麼活下去。」
陳陽道:「你聽說過侯大利嗎?」
「老陽,別說這個,沒必要爭來爭去,該來的自然會來。」滕鵬飛雙手用力揉了揉臉頰,讓為數不少的麻子又皺成一堆。他知道陳陽說的是真話,若是自己這兩年不到省廳,黃衛調走之時,自己多半會接任重案大隊大隊長,如今也就是副支隊長兼任重案大隊大隊長了。他對此並不是太在意,自己比陳陽小十歲,也就三十剛出頭,還有大把機會。
現場2:吳煜倒下的地方距離公路和小道交叉口有七八米,據現場分析,吳煜中刀倒地后,沒有立刻死亡,又爬了起來,朝前走了幾米,坐在公路邊,終於體力不支,摔進水溝,這才死亡。地面的血跡、在公路南側樹林中找到的匕首、匕首上的指紋、吳煜指甲縫裡李友青的皮膚,還有屍檢報告、李友青和肖霄的供述,形成了比較完整的證據鏈條。
吃過午飯,侯大利回到刑警新樓,找到滕鵬飛,要求提審李友青和肖霄。
聊了一陣,肖霄來到衛生間,關上門,站在鏡子前,從手包里取過化妝品,細心地抹眼角。昨天到現在都沒有睡好,眼角似乎有了皺紋,這讓素來愛惜容貌的她心疼得緊。她坐在馬桶上,拿出手機,打開了QQ小號。
張國強道:「侯大利戴著一塊很貴的表,大家談論過這事。」
「找到手機、手錶和錢包再說喝酒的事。」說話間,滕鵬飛又發現屍體脖子上有痕迹,道,「脖子這邊有瘀青,不是屍斑,難道吳煜被卡過脖子?」
田甜犧牲以後,法醫室更缺法醫,市刑警支隊從長榮縣借調來法醫丁勇。吳煜案發當日,長青縣下暴雨,一輛大貨車撞上一輛長安車,長安車上有八個人,死傷嚴重。李法醫趕到車禍現場,指導長青縣法醫開展工作,吳煜屍體就由丁勇負責解剖。
胡志剛笑道:「侯大利坐在辦公室看卷宗的時候,我一直在想這兩年開案情分析會的場景,他是毒舌,我現在有些替張國強擔心了。」
侯大利沒有改變握刀方式,用最順手的方式對準胸口捅了過去。用這種方式形成的傷口,其形狀與相片上的傷口形狀明顯不一致和圖書。
天漸漸亮了,滕鵬飛乾脆不再睡覺,走出刑警新樓,在早餐店喝了一碗熱騰騰的稀飯,吃下一籠包子,身體這才舒服。
「第三個方向是江克揚探組,你們的任務是調取視頻資料,吳煜有一輛寶馬車,要把昨夜寶馬車的行蹤調查清楚。」
「好,好,好,這條線索很重要。」滕鵬飛說了三個好字,又道,「你趕緊到江州技術學院,查這個叫肖霄的女同學。」
侯大利思維漸漸恢復正常,道:「凶殺案和學院的女學生有關?」
「目前確定三個偵查方向,第一個方向是調查吳煜到勝利橋的原因以及路線。勝利橋是東城和西城的通道,不是商業街區,公路邊沒有門面。吳煜在晚上九點來到勝利橋肯定有特殊原因。找到這個原因,案子就算有了眉目。張國強探組兵分兩路,一路去隆興夜總會,調查吳煜當晚行蹤;另一路到勝利橋附近調查走訪,尋找目擊證人。麻雀飛過總得有個影子,我不相信這麼大一個人在公路邊遇害,會沒有人看見。吳煜媽媽不在江州城,我估計和吳煜遇害關係不大,放在稍後一些調查。
丁勇作為解剖者,親自參与了兩組試驗。試驗之後,他知道自己存在失誤,臉色不太自然。
談起唐河之戰,氣氛凝重起來。
田甜犧牲之事,樊勇不敢給老太太提起,否則老太太會擔驚受怕。他連忙敲了敲白板,在白板上寫道:「泡杯茶。」
滕鵬飛道:「你忽略了一個細節。吳煜手腕上有明顯的表痕,屍檢報告上沒有寫。」
杜強落網,一系列命案積案水落石出,陳陽心情著實不錯,道:「麻子,我們到宮支辦公室,免得你講兩次。」
張國強由衷地道:「你早就該回來了,二組和三組搶了幾個大案,尾巴翹上了天。吳煜案移交起訴后,我們一組得喝頓大酒。」
肖霄淚水嘩嘩往下流,委屈地道:「我不講,警察可以到隆興去問。吳煜那個賤人是大嘴巴,只要喝了一點酒,其他女人的事都要給我講,包括和素姐在一起的事都給我講。素姐是吳總的情人,他們父子倆倒是好,一起上,呸、呸!」她顧不得擦眼淚,又道,「你昨晚和我睡了覺,是不是就開始嫌棄我了?當初我是被吳煜強|奸的,是受害者,你如果看不起我,那就早點說。」
上午十一點,張國強來到滕鵬飛辦公室,道:「我們搜查了李友青和肖霄的家,沒有找到吳煜的手機和錢包。我分別提審了李友青和肖霄,他們都說沒有拿手機和錢包。肖霄說吳煜平時戴著一塊名牌表。李友青連殺人都承認了,如果真拿了手機、錢包和手錶,沒有必要隱瞞,這是讓我最納悶的地方。」
晚上六點五十五分,侯大利提前五分鐘來到重案大隊。走到小會議室門口,聽到裏面傳來交談聲,他用手指推了推嘴角,讓嘴角線條不再耷拉著,這樣表情相對柔和一些。
這是滕鵬飛沒有注意到的新問題,他原本用很舒適的姿勢靠在椅子上,聞言挺直了腰,道:「有什麼不一樣?你把卷宗拿來,我看看相片。」
除了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侯大利還牢牢記得最後一次在法醫室與田甜相見的場景。田甜接到電話后,站在法醫室門口,雙手插在白大褂里。見面之後,她為自己理了衣領,還埋怨道:「挺貴的襯衣,你居然穿出了地攤貨的感覺,真服了你。」他開玩笑道:「我們天天走現場,沒有辦法穿出宴會廳的感覺。而且我在衣櫃里挑來挑去,就沒有便宜的衣服。」田甜丟過來一個白眼,道:「下次我真買一些地攤貨回來,看你穿不|穿。」
聽到田甜的名字,滕鵬飛心裏緊了緊。他隨即翻了一個白眼,道:「我喜歡有性格的人,就把他放到一組。重案大隊不能一團和氣,得有些頭上長角、身上長刺的悍將,否則破不了大案。」
長青縣方向大雨傾盆,江州城內卻無半滴雨水。世安橋下,江州河水量比起夏季大大減少,失去了狂暴,非常溫順。河水下游流經長青縣,經過這一場暴雨,下游長青段河水會暴漲。侯大利盯著河邊看了一會兒,儘管河水量少,流速慢,仍然感到一陣眩暈。他沒有轉身,繼續緊盯河水,直至湧起強烈的嘔吐感。他站在橋上無法抑制地大吐特吐,膽汁都吐了出來,滿嘴苦澀。吐完后,他坐在橋邊路沿石上,將頭埋進膝蓋。橋上不時有大貨車經過,大貨車距離路沿石很近,帶起的灰塵撲到侯大利身上,很快就在衣服上形成灰濛濛一片。
杜峰道:「侯大利和樊傻兒能玩在一起,與李大嘴關係也好,不是怪人,我們以前是把他當成對立面了,劉局又把他當成那條鯰魚。」
陳陽搖了搖頭,道:「侯大利不是刺頭,只是很獨特。第一個獨特,雖然侯大利是侯大利,侯國龍是侯國龍,兩者不能畫等號,可是,他畢竟是侯國龍的兒子,這一點無法抹殺,市裡主要領導都知道這事,所以我們要安排好。有件事情你不知道,侯大利出任105專案組副組長,關老大親自過問。第二個獨特,侯大利是田甜的未婚夫,田甜犧牲得很英勇,哎,很可惜。第三個獨特,侯大利之所以被稱為『神探』,是因為確實有真才實學。他多次找到了二組和三組在辦案過程中出現的漏洞,黃衛也因此被調出刑警支隊。二組和三組找不到案件突破口時,他至少有三次在會上用非常肯定的語氣說出突破口。讓大家最不服氣也最服氣的是,他的觀點多次都被證實。劉局經常拿這事來敲打重案大隊,弄得大家很憋氣。」
所有線索都指向江州技術學院的女生肖霄,滕鵬飛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了,從宮建民辦公室溜了出來,開車直奔江州技術學院。
總結唐河之戰時,侯大利又想起了田甜。每次想起田甜,如有一個電鑽在心臟里旋轉,疼痛難以言說。田甜犧牲后,很長一段時間他不願意承認這個現實,通過辦案來自我麻痹。如今抓住了杜強,案件告一段落,他處於相對清閑期,無法借案件逃避,內心時常波浪滔天。
2008年在大洋彼岸發生的金融危機深深地影響到周雪的家庭。肖衛星一次以小博大的投資以慘敗收場,家道迅速中落。貧賤夫妻百事哀,夫妻感情迅速惡化,相看兩厭。此刻,她用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瞧著丈夫,甚至懶得和他講女兒沒有回家之事。
李法醫和丁勇到來后,侯大利調整了半邊豬的高度,讓豬頭比自己高十厘米左右。他右手握刀,從下往上,朝半邊豬的腹部捅了三刀。這三刀的傷口形狀與吳煜腹部傷口形狀非常接近。從第四刀的痕迹來看,犯罪嫌疑人和吳煜的身體都發生了明顯移動。
張國強道:「已經確定吳煜戴手錶,為什麼還要看手腕?」
丁勇道:「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有的人能走,有的人不能走。」
通話結束后,侯大利悶坐了幾分鐘,這才下樓來到朱林辦公室,談了滕鵬飛打電話的事。
冷凍以後,屍體上的傷痕看得更加清楚,腹部有三處刀傷,胸部有一處刀傷。
離開楊帆,侯大利來到一塊新近開出來的墓園。這個墓園被松樹與其他區域隔開,在最頂端有一塊刻有「警魂」大字的石碑。田甜犧牲后,侯國龍在江州陵園購買了這一片相對獨立的區域,凡是離世的警察都可自願安葬於此。
刑警支隊內部調整,就是領導一句話的事。侯大利愣了愣,感到突然,卻也沒有太多意外。
公安偵查終結后,案件就要移送檢察院起訴,這對很多偵查員來說相當於一次考試。久而久之,大家就用「隔壁單位」來調侃檢察院。
屋內,李友青和肖霄根本沒有料到荷槍實彈的刑警已經朝小區聚集。此處房間是李友青哥哥在長貴縣的新房,李友青哥哥事情多,裝修就由李友青幫忙,因此李友青有新房鑰匙。李友青捅了吳煜之後,便和女友肖霄躲在家裡,早上從本地論壇得知吳煜死訊之後,逃到長貴縣,躲入哥哥新房,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
犯罪嫌疑人杜強放棄抵抗,徹底交代所犯罪行,黃大磊案和吳開軍案至此真相大白,還拔出蘿蔔帶出泥,偵破了三起入室搶劫案和一起母女遇害案。審訊杜強的是省公安廳正處級偵查員老朴和江州市刑警支隊年輕偵查員侯大利。
探探侯大利的斤兩
肖霄和李友青交往了一段時間,兩人有擁抱、牽手等親密行為,偶爾會親一親嘴唇,但是在肖霄的堅持下一直沒有上床。昨夜,李友青惶恐不安,肖霄為了安慰男友,主動上床,百般溫柔。
吳煜的臉色和牆壁一樣白,五官稍有些扭曲,再也沒有生前的瀟洒勁兒。為了查明死亡原因,丁勇採用了直線切法解剖屍體,從頸部一直劃開到恥骨聯合,打開胸腹腔。
張國強回望了一眼極為老舊的紅磚房,道:「肖衛星以前是建築老闆,開大奔,挺風光的。去年金融危機前,他和幾個老闆合夥買了一塊地皮,準備大賺一筆。誰知去年美國爆發了金融危機,波及國內,銀行信貸政策收緊,貸款困難。他們為了解困,又去借了高利貸。牽頭的老闆苟東是個混賬,捲款跑路,人間消失。肖衛星被徹底套死,從千萬富翁變成千萬負翁,別墅、大奔都拿去頂債。國家後來出台了經濟刺|激計劃,很多堅持苦熬的老闆脫了困,還賺得盆滿缽滿,肖衛星、施家富等人合夥的項目成了死局,只能眼瞅著別人發財。」
滕鵬飛將案卷交給侯大利,是有心試試這個「神探」的斤兩。此案現在仍有一個缺口——沒有找到手機、手錶和錢包的下落,但是,這個缺口在偵查卷宗里沒有出現。如果侯大利看完卷宗,沒有發現這一點,那麼這個「神探」就有水分。
「不管屍體主人以前做過什麼,人死萬事休,他這麼年輕,我盡量讓他接近生前的狀態。」丁勇朝屍體左手手腕看了一眼,隨即望向一邊,暗自腹誹道,「縫合得再好,你們翻來覆去地看,弄得我這個主刀人心臟病都要犯了。」
技術學院的女學生
現場1:李友青帶了匕首,準備再進行一次努力,要回女友裸|照。肖霄把吳煜從校門帶到勝利橋南側的桃樹林,守在那裡的李友青和吳煜扭打起來,從桃樹林來到勝利橋下,李友青被吳煜打倒在地,並且被卡住脖子,這才抽出刀,接連捅了吳煜幾下。吳煜受傷倒地,李友青和肖霄嚇得趕緊離開。在離開時,李友青隨手將刀丟在了樹林。
侯大利腦中出現兇案發生時的影像:吳煜中刀后先是倒地,形成小塊血泊,然後站起來,血滴顯示他朝東城方向走了幾米,終究體力不支,坐在公路路沿上,出現面積較大的血泊,血泊形狀顯示出吳煜曾倒卧於此,且有移動,然後翻倒進水溝,死亡。
陳陽又道:「侯大利是田甜的未婚夫,正準備領結婚證。田甜犧牲對他打擊挺大,你作為領導要懂得領導藝術。」
侯大利道:「我畢業前在二中隊實習。2008年到支隊二大隊做資料員,去年調到一大隊,大部分時間在105專案組工作。」
「死者應該是到技術學院泡妞的,聽說死者的小車就停在學院圍牆附近,還是一輛寶馬。」中年漢子守在此處非常無聊,話匣子打開,「技術學院是民辦學院,學生娃兒成績都差得很,主要目的是混張文憑。每天晚上八九點,外面經常會停些好車,專門接漂亮女學生。哎,如今的世道,真是世風日下。」
「這就是一個簡單案子,證據鏈紮實,侯大利就算是『神探』,也挑不出毛病。」高連不是案件經辦人,不掌握細節,只是聽到嚴峰談起過此案,覺得沒有太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