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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大利刑偵筆記

作者:小橋老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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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鑒證風雲 第八章 魚死網破大追捕

第三部 鑒證風雲

第八章 魚死網破大追捕

秦力在金山別墅區對面樓房也布置了監控,近期經常守在房間用高清望遠鏡監控對面小區。在監控中,他多次發現一個騎車人在夜間駐足金山別墅區,此人曾經在白天出入金山別墅區。經過跟蹤,他發現此人在第三人民醫院上班,說一口嶺南話。口音變化有可能,相貌變得太多則讓秦力無法判斷此人是不是杜強。
一路走來,侯國龍居然看到了十幾位熟人的墓碑,大發感慨:「人這一輩子就是幾十年,比火箭還要快,時間一到,不管你是什麼身份,統統得到這裏來躺著。我看了一下,最好的墓地也就二十萬,也就比一般墓地多了一小塊草地。」
另一組民警則沖向右邊房屋。從窗戶數量來看,右邊應該有三間房,但是沒有外門,只能從堂屋進出。民警衝進了第一間房,無人。第一間房和第二間房之間有一道木門,木門緊閉,推不開。一名強壯的民警手持撞門器,用力撞在插銷位置,「咣」的一聲響,木門應聲而開。
阿姨買了菜回來,還提了一桶油。侯大利便去幫忙提油,又招呼田甜一起到車尾廂拿酒。其他人走後,只剩下田躍進獨自坐在客廳。在女兒和女婿面前,他強忍著看卷宗的衝動,等到客廳沒有其他人,趕緊起身,拿起卷宗。
唐河鎮與湖州附近的楊縣是田接田、土靠土,趕場天出現湖州牌照的車很正常。小攤販們搶佔了有利位置,啃著冷饅頭,等待天亮。
秦力說最後幾句話時,神采飛揚,彷彿回到了剛剛入警的那一段時間。他沒有回答朱林的問題,面帶微笑,輕聲說了一句「下輩子我要當好警察」之後,喉嚨發出「咕咕」的響聲,逐漸沒有了呼吸。他一雙眼睛沒有閉上,直直瞪著天空。秦濤用手拂了兩下,也沒有能夠讓他哥哥閉上眼睛。
車門猛然打開,一個麻袋扔了出來,隨後一聲槍響。樊勇側臉中了一槍,鮮血瞬間涌了出來。如果樊勇沒有下意識躲避麻袋,這一槍就正中面部,射穿後腦。他躲了一下,子彈從左邊臉頰進入,從右邊臉頰穿出,牙齒飛出好幾顆。
侯大利道:「我們安了八個公開監控鏡頭,四個秘密監控鏡頭。杜強只要出現在場鎮,很難逃過這些監控。最麻煩的就是趕場,密密麻麻全是人。明天就是趕場天,讓唐河派出所繼續用隔離桿將分理處附近公路斷掉,這樣就不會有村民擺攤擺到分理處門口。」
如果秦力是幕後指使者,如何能夠獲得黃衛行蹤?從岳父家裡回來后,侯大利整個晚上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半夜,迷迷糊糊之中,侯大利偶然間想起林海軍曾經調侃過的一句話:「這是侯家產業,有沒有竊聽器,大利師弟應該很清楚吧。」
山坡上,秦力坐在大樹下,舉望遠鏡觀察分理處。他從早上起來便頭腦昏沉,額頭滾燙。在野外堅持了這麼久,人到中年的秦力身體出現了狀況,發起高燒,除了身體不舒服、渾身乏力以外,還格外煩躁,總覺得有事情會發生。
在石秋陽案子中,侯大利冒著生命危險替換了人質,獲得秦陽警方一致好感。他們只是認為侯大利很勇敢,並沒有聽到「神探」這個綽號,老朴如此安排,讓他們有點疑惑。
朱林道:「秦濤,你會做什麼菜?明天中午就由大利來做,晚上你顯顯手藝。」
現場勘查完畢,屍體運到了殯儀館。
……
「你是一個人?」
李暉怒道:「高平順是你介紹來的。」
夏曉宇等在公司辦公室,與朱林握了手,道:「支隊長親自調查,這種精神值得我們學習。我們先吃飯,吃完飯,了解情況的老物管吳經理差不多就能趕到。」
田躍進抱著腦袋,不說話。甘甜撕扯田躍進的衣服,道:「你為什麼讓田甜當警察?為什麼啊!田甜若是出了事,我怎麼活啊……」
「這事難點在於秦濤是否配合。若是他辭職,你的計劃就不能實施,但是,從他現在的表現來看,也有可能不辭職。你做一個方案,想細一些,如果一個星期左右還沒有發現杜強蹤影,就可以提交上來。」老朴歪著腦袋看侯大利,道,「你這人是傻大胆,提出方案是需要負責任的。你本來就是一個刑警,聽指揮就行了,卻活生生要把自己放在懸崖上。」
侯國龍道:「這樣啊,那楊帆案算不算破了?」
侯大利來到江州大飯店時,侯國龍與夏曉宇正站在窗邊閑聊。見到侯大利進屋,夏曉宇起身,道:「老大,我先回去。你們爺兒倆慢慢聊,結婚總是好事。」他拍了拍侯大利肩膀,道:「和爸爸好好聊一聊。」
中槍的兩人倒在地上,一個不再動彈,另一個在地上滾動。
在四樓秦濤住房對面的房間還有兩個警察,一人盯著監控屏幕,一人則休息、待命;另外還有偵查員在離分理處稍遠的場鎮,若發生槍戰,則可以包抄杜強。
秦力道:「我和黃衛、陳陽以前是一個隊的,老田是我們的組長。十幾年時間,老的老,死的死,老田居然還進了監獄。你和黃衛應該沒有什麼交情吧?」
在楊帆墓前站了半個小時,侯大利提鮮花、香燭和紙錢前往師父李超的墓前。給師父上完香,侯大利前往黃衛墓,看到了站在黃衛墓前的秦力。
侯大利道:「上次上山,將旺財累癱了。它年齡太大,不適合劇烈運動。」
一直以來,侯大利堅持認為是王永強殺害了楊帆。誰知,刑偵總隊心理評測室的副主任卻認為王永強有可能不是殺害楊帆的兇手,這讓他難以接受。楊帆遇害,真兇尚未伏法,田甜又壯烈犧牲,侯大利的心靈深處留下了兩道深深的傷口。他走到窗邊,想大吼兩聲,發泄心中積鬱的煩悶和痛苦。只是在氛圍嚴肅的辦公室,無法吼叫出來。
錢剛道:「環衛工人到橋邊小便的時候發現的。受害者是隆興夜總會老闆吳開軍的兒子吳煜,紈絝子弟。吳開軍剛被槍殺,兒子又被人捅刀子,真是牆倒眾人推。」
由於楊帆安葬於此,侯大利每次來到江州陵園,都會感受到空氣中濃濃的離愁別緒。離愁別緒並非簡單的暫時分離,而是永遠的陰陽相隔。無論活著的人是幸福還是痛苦,是高興還是悲傷,逝去的人再也不能感受。
專案組正在開會,朱林手機響了起來。電話里傳來劉戰剛的聲音:「專案組趕緊到刑警老樓,我們到巴岳山大興村。一組巡山護林員發現有人在山裡居住,這人和通緝令相片上的人長相很接近。」
上午十點,反竊聽設備送到刑警支隊,宮建民、洪金明、朱林和侯大利進入黃衛家。侯大利手持反竊聽電子狗,從卧室開始檢查,幾分鐘后,設備傳來嗞嗞聲響,第二諧波開始跳動。卧室牆壁掛有一個實木畫框,畫框上部有一個小燈,通過隱蔽插頭供電。畫框後面有三根木質橫樑,木質橫樑表面沒有問題。
「為什麼?」
救護車到來,田甜被轉到救護車上,隨車的醫生道:「病人家屬到了沒有?最好跟在車上,病人隨時有生命危險。」
杜強踩著溪水走了一段,再轉入上山小道,路途中順手捉了一條一米多長的菜花蛇。菜花蛇無毒,肥厚,烤來吃是絕對美味。僅僅加了鹽和胡椒粉,烤蛇味道就鮮美無比。
「彆扭也得雙方家長見面,這是山南習俗。」侯大利上前抱住未婚妻,道,「領了證,我們早點生個娃。」
長青縣刑警大隊的封大隊道:「這條山溝是有名的窮山溝,前年的解救行動被村民圍攻,是出動防暴支隊才解的圍,傷了七八個警察。事不宜遲,必須速戰速決,否則不好脫身。」
這一次,由侯大利提問。閑聊幾句,侯大利道:「吳阿姨,你和高平順熟悉嗎?」
朱林道:「唐河場逢二、五、七要趕場,人來人往,大家要打起精神。」
滕鵬飛蹲在公路沿上仔細觀察受害人,問道:「吳煜是個公子哥兒,身上有錢,錢包在不在?」
「黃大隊押解犯罪嫌疑人千里歸來,隨即遇害,兇手高平順很難獲得黃大隊回家的準確時間。我們要查幕後指使者,不能讓指使殺人者逍遙法外。」
電工班長道:「高平順先是到了一家機械廠,後來喝酒打架,把別人鼻樑和肋骨打斷,被開除了,差點還進了看守所。被開除后,他就到一家房地產公司做電工,在房地產公司工作了一段時間,最後闖禍打架。這個人不喝酒的時候,還是挺好的。從監獄出來后,高平順徹底戒了酒,我們都以為他以後不折騰了,誰知搞了個更大的事。」
侯國龍將鮮花擺在楊帆墓前,和侯大利之前帶來的鮮花依偎在一起,親自點燃香燭。隔著緩緩上升的煙氣,墓碑上的瓷質相片年輕得讓人心痛,漂亮得讓人心酸。
秦濤早早上了床。卧室沒有開燈,侯大利和朱林站在客廳窗口,低聲交談。
兩人走走停停,終於接近楊帆墓。侯大利沉默起來,腳步放慢。侯國龍感受到兒子的情緒變化,想起楊帆小時候的可愛模樣,難得地傷感起來。
田躍進自嘲地笑道:「後來查清楚,那真是一起自殺案,只不過楊國雄留的遺書太容易讓人產生誤解了。」
丁浩道:「田甜本來在最外圍,有一個人販子從地道逃跑,鑽出來正好在田甜和老唐身邊。老唐犧牲了。田甜打死了那個人販子,胸口也被人販子開槍打中。市人民醫院的急救車正在朝鐵坪鎮趕過來。」
大家都明白指使者和兇手很大概率是秦力,但是這個結論沒有證據支持,無法寫在結案報告中。
「受重傷的男主人後來怎麼樣?」
接電話的是秦玉。
「難怪在城裡沒有找到他,居然躲在大山中。要判斷是不是杜強,還得到他的窩點尋找生物檢材。」侯大利將悲痛深埋於心,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案件上。這個時候,他的痛苦似乎減弱了。
計程車老闆見慣了世面,語言一套接著一套,全是大道理:「刑滿釋放人員回歸社會,總要生活,我給他一個崗位,社會上就少了一個隱患。其實交通部門應該為此事少收點規費,殘疾人到企業上班,所在企業都會有稅收上的減免,刑釋人員是精神殘疾,也應該實行這個政策。」
高平順,這是一個寓意平安的名字。主人的命運與名字恰恰相反,沒有能夠平安地活到老,反而因為殺人死在警方槍下。
侯大利道:「選擇當刑警就得接受命運的選擇。田甜犧牲了,我哭哭啼啼沒有什麼用,多抓幾個壞人,才對得起田甜的犧牲。」
秦濤長期坐辦公室,身體微胖,長有雙下巴。他神情沮喪,道:「老婆和女兒們都不願意走,我又不能完全說實情。我在老婆面前的形象一直很好,現在全完了。」
吳經理道:「是一家裝修公司,名字記不住,只曉得裏面有不少警察家屬,專門給全市警察做裝修。」
朱林和宮建民等人站在窗邊,看著秦力離開。
李永梅打斷,道:「國龍,今天這個日子,就別說陳年舊事了。」
王海洋的策略是正確的,沿著交通站點散發尋人啟事是覆蓋率最全面、最高效的方法。若不是租汽車跟隨一輛公交車,王海洋絕對不會來到巴岳山山腳的小城鎮。到了站點,他就在場頭和場尾各貼了一張尋人啟事,然後又開車追那輛公交車,趕向下一個站點。
「你知道他坐過牢,還敢用?」王華最擅長對付這種小老闆,向來直來直去,不繞彎子。
半小時后,李法醫從核心現場走出來,道:「麻子可以過去了。」
他又罵道:「操他媽喲,秦力上來就給我戴銬,看來自己也不想活了,要拼個兩敗俱傷。」
……
王海洋站在母親身後,隨時準備保護身體原本不佳的母親。
侯國龍遞了一支煙給田躍進,道:「老田,我們認識有二十多年了吧?當年楊國雄跳樓死了,你到我辦公室,差點給我上手銬。沒有想到,我們居然成了親家。」
秦濤雙手抓緊頭髮,道:「如果杜強被抓了,反咬我一口,我就麻煩了。」
年輕女子用雙手遮住胸部,眼神驚恐,沒有答話。顧華進屋,扯過被子,遮住年輕女子,道:「還有沒有人?」
「我知道高平順是刑滿釋放人員。」計程車老闆四十齣頭,留平頭,小鬍子,夾著手包,典型的小老闆形象。
……
老刁只得敲車門。車內傳來罵聲:「他媽的,老子睡覺,叫你別敲。」
丁明道:「三人在外面吃飯,無意中看到了杜強。他們看過通緝令上的相片,認出杜強,便跟蹤到街心花園。」
一行人又來到了唐山林家裡,在唐山林卧室里查到了一模一樣的竊聽器。金色裝修的李暉記得很清楚,唐山林家確實是由本公司裝修,介紹人正是秦力。
「大利,有事嗎?」
朱林道:「那時我在派出所干過,抓到小姐,凡是從廠里出來的,全部從寬處理。誰都不容易,只要不是殺人放火這種惡性案件,重在教育。」
「高雅亭運氣也好,恰好有合適的腎源。如果沒有特別嚴重的排斥反應,其實就可以和正常人一樣。她需要經常鍛煉身體,能夠增強身體的抵抗力。」侯大利略微停頓,道,「高平順雖然殺了人,但是對家裡人來說,是一個好父親。」
「丁麗長得漂亮,身材又好,我最初只是想玩一玩。當時我也沒有太多性經驗,還沒弄進去,就在外面全射了,射到她腿上和肚皮上。」
晚上七點,秦濤回家。
秦力道:「有因必有果,前些年做下的事,現在還債。」
秦力極有可能是兇手,在劉戰剛心中,「挖內鬼」行動階段性結束的輕鬆感慢慢被憤怒所代替。秦力曾經是一個戰壕的戰友,雖然離職有十來年時間,平時基本沒有接觸,畢竟曾在一個戰壕摸爬滾打,想到他是兇手的可能性最大,劉戰剛不由得痛徹心扉。作為分管副局長,劉戰剛修鍊得頗有城府,用平靜神態掩飾內心的憤怒。
副大隊長丁浩帶著十名年輕精幹的民警從正門強攻,六人從堂屋攻入,兩人攻廚房門,兩人攻豬圈門。
朱林到指揮部開會以後,對專案組其他人介紹情況:「護林員有三人,發現在廢棄的看守房裡有一個陌生男子,便上前問話。陌生男子準備離開,護林員想阻攔,對方就把手槍拿出來了。護林員帶著棍子和柴刀,又是三人,陌生男子也沒有對抗,直接離開了。護林員看了通緝令,指認就是杜強。」
杜強道:「漲個鎚子,你要漲好多?」
健身房的「咚咚」聲停了下來,樊勇和葛向東走了出來,兩人站在健身房門口,望著侯大利沒有說話。
侯大利道:「我不想辦。」
侯大利著裝整齊,神情肅穆,列隊在刑警之中。
偵查員杜峰道:「吳開軍案是二組在辦。我們一組敲邊鼓,參加大行動,對具體案情不熟悉。但是,一組有人熟悉吳開軍案,比二組的人還要熟悉。」
秦力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車至鐵坪鎮衛生院,市人民醫院的救護車還沒有到達。病房裡,田躍進跪在病床前,雙手握住了女兒的手。衛生院已經用盡了所有手段,維繫田甜生命。侯大利衝進屋,又強行讓自己慢了下來,輕手輕腳走到床的另一邊,跪在床前,握住了田甜的另一隻手。
夏曉宇是過來陪國龍太子的,並非陪自己這個卸任的支隊長,朱林當了多年領導,最懂人情世故。明白歸明白,卻用不著說破,這樣才皆大歡喜。
唐河鎮距離城區較遠,村民還保留趕場習慣,趕場不僅僅是商品交換,還是重要的社交場合。很多小攤小販在凌晨四五點鐘就來到場鎮搶佔地盤,賣衣服、皮鞋、日用品的一般要搭起棚子和簡易貨櫃。天亮后,四面八方的村民就會從家裡出發,會集到場鎮。
陳躍華反應遠不及兒子,還在灌木叢中掙扎之時,杜強已經翻身而起,對著撲到面前的黑影開了一槍,又對著另一條黑影開了第二槍。第三條黑影聽到槍響,嚇得轉身就跑。
又一次痛失所愛,侯大利試圖用不眠不休的查案來麻痹自己,卻無意間發現了吳煜屍體上的玄機,並和頂頭上司滕鵬飛產生了意見分歧。之後,江州偏遠地區一處山體滑坡,滾出了一具焦黑的人骨,侯大利再次與滕鵬飛意見相左,甚至失去了局領導的支持。侯大利始終堅信自己的判斷,可追查之路卻處處受阻,每一個費盡心力得來的線索,彷彿都在向他哭訴這樁案件背後的巨大冤屈……
丁浩道:「院外有隻狗,我們帶了有麻藥的肉團,先由一個民警悄悄摸過去,把那條狗麻倒,然後我們就衝進去。」
按照市局定下的原則,凡是朱林和侯大利發現任何一處有可能與「內鬼」有關聯的線索,必須在第一時間上報。因此,越野車直接開到刑警新樓。
田甜臉色黯淡,道:「我也想被媽媽隨意訓斥,這是福氣。可惜,那時爸爸和媽媽離了婚,媽媽每次來看我,別說訓斥,甚至還要討好我。」
相對朱林迂迴作戰的方式,侯大利則要直接得多,道:「杜強到底和你們有什麼深仇大恨,非得把以前喝過血酒的結拜兄弟全部打死?警方保護你,你也得講講真話。講清楚來龍去脈,我們更好防範。」
杜琳伸手摸了摸秦力額頭,道:「你沒生病吧?莫名其妙說胡話。」
得到確切消息,侯大利顧不得吃早飯,匆匆忙忙出門。
侯大利道:「重案大隊派人談過,他根本不承認以前的事,態度很堅決,應該還抱有幻想。如今秦濤在城區,杜強有太多可藏身之處,不如把秦濤調到偏僻的鄉鎮分理處,故意給杜強可乘之機,我們派一個精明強幹的小組暗中保護,這樣既能節省警力,又能給杜強製造陷阱。」
秦力是離職十來年的前警察,而不是在編警察,如果秦力是系列案件的幕後黑手,支隊壓力將會明顯減輕。
侯大利想過這個問題,道:「建議這次銀行調整地區網點負責人,調兩三個就行。秦陽銀行樓外面有一個銀行張貼欄,調動通知貼在這裏,杜強肯定會看。另外,可以在秦陽本地論壇上發布消息。」
審訊前,杜強提出一個要求:希望在粵省找到自己親生父母的警官來審訊,否則不講。
侯大利道:「你哥前幾天都在秦陽,現在到哪裡去了?」
在偵辦黃衛案時,侯大利最初牽涉其中,所以缺席案情分析會,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多的細節。他慢慢醒悟,當初能順利從案中脫困,自己很注意保留證據是一個重要原因,另外的原因多半在此處。
林海軍則主要負責調查王衛軍、陳躍華和王海洋。
帶隊領導是市局副局長劉戰剛。他年齡最大,平時爬山沒有問題,如今穿著防彈衣,又是沿著山路往上爬,體力消耗比平時大得多,邊走邊喘氣。
上午十一點,趕場的人陸續散去,餐館和茶館都坐滿了喝茶聊天的村民。杜強打開貨廂,把老刁叫到身邊,道:「把這個袋子扔到分理處門口的那堆建築垃圾上。」
秦陽市多個地區都是淺丘,幾乎沒有大塊平地。唐河場鎮建在相對平坦的小河邊,東端附近有一座不算高的無名山坡。山坡高約百米,總長度有十幾公里,坡上雜草灌木茂盛,還有大量雜樹。無名山坡的存在,不利於布置陷阱,但是整個秦陽市,根本找不到場鎮周邊沒有山坡的地方,唐河相對來說最有利於設置陷阱。
「我希望這一次是支隊弄錯了,秦力不是殺害黃衛的幕後指使人。」朱林腦中浮現起秦力當年冒著生命危險撲住一個即將引爆炸藥的兇手的畫面,又想起黃衛遇害的慘景,心如刀絞。
晚上十點半,陳躍華順利來到街心花園。
「侯大利算是我們一組的人,不過一直沒有在一組辦案。他是105專案組副組長,熟悉吳開軍案。他現在不能過來,還在審訊杜強。」
由於事態緊急,碰頭會開得很短,秦陽警方組織三百民警、一個中隊武警以及治安積極分子,前往巴岳山,封住杜強進入秦陽的大門。秦陽警方的前線指揮部設在靠近巴岳山的派出所。
槍聲震動了江州市公安局,丁明作為丁工集團的負責人來到了刑警支隊。
遠處天空出現了一大片烏雲,緩慢又堅定地朝著江州的天空壓了過來,暴風雨即將來臨。
朱林道:「我最怕他長時間消失,等到大家都放鬆警惕以後,再重開殺戒。除了杜強以外,還有殺害唐山林的兇手。這人也很兇悍,不知道還會出什麼幺蛾子。」
鐵坪鎮和梅山鎮都在巴岳山山區,鐵坪鎮在山北,南面則是梅山鎮。這一次解救行動是高度保密行動,除了鐵坪鎮派出所以外,沒有讓當地村社參加,也沒有沿盤山公路上山。一輛中巴車和兩輛越野車停在山底隱蔽處,在鐵坪鎮派出所民警的帶領下,三十多名民警沿著崎嶇小道往山上爬。這是林場護林員行走的路線,坡度很陡,平時沒有行人。
調查走訪用了一個小時,得到的情況與重案大隊的調查差不多,沒有新線索。朱林和侯大利沒有在機械廠吃飯,直接前往房地產公司。
十點,兩家人正式坐在一起。
侯大利放下電話,一時之間有些茫然失措。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多年前那一幕再次出現,身體周圍似乎出現一層透明的屏障,外界信息被徹底隔擋,無法到達身體,只有一顆心在忽快忽慢地跳動,體溫一會兒冰冷一會兒滾燙。
八天後,秦陽銀行調整了人事。
法醫解剖室設在殯儀館,侯大利以前常來。他以前都是作為偵查員來法醫室,並非到殯儀館,今天作為家屬進入殯儀館,頓時感受到此地蘊含的特殊悲傷。由於是火化兩名烈士,殯儀館安排了特殊通道。田躍進和甘甜不敢面對女兒火化后的遺骨,由侯大利完成這些工作。
「我知道唐山林,隆興的總經理,但是他不認識我。」
秦力道:「你問我,我問誰?」
m•hetubook•com.com天亮之後,侯大利和樊勇到場鎮走了一圈,查看情況。平時,工作組不會派人到場鎮巡視。趕場天,人來人往,杜強極有可能混在裏面。工作組就兩人一組,隔一段時間巡視一次。
安葬以後,朱林開車離開江州陵園,送侯大利回高森別墅。
朱林道:「這個是常識,技術室肯定就要到了。」
清晨,陽光穿破雲層,天邊出現五彩雲朵。
對面小超市樓上有兩名偵查員,坐在窗口,緊盯街上的一舉一動。
105專案組侯大利和朱林肩負查找「是否有內鬼」的職責,秦力已經多次出現在侯大利觀察名單之中。之所以將秦力列入觀察對象,有以下幾個原因:秦力是秦濤的哥哥,原重案大隊刑警,部分符合作為「內鬼」的條件;秦濤和杜強喝過血酒,杜強是丁麗案的犯罪嫌疑人;黃大磊在臨死前見過秦濤。
田甜接到單位電話,急匆匆去了打拐專案組。
黃衛犧牲之時,田躍進還在監獄。出獄后,他在同事聚餐中才得知黃衛犧牲,也才知道唐山林、吳開軍、黃大磊相繼被殺。今天女婿將卷宗帶了回來,又明確提起此案還有背後指使人,他雖然不知道案件全貌,可是隱隱有些疑慮。
王華伸手取過葷菜,道:「這是我喜歡的鴨腸,既來之,則安之。明天再減肥。」
王華道:「你說杜強拿到這張尋人啟事沒有?」
從鐵坪鎮到江州城區的這一段路平時也就四十多分鐘,對於侯大利和田躍進來說,漫長得超過了二萬五千里。田甜一直沒有蘇醒,雙眼緊閉,眼珠偶爾能夠轉動一下。侯大利感覺田甜手指突然用力握了一下自己,趕緊湊過去,低聲呼喚道:「田甜,田甜。」
勁敵當前,侯大利到底如何才能取勝?楊帆溺亡、田甜犧牲,當真只是偶然?侯大利又該如何打破命運的詛咒,找到自己從警的真正使命?
李暉哭了起來,道:「那誰安的竊聽器啊?」
「我為什麼復讎,原因很簡單,是他們三人先殺我。1995年元旦后,我們四人到東南亞玩。這是黃大磊的主意,說是找了錢,要到國外操外國女人,為國爭光。到了東南亞,瘋玩幾天,我們進了一個風景區,黃大磊和吳開軍突然襲擊了我,用榔頭敲碎了我的頭,他們各敲了一下,然後又讓秦濤捅了我一刀。秦濤當時被嚇住了,有點不願意,最後還是捅了。他們開石場發了大財,只有我手頭有三條人命,一個是丁晨光的女兒,還有兩起是弄的外地人。為了不被我連累,黃大磊就下了狠手。為了讓秦濤死心跟他們,不反水,不僅讓秦濤捅我,還讓秦濤將我扔到山洞里。我挨刀后一直在裝死,秦濤拖我到山洞前時,我睜開眼,哀求他放三哥一馬。秦濤年齡最小,心軟,就把我丟在草叢裡。我撿了一條命,一無所有,身受重傷,逃到山下后,被張林林那家人救了。他們是在當地打工的中國人,見我是華人,便救了我。後來,張林林被地方幫派殺了,我為了給他報仇,捅了當地黑社會,進了東南亞那邊的監獄,關了整整七年。在監獄里,我認識了當地黑社會老大,出來后就給他們當打手。我在監獄最初的日子過得很難,牙齒都被打掉了,臉形全變了。賺錢后,整了容,然後用張林林的身份回國,整容后,我和張林林還真有點相似。你帶句話給我的親生爸媽,我在東南亞有兩個娃兒,他們願意,可以將兩個娃兒接回國。我有罪,兩個娃兒沒有罪,希望我的親生父母能好好教育我的娃兒,讓他們好好學習,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千萬千萬不要走上犯罪道路。」
半小時過去,手術室大門打開一條縫,一個護士出來。侯國龍問道:「醫生,手術做完了嗎?」
山腰觀察點,秦力興奮地取出手槍,矮身,緊盯著往山上跑的杜強。杜強所跑方向恰好在設定的伏擊範圍內,秦力如狼一般朝右側運動,很快就要到達狙擊杜強的最佳位置。
十二點,分理處已經沒有來辦事的村民了。秦濤準時下班,走出分理處大門,和偵查員老蔣一起準備回宿舍。與此同時,樊勇帶著旺財下樓,準備去找李獸醫。旺財剛走出樓門洞,突然從喉嚨間發出低沉的吼叫聲,身體下伏。樊勇愣了愣,鬆開繩子。旺財朝著建築垃圾沖了過去,想去咬蛇皮袋。
……
「如果有這層關係,陳萍突然到省委去上訪,背後指使者也就很明顯了。」侯大利想起另一件事,道,「我和王大隊曾經調查過黃衛的日記本,懷疑丟失了一本。只是,黃大隊到底有幾本日記,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越野車來到城郊,從主公路進入盤山道,幾分鐘后,停在了江州陵園停車場。
王家人不知道王海濤到底犯了什麼案子,可是見警方如臨大敵的模樣,肯定犯了大案。他們討論過多次,如果王海濤所犯罪行不至於被判死刑,那麼最好就是自首,然後在裏面減刑,十幾年也就能出來,從此一家人就可以生活在一起。如果兒子所犯罪行肯定要被判處死刑,那麼王家人不希望他被警方捉住,哪怕逃得遠遠的,一家人永遠不能見面,但是知道王海濤還活著,一家人也就有了希望和盼頭。
侯國龍和李永梅聞訊趕了過來,守在門外。甘甜抱住李永梅,猶如溺水之人抓到稻草,放聲痛哭。
掛斷電話以後,秦力臉上失去了血色,停下車,站在車外抽了一支煙。他原本以為高平順被警方打死以後,再也沒有破綻,沒有料到警方居然能夠追到裝修公司。所幸高平順死了,要不然,自己這次極有可能會栽進去。
「你應該當誘餌,配合警方有好處。」秦力在客廳里不停轉圈,一邊轉一邊分析,「目前分為四種情況。最佳情況是杜強被警方擊斃,那麼一切OK;次佳情況就是杜強被警方逮住,交代了以前的事情,你的職業生涯也就完了,生活就與以前徹底不一樣了。但是,你參加的事情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很難定罪。如果出現杜強被捉住的情況,憑我的經驗,你要想脫罪一定要記住這一條,什麼都不要承認。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差一些就是杜強再次藏起來,不再露面,我們的心從此就要懸起,日子過得提心弔膽。最差的結果就是他找到了你,你和黃大磊和吳開軍一樣的結局。」
電話對面有十幾秒的沉默,隨即傳來楊勇的聲音,道:「大利,祝你幸福。」秦玉隱隱約約的哭聲通過無線電波傳了過來,如重鎚一樣打在侯大利的耳膜上。
四人在會客沙發前圍坐在一起,朱林道:「還是大利來談。」
父子倆回到飯店。王衛軍勸說了好一陣,陳躍華才願意吃飯。
葛向東和樊勇被抽調去參加抓捕杜強的行動,老朴回省廳,刑警老樓空空蕩蕩。旺財見到朱林和侯大利,歡喜得緊,跳過來撲到朱林身上。旺財高高大大,分量十足,撲得朱林退後兩步才站穩。旺財和朱林打鬧一陣,這才與侯大利來了一個熱情擁抱。
侯大利自然不會說出「查內鬼」這個特殊原因,道:「抓到了杜強,只能說丁麗案破了,其他案子都沒有絕對證據。查吧,說不定就有意外之喜。」
小車剛離開墓地,秦力接到了李暉電話,面對李暉憤怒的指責,淡淡道:「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從來不管公司的具體業務,你是知道的。我是介紹了唐山林給你認識,可是,我也沒管具體的事啊。」
侯國龍走下石梯,給老廠長買了些香燭和紙錢。上山之時,侯大利稍稍落後一步,再次觀察父親的後背。父親在車間勞動過,曾經相當強壯,如今肌肉縮減,肥肉增加,後背開始佝僂。一個人不管多麼強悍,仍然敵不過時間,在時間面前,所謂強悍不過就是一個笑話。
王衛軍道:「拿到尋人啟事再到解開郵箱,會有一段時間,急不得。」
朱林看了看現場,道:「杜強上次是用手機引爆,這次肯定也是,他人就在附近,兩人一組,搜查。」他又用對講機對看監控的偵查員道:「看監控,有誰接近了分理處。」
「楊帆,我要結婚了。」

最後的掙扎

田甜跟了過來,笑道:「我能猜到你小時候的模樣,經常調皮,然後被你媽扭耳朵。」
「我不會承認今天說過的話。唯一用處是給你們提供偵查方向。」田躍進抽了第三支煙,「朱林眼光很毒,把我看得很透。我看到黃衛相片以後,那件事情再不說出來,那就真對不起黃衛。我還有一個疑問,就算此事與秦力有關,他怎麼能夠獲得如此準確的信息?」
宮建民走到窗邊,打通滕鵬飛電話:「滕鵬飛,事情來了,勝利橋邊發現一具屍體,趕緊過去。」
田甜被驚醒,道:「你做什麼?」
王華看完尋人啟事,道:「可憐天下父母心。不過,她對杜強太有信心了吧,除了163郵箱外,沒有任何提示。」
侯大利近距離觀察了高平順的家。見到其家人,高平順就不再是材料中的一個名字和圖片,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秦力道:「很顯然,那就是故意把你調到唐河鎮。警方肯定在唐河蹲守,等著杜強過來自投羅網。你就是那個誘餌。」
朱林道:「老葛和樊勇都不在,我們一起去。」
宮建民「哼」了一聲,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們是不是安排人員在找杜強?」
在執行任務時,所有人都刻意迴避田甜,侯大利也從來不提起與田甜有關的事情,彷彿生活還和從前一樣。
杜強抱著母親朝灌木叢撲去,一根棍子帶著風聲,重重地打在灌木叢上。
朱林道:「大利,你到我辦公室來。」
這句話如一把錐子,把透明屏障刺了一個孔,聲音、熱量、顏色等「呼呼」地從小孔鑽進屏障,發出尖銳風聲。
三人研究地圖,確定了街心花園的位置。
隨著劉戰剛一聲令下,丁浩帶著突擊組朝院子衝去。到達院外,兩個強壯民警站在牆外,雙手緊扣,托著另一名瘦小民警的腳,用力往上送。瘦小民警相當靈活,借力攀上圍牆。
田躍進從監獄出來,舔乾淨傷口之後,已經重新找到了往日當大律師的感覺。女兒中槍,他所有外在的偽裝全部被風吹散,雙手抱頭,埋在腿間,露出後腦的白髮。
侯大利道:「我從丁麗案開始就在研究杜強,這人性格變化大,是否上當還真說不清楚,就當是賭一把。賭輸了,沒有損失;賭贏了,那就大賺了。若說責任,上面有領導頂著,他們不批准,方案也實施不了。」
「你化名張林林,與馬青秀同居。我到你房間搜集了短頭髮,為什麼不是你的?」
侯大利特意帶了一個大號骨灰盒。田甜的骨灰出來以後,工作人員準備用木質鎚子將頭蓋骨等大骨頭碾碎。侯大利攔住工作人員,不准他們敲打田甜的骨頭碎片。
秦濤前往唐河后,秦力回家,天天給妻子杜琳做好吃的,主動洗衣服,還罕見地主動求愛。接連三天時間,老夫老妻都在做|愛,弄得妻子產生了懷疑:「你身體是不是有問題?四十好幾的人了,為什麼這樣亢奮?」
「多賣點力氣,我是薄利多銷,賣得多,才有錢給你漲工資。」杜強又扔了一支煙給老刁,道,「我要睡覺,不要開貨廂。你要是開貨廂,打擾了我睡覺,一分錢不給你。」
「躍進那一段時間走火入魔了,誰都敢惹,害得我被黑社會威脅,槍頂在頭上,朝不保夕,提心弔膽,日子沒法過。」甘甜經過精心打扮,時尚又年輕,和田甜在一起更如一對姐妹花。她在侯國龍面前有些拘束,委婉地解釋當年離婚的原因。
「我在街心花園遭秦力打了一槍。我炸死黃大磊以後,原本準備放過秦濤,至少殺他的心不是太強,可殺,可不殺,畢竟他在關鍵時刻放了我一馬,還替我求過情。秦力打了我一槍,讓我很憤怒。我們是喝血酒的兄弟,秦濤不僅不幫我,還捅了我一刀。若是他能提前給我說,我們二對二,根本不怕黃大磊和吳開軍。我準備殺掉他,然後出國,徹底脫離犯罪團伙,去過正常人的生活。」
侯大利道:「嗯,給師父李超上了墳,到黃大隊這邊來燒一炷香。」
侯國龍在老廠長墓碑前點了燭,雙手舉香,念念有詞。
午餐在房地產公司自辦小食堂吃。房地產公司一般沒有多少人,用不著自辦伙食團。這個公司負責人林總是世安廠子弟,有很深的伙食團情結,覺得一個單位沒有一個伙食團簡直不能叫作單位,便租了一個套房作為伙食團。有時興之所至,林總還親自弄菜給大夥吃。
第四天,秦力外出,帶著警方監控人員在城內轉圈。他擺脫警方監控人員后,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三輛車向巴岳山疾馳。
杜強滿臉都是親生母親的口水和鼻涕,騰不出手去擦。他原本以為自己心硬如鐵,誰知在親生母親的鼻涕和眼淚下,堅硬如鐵的心軟化了,左手抱住陌生的母親,右手輕拍母親後背。突然間,他脖子上的汗毛豎了起來,長期浪跡江湖形成的第六感在關鍵時刻發出預警。
地上躺著三人,老唐和田甜軀幹中彈,血肉模糊。另一個男人胸部中彈,右眼被打爛。
勘查人員小林、小楊,法醫老李下車,提著箱子,彎腰進入最裡面的第一道警戒線。
侯大利和樊勇在場鎮走了一圈,沒有發現異常情況,回到分理處,繼續嚴陣以待。
朱林道:「不用查,我家就是金色公司裝修的,性價比很高,真材實料,價格公道。具體負責人是李暉,李暉丈夫是犧牲的刑警。老闆是秦力,曾經的刑警。」
侯大利放棄事先擬定的預審提綱,必經程序說完,直奔主題,道:「丁麗是不是你殺的?」
朱林一直若有所思。上了越野車以後,他靠在皮椅上,道:「你岳父當年是秦力和黃衛的組長,或許知道些什麼,你可以和他談一談。」
朱林滿頭白髮,又被稱為「朱老師」,電工班班長料到朱林就是單位老黃牛,臨到退休還得做事。同為老黃牛,他的態度就親切許多,將兩人讓進屋,端茶上煙。
由於電工高平順被警方擊斃,暫時無法得知到底是誰安裝的竊聽器,還得進一步調查裝修公司才能弄清楚。從竊聽器可以推斷出泄露消息者並非警方內鬼,而是有人通過違法手段獲取了警方內部信息。至此,由專案組朱林和侯大利執行的「挖內鬼」行動階段性結束。「挖內鬼」這種事情極為敏感,如此階段性結束最好不過。
朱林道:「我現在不是支隊長,就是普通偵查員,憑什麼不能去一線?十分鐘以後,我們出發。到了調查對象家裡,不要稱我為支隊長了,在單位內部還可以說是習慣性稱呼,在外面這樣稱呼就很彆扭。你稱老朴為朴老師,我們搞調查走訪的時候,你也稱我為朱老師。」
打完電話,老朴望著侯大利,道:「駱主任和張小天研究了王永強的審訊視頻和相關材料。張小天提出一個觀點,王永強有可能在楊帆案上說的是真話。她對這個案子很有興趣,準備抽時間到江州來一趟,搞一次審訊和測謊。很多老偵查員有習慣性思維,總認為心理評測這一套是花拳繡腿,起不了大作用。這兩年,張小天通過心理測試攻破好幾個大案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防線,心理評測才受到刑偵總隊重視。張小天年紀輕輕就被提拔為六支隊心理評測室副主任,有真本事,算是個厲害人物。」
洪金明原本坐在副駕駛位置,得知老朴要坐這輛車,趕緊把位置讓了出來。老朴也不客氣,坐在副駕駛位置,道:「還得到巴岳山去看看,不了解地形,談方案是空的。」
侯大利和王華敲開房門,出示證件。高平順老婆神情冷漠,掃了一眼證件,徑直回到廚房忙碌。卧室門口站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少女如發怒的母獅,道:「我爸都被你們打死了,你們還來做什麼?」
上班時間,朱林、王華正在院內談事,意外地看到侯大利出現在刑警老樓。從田甜英勇犧牲到如今不過幾天時間,侯大利兩鬢全白,而其他頭髮烏黑透亮,顯得頗為怪異。
侯大利在師父面前也不矯情,道:「辦案時真沒事。只有投入到案子里,我心裏才會好受些,否則就要想起田甜。」
唐河分理處小樓對面有一幢三層樓的房子,一樓是超市,樓上兩層是超市老闆的住家。除了這幢房子以外,方圓約兩百米都沒有其他建築。這棟樓遠離人口較多的場鎮,易於埋伏,是秦陽警方精心選擇的陷阱。
侯大利在出門前,停下腳步,道:「劉局,建議抽幾個人做一做杜強父母的思想工作,利用郵箱和其他渠道,勸杜強放下武器,投降。」
燭和香燃起后,裊裊輕煙升起,空中飄起墓地特有的氣息。侯大利低聲道:「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和其他女人交往就是對你的背叛,所以,以前的紈絝子弟幾乎沒有女人。但是,我是需要女人的。田甜不錯,我愛上了她。」
早晨起床,侯大利給黃小軍打去電話:「你家是什麼時候裝修的,哪一家裝修公司?」黃小軍已經提前返校,剛剛從操場回來,汗水淋漓,回想一會兒,道:「裝修時間大約在我讀初二下學期,具體裝修公司確實記不清楚了。裝修公司李阿姨的丈夫以前也是刑警,後來犧牲了。」
侯大利道:「如果杜強沒有離開江州,肯定會看到。」
院外響起狗叫聲,漢子停下動作,凝神細聽,眼光看向桌邊的短柄獵槍。院外狗只叫了兩三聲,便停了下來。漢子罵了一句髒話,猛地用力,身下女子眼角有一滴淚水,慢慢滑了下來。
「我們一起到支隊,當年在一個寢室,如今四腳蛇戴眼鏡——充起了正神。」
洪金明、朱林、侯大利等人到刑警支隊領了槍彈后,乘坐三輛車,直奔秦陽。侯大利平常使用的那輛越野車性能極佳,又是地方牌照,適用於這種特殊局面,領頭車便是這輛越野車。
侯大利又回到了籠罩著透明屏障的狀態,透明屏障成為他大腦的外化體,與田甜在一起的細節如此生動又清晰地出現在透明屏障中,如同360度無死角的環幕影片。楊帆之死在其內心深處留下了永遠難以磨滅的傷痕,奈何命運再一次作弄他,又在原有的傷痕旁邊再次用電鑽鑽出另一處傷痕。
……
幾句話之後,朱林迅速拉近了與電工班班長的關係。凡是遇到調查走訪,侯大利這個神探頓時就由主角變成配角。朱林平時話不多,真要與調查對象拉家常,往往就是幾句話就能讓對方接受,這是侯大利還沒有學會的本事。
省公安廳老朴已經提前到達,正在會議室和秦陽刑偵領導們談杜強案,看到洪金明一行進屋,道:「你們稍稍休息,我和侯大利說幾句話。」
幾個長輩回憶起往事,很是唏噓。談完往事,話題轉到了婚事,雙方家長同意在明天領結婚證。李永梅提出在省城重新買一幢別墅作為新房。侯大利怕麻煩,道:「我和田甜都在江州,沒有必要到省城重新買別墅。」李永梅斥道:「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見母親如此執拗地給大哥留郵箱,王海洋想起家中因為大哥被拐騙而蒙上的重重陰影,一時之間悲從中來,在無人角落潸然淚下。
「你認識唐山林嗎?」
「我是杜強,原名應該叫王海濤。」黑影正是冒著危險潛入的杜強。他見對面人影突然有些搖晃,伸手抓住她。
侯大利遲疑了一下,還是道:「我準備結婚了,對象是刑警隊的同事。」
侯大利把水杯遞給岳父。葛向東和樊勇到秦家吃過飯,與秦濤有密切接觸,他們沒有談過秦濤手上有六指的問題,那麼秦濤就有可能是通過手術去掉了第六指。
「小帆,伯伯一直沒有來看你,對不起了。好好在那邊生活,不要多想這邊。這邊生活現在很不錯,比前些年好多了。」
田甜嘴唇微微張了張,似乎想要說話,卻又沒有發出聲音。
侯大利看到了尋人啟事,杜強也看到了。
「這是江州市『革委會』的主任,當年造反派的頭頭,風雲人物。我記得在一次世安廠集會時,他站在主席台上抬手高呼,一呼百應,把一位站在台上接受批鬥的南下幹部當場打折了腰。他死的時候還不到五十,手裡沾了血債,自作孽,不可活。」
此役,警察兩人受傷。樊勇臉部中槍,子彈打穿臉頰,打掉了好幾顆牙齒,所幸沒有傷到其他部位;秦陽刑警老蔣小腿被炸斷。秦濤摔倒在地,多處擦傷。旺財距離炸彈最近,英勇犧牲。
宮建民不想繞彎子,道:「丁總想報仇的心思很正常,我完全理解。理解歸理解,希望不要再出現類似的事情。員工也是媽生爹養,赤手空拳,面對窮凶極惡的持槍歹徒沒有勝算。回去以後提醒員工,發現杜強以後,立刻報警。」
侯大利體力最好,跑在最前面。他衝到杜強和秦力搏鬥處,恰好看到杜強抽出腰刀,便緊跑兩步,一腳踹在杜強臉上。這一腳力量極大,杜強翻倒在地,鼻樑當場斷掉,鮮血噴涌。
秦力給弟弟倒了一杯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杜強犯的是死罪,被抓到就要吃槍子,在這種情況下,絕對不會束手就擒,多半會拚死反抗。黃大磊和吳開軍死了,杜強若是被打死,則萬事大吉,你就永遠安全了。這種概率還會很大,值得賭一把。」
秦力主動打招呼:「給黃衛上墳?」
這又是一個極具衝擊力的消息。陳躍華哀求道:「洪政委,一定要告訴我們孫子的名字和地址,我們一定會將他們培養成人,好好教育他們,不走邪路。」
「我要去,不過得暗中去,幫警方盯住杜強,隨時給警方通風www.hetubook.com.com報信。」秦力沒有對弟弟完全說實話。他前往唐河並不是要給警方通風報信,而是想躲在警方後面,如果警方沒有擊斃杜強,他就要出來開槍擊斃杜強。杜強是通緝犯,他打死杜強可以算作見義勇為,最多就是非法持槍的問題。而非法持槍罪情節嚴重的,處以三到七年有期徒刑,他能夠接受這個刑期。
田躍進原本站在書桌前,說了幾句,便坐在椅子前,獨自抽煙,接連抽了兩支,這才開口說話:「我辭職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與田甜媽媽有關係。當年江州黑社會挺猖狂,我是二組組長,秦力、黃衛以及另一個調到外地的偵查員是組員。我們和當年姓胡的社會大哥較上了勁,甘甜原本對我早出晚歸甚至是十天半月不回家很有意見,有一次上班,她被人用槍頂在頭上,嚇壞了,強烈要求我辭職不當警察。我沒有同意,鬧了幾次,傷了感情,就分居了。她後來就有了外遇,對方是她以前的追求者。這是俗套的故事,卻是真實發生在我們家的故事。她離婚時,已經懷了小孩,不知道是誰的。我很不想談往事,這事連田甜都不是太清楚。離婚後,我情緒不穩定,沒有原來的工作勁頭,這是辭職的原因之一。我最初很恨甘甜,經歷的事情越多,對她的恨意越淡。」
侯大利道:「高平順平時喜歡和什麼人來往?」
……
秦力不停搖頭,道:「躲起來不是辦法。若是躲起來,你就會永遠生活在杜強的陰影之下,以前所有努力都泡湯,還很有可能百密一疏,出現第三種甚至是第四種情況。我們配合警方,把杜強引到唐河鎮,以杜強的性格肯定會和警方發生衝突,第一種情況可能性比較大。就算出現第二種情況,警方除了杜強的指認以外沒有任何證據,也奈何不了我們。而杜強不同,他殺了丁麗、黃大磊和吳開軍,必死無疑。」
「丁工集團員工一人受重傷,一人死了,到底怎麼回事,你要說清楚!」宮建民臉色黑沉沉的,沒有給丁明面子。
副所長錢剛見到雄赳赳的滕鵬飛,道:「喲,滕麻子回來了?好久沒見你了。」滕鵬飛進入現場后就將負面情緒徹底丟掉,道:「才回來幾天,改天喝個酒。」錢剛道:「你接了案子,肯定會忙得昏天黑地,哪有時間喝酒?破案之後,接風酒和慶功酒一起喝。」
「我早泄了,本來就很尷尬,她躺在床上還敢嘲笑我,說我就這點本事還強|奸。我很生氣,覺得沒有面子,就拿刀砍了她的脖子,還捅了幾刀。捅了她以後,我還是很後悔,洗澡后,把她大腿和肚子上的精|液收拾了,覺得沒有留下什麼,這才離開。」
陳躍華態度堅定,道:「我要見兒子。」
朱林很快就將話題拉到高平順身上。
王華道:「別吹牛,說人話。」
李永梅一直在觀察兒子,等到關鵬致悼詞結束以後,低聲對丈夫道:「兒子兩鬢的頭髮全白了。楊帆遇害時,他兩邊的頭髮還是半白,現在全白了。我兒真是太可憐了。」侯國龍沒有說話,只是嘆息一聲。李永梅又道:「我們還是要勸他改行,當刑警太危險,什麼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黃衛案和唐山林案顯露出來的種種蛛絲馬跡紛紛指向秦力,秦力極有可能是幕後指使者,只是高平順死後,線索都被斬斷了。即使田躍進能出面指認秦力曾經為幫助弟弟秦濤損壞了現場證據,也只是一人之說,沒有任何證據,何況田躍進在明面上不會承認這個說法。這是刑警支隊目前沒有辦法對秦力採取直接措施的原因。
年輕女子道:「一個。」說完這句話,她矇著臉,嗚嗚哭了起來。
李永梅道:「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末期,江州社會治安最亂,街上時常有小流氓提刀砍人,時不時還能聽到槍聲,也就是這幾年才明顯好起來。丁麗出事後,我和國龍都被嚇慘了,所以才到陽州發展。」
九點,李永梅電話打了過來,道:「我們到了江州大飯店。十點鐘,我們和田家正式會面吧。」
朱林知其生死難料,將秦濤叫了過來。秦濤跪在哥哥床前,哭道:「哥,你不要嚇我啊,你不要嚇我啊!」
敬酒完畢,秦力緩步走下石梯,開車,準備到秦陽。
阿姨手腳麻利,魚香味很快飄了出來。
「大利,我留下來陪你。」
朱林道:「你這人有時候聰明得很,有時又笨得可以。你和王華公事公辦,他自然也是公事公辦,私底下問一問,這樣才能心底有數。你帶幾張黃衛案現場的相片回去,有意無意讓老田看見。」
山林中烤蛇需要手藝,不能引起山火,還要盡量減少煙氣,煙氣多了,引來護林員便是大麻煩。吃罷烤蛇,滅掉余火,杜強開始讀那份尋人啟事。仰頭看電杆上尋人啟事時,他的注意力要分出一部分觀察周圍動態,還要分出一部分看圖,沒有太多感受,此時獨坐在山頂,山下是森林、農田和水塘,心境與在小場鎮里時大不相同。
侯大利到陵園商店買了三份鮮花、香燭和紙錢,沿著石梯逐級向上。楊帆墓碑上的瓷質相片和多年前一樣,沒有改變。侯大利蹲下來,用手套輕輕拭去相片上的浮塵。

誘杜強入瓮

他陷入回憶中,接近一分鐘都沒有再說話。
秦力在客廳里抱著手臂走了幾圈,道:「你以前聽到過調動的風聲沒有?」
侯國龍坐在江州大飯店頂層,與夏曉宇談了一件急事,然後給兒子打電話,道:「我的事情辦完了,你過來吧,我想和你聊一聊。」
樊勇道:「組座,等會兒我和旺財到山上遛一圈。」
這是兩個讓侯大利感到意外的要求。
醜媳婦怕見公婆,從古到今皆如此。田甜這種見慣了血淋淋場面的法醫,即將以準兒媳身份見公婆,仍然出現了小女兒態,羞澀,怯生生的。兩人在江州大飯店頂樓見過侯國龍和李永梅,田甜留在頂樓陪未來公婆聊天,侯大利到大堂去等田躍進和甘甜。
「黃衛案一直沒有真正結案。高平順被擊斃前,其女兒換腎花了一大筆錢。高平順經濟收入一般,在沒有賣房的情況之下,誰出的這筆錢很關鍵,高平順老婆堅決不肯說出此人是誰。經過重案大隊調查,高平順和黃衛沒有交集,所以,重案大隊認為此案背後還有人。」侯大利解釋得很詳細,講完之後又拿過卷宗看了幾眼。
高平順的家庭是江州市最普通的市民家庭,電視、洗衣機、冰箱等電器擺在客廳,樣式都很陳舊。沙發是老舊的暗紅色木沙發,放著幾個墊子。地板則是三百毫米乘以三百毫米的小瓷磚,這是十年前裝修標配,在最近裝修的房屋中基本被淘汰。客廳左上角還有空調,未使用,客廳頗為悶熱。
「1994年年初,傷者是酒店老闆,當年江州城有名的萬元戶。」
秦濤來到唐河工作以後,秦力並沒有立刻過來。他判斷杜強如果真要來到秦陽,必然會找地方躲一陣,避過風頭以後再來尋找秦濤。杜強得知秦濤調到唐河以後,又得有一定準備時間才能來到唐河。所以,他在弟弟來到唐河約十天以後,這才來到唐河鎮。
即將接近楊帆墓時,侯大利有意帶著父親轉了一個小彎,來到李超墓前。
侯大利經常吃江州大飯店特級廚師的菜。特級廚師講究五味調和,菜品精緻,味道鮮美。老林是江湖把式,劍走偏鋒,重油重味,也挺好吃。侯大利採用工廠式吃法,把回鍋肉的肉渣和油湯倒進碗里,與米飯混在一起,香味十足。這是重體力勞動者的吃法,體力活會消耗油脂,吃了也不會發胖。如今生活好了,這種吃法會讓人發胖,廠里已經很少有人這樣干。
老刁道:「這是啥子?」
進屋后,老朴恢復常態,摺扇在手掌中拍了一下,道:「江州的人到了。大利,你來講一講杜強的案子。」
劉戰剛、宮建民、洪金明、陳陽、朱林等人都在監控室旁聽,隨著審訊深入,籠罩在案件上的迷霧才一層又一層被撥開。
年輕女子大吼大叫:「我爸沒有殺人,你們冤枉好人。」
唐河鎮,秦陽銀行唐河分理處位於新場鎮最東端,分理處門口是新修街道,視線開闊。分理處辦公室和職工宿舍是同一棟單獨小樓,職工下班以後,從門面朝左拐走五米,就可以從樓梯進入宿舍區。
劉戰剛看著竊聽器,連說了幾句「可惡」,道:「黃衛案是由重案大隊三組偵辦,讓他們接手,徹底查一查近些年有高平順參加的涉及公安幹警的裝修,包括辦公室。」
侯大利站在陽台上打哈欠,道:「今天我爸媽要過來,和你爸媽見面。」
秦力從樹林中沖了出來,原本準備抵近杜強射擊,誰知高燒之後體力不支,從樹林中衝出來之時,雙腿承受不住衝力,踉踉蹌蹌,差點摔倒。如果不是高燒之後體力不足,秦力突然衝出,必然會佔據絕對主動。他迅速調整身體,正準備舉槍射擊,杜強已經搶先開槍。
丁明道:「他們三人太自信了,覺得三打一,能夠扭住杜強。」
話音未落,只聽到身邊傳來響動,一個提著獵槍的男子從草叢裡鑽了出來,正好面對老民警。老民警大驚,正在掏槍,男子手中的獵槍響了起來。
葉大鵬道:「我們有三十多把長短槍,對付一把槍,有絕對優勢。」
刑警老樓,聽侯大利簡略講了田躍進辭職的原因,朱林罵了一句:「他媽的!田躍進啊田躍進,真是小聰明大糊塗。若是當年他向組織反映了這件事情,丁麗就不會遇害,秦力本人肯定會受處理,也不至於走得這麼遠。」最後一句話,實則已經透露出朱林的真實想法。
陳躍華哀求了幾句,眼前突然閃現無數金星,倏然倒下。守在其身後的小兒子王海洋及時抱住了母親,喊道:「媽,你要堅強啊,我們還要到東南亞接你的孫子呢。」
聽到「秦力」這個名字,侯大利幾秒沒有說話。
「外面全部是警察,你晚上出去,肯定會被盯上。被盯上,見面就糟糕了。」
宮建民腮幫子綳得很緊,道:「秦力曾經是很優秀的刑警,能力很強,這意味著他的反偵查能力也很強。現在明明具有重大嫌疑,卻沒有任何直接證據可以對他採取措施;就算採取強制措施,二十四小時后還必須得放人。唉,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離開。」
劉戰剛下定了決心,拿出一幅平面圖,道:「除了正門以外,左邊房屋和廚房門之間有一扇後門,可以逃跑,要派人堵住後門。丁浩,你是突擊隊長,裏面有婦女和兒童,速度要快,用催淚彈時要準備濕毛巾。」
侯大利道:「表面上無跡可尋,實際上也有規律。郵箱名肯定與王海濤這個名字有關,多試幾遍,應該能找到。」
樊勇顧不得等其他組員前來會合,提槍就往場鎮衝去。他心疼旺財,脾氣大暴,來到老刁的攤點前,命令道:「把貨車車廂打開。」
對於警方來說,調查丁工集團是否組織起來查找杜強並不是太困難,只不過調查出來也沒有意義。宮建民和丁明談話以後,便讓丁明帶走另一個員工。
滕鵬飛站在公路邊,猛然間又想起犧牲的田甜,心情低落起來。他從省廳歸來后就不斷聽說侯大利的名字,此刻想起這人和田甜的關係,肚子里又騰騰地升起一股怒火。
張偉道:「如今全省警察都在追杜強,杜強為什麼一定要在這時候找秦濤的麻煩?」
秦力被抬下山後,在衛生院進行簡單處理。在等待救護車時,他醒了過來,喃喃地道:「濤濤,濤濤。」
侯大利道:「最後查到幾個竊聽器?」
顧華又問:「裏面幾個人?」
夏曉宇嘗了地產負責人親自炒的回鍋肉,感嘆道:「老林,你真是被房地產耽誤的大廚師。」老林嘿嘿一笑,道:「做飯只是愛好,房地產才是主業。為了生存,啥愛好都得靠邊。」
雖然杜強是兇悍的殺人犯,罪行累累,但是江州刑警支隊的偵查員普遍同情丟失兒子的這一家人。支隊領導同意在不違反政策的情況下,讓這家人看一眼在外嘗盡人間疾苦又做了太多惡事的大兒子。
王海洋擦乾眼淚,又回到父母身邊,道:「二樓廁所有窗,能翻過去。翻過去就是後院,可以從側門出去。如果側門有人,可以翻綠化帶圍牆。媽年齡大了,乾脆我翻圍牆去見哥哥。」
……
副局長劉戰剛、大隊長葉大鵬和另一名民警留在院外,居中指揮。
秦力死了,杜強被捉,重案大隊長陳陽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宮建民就將新發命案交給剛從省廳辦專案回來的重案大隊副大隊長、一組組長滕鵬飛。陰沉著臉的滕鵬飛接到電話,來到一組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哥兒幾個,跟我走,案子來了。」
計程車老闆笑了起來,道:「我們是小學同學,知根知底,又一直玩得好。」
朱林點了點頭,道:「你覺得杜強流竄到秦陽的可能性大不大?」
交待了細節,鐵坪鎮民警裝扮成林場工人,腰掛柴刀,右手持棍,左手捏著帶麻藥的肉團,朝窩點走去。接近小院的時候,院外土黃狗沖了出來,趴低身體,喉嚨發出吼叫聲。民警用最快速度拋出肉團,土黃狗的叫聲瞬間消失,猛撲過去,咬住肉團,夾緊尾巴,跑到了角落裡。
終於,中年醫生再次走出了急救室的門,搖了搖頭。
吳經理道:「怎麼不熟悉?高平順就是我們物管部電工,客觀地說,他的技術挺好,就是始終有國有企業老作風,拖拖拉拉,有時還和住戶吵架。我批評過幾次,他慢慢認識到顧客才是上帝,態度總算比以前好了一些。」
樊勇上前用力敲車門,道:「開門。」

街心花園再響槍聲

當父親作為成功企業家睥睨四方時,侯大利有意無意總在對抗父親。當父親主動要來看楊帆墓時,侯大利內心深處便柔軟起來。他默默地跟在父親身後,聽父親講述墓中人的故事。若是以前,他會不耐煩,當了近兩年刑警,見到許多人間慘事,他對人性和社會的理解遠遠超過生活在陽光下的同齡人。墓中人的故事是個人的故事,許多個人故事湊在一起,便是一個時代的故事。
在滕鵬飛帶隊勘查現場的時候,審訊結束了。侯大利和老朴取得了決定性勝利,回到辦公室。老朴這才拿出手機,道:「喲,張小天打了三個電話,肯定與王永強案有關。」
三大隊職責之一就是預審,江州市公安局的預審高手集中在此。由他們來做杜強父母的思想工作,最為合適。
上樓時,朱林詢問道:「今天有什麼具體安排?」
侯大利道:「我和王大隊在監獄去找過他。他推得很乾凈,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侯大利道:「杜強失蹤十來年,出現以後,殺了喝過血酒的兩個兄弟,秦濤也是喝過血酒的兄弟,他們應該是有很深的內部矛盾,不會輕易化解。江州重案大隊一直在做杜強父母的工作,杜強父母收到了杜強一封郵件,杜強提到要解決以前的事情,然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據此,我們判斷杜強會在短期內前來秦陽。如果杜強徹底消失,那才是最麻煩的事,說不定哪天又有血案發生。」
秦濤道:「我哥有自己的事,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哥,你不能走,走了我怎麼辦?」秦濤如今做到了秦陽銀行中層,辦事能力很不錯。但是,哥哥一直是他的主心骨,是他的精神支柱,如今哥哥死在自己面前,秦濤覺得整個世界完全垮塌,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侯大利簡單彙報了專案組近兩天的調查走訪情況,又道:「高平順曾經是金色裝修公司電工,不是正式員工,接些零活兒,刑滿釋放以後,偶爾也會從金色裝修接點事情來做。黃衛案發生前一年,他離開了江州。」
侯大利將鴨腸和毛肚拿到自己身邊,道:「你怕胖,就吃素。」
高平順妻子眼淚如瀑布一樣流了下來,哭聲低沉壓抑。
宮建民道:「為什麼沒有打電話報警?」
「這件事,我要彙報。」
田甜走在隊伍中間,由於經常運動,體力不錯,只是背心有些輕微出汗。
「第二個原因與秦力有關係。秦力當初是全隊有名的拚命三郎,凡是危險的行動,他總是自告奮勇衝到前面,立過一次一等功、一次二等功,這都是拿命拼出來的。每個人都有弱點,我的弱點是妻子,秦力的弱點是弟弟。他是長兄如父,一個少年人養活了自己和弟弟,自己還考上了警察學院,非常了不起。秦力在一次行動中幫我擋了槍,若不是他撲上來,我的命早就交待了。在我們與黑社會較勁的時候,秦力回家的時候少,就在這個時期,秦力的弟弟秦濤跟梅山社會青年混在一起,裏面就有黃大磊、吳開軍和杜強。秦濤是六指,左手大拇指頂端還長有一段手指,非常特殊。我和秦濤多次見面,對他手指的特徵記得很清楚。有一次,我們小組去查驗一個入室搶劫現場,男主人反抗,被捅了幾刀,受了重傷,女主人則被強|奸。查現場時,我從客廳到卧室,看到秦力對著椅背人造革上的血手印發愣。我那時年輕,眼睛好得很,清楚看到椅背上血手印是六個手指。秦力沒有注意到我在門口,抓起一條毛巾,擦掉了血手印。他擦完以後,才發現我在門口。我們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我轉身離開,他繼續查看現場。雷神帶著技術員來了以後,沒有找到更關鍵的線索。」
「我們是警察。」
秦濤知道自己是誘餌,來到唐河鎮第一天,非常配合警方工作。他都在分理處工作,絕不亂走,從來沒有離開過警方的視線。為了安全,整個分理處大換血,兩個櫃檯女員工是由秦陽公安局財務人員假扮的,臨時突擊學習了銀行業務,平時辦業務由秦濤指導。另一位負責內務的員工來自秦陽銀行保衛處。「保安」由偵查員擔任,穿著整套保安制服,掛著一條橡膠警棍,腰上則有手槍。
侯大利雙手壓在窗台上,望了望黑暗中如野獸般的無名山坡,道:「杜強從包圍圈中逃出來,又給他親媽發了郵件,很狂妄,又很瘋狂,報復心特彆強。他來到秦陽報復秦濤的可能性很大,我們至少要堅持三個月。」
聽到後背傳來的數聲槍響,居中指揮的劉戰剛大驚,道:「跟我上。」葉大鵬和另一名民警抽出手槍,朝後背方向沖了過去。
陳躍華貪婪地看著屏幕里的兒子,道:「海濤跟我說了,他做過整容,所以相貌有所改變。他記得自己額頭有一顆痣,是Z字形。」
此時,打拐專案組民警和長青縣刑警大隊民警出現在鐵坪鎮。
「她運氣好,排斥反應不嚴重。」高平順妻子略微遲疑,回答了年輕警官的問題。
這個犯罪團伙有兩名婦女和三名男性,有火藥槍等武器,因此,解救組全副武裝。每個隊員都穿有防彈衣,配有八二式微沖和八五式輕沖。防彈鋼盔數量不夠,主要分配給突擊隊員。田甜和顧華配備了六四式手槍,作為防身之用。
吃了重油午餐,四人又到會議室喝普洱茶,用普洱來消脂。侯大利和夏曉宇低聲聊天,朱林靠在椅子上打盹。兩點,老物管吳經理來到會議室,與朱林和侯大利見面。她先是驚呼侯大利和他爸爸完全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又回憶與侯大利媽媽在同一個車間的故事。
陳躍華喜笑顏開,道:「海濤果然很聰明,猜到了郵箱。」
「田甜受傷,我們在鐵坪鎮。」電話里傳來丁浩的聲音。
由於杜家德的原因,杜強對父親產生了抵觸情緒,對親生父親也沒有太多想法。他唯獨想見的就是寫這則尋人啟事的親生母親。要見到母親,打電話肯定不行,用腳趾想也知道警方肯定有監控。他發現親生父母這一家人挺有趣,居然給出了一個163郵箱,讓自己來猜。
雙方父母見面之後,田躍進和甘甜離開。
老朴作為省公安廳代表,明確支持侯大利的觀點,道:「杜強這人極度危險,身負數起血案,我們務必想辦法將其引出來,然後摁倒在地,讓他不得翻身。若是他再次潛逃,更是防不勝防。我們絕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
秦濤情緒不佳,道:「結婚後,我上班忙,都是老婆做飯,我平時基本不上灶。」
吃飯時,陳躍華反覆問一個問題:「海濤能看到尋人啟事嗎?他若是解不開郵箱,那說明不夠聰明。若是不夠聰明,那就會貿然打電話過來。沒有發郵件,又不打電話,多半就是沒有看到尋人啟事,他有可能離開了江州。」
宮建民道:「專案組對陳萍上訪的推測從邏輯上說得通,只是陳萍出車禍,成了植物人,如今沒有任何證據證實這個推測。黃衛最新的日記本是哪一本,是不是丟了一本,現在還真說不清楚。重案大隊調查過和黃衛一起出差的同事,兩個同事沒有黃衛記日記的印象。千里押解期間,黃衛多次陪吳開軍喝酒,每次都把吳開軍喝醉。吳開軍喝酒厲害,黃衛肯定喝不過。黃衛做了假,自己喝的是水摻酒,大半是水,小部分是酒,吳開軍喝的是真酒。黃衛回家后,給我打過電話,說是從吳開軍嘴裏套出很多重要事情,在電話里不能談這些事,約定見面談。黃衛搞過預審,問人很有一套,加上吳開軍喝了酒以後是大嘴巴,我估計黃衛弄到了不少重磅材料。我們一直懷疑有幕後指使者。幕後指使者要消除隱患的話,最簡單的方法是殺掉吳開軍;可是吳開軍關在看守所里,沒有辦法下手,所以指使者才殺害了黃衛,拿走了日記本。殺害黃衛以後,吳開軍還是有可能頂不住審訊,交代出某些幕後指使者想隱藏的事,所以這個指使者又做掉了唐山林。這樣一來,吳開軍就可以把事情https://m.hetubook.com.com朝唐山林身上推,從而頂住審訊,只要頂住了審訊,吳開軍在押解途中酒醉后泄露出來的事情就不至於暴露。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幕後指使者殺黃衛是為了取走重磅材料,殺唐山林是為了讓吳開軍在看守所頂住審訊。後來發展也確實如此,吳開軍認了幾項小罪,很快就從看守所出來了。目前能確定吳開軍和黃大磊是杜強所殺,可是杜強又不應該是幕後指使者,這裏面還有未解開的謎團。你從政法大學畢業不久,與地方沒有牽連,不可能成為幕後指使者,這也是排除你的重要原因之一。」
重案大隊之所以懷疑高平順是受人指使殺人,一是高平順刑滿釋放八年,沒有違法記錄,靠幫別人開計程車賺點辛苦錢;二是高平順女兒腎臟出了問題,近期做了換腎手術,花了一大筆錢。高平順妻子始終不肯說明這筆錢的來源。
秦濤接到調動通知之後,回到家裡和哥哥秦力協商。
說完這一句話,杜強離開了街心花園。
杜強道:「是我殺的。」
屋外,秘書迎過來,侯國龍擺了擺手,道:「今天你們都別跟著,我和大利一起出去。」
王衛軍看到大兒子在審訊室的時候,心中有萬念俱灰之感,此時,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有了努力生活下去的強大理由。
這邊審訊還在繼續,另一組偵查員已經搜查了秦力在金山別墅小區對面的房間,在房間里找到了高平順在醫院的檢查單。作案前,高平順已經得了白血病,他是用自己的命換來了治療女兒的錢。在這個小區還找到了另一部車,車牌為套牌。此車曾經在唐山林小區附近多次出現,後來就失去了蹤影,車內有秦力的指紋。
陳躍華斷然否定,強調道:「我要見兒子。」
宮建民道:「抓捕杜強的事由重案大隊負責,他們很有經驗,抓捕方案經過局黨委批准,秦陽正是其中一個重要方向。你們目前還是盯緊黃衛案和唐山林案,繼續查內鬼,內鬼和幕後指使人一定有關聯,或者就是一個人。今天得到的線索很重要,需要向關局專門彙報,爭取對秦力使用更強的技術手段。我再說一遍,查內鬼之事只能局限在我們四人,嚴格保密。」
黃大磊被炸死以後,秦力便最終認定說嶺南話的人就是杜強,相貌改變極有可能是整容。當夜,他在街心花園突襲了杜強。通緝令出來以後,證實此人確實是杜強,秦力極為後悔當初猶猶豫豫,錯失了良機,若是早些下手,弟弟就徹底安全了。
「我心中有鬼,怕被人搜集DNA,故意拿沒有案底的同事的頭髮,扔到枕頭和衛生間。當時只是預防手段,沒想到還真有人來搜集我的頭髮。我還有一處住房,裝著入室搶來的錢,準備以後金盆洗手再用。」
政委洪金明道:「王教授、陳醫生,你們的行為是錯誤的。但是,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們支隊很同情你們的遭遇,杜家德和楊麗芬也肯定會受到法律制裁。另外,王海濤在東南亞有兩個子女。審訊會繼續,還有些程序要走,我們會在適當的時候把王海濤子女的名字告訴你們。」
侯大利約好田甜,到田躍進家裡吃晚飯。
朱林眯眼休息了一會兒,突然道:「一時半會兒抓不到杜強,撐得住嗎?」
「謝謝師父,我沒有那麼脆弱。」
「那後來為什麼殺人?」
……
二十來分鐘以後,朱林和侯大利來到食品廠家屬院。當年電工班班長和高平順住在同一幢樓,班長在一單元,高平順住在二單元。門洞牆壁貼滿了開鎖、辦文憑等小廣告,猶如給白色牆壁貼了一層牆布。
侯國龍取了三支煙,點燃,插在李超墓前。
秦濤心神不安地回到自己的房間,秦力仍然沒有開燈,整個客廳隱入黑暗之中。他在弟弟面前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穩住了弟弟,獨自陷入黑暗之後,情緒變得極壞,打了自己兩個耳光,道:「我真他媽的蠢,心存僥倖,沒有對黃大磊和吳開軍下手。我真他媽蠢,杜強回來,為了追求最佳效果,想一勞永逸解決問題,企圖等著杜強打死黃大磊和吳開軍以後再對杜強下手。當初早一點下手,杜強絕對跑不了;當初若是用手槍,杜強也跑不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的就是我。」
侯國龍覺得自己太嚴肅,擠了點笑容,又問:「那個兇手最後交代沒有?」
王華笑道:「你嘴巴就是收音機開關,扭了開關,話就不停。」
院門打開以後,突擊組按照事先計劃分成三組,分別從廚房、堂屋和豬圈攻入。主力是攻入堂屋的那一組民警,共有六人。進入堂屋后,再分成兩組,一組攻入左邊房屋,另一組攻入右邊房屋。
侯大利道:「王大隊有事來不了,我和朱老師過來。」
秦力取出手槍,將槍口放進嘴裏。只要輕扣扳機,一切都結束了,世上再無煩惱。
「吳開軍和黃大磊都是我殺的。」
村辦公室中臨時掛起一張地圖,劉戰剛、宮建民、洪金明、陳陽等刑偵領導皆圍在地圖邊。
「這也太看得起我了。」
那個中年醫生面無表情,道:「手術還在進行。」
他如一隻垂死的老狗,在無人之處低聲嗚咽。
她緊緊貼住兒子的臉,努力將兒子所有氣味都吸進鼻子里。
……
來到二樓辦公室,朱林道:「你沒事吧?」
專案組,朱林和樊勇照顧警犬最多,也最受大李和旺財喜愛。旺財與侯大利擁抱以後,把頭靠在朱林腿邊,一臉愜意。
兩個小時后,審訊即將結束,王衛軍、陳躍華和王海洋被帶到了監控室,通過監控屏幕看親人。
秦陽警方自然希望將杜強堵在巴岳山,若是竄進市區,說不定會危害更多市民的生命安全。數百警察和群眾守在巴岳山,無數支小分隊在山上反覆搜索。七天過去,杜強沒有在秦陽露面。大量警力不可能持續耗在山上,秦陽警方決定在巴岳山留下少量警力,其餘警力陸續撤走,回歸原單位。
滕鵬飛「嘖嘖」兩聲,道:「死者很壯實,右手抵抗傷,說明有正面交鋒。李超人,等會兒認真查一查指甲,還得看一看是不是同一把兇器形成的傷口。」
「到時候老田會告訴你的。」朱林是老刑警,與田躍進曾經是同事,知道很多往事。他很少在侯大利面前提及往事,今天講了這個方法,也沒有說明原因。
「你們懷疑誰?這些年,除了業務上的往事,我基本上與以前的老朋友沒有聯繫。」
王華「嘖嘖」兩聲,道:「這些知識分子板眼真多,居然明目張胆與通緝犯進行聯繫。也能理解這種做法,還是那句話,可憐天下父母心。」
吃過飯後,前往停車場時,侯大利在一面廣告牆前停了下來:「王大隊,你看這個。」
朱林聽到此語,眉毛揚了揚。
朱林接到吃飯的電話,從對面房屋走過來,道:「我今天買了只老鴨子,晚上我來燒酸蘿蔔老鴨子湯。手藝一般,你們將就著吃。」
劉戰剛交待得非常細緻,道:「同志們平時很少實戰,對武器不熟,為了防止意外,摸近小院前,突擊組上槍關保險,後面的同志上槍不上膛。」
老朴道:「案子辦完,我到陵園看一看田甜。今天還是由你來談案子,沒有問題吧?」侯大利點了點頭。
王衛軍雖然更為理智,想到等著大兒子的將是一顆冰冷的子彈,依舊悲從中來,幾乎無法抑制。
侯大利潛心研究過丁麗案以及近期新發命案,知之甚深,肚子確實有貨,講起來自然頭頭是道,只花了十分鐘,便將從丁麗案到最新發生的街心花園槍擊案的來龍去脈解剖得清清楚楚,把喝血酒四兄弟的複雜關係也梳理得脈絡清晰。
監控室內,宮建民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指揮中心打來電話:「勝利橋上的水溝邊發現了一具屍體,請立刻安排人員前往。」
侯大利和田甜回到客廳時,田躍進已經不在客廳,卷宗相片散落在桌上。
田甜犧牲以後,侯大利的心態發生微妙變化,很沉靜地站在一旁,聽老朴對話。
「我還沒回電話。你也別心急,當偵查員的心理素質要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制利害。」老朴掉了一句書袋,想起眼前年輕偵查員正在經歷未婚妻犧牲的痛苦,趕緊停了下來,給張小天回電話。回電話時,他一直在「哦、哦」應答。
兩人在書房細聊,晚餐時才到客廳。
朱林決定趁熱打鐵,先到機械廠,下午到房地產公司。
侯大利有挖內鬼的重任,和搭檔一起來到高平順家,重新調查此人的社會關係。
「我是刑警,給前輩上香是應該的。」侯大利來到黃衛墓前,從袋子里拿出鮮花、香燭和紙錢。
經過核實,杜強確認這兩個正是找到自己親生父母的警官之後,道:「你們問吧,想知道什麼,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調查結束,夏曉宇送侯大利和朱林上車,這才離開。
田甜沒有關保險,道:「小心一點好,萬一歹徒在外面有接應,我們得防一手。」
高平順被擊斃,秦力死亡,黃衛案的指使者是誰仍然是未解之謎,唐山林案從某種意義來說也成了懸案,黃衛的日記本是否被盜、兇手與唐山林的關係等諸多細節再無法查證。
一個小時后,老朴從省廳來到江州,和侯大利一起走進審訊室。
丁明很痛心地道:「平時我們教育職工要見義勇為,他們見到通緝犯,就勇敢地衝上去,想扭送到公安機關,都是好樣的。只是,他們沒有想到杜強隨身帶槍。」
第二顆催淚彈扔進去以後,裏面仍然沒有反應,幾個民警這才沖了進去。屋內沒人,有一扇小窗打開。民警不敢從小窗翻過去,怕被伏擊,退出房門,繞過小院追擊。到了屋后,找到小窗,卻沒有發現逃跑之人。
七天後,秦陽警方選擇了最利於監控外來人口的唐河鎮,在進入唐河場鎮的交通要道安裝了多個監控器,六名江州警察和四名秦陽特警悄悄摸進了唐河,布下了天羅地網。
離開陵園,坐上越野車,侯國龍道:「父業子承,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觀點。實話實說,我不是一個有現代思想的人,很難接受把大好江山交給其他人。這或許有點保守,與時代潮流不一樣,但是,這就是我的真實想法。我不給你提回來的具體時間。管理大企業非常複雜,至少不比刑偵技術來得簡單,趁著年輕,你可以從最基礎的學起。若是年齡大了,學起來困難,也很難深入一線。」
臨戰之際,大家也不多語,各自奔赴戰場。
田甜反應迅速,對準突然冒出來的男子扣動了扳機,兩發子彈正中男子前胸。
杜強拿起火機,打燃。陳躍華看到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退後一步,道:「你不是海濤。」杜強滅掉火機,道:「我犯了案,整過容。以前額頭有個肉痣,有點接近Z字形,現在表面看不出來,摸起來還有痕迹。你摸摸。」
宮建民在政委洪金明辦公室,等待專案組,等到朱林和侯大利進門,道:「大利,把門關了。說說,什麼情況?」
警情如火,105專案組全體前往巴岳山。
在老朴的主持下,秦陽刑警支隊和江州警方工作組召開了案情分析會。會上,侯大利提出了新方案:將秦濤由城區調到農村地區銀行網點,警方成立工作組,等待杜強露面。
秦濤煩躁地大聲吼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來參會的秦陽警方皆是刑偵方面的高手,察言觀色是其拿手好戲,見到諸位江州偵查員神態,明白眼前這位年輕偵查員肚子里應該有貨,否則這些老偵查員不會如此認真。
這是落款為王海濤的郵件。
顧華帶著增援民警組成第二組,跟在丁浩的突擊隊之後,搜索被困的婦女和兒童。
「專案組目前未偵破的只剩下楊帆案,楊帆案的重點在於審訊。所以,專案組當前集中精力調查黃衛案幕後指使者,還要挖內鬼。這個內鬼肯定與黃大磊案和吳開軍案有關聯。我準備到食品廠調查走訪,高平順原本是食品廠電工,後來買斷工齡出來,家還在食品廠家屬院,主要關係也集中在這一塊。」侯大利每次提起楊帆案,雖然盡量表現得平靜自然,可是提起「楊帆」這兩個字,心裏就如被針扎了一下。
年輕女子這才回過神來,指著另一道木門,道:「那邊,有槍。」
「半個月了,杜強還沒有露面,你覺得工作組堅持多久合適?」朱林臨近退休,很超脫,把很多責任都壓在了侯大利身上。
隊員們停了下來,做好突擊準備。
二大隊大隊長葉大鵬道:「我們找到了被這個團伙賣掉的兩名婦女,她們都曾經在這裏住過。其中有一人看見過一柄槍,她說不清楚是什麼槍,但從其描述來看是改裝過的獵槍。」
朱林早有準備,雙手抱住侯大利的腰,道:「你不能開車,讓王華開車。你是刑警,要冷靜。」
這個念頭產生之後便如動力強勁的機器,在侯大利大腦中不停轉動:秦力掌握了一家裝修公司,裝修公司有不少警嫂,接了不少民警的家裝工程。高平順是電工。秦力在黃衛家安裝竊聽器沒有技術難度。
秦濤道:「我辭職,找地方躲起來。世界這麼大,總有我容身之地。」
李法醫素來嚴肅,不苟言笑,長期與屍體打交道,神情中總帶了些陰氣,除了滕鵬飛以外,無人會當面稱呼「李超人」這個綽號。他瞪了滕鵬飛一眼,道:「這些都是必查項目,還需要你來講?工作時間,滕大隊嚴肅一點,不要輕易叫同志的綽號。」
侯大利盡量平靜地道:「理論上沒有破。但是,我認為就是王永強,不可能再有其他兇手了。」
老刁和滿臉大鬍子的杜強一起動手,趁夜紮起攤位,貨車則擺在攤位後面。攤位搭好,杜強用江州話道:「老刁,這個場你來賣。昨天感冒了,我在貨廂睡一覺。」
滕鵬飛開始戴手套,道:「死了多長時間?」
侯大利一臉糗樣地溜到隔壁房間抽煙。
計程車老闆道:「最初是街道食品廠的電工,後來食品廠破產了,買斷工齡拿了兩萬塊錢,從此過上了快樂的待業青年生活。他本來是電工,有技術,在房地產公司做過,具體哪一家還真不清楚。還做過小生意,每一行都沒有做長久,倒不是手藝和人品問題,就是脾氣急躁,喝了酒以後愛打架。我們這一代人都是這樣,覺得能打架的才是男人。這個觀點害了好多人,這一代自以為最男人的男人大多進了監獄,進了監獄以後,老婆沒了,工作沒了,出來以後發現以前的娘娘腔居然成了各行各業的領導。真是一個大笑話。」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頂樓房間大門。侯大利跟在父親身後,發現一向健壯的父親居然微微有些佝僂,身形不再挺拔,略顯臃腫。看到父親的背影,他不由得想起了朱自清那篇著名的散文。
中年醫生和護士一樣,來來回回,走得很快。腳步聲很輕微,卻如重鼓一樣敲在侯大利耳中。他此刻茫然無措,猶如在火車站走失的兩歲幼兒,充滿對這混亂世界的深深恐懼和茫然。
杜強戴旅遊帽,坐在湖州車牌的貨車貨廂里。公路不平,貨廂顛簸得厲害。由於有一包衣服,倒也不怕被磕著。老刁在上一次趕場時和杜強到過此地,熟悉地形,進入唐河場后,在距離唐河分理處不遠的地方佔了位置。這個位置不是場鎮核心位置,不是商家必爭之地,沒有固定攤位,誰先來誰先佔。
三人坐在客廳聊了一會兒天,侯大利拿出卷宗,打開,卷宗里裝著現場勘查記錄和黃衛屍體相片。
「我應該猜出來郵箱號了。現在警察到處在找我,很糟糕。晚上十一點,在三院外面的街心花園,葡萄架下面。手頭有點緊,帶點錢,你們來一個人。王海濤。」
上午八點,105專案組朱林和侯大利離開支隊,回到刑警老樓。
秦力道:「在家裡很安全,重案大隊偵查員肯定蹲在附近,以你為誘餌,等著杜強落網。杜強不傻,不會撞進網中。」
田躍進坐在單人皮沙發上,望了幾眼卷宗,臉上沒有表情。
侯大利道:「杜強失蹤了十來年後才出現,出來后大開殺戒,說明他很隱忍,同時爆發力又很強。」
消滅了三盤鴨腸之後,王華暫時停下筷子,道:「這樣查下去,有用嗎?杜強才是開門的鑰匙,抓到杜強,一切迎刃而解。」
……
杜強養精蓄銳,體力明顯佔優,將中了槍的秦力壓在地上,雙手卡住其脖子。他正準備取腰刀,結果秦力性命,誰知取刀之時,他的右手手腕被手銬銬住,手銬的另一端則銬在秦力的右手手腕上。秦力拚命拉動手銬,不讓杜強取刀,與此同時,拼盡殘餘的力氣,左手取出單刃刀,對準杜強腰部插去。
滕鵬飛說話時,俯低身體,瞧了瞧公路路面的痕迹,道:「勝利橋是東城和西城的通道,吳煜不會步行經過,他的車到哪裡去了?杜峰到交警支隊和視頻大隊,查一查吳煜的車。」
劉戰剛把二大隊幾個領導和長青縣刑警大隊的封大隊叫到身邊,問道:「他們只有一支槍,能不能確定?」
侯大利跨上救護車時,腿沒勁,摔倒在地,小腿磕在救護車上,掉了一大塊皮。他爬起來,雙手並用,這才跨上救護車。
江州警方工作組組長是刑警支隊政委洪金明,副組長是原支隊長朱林,但是每次到案情分析時總是由最年輕的刑警侯大利發言,秦陽警方始終對此有些不習慣。當侯大利提出方案以後,秦陽警方副支隊長張偉發出疑問:「這個方案太簡略了吧?把秦濤調到農村地區銀行網點,杜強怎麼能夠知道?」
父親的話很淳樸,一點也不符合國龍集團大老闆的身份,侯大利想笑,更想哭。
這時,兩個工人從排水溝里抬起了受害者吳煜。一個工人從水溝跨向公路時摔坐于地,吳煜上半身滑出擔架,頭砸在地上,空洞的雙眼正好望向滕鵬飛。
上午,走了兩個地方,眨眼工夫就到了飯點。兩人隨便找了一個火鍋館,有葷有素,擺滿了桌子。
「我要看看你的臉,看一眼就行。」陳躍華用粵語道。
……
老朴向越野車招了招手,又對跟在身邊的張偉道:「我坐江州支隊的那輛車,在車上還得問些情況。」
參戰的偵查員們都有足夠的思想準備,耐心地守在唐河鎮。最初相當緊張,隨時準備槍戰,十幾天後,大家緊繃的神經開始鬆懈下來,蹲守時開始聊天。當然,在聊天的時候,大家的注意力仍然在分理處。
一個漢子正把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女子壓在床上,瘋狂抽動。年輕女子是大二學生,被騙到大山溝后,被三個臭烘烘的中年人輪番蹂躪,身體和心靈遭受重創,變得麻木,一動不動,獃獃望著黑黝黝的天花板。
朱林道:「王華,開車,我們到鐵坪。」
電工班班長道:「高平順這人技術好,難免心高氣傲,當年就是電工班的刺兒頭。但是,走到這一步,誰都沒有想到。」
「我的聊天水平還是不行。」侯大利回望高家的窗戶,道,「親眼見一見高平順的家庭,對於摸清他的思想有好處。下一站,找計程車老闆。」
得知成功抓捕杜強的消息以後,江州刑偵支隊立刻調集精兵強將,制訂審訊方案,等到朱林、侯大利等人回到江州,再次開會,補充了審訊方案。
與楊帆遇害時相比,侯大利的情感變得內斂克制,沒有在諸人面前表現得過於悲傷,甚至沒有過多流淚。只是,他失去了笑容,話很少。
「這就是那位被打折腰的南下幹部,後來做了江州市委書記。」
三輛警車拉著警笛、閃著警燈,風馳電掣,七八分鐘就來到勝利橋。勝利橋上站了一些伸長脖子的圍觀者。派出所民警已經來到現場,拉上了三道警戒線。
侯大利隨口問了一句:「其他公司?具體是哪一家?」
105專案組正在開會,朱林和侯大利手機幾乎同時響起。
來到人民醫院,田甜被送進了手術室。江州市公安局局長關鵬、政委楊英、副局長宮建民都來到手術室門前,和劉戰剛、侯大利等人一起,焦急地等待漫長的手術。
秦陽刑警支隊將江州警方提出的方案上報給秦陽市公安局,經過江州市公安局和秦陽市公安局協商,最終同意此方案。
專案組一行人到達了山腰一處稍稍平坦的緩坡,這裏距離一幢民房只有兩百多米,可以清楚觀察到院內情況。窩點有一道高大圍牆,院內房屋有三扇門,堂屋是正門,有一扇廚房門、一扇豬圈門,在左邊房屋和廚房門之間還有一扇後門。這和被解救婦女提供的情況完全一致。
老朴靠在座椅上,摺扇一會兒打開,一會兒合上。他猛地將摺扇關上,在掌心重重打了一下,道:「江州警方和秦陽警方都一門心思想把杜強堵在山上,我最擔心杜強離開江州以後,不到秦陽,而是藏起來,敵明我暗,等到我們鬆懈時,再來致命一擊,這個最難防範。如果能夠說服秦濤,讓他認罪,我們把他關進看守所,實則保護了他。」
正在尋找自己還有可能存在的破綻時,秦力接到了重案大隊李明的電話。
給老廠長上香以後,侯國龍沒有立刻跟隨侯大利前往楊帆墓。他沿墓間小道行走在一座座墳前,不時停下來給兒子講墓里人是誰。
「田叔,當年你為什麼辭職?」
杜強在山上無所事事,開始猜母親留給自己的謎語。這個謎語看起來範圍大得沒邊,實則範圍有限。母親既然要讓自己猜,絕對把信息留在了尋人啟事裏面。
朱林想起了當年楊帆遇害時的場景,十年時間,當年的紈絝子弟真正成熟起來,沒有被痛苦擊垮,反而勇敢地面對慘淡的人生。他拍了拍侯大利肩膀,道:「這我就放心了,化悲痛為力量,這是老話,也是和-圖-書實話。」
朱林道:「高平順家庭關係怎麼樣?」
侯國龍道:「你媽見過大風浪,不是世安廠的女工了。她想得很明白,比你想得明白。」
侯大利和王華退出了高家。
車到江州陵園,屬於楊帆的氣息撲面而來。
杜強伸手拉起還在灌木叢中掙扎的母親,道:「我走了。警察肯定要追問郵箱,你們沒有辦法拒絕。我的郵箱是杜強拼音加上梅山拼音,也是163郵箱。」
秦濤靠在沙發上,道:「這種等著被宰的感覺很不好。」
陳躍華在江州市區轉了一大圈,實在累得不行,這才慢慢走回江州大飯店。在回飯店的路上,她的眼睛一刻都沒有閑著,凡是遇到年齡合適的男子,便直直地盯著對方看,被罵了好幾聲神經病。
侯大利觀察著越來越多的人群,道:「等到散場,你再去拿葯。」
林海軍感嘆:「難怪幾個案子有這麼多相似點,原來杜強和秦力是『師徒』,思路和手法出奇地一致。可惜秦力死了,這個案件不圓滿。」
有了心理準備,秦力面對李明時便極為坦然。一個小時以後,在詢問筆錄上簽字后,秦力離開了刑警支隊。
「杜強就是瘋子,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秦濤語氣低沉,食慾全無。在杜強沒有出現前,他是一個微胖的中年人;如今重壓之下,小肚子沒了,圓臉瘦成了尖臉。
三位民警沖向左邊房屋,迎面走來一個男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撲倒在地。
長青縣的封大隊帶領另一組民警堵住後門,防止人販子和被拐騙婦女和兒童從豬圈後門衝出來。

高平順的人生履歷

杜強肩膀中了一槍,子彈擦著肌肉過去,沒有傷著骨頭,腰部受了刀傷,疼得直吸涼氣。他被銬在警車上,聽到外面傳來的哭聲,狂笑道:「秦力,我殺了吳開軍和黃大磊以後,其實已經打算放過秦濤,你如果不在街心花園襲擊我,就不會有今天這些事。你是好哥哥,為了幫助弟弟機關算盡,這就是命,我逃不掉,你也逃不掉。」
侯大利道:「杜強如果因為某事執意報仇,那多半會在風頭過了以後前往秦陽。」
侯國龍看了看表,道:「我等會兒召集江州分公司高管開會,趁現在有點時間,你帶我去江州陵園看一看楊帆。她以前一直叫我乾爸,我早就應該去看她。另外,你安排個時間,帶田甜回家。在江州不辦酒,我還得把親戚朋友請到陽州喝頓喜酒。」
吳煜酷似其父,五官英俊,身高在一米八左右。他躺在水溝里,雙眼已無生氣,空空洞洞,望著灰暗的天空。
侯國龍又問道:「醫生……」
老朴曾經傳授了「社會關係」和「行動軌跡」的八字真言,這八字真言在絕大部分偵查員眼裡平淡無奇,侯大利卻將老前輩真言牢記在心裏,凡是案子出現困難之時,便想起這樸實的八字真言。他得知計程車老闆與高平順是小學同學,頓時來了精神,問道:「高平順從監獄出來后,做過什麼工作?」
觀察點同時也是秦力近期生活地點。他備有軍用睡袋、壓縮食品以及瓶裝水,還在密林里挖了坑,用來掩埋糞便。對於長期生活在城市的市民來說,野外日子非常難過,秦力咬牙堅持,在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他鼓勵自己:這是最後一戰,不管杜強是被打死還是被抓,噩夢將永遠結束。
李法醫沒有說話,仍然保持剛才的姿勢。
電工班班長聽到敲門聲,過來打開房門,道:「哪位是王大隊?」
電工班班長道:「食品廠曾經紅火了二十年,說垮就垮了。我們電工班工人有技術,在外面還找得到工作。那些女工就慘了,有些年輕的還去當過小姐。」
侯大利喜歡愛說話的調查對象,剛才計程車老闆噼里啪啦說了一堆,認真分析,會清理出許多值得深挖的點。有些點是卷宗里沒有的,比如食品廠破產以後那一段經歷,卷宗里只是一句話帶過,而這一段經歷里說不定就藏有重要線索。
朱林詢問了機械廠和房地產公司的名字。
田甜調出專案組后,主要精力就轉移了,跟不上侯大利思路,道:「生活不是間諜小說,誰會在黃衛家裡安竊聽器?想多了,睡吧。」
「秦濤哥哥秦力是警察,秦濤把秦力在警院的筆記本拿給了我。我從小想當警察,後來知道當不成,還是喜歡讀警院的書。秦力學習認真,筆記很詳細,我超喜歡這個筆記本,天天抱著看。擦指紋、自行車內胎綁鞋底,是避免留下證據;到屋裡拿錢、翻抽屜,是為了製造搶劫的假象,都是筆記本上的招數。秦力實際上是我的老師,我有時很羡慕秦濤,要是我有這樣的哥哥就好了。在丁麗案里,我還是嫩了點,處理得不冷靜,只顧著擦掉丁麗身上的精|液,沒有考慮精|液有可能會留在床上。後來我分析,若是警方真能找到我,多半就是床上遺留有精|液。手槍是在邊境弄的,我在東南亞長期用槍,槍法不是自吹,百步穿楊是誇張,準頭還是不錯。我還學會了製造定時炸彈,炸彈不要想得太神奇,很多材料都能做。」
晚上十點,三人一起出門。電梯在二樓停下,陳躍華獨自走出電梯。父子倆來到一樓大廳,同時出門,朝遠離街心花園的方向快步走去,隨即又分成兩路。便衣隨即打電話報告了這個情況,兩輛汽車啟動,跟在父子倆身後。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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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強用望遠鏡能看清楚那個年輕偵查員臉上的痘痘,暗道:「這幫蠢貨,自以為聰明,那就讓你們嘗一嘗厲害。」他從小生活在場鎮,對場鎮環境極為熟悉,得知秦濤來到唐河分理處,很快就想到了用貨車進入場鎮的應對之策。
為了保護弟弟,秦力提前數年便開始布局,一是預防黃大磊和吳開軍出問題,牽出弟弟;二是預防杜強回國,大開殺戒。這些年一直相當平穩,沒出任何問題,他的警惕性慢慢開始降低,以為平靜幸福的生活到來了。誰知,吳開軍玩過了火,成為江州有名的黑惡分子,重大把柄被黃衛拿住。秦力想起弟弟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畫面,心裏就像有一把錐子在鑽,痛不欲生。再三猶豫,他終於硬下心腸,下了辣手,利用高平順殺掉了昔日的同事黃衛,又尋機親手殺死潛逃回來的唐山林。辦了這兩件事情,他保住了吳開軍,也保證了弟弟的幸福生活。經此一事,秦力痛下決心,準備殺掉黃大磊和吳開軍,以免後患。他還沒有來得及動手,黃大磊便被槍擊,最令秦力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瘋子杜強回來了。
秦力目前是黃衛案和唐山林案的重要嫌疑人,由於高平順死亡,線索就此中斷,很難建立完整的證據鏈條。任何案件從立案到起訴、判決都伴隨著案卷的形成、移交、封存過程,全部偵查活動都應該在偵查案卷中得到反映。秦力身上疑點重重,各條線索都彙集在他的身上,但是直到目前都很難形成正式的案卷材料,這意味著案件難度很大。案偵工作中存在偶然性,高平順之死就是如此,若是當時能順利抓捕,很多事情也就迎刃而解。
田躍進終於重新走進客廳,雙眼紅紅的,指著侯大利道:「你到書房來,我有事問你。」
侯大利道:「如果黃衛家有竊聽器,那麼黃衛的行蹤就有可能暴露。」
放下電話,侯國龍走到窗邊,俯瞰日新月異的城市,心中突然湧起萬千感慨。1992年,他還是世安廠供銷科副科長,後來辭職從商,創辦了國龍廠。二十年不到,他成為山南省著名企業家,國龍集團成為全省的金字招牌。現在最讓他煩惱的就是這個犟拐拐兒子,明明家裡有座金山,卻偏偏要做最危險的事情。更讓人煩惱的是兒媳婦也是一線偵查員,這對家庭極為不利。他知道木已成舟,所以沒有反對兒子和田甜的婚事。但是,他對田甜的職業並不滿意。
車上,朱林問道:「你怎麼看?」
「這也是一種方式。如今陳萍出了車禍,無法驗證。陳萍真是意外出車禍嗎?」
王華猜到這是田躍進開的車,便用力踩了油門。越野車超過了救護車,追趕前面的煙塵。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過了半個月,秦濤比起普通人更加堅強,平時正常上班,下班后就吃飯、看電視、睡覺,偶爾也與朱林和侯大利聊幾句,但是絕對不涉及案子。化裝進入櫃檯的女民警本來是財務人員,最初對銀行業務還比較生疏,在秦濤的指導下,半個月後已經能夠獨立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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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鵬飛見到李法醫,微微點頭,想起犧牲的田甜表情不由得有些僵硬。他進入第二道警戒線后,停下腳步,恢復了正常表情,道:「誰發現的?」
顧華道:「這種短柄獵槍威力很大,我建議調武警過來。」
一名年輕女子光著身體,蜷縮在床角,驚恐地望著衝進屋裡的人。
秦力道:「我只是負責介紹,用不用是你的事。再說,這事真是高平順乾的嗎?你別把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警方要處理公司,得講證據。」
寬大的房間內沒有外人,侯國龍臉上的笑容不知不覺消失了,道:「領了證,準不準備辦酒?」
……
侯大利沒有預料中狂暴,被朱林抱住之後,便停了下來,仰頭看天,努力不讓淚珠滾落:「走吧,師父,我不會失態。」
田甜和唐有德兩位烈士的追悼會由市局政治處負責。
「第一次在黃大磊別墅開槍時,打傘的目的是遮住監控。我在別墅做過工,熟悉情況,能避開監控。最後一個監控避不開,就打了傘。」
「那是1994年10月,具體日期記不住了。黃大磊是大哥,吳開軍是二哥,我排行老三,老四是秦濤。我們喝了血酒的,當時我認為喝了血酒就比親兄弟還要親,有福一起享,有難一起當。那時幼稚,十分相信這一套。黃大磊是老大,我們都聽他的。勝利煤礦要拍賣,黃大磊聽說丁晨光找了老闆圍標,就出了個主意,綁了丁晨光女兒,讓丁晨光退出競爭。主意是黃大磊出的,信息也是他找的,包括丁麗住在哪裡,都是黃大磊提供的。那一天秦濤被秦力叫走,沒有參加。我綁人,吳開軍開車,黃大磊在旁邊照應。計劃是我綁了丁麗以後,打電話給吳開軍,他們就開車到後院,弄走丁麗。誰知我綁了丁麗以後,麵包車卻在中途熄了火,吳開軍就找修車店修車。我在等待他們開車的時候,發現丁麗長得漂亮,動了色心,用刀威脅丁麗脫了衣服。如果麵包車不熄火,我也沒有時間起色心。這他媽的就是命。」
在杜強沒有槍殺吳開軍和黃大磊之前,只有秦家兄弟知道杜強仍然活著,而且知道杜強與黃大磊和吳開軍有深仇大恨。當黃大磊和吳開軍先後被槍擊以後,掌握更多信息的秦家兄弟便判斷失蹤多年的杜強回來了,至少杜強回來作案的可能性最大。
李永梅是當媽的人,能夠理解到田躍進和甘甜的心情,淚如雨下。雖然她一直不太滿意田甜的職業,可是田甜畢竟是未過門的媳婦,為人處世挺好,想此田甜如此年輕就香消玉殞,悲從心來,淚流滿面。
看著昨夜遇害的年輕、英俊又富有的吳煜的屍體,滕鵬飛肚子里的怒火在剎那間熄滅。相對於死亡,人世間沒有過不去的坎。他轉過身,背對戰友們,望著灰暗深沉的天空,為受害者吳煜,為犧牲的田甜,默默祈禱。
電梯到了十五樓,陳躍華飛一般衝進房間,打開筆記本電腦,查看最新的郵件,遺憾的是還是沒有最期待的郵件。
觀察了高家近況,侯大利對二十四萬換腎費用產生了強烈懷疑。除了換腎費用,還有後期費用,雜七雜八的開支很多,高家難以承受。
陳浩蕩想要安慰老同學,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
「哪一年的事情?」
秦陽市和江州市被巴岳山分隔,兩地居民交往頻繁,公安機關合作緊密,互相都挺支持。洪金明一行來到秦陽之後,馬不停蹄奔向秦陽刑警支隊辦公室。
侯大利不願與秦力說這些虛情假意的話,點燃香燭后,徑直離去。他從墓碑前小道走到石梯,才拿起手機,撥打了楊勇的電話。
四人會議仍然在政委洪金明辦公室召開。這一次有了突破性進展,劉戰剛聞訊也趕到了洪金明辦公室,經過商議,決定使用反竊聽設備檢查黃衛的家。
當天傍晚,杜強從山洞出來,遠遠就瞧見了電線杆上的廣告。城鎮是衰敗中的靠山小場,廣告很少,無孔不入的性病廣告都懶得貼在場鎮。杜強有種強烈的預感,這個廣告有可能與自己有關。站在電線杆前,他讀完了密密的一段話,目光停留在相片上。相片是一對年輕父母與兒子的合影,母親滿臉幸福地抱著兒子,父親一隻手放在兒子的肥腿上。
計程車老闆掏出了煙,散給兩位公安,道:「高平順是好人,只是脾氣暴,喝了酒控制不住自己。進去那次其實很沒有必要,一起喝酒的朋友,幾句話不對,他用碗砸過去,爆了對方一隻眼。酒醒了,高平順後悔得不行。」
「搶救」這兩個字,如炙熱的子彈,精準地擊中侯大利胸口。他下意識地扶著牆,胸口發悶,重重喘氣。
陳躍華聽到對方能說一口流利粵語,語音語調與小兒子極為相似,剎那間產生了錯覺,彷彿兒子從來沒有丟過,一直在自己身邊長大。
「高雅亭手術后的排斥反應大不大?」調查走訪是侯大利的短板。跟在朱林、王華等老同志身後學了一陣子,他熟悉了迂迴作戰的方法,站在廚房門口,問起高家人最關心的問題。
侯國龍搖頭,道:「這是以後的事情了,現在千萬別勸。」
杜強在東南亞時經常參加幫派槍戰,實戰經驗異常豐富,打倒敲門警察之後,拔腿就朝山上跑去;到達山腳時,藉著樹木掩護,轉身往後射了兩槍。追擊的警察被壓制,躲到樹后,開槍還擊。
秦濤盛飯後,坐在桌前,慢慢吃。
得知秦力辭職的真實原因后,很多事情就能串在一起:秦濤、杜強、黃大磊和吳開軍肯定做過不少類似的搶劫案子,這也是黃大磊第一桶金的來源,有了這筆錢,他才能開石場。後來起內訌,多半是分贓不均。如今杜強復讎,殺掉了吳開軍和黃大磊,秦力是出於保護弟弟的目的,在街心花園襲擊了杜強。雖然中間還有很多環節暫時無法解釋,整個線索大體應該如此。
「弟妹和侄女們暫時不會回來嗎?」秦力此刻有了破釜沉舟的決心,變得特別平靜。
侯大利聽說田甜受傷,猶如被子彈擊中,跳了起來,道:「怎麼回事?傷得嚴不嚴重?」
秦濤搖頭:「完全沒有,來得很突然。以前沒有這種調動方式。」
「唐山林是不是你殺的?」
這是打拐專案組的一次大行動,目前確定有三名婦女和四名兒童被藏在巴岳山深處的一處窩點。這些婦女和兒童並非本地人,全是鄰省或者鄰市的人,在巴岳山區的窩點集中,隨時可能被轉移。專案組得到情報以後,決定趕在犯罪團伙轉移之前,將這夥人一網打盡,解救被拐騙的婦女兒童。
(第三部 完)
「還在搶救。」護士簡短地說了一句,急急忙忙離開。
別墅里留有太多田甜的痕迹,每一處細小痕迹都是一把鋒利的刀,將侯大利刺得遍體鱗傷。獨自一人之時,侯大利這才感受到深入骨髓的疼痛。他坐在客廳地板上,淚水第一次噴涌而出,如決堤之水,源源不斷往下流。
越野車在前往鐵坪鎮的路途中遇到了救護車,侯大利看了一眼救護車,依舊默不作聲。一輛小車從後面趕了過來,速度極快,朝過越野車,又超過救護車,如脫韁的野馬,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朱林道:「四個。三個安在重案大隊偵查員家裡,包括黃衛那個,一個在支隊辦公室老王家裡。二組就竊聽器之事詢問過秦力,秦力推得乾乾淨淨,說他只是股東,根本不管具體業務,竊聽器與他無關。李暉知道這事以後,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大哭一場,從金色裝修辭職了,準備自己單幹。秦力和我們的想法差不多,提前來到秦陽,住在弟弟家裡,估計也在等杜強。秦濤的妻女都搬回了湖州娘家,對外說是和秦濤吵架了,其實就是避險。如果在以前,警方懷疑秦力,早就可以控制他。現在一切講證據,這是對的,可是捆住了我們的手腳啊。」
秦力耐心勸道:「你只看到了我們的困難,沒有看到杜強的困難。杜強如今被通緝,還帶著傷,警方布下了天羅地網,以現在警方的能力,他絕對逃不出去。」
其他偵查員趕到山腰時,杜強一隻手被侯大利扭斷,另一隻手被手銬銬住,已經無力反抗,滿臉鮮血,如死魚一樣在地上喘氣。秦力腹部和胸部各中一槍,重傷,昏迷。
……
「是我做的,搶了三萬塊錢。我沒有強|奸,那女人脫了衣服,身體肯定有反應,但我突然間想起丁麗那件事,就沒有了興趣。在江州我一共搶了四家,有三家應該沒有報警。」
「你為什麼要擦掉指紋、收拾精|液,還用自行車內胎綁了鞋底?跟誰學的?」
宮建民在基層摸爬滾打多年,見過更多遺憾之事,道:「人生不如意、有遺憾是常事,辦案也是如此。辦案越多,遺憾也就越多。」
陳躍華從二樓女廁所翻出窗,落地時摔了一跤。她爬起來,來到大飯店側門。側門有保安和兩個便衣男子。兩個便衣男子站在同側,面無表情看著大門,偶爾交談幾句。陳躍華躲在樹后觀察。恰好有一輛運貨車進門,貨車停在側門,司機與保安交談,貨車所停位置恰好擋住了便衣的視線。她加快腳步,從貨車旁邊離開。
李法醫道:「屍斑明顯,指壓不全褪色;屍僵也明顯了,角膜輕度渾濁,死了有七八個小時了,右手有抵抗傷,目測胸部和腹部都有創傷,是比較鋒利的單刃刀,準確情況得解剖后才清楚。」
這十幾天里,最難受的不是秦濤也不是偵查員,而是守在山對面的秦力。
臨時指揮部設在巴岳山腳的大興村辦公室,105專案組到達時,村辦公室前已經有十幾輛警車,其中有特警和武警的數輛中巴車。
三組的李明看到拆解下來的監控器,驚得嘴巴都合不攏,豎起大拇指,真心實意地道:「105專案組真是了得,我算是服氣了,是真佩服,不是假服。」
院外,打拐專案組民警輕手輕腳地向小院靠攏。
秦濤知道言多必失,不願多說話,低頭吃飯。
王華汗水如注,順著胖臉往下滴,道:「我說會吃閉門羹,你還不相信。」
老刁咬著香煙,道:「老闆,唐河場生意不錯,忙起就歇不下來,漲點工錢。」
……
侯大利道:「高平順進監獄之前是做什麼工作的?」
「江州陵園躺了二十六位前輩,有幾位老前輩基本上沒有香火,家裡人沒有再來,單位也沒有再來,徹底被遺忘。這也是大部分墓主人的命運,沒有誰能逃得掉。」秦力頭髮稀疏,額頭上皺紋如刀刻一般,面相比剛從監獄出來的田躍進還顯老。
「黃大磊本身沒有錢,我們一起搶了很多家,這才弄到錢開石場。他陰險得很,打架都躲在後面,讓我和吳開軍衝到最前面。秦濤膽子小,只敢在後面喊叫。我殺了丁麗,黃大磊非常生氣,退出了投標。我估計就是在那次,他起了殺心。他發了大財,怕我當時和瘋狗一樣的狀態,把他們拖下水。我當時確實和吃錯藥一樣,成天亢奮得很,一言不合就動刀。」
這是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侯大利聽得出言外之意,道:「高平順拐來拐去,終於和警察聯繫在一起了。下一步就去查金色裝修公司。」
秦濤完全不知道哥哥為自己做過什麼事,眼圈突然間紅了起來,情緒失控:「我就和雞籠里的雞一樣,隨時準備挨一刀,與其這樣,還不如向警方坦白。我手裡沒有人命,最多就是參加搶劫。」
侯大利用螺絲刀將木質橫樑撬下來,這才發現了問題所在:第二根木質橫樑中部被挖空,放置了一個小型竊聽設備。小型設備的電線與實木畫框上的電線相接,可以持續供電。
他決定與寫信的母親見一面。
房屋是老家屬院格局,客廳特別小。朱林端起茶杯,茶杯上印有「為人民服務」幾個字,看著格外親切。
杜強朝撲過來的秦力又打了一槍。一番槍戰,槍中子彈打完,他來不及換彈匣,和秦力扭打在一起,在草叢中翻滾。
江州警方工作組八人,侯大利最年輕。但是,工作組所有人都覺得老朴讓侯大利講案子是理所當然,各自找位置坐下,準備再仔細聽一聽侯大利的想法。
秦濤和老蔣跑了三四步,轟的一聲巨響,一股巨大力量將秦濤和老蔣推倒在地。旺財則失去了蹤影。
朱林道:「秦力以前和我是同事,他的手藝不錯。這次杜強來找你,最著急的肯定是你哥。他這一次怎麼不到唐河來?」
拿起卷宗,看到黃衛犧牲時的相片,田躍進猶如被重型卡車撞了一下,頭腦嗡地響成一片。過了一會兒,他頭腦中的響聲才慢慢消失,重新再看黃衛犧牲時的相片。
高雅亭沖了過來,用力推搡侯大利,道:「我們該說的都說了,沒有其他話!你們走啊,走啊!」
趕場天,場鎮到處亂七八糟,垃圾很多,要到下午兩點左右,居委會聘請的清潔工才會出來打掃衛生。商販老刁將蛇皮口袋扔到建築垃圾上,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今天在分理處里擔任保安的是秦陽刑警支隊偵查員老蔣,趁著無人來辦事的間隙,與櫃檯里的江州同事開起玩笑。
田甜面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仍然處於昏迷狀態。和-圖-書
朱林見秦力出氣多吸氣少,知其情況不妙,道:「黃衛是不是你叫人殺的?唐山林是不是你殺的?」
晚上十一點,兒子還沒有出現,陳躍華感覺心情由山巔落到了谷底。尋兒三十六年,無數次經歷過這種情感體驗,由希望到絕望都成為生活常態。
「陽光小區有一起入室搶劫案,你知道嗎?」
丁明道:「一定提醒員工,看見杜強立刻報警。」
劉戰剛道:「三大隊抽了一個小組,一直在做這項工作。」
「救活了,腿部殘疾。因為人沒有死,沒有納入105專案組偵辦範圍。」
旺財是刑警老樓的退役警犬,平時和大李一樣,住在刑警老樓。如今專案組大部來到秦陽,王華又另有任務,樊勇捨不得將旺財交給其他人管理,便將旺財帶了過來。平時,旺財被關到樓上,只有到夜裡,才由樊勇帶出來遛一遛。樊勇第一次帶旺財上山,主要是遛狗,順便查一查杜強是否藏在山裡。在山上走了一圈,人沒事,旺財累得吐舌頭。從此以後,樊勇只是在深夜帶著旺財在分理處外面玩一小會兒。
田躍進喝了口水,繼續道:「此案以後,秦力辭職,他弟弟秦濤到城裡讀復讀班,然後考入銀行中專。我後來經常想到那天椅子上的血手印,覺得自己徇私枉法,不配當警察,對不起頭頂國徽。辭職以後,我參加司考,當了律師,後來做了律所合伙人,比起當警察要富裕很多。但是,那件事情就是心中一根刺,始終讓我心懷內疚,不能堂堂正正挺起胸膛做人。在律所打了不少擦邊球,我從來不內疚,唯獨那個血手印一直讓我耿耿於懷。但是,當時我能怎樣?秦力是我的好兄弟,沒有他給我擋子彈,我早就犧牲了。我個性軟弱,無法做到把事情講出去,辭職是我贖罪的唯一方法。」
秦力知道杜強還活著,以杜強的暴脾氣,報復是遲早要來的。為了弟弟的安全,他很早就開始做防範準備,其中一條防範措施就是在靠近黃大磊和吳開軍住家附近購買房屋,稍有風吹草動就可以抵近監控。這些年,黃、吳兩人的生意越做越大,多次搬家,他也跟著搬家,每次搬家就要賣掉以前購買的房子,如此折騰幾次,反而賺了一大筆錢。
黃小軍已經從山南政法大學回到家中。當第二諧波開始跳動之時,他的臉色變得鐵青。侯大利道:「不要衝動啊。」黃小軍緊握拳頭:「大利哥,我不會衝動。找到竊聽設備,距離抓到真兇就不遠了。這點時間,我等得起。」侯大利道:「如果不出意外,是兇手裝了這個竊聽器。兇手已經被擊斃,這條線不好挖。」
朱林接到的是劉戰剛的電話。劉戰剛在電話里說了實話:「老唐犧牲了,田甜胸部被獵槍打中,生命垂危,很可能救不回來。田甜很勇敢,開了三槍,三槍都打在歹徒要害處。你要有心理準備,做好侯大利的思想工作。」
老刁道:「兩百。」
杜強動作迅速,彎腰衝進山林,子彈從他頭頂飛過,打得樹葉嘩嘩作響。
侯大利含糊地答應了一聲,話鋒一轉,講出了積鬱在心頭的話:「爸,你做什麼事情我管不了,不要傷害我媽。」
想到這句話,侯大利猛地坐了起來。
侯大利深吸一口氣,道:「她犧牲得很英勇。」
滕鵬飛望著現場不說話。
宮建民又道:「高平順若是被抓住,事情就好辦了,可惜被那個路過的傻女人一嗓子壞了大事,讓線索斷掉。當務之急還得全力抓捕杜強。杜強這些年經歷詭異,他所用戶口是真實的,嶺南確實有張林林這個人。張林林和父母這些年一直在東南亞,杜強應該在東南亞認識了張家,然後冒用了張林林的名字。」
當夜,刑警支隊燈火通明,三百多參戰民警設卡堵住了所有出城路口,還有兩百民警拉網式搜查全市娛樂場所、旅店賓館以及出租屋。一夜忙碌,各個小組傳回來的消息令人沮喪:沒有發現杜強的下落。
朱林是真心看重侯大利,想趁著自己還沒有退休,多給侯大利鍛煉機會,凡是能讓侯大利出面的事都讓侯大利出面,自己則躲在幕後。
計程車老闆嘿嘿笑道:「平生沒有什麼愛好,就喜歡吹牛。」
朱林道:「金明談到了要害,為了讓弟弟不受傷害,秦力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還有一件事情,金明知道,建民和大利不一定清楚。黃衛和秦力都曾經追求過陳萍,黃衛家庭條件較好,秦力有一個弟弟,家庭困難得多,最後陳萍選擇了黃衛。黃衛和秦力關係還是不錯的,沒有為了女人翻臉。」
聽到機械廠和房地產公司的名字,侯大利下意識搖了搖頭。走出電工班班長家,朱林道:「你剛才為什麼搖頭?」侯大利道:「那家機械廠被丁工集團收購了,屬於丁工集團下面的企業。房地產公司是夏曉宇公司的下屬企業,我沒有與他們實際接觸過,但是知道是國龍集團的。」
朱林用力拍了下桌台,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派人盯死他,技偵一刻不能鬆懈。」
侯國龍沿著石梯往上走了幾步,便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他停在墓碑前,對兒子道:「這是老廠長,你還記得嗎?當年在世安廠,就是老廠長力排眾議,提拔我當供銷科副科長。我在1992年辭職的時候,他還到家裡來過一趟,非常生氣,把我罵了一頓。生氣歸生氣,老廠長還是肯幫忙,給我介紹了許多關係,創業初期,這些關係起了大作用。你等我一下,我要下山去給老廠長買點香燭。不用你去買,我自己去買,心才誠。」
狹路相逢勇者勝,秦力毫不退縮,迎著子彈扣動了扳機。打到第三槍,秦力的仿製手槍卡殼了,將手槍朝杜強砸去,從上往下,朝杜強撲了過去。
杜強道:「我看不慣分理處的人,弄點東西噁心他們。把袋子扔到建築垃圾上,中午我請你吃豆花飯,加一份燒白。」
「不是,絕對不是。我殺了這麼多人,反正都要吃槍子,何必否認這一件?我打傘的招數是從秦力筆記本上學到的。他的筆記本記得非常詳細,分析了很多犯罪手法,這些手法都被我拿來用了,好用又簡單。我年輕時脾氣特別暴躁,一言不合就動刀,都是被杜家德帶出來的。後來在東南亞吃了太多苦頭,性子被磨平了,年輕時的瘋勁也少了,不隨便打打殺殺。但動了手,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中午下班后,秦濤在「保安」陪同下走出分理處。他站在門口,望了一眼空空的街道,對女櫃員道:「你們也可以下班了,下午兩點鐘繼續工作。」
秦濤回到房間,屋裡飄出了飯菜香味。桌上擺有青椒炒肉、黃瓜皮蛋湯和熗炒青菜。侯大利坐在桌前,道:「自己盛飯,等朱支過來就吃飯。」
王華已經給交通局老肖打過電話,約定十點半在交通局會議室調查走訪計程車老闆。
王華沒有退縮,道:「跟我們吼叫有什麼本事?讓你爸去殺人的那個人才是罪魁禍首。」
田甜叮囑道:「後天是算過八字的好日子,再忙都得請假。」
「如果是秦力殺了唐山林,還是同一個問題,他怎麼知道唐山林的行蹤?」
朱林道:「重案大隊來調查時,老物管吳經理沒來?」
田甜憧憬著婚後生活,道:「生了娃,我恐怕得申請調到辦公室工作,或者就在法醫室。專案組太忙,真沒有辦法照顧小孩。」
侯大利道:「你也應該差不多。」
田甜和一名年齡超過五十歲的男民警則守在外圍,負責阻擋有可能過來看熱鬧的村民。
過了許久,一個中年醫生出來。
樊勇道:「少啰唆,打開。」
秦力望著侯大利的背影,神情落寞。他開了一瓶茅台,走到陵園老區,找到逝去的戰友和前輩,一一敬酒。
晚上七點,陳躍華再次打開郵箱,猛然間發出一聲壓低嗓音的尖叫。叫了一聲以後,她一隻手捂著嘴巴,一隻手指著郵箱。
這個男子身後還有一人,一邊狂喊,一邊去拿放在牆角的短柄獵槍。他即將摸到獵槍時,被撲倒在地,幾隻手牢牢按住了他。民警繼續搜索,發現另一間小屋中有兩個婦女和四個兒童。由於打拐組行動迅速,人販子根本沒有來得及開後門,全部被按倒在地,人質全部安全。
電工班長道:「高平順老婆不錯,賢惠,持家。如果沒有這個婆娘,家早就垮了。」
最外圍,田甜和老民警都望著大院方向。田甜握著手槍,子彈上膛,嚴陣以待。老民警神情輕鬆,道:「我們二三十把槍,對方只有一把,實力懸殊太大。我和你是老弱婦孺,領導照顧我們,讓我們守在最外邊,這是絕對安全的地方。你關掉保險,等會兒走火才麻煩。」
杜強沒有見過自己嬰兒時的相片,可是他能肯定這張相片就是自己,小嬰兒額頭上有小肉痣,與自己小時候的肉痣完全一樣。至於五官,說實話,嬰兒與少年還是有挺大的區別,只能說是似曾相識。他揭下這張尋人啟事,買了點藥品和食品,回到山上。
侯大利打斷道:「田甜傷得重不重?」
朱林平靜地抬手看了表,道:「大利,王華,九點半開會。」
李法醫蹲在吳煜身邊,正在用放大鏡觀察脖子處的痕迹。
旺財是治安犬,常在車站尋爆。樊勇馬上反應過來,大吼:「秦濤、老蔣,快跑。」
滕鵬飛嘲諷幾句,又回頭問偵查員:「誰熟悉吳開軍案?」
侯大利說完「走吧,師父,我不會失態」這句話以後,便不再說話,面無表情,兩眼一直望著窗外。朱林不放心,仍然緊緊挽住侯大利胳膊。
江州警方工作組只有八人,朱林和葛向東留在秦陽市局做協調工作,洪金明、侯大利和其他偵查員到前線指揮部。
在黃大磊遭槍擊一案中,秦力和秦濤都沒有作案時間。在唐山林案中,秦濤沒有作案時間;秦力作息時間與平常稍有不同,卻也有合理解釋。重案大隊二組動用了技偵手段調查秦力,也沒有發現明顯問題。侯大利逐步將秦力排除在犯罪嫌疑人之外,但是,他始終沒有忘記唐山林左手臂的奇怪傷痕以及秦力持雙刀的相片。如今,通過高平順這條線,秦力和黃衛案終於出現了交集。當然,也僅僅是出現了交集。
一直以來,侯大利總覺得父親高高在上、頤指氣使,很難真正親近。今天父親站在老廠長墳前,似乎又成為世安廠供銷科副科長。
滕鵬飛皺眉道:「誰啊?叫過來。愣著做什麼?」
晚上十一點十分,灌木叢中走出一個黑影。
讀完此信,杜強有些發獃。三十六年來,他天然地視楊麗芬為自己的母親。儘管楊麗芬有不少毛病,可是兒不嫌母醜,在東南亞落難之時,他想得最多的還是楊麗芬。此時突然間多出一個親生母親,這個親生母親在三十六年間一直在尋找自己,那封信的一字一句似乎都變成了有生命的活物,努力想打通母與子隔絕多年的血脈聯繫。
六四式手槍具有快速反應能力,上彈匣速度很快,便於持續射擊。其最大的缺點是威力不夠,實戰中多次出現歹徒中了數槍還能反抗的案例。這次遭遇戰中,六四式手槍威力不足的缺點顯露無遺。男子前胸中了兩槍后沒有倒地,端起獵槍朝田甜開槍。歹徒開槍的同時,田甜打出第三槍,這一槍打穿了歹徒的右眼,穿過大腦。
夜深了,秦力坐在石頭上,用望遠鏡觀察分理處。
侯大利從口袋中取了三炷香和一對燭,給師父敬上,又道:「師父,李琴學習不錯,我會一直照看她,讀個好大學沒有問題,不用操心生活費。」
說話間,技術室警車開了進來,老譚、小林和法醫老李下車,從後備廂取了勘查箱,打過招呼,便在一名年輕警察帶領下匆匆上山。
秦力抱緊妻子,道:「我這輩子太有福氣,能娶你為妻。」
在杜強原計劃中,引爆炸彈后,警方應該會出現短暫的混亂,他正好趁機離開貨車,進入山中;只要能夠進入山坡,憑著從小在山中打獵的經驗,他就能輕而易舉地甩掉警察。他沒有料到警察沒有混亂,直接就撲了過來,沒有給自己留出進山的時間。
杜強從裏面鎖上貨廂,從貨廂和車頭之間的車窗朝外張望。他選的位置很好,正好可以透過車窗看到唐河分理處。上一次趕場,他觀察到秦濤下班以後會沿分理處門面走向旁邊的樓洞,然後上樓。這個過程就是下手的最好時機。經過反覆琢磨,他制訂了弄死秦濤的可行方案。
甘甜的聲音在侯大利身體里來回穿梭,將內部器官衝擊得稀巴爛。他感覺身體和外界又多了一層深深的隔膜,從外面看,他還是完整的,從內部看,靈和肉都四分五裂。
秦濤道:「哥,你不去唐河?」
狗叫了兩聲,院內人也沒有太在意。若是有人要進院,那狗叫聲就不一樣。
朱林又道:「買斷工齡后,他在哪裡工作?」
民警子彈上膛,對準房門。等到撞門器撞開房門以後,站在房門旁邊的民警迅速將一顆催淚彈扔進屋內,大喊:「繳械投降,抵抗沒有出路!」
完成了「挖內鬼」的階段性行動,侯大利心情輕鬆下來,打算給楊帆說一說和田甜領結婚證的事情。
機械廠廠長親自到大門口等待兩位警官。小會議室,桌上擺滿了瓜果,有一個老工人等在會議室。朱林和侯大利剛坐下,又有一個工人進來。這兩個工人當年和高平順是一個班組的,最了解情況,被廠里用小車接了過來。
說到這裏,侯國龍火氣突然上來了,道:「兇手已經被大利抓住了,肯定要吃槍子。等會兒我們多燒點紙錢,你有了錢就找幾個幫忙的。兇手去你那邊以後,也不要原諒他,找人把他的魂魄全部打散。」
回到江州城,父子分手,侯國龍回江州大飯店開會,侯大利直接回到高森別墅。他在房間給田甜打了電話,田甜手機關機。
來到槍戰處,劉戰剛腦袋「嗡」的響了一聲。
打昏秦力,杜強這才能抽出自己攜帶的單刃刀,準備切斷秦力手腕。
樊勇道:「那一次是搜山,有工作任務。李獸醫只有趕場天才過來,我準備給旺財拿點葯。旺財不吃東西,老是拉肚子,拖下去會出問題。」
兩人來到屋外,老朴道:「田甜犧牲時,我正在追一個要案,沒能來參加葬禮。」
被解救的婦女兒童的家人都趕來參加,給烈士敬獻了花圈,局長關鵬親自致了悼詞。在關鵬致悼詞的時候,人群中哭聲一片,很多面對危險都沒有退縮的警察都掉下了眼淚。
王華接過鑰匙,匆匆下樓,啟動越野車。
在警方的壓力下,陳躍華打開了郵箱,讓民警查看了來往郵件。陳躍華如祥林嫂一樣反覆講:「我們見面也就一兩分鐘時間,是不是王海濤我都不清楚。他找我要錢,很有可能是騙子。」
電子地圖與真實地形非常接近,秦力在山坡上轉了半天,找到了觀察唐河分理處的最佳位置。在這個觀察點,不僅能將分理處一覽無餘,還能觀察到是否有人在山中活動。
陳躍華剛與兒子見了面,又被迫分手,分手之前,兒子還開槍打了兩個人。這一次短暫相遇之後,什麼時候能夠再與兒子見面,或者說能不能與兒子見面,都是一個未知數。陳躍華從灌木叢中爬起來,失魂落魄地走到街上,滿腦子都是與兒子相逢的畫面。不斷有警車開過,陳躍華對外界沒有太多反應,兒子的聲音、呼吸、味道和身體觸感完完全全佔據了整個心靈。
「吳煜皮帶很值錢,至少得幾萬。兇手取走錢包、手機和手錶,沒有拿走皮帶,那就有兩種情況:第一種,兇手是為了搶錢而殺人,不知道皮帶特別值錢,沒有抽走皮帶;第二種,兇手不是搶錢,主要目的就是殺人,取走錢包、手機和手錶是為了製造搶劫的假象,慌張之中卻沒有看見皮帶,或者說是沒有意識到皮帶值錢。」
滕鵬飛知道侯大利是田甜的未婚夫,想起田甜冷眉冷臉的俏模樣,暗自嘆息一聲,大步朝核心現場走去。
「如果我爸和我媽不離婚就好了,雙方家長這樣見面,我總覺得彆扭。」田甜仍然留著短頭髮,與之前不同之處在於燙了小卷。她化了淡妝,穿上平常不|穿的淡紫色長裙和高跟鞋。
「秦力與陳萍熟悉,可以通過閑聊方式,從側面探知黃衛的行蹤。」
關了書房門,田躍進道:「今天是不是有意將卷宗帶回來讓我看?誰的主意,朱林嗎?你別否認,肯定是他的主意。你們想問什麼,可以直接問我。」
侯大利瞬間從杜強的案子中回過神來,道:「張主任有什麼消息?」
他又對朱林道:「我在金山別墅對面四樓有套房,裏面有些單據,你們去找一找。支隊長,我不是好警察,做了很多壞事。」他猛然提高聲音,又道:「當警察是我這輩子最光榮的事,下輩子,我還要當警察,要做一個乾淨的警察。」
王華抱怨道:「我要減肥,你凈給我弄好吃的,存心不想讓我減肥。」
甘甜得到消息,一路狂奔,來到醫院,對眾人道:「田甜怎麼了?」
老刁是見錢眼開的渾人,聽說中午有豆花飯和燒白,便屁顛顛地走到分理處門面和樓梯中間,將蛇皮口袋丟到建築垃圾上。
侯大利道:「朱支親自去?」
這是一個極為重要的信息,若是核對得上,眼前男子就是自己的兒子。陳躍華伸手摸了摸男子額頭,確實有一塊痕迹,甚至能感受到Z字形狀。她緊緊抱住了眼前的陌生男子,聲音哽咽:「兒啊,媽找了你三十六年啊,找得好苦,你知道嗎?」
侯大利又轉身回屋,給田甜來了一個熱情的擁抱,道:「當然,後天是我們領證的大日子,任何事情都要靠邊站。」
侯大利搖了搖頭,道:「王永強承認了好幾起殺人案,唯獨不承認殺害了楊帆,我們沒有足夠證據,這事有點麻煩。」
吳經理道:「我們這種國有企業出來的人,圈子都很窄,主要是和以前單位同事在一起玩。高平順來往最多的還是老食品廠的人,他還利用老食品廠的關係,到其他公司打零工。我睜隻眼閉隻眼,只要不影響單位的事,讓他賺點外快。」
「重案大隊警察沒有特別要求老物管員過來。今天大利打電話,明確是要找最了解情況的人。所以,我讓老鍾把以前的物管吳經理叫過來。」夏曉宇又道,「大利難得來國龍集團的企業。這是國龍的第四級企業,平時我都來得少。」
死者平躺在公路排水溝里。前年發洪水,勝利橋下成為積水區,一輛小車在此地被淹沒,駕駛員死亡。消息傳開,輿論嘩然,公眾對江州地下管網進行了無情批判。洪水退去后,市政部門重修了勝利橋附近的排水系統,公路兩邊的排水溝變得又深又寬。行人和過往車輛在公路上無法看見水溝里的情況,發現屍體的是負責這一段衛生的環衛工人。
當前最麻煩的是街心花園槍擊事件非常突然,導致杜強沒能到另一處藏身地取錢和槍,眼見著錢包越來越空,最多還能堅持一個星期。
聽到爆炸聲,除了看監控的偵查員以外,朱林、侯大利等偵查員都衝到樓下。
田躍進癱坐在地上,悲痛欲絕,道:「小甜最後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她想說,就是沒有說出來啊。」
侯大利面色灰白,盯著手術室,一動不動。
劉戰剛面色凝重,道:「山上的人大概率就是杜強。杜強在山區長大,是打獵的好手,這就意味著他在山裡的生活能力很強,又帶著槍,非常危險。省廳協調了巴岳山沿線地區警力,準備將杜強堵在山上。但是,我們要做好堵不住的準備。若是堵不住,杜強最有可能前往秦陽。洪政委和朱支帶一個工作小組,前往秦陽,協助秦陽警方,不給杜強任何可乘之機。工作組成員除了金明、老朱和侯大利之外,還要把熟悉情況的葛向東和樊勇抽過去;王華暫時不用過去,留在江州。另外從重案大隊抽三名實戰經驗豐富的偵查員。省廳老朴也要前往秦陽,代表省廳做協調工作。老朱、洪政委,秦陽那邊就拜託你們了。」
秦力用盡全身力氣抬起手,放在弟弟腦袋上,道:「記住哥說過的話,好好過日子。」
田甜驚訝地道:「你把現場相片拿回來做什麼?」
田甜為獨自生活的父親又請了一個阿姨,五十來歲,廚藝不錯。新來的阿姨見到田家女兒和女婿回來,趕緊出門,去買新鮮菜。
丁浩咬牙切齒,道:「打拐專案組端了一個窩點,解救出四個婦女和三個兒童……」
老刁想起老闆承諾的兩百塊鈔票,遲疑道:「老闆在車上睡覺,弄醒了我要遭罵。」
「這是我的師父,李超,綽號李大嘴。我實習期間就是跟著他,後來他犧牲了。」
「車禍查得很清楚,與其他案子沒有關係。」
侯大利、洪金明和樊勇準備前往前線指揮部,車正在啟動,老朴和秦陽刑警支隊副支隊長張偉從辦公樓走了出來。
秦濤想起杜強砍人時的兇悍,道:「我不想當誘餌。」
侯大利毫無預兆地朝外跑。
杜強甚是強悍,腰部中刀的同時左手揮拳,以泰山壓頂之勢,重擊秦力太陽穴。秦力太陽穴挨了兩拳后,腦子嗡嗡響成一片,天空五顏六色,異常絢爛。昏迷之時,他左手仍然握在刀柄上,刀刃還插在杜強腰上。
杜強奔跑迅速,眼看著就要跑到坡頂。
侯國龍道:「這是陳年舊事,可是畢竟是事。今天講出來,以後就可以當成笑話了。」
洪金明理了理腦中信息,噓了一口氣,道:「我了解秦力。若是為了兄弟秦濤的安全,他真可能殺人。有句俗話,長兄如父,恩重如山,秦力當得起這句話。他不僅把弟弟養大,還一手規劃了弟弟的前程,把弟弟從社會混混培養成了銀行骨幹。」
勘查現場的小林直起腰,道:「現場沒有發現錢包、手機和手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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