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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大利刑偵筆記

作者:小橋老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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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部 大結局 第六章 後山上的殊死搏鬥

第九部 大結局

第六章 後山上的殊死搏鬥

坐在副駕駛位的戴志同樣注意到迅速移動的黑雲,雙手合攏,祈禱道:「最好別下雨啊,下雨就把現場毀了。」
張國強道:「你10點15分到達鉛鋅礦,怎麼用了這麼長時間?」
侯大利又點了點頭。
江克揚一本正經地道:「關鍵的是每次掐得還有幾分道理。」
高波道:「黃大森死亡這件事,這是壞事,也是好事。黃大森製造爆炸案,對你和其他人都有很大威脅。他就是暗處的毒蛇,我估計朱總也很有壓力吧。從這一點來說,是好事。但是,不管是誰,都沒有權力剝奪他人生命。懲處黃大森,要由公檢法司來辦。從這一點來說,是壞事。」
上午11點左右,一輛車出現在朱家大院。
「我們承擔了『挖兩面人和幕後黑手』的任務,之所以把這兩個任務都交給我們,是因為我們與兩面人沒有牽連,而且從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這兩個任務密切相關。重案大隊偵查員都是刑偵戰線的佼佼者,觀察能力和思考能力比一般人強。我們接受任務以後,不管想怎麼裝作正常,終究會在細微處有異常。他們能夠感覺到我們的變化,有疏離感,這很正常。」
從這條時間線,基本可以推斷以下幾點。
沿著這條小路,到達黃大森死亡的草叢。此處草叢位置甚好,守住上山的石板路,只要有人沿石板路上山,很難躲過黃大森的火藥槍。
侯大利道:「除了小車外,還要注意查摩托車。」
宮建民明白侯大利已經有了安排,便準備到長貴縣公安局再細聊。
「事不宜遲,那我們趕緊去現場。」
楊永福和朱琪有特殊關係,如果由楊永福來為內鬼掩護,很容易麻痹警方。
定製店未遂爆炸案之後,楊永福應該能夠判斷有沒有內鬼。如果有內鬼,憑藉他的能力,應該能夠發現。
朱琪舅舅道:「小吳來過,很熟悉的。有兩次,朱琪沒有回來,小吳還特意過來給我送年貨、煙酒。他是上輩子積了德,才被朱琪看上。」
視頻開始的時候,楊永福已經在生產線上,戴著安全帽,和陪同人員討論,很有公司老總的派頭。
寒暄幾句,大家把目光集中到了屏幕上。
當高波和另一名女警察進來時,她聲音嘶啞地問道:「黃大森為什麼會在我外婆墳前?」
朱琪搖頭道:「陳勇是我找來的。陳勇隨後推薦了吳梅。周小麗是江州銀行楊行長的關係,趙穎是江陽區安監局趙局長的侄女。在定製店發現炸彈以後,市公安局來了好多人,把總裁辦、保衛處、小車班查了個底朝天,沒有發現問題。陳勇、吳梅、周小麗、趙穎都和黃大森沒有任何關係,應該信得過。」
戴志是技術大拿,張劍波是法醫,對重建現場都不陌生,聽侯大利描述案發現場,臉色嚴肅,但並無異議。
侯大利道:「我們二組、秦陽刑偵專案組和湖州刑偵專案組準備收緊拳頭,集中力量在楊永福和吳佳勇身上。」
朱琪舅舅道:「我也奇怪,之前朱琪只要外出,都有小吳陪著。」
「停。」
想起被當成智障帶到礦井,想起逃亡的日日夜夜,黃大森猶豫以後,還是下定了決心:隨著時間流逝,機會將越來越少,現在不管有多麼危險,有了除掉朱琪的機會,那就一定要搏一把。
侯大利注意保密工作,凡是能用紅機電話,都不會用其他電話。有時在辦公室外也得有必須的通訊,在內部使用綽號便是一個較為便利的方法。
要重讀支隊調查內鬼時的所有詢問筆錄
朱琪臉色陰沉,在駕駛員陪同下,推開院門。外公外婆已經去世多年,這個院子如今是朱琪舅舅居住。
滕鵬飛道:「朱琪應該是給楊永福打電話,這個電話沒有打通。手機如今也是人的器官之一,楊永福為什麼不帶手機?這個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車行約半小時,電話響起。
前半輩子,他抽劣質煙。外甥女發達以後,他開始抽好煙。外甥女在長盛礦業掌了權,他將兒子送到長盛礦業工作,自己也跟著做些小生意。現在,他對劣質煙深惡痛絕,決不抽那種掉檔次、沒身份的便宜貨。
侯大利道:「楊永福是什麼情況?」
從網吧出來以後,黃大森順路切了點滷肉,又買了二兩裝的小瓶白酒。
在高速路上的周小麗的手機,理論上不會由周小麗持有。這件事立刻可以驗證,如果周小麗的手機並非由周小麗持有,那麼周小麗幾乎已遭毒手。包庇周小麗是為了借刀殺人,借刀殺人的目的簡直昭然若揭。
張劍波道:「張國強和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應該是在試探楊永福是否受了傷。」
江克揚等人離開后,侯大利等人也上車。
開了二十來分鐘,在一個河灣處,將轉輪手槍扔進河裡,又將頭盔和報紙捆在一起,也扔進了河裡。離開危險區以後,楊永福仍然加速前進,準備儘快換乘早就準備好的小車。騎車到提前預置好小車的地點,再換乘小車到長貴的礦上,一切就完美了。
確認黃大森已經死亡后,楊永福又開了一槍。後山空曠,槍聲就如大鞭炮發出的響聲,在山間飄蕩,很快就被山風吹散,不留痕迹,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陳陽道:「開槍的人怎麼知道朱琪的行蹤?」
宮建民臉色一變,以前也遇到過開會期間多部手機同時響起來的情況,那意味著有特殊情況發生。
江州農村人家建房喜歡選擇靠山的地方,很多散居的農家院子背後都會有山坡。山坡有的高,有的矮,都種有大叢竹子。竹子的根在地底串連,有合適的溫度、陽光、水,便頂破泥土,蓬勃生長。時間稍晚些,後院就會出現一片密密地聚集在一起的竹子。
侯大利道:「我有點兒納悶,在定製店出現炸彈后,以楊永福多疑的性格,為什麼不換人?」
上一次在紅源煤礦的礦井裡,黃大森使用了火藥槍,讓楊永福吃了虧。楊永福後來想起此事便后怕。如果當時運氣不好,傷了眼睛,那萬事皆休。這一次為了防備黃大森再使用火藥槍,楊永福戴著頭盔,頭盔里還有臉罩,前胸則特意綁上事先準備好的厚報紙。有了這兩樣防備,火藥槍的那點破威力就不在話下。
「誰是兩面人」是一個非常嚴肅、非常敏感的問題。大家雖然在組內,但也沒有隨意猜測。
陳陽同樣有此感覺,明白滕鵬飛的言外之意,道:「侯大利是省命案積案專案二組的組長,在江州查案,我們必須全面配合,這是紀律,絕對不能含糊。至於你說的其他事情,到此為止,不能再說,也不能再提。」
侯大利沒有如實解釋,只道:「雨太大。」
處於工作狀態時,侯大利胸口的煩悶感似乎就消退了。
情況之一:周小麗和黃大森有聯繫,她就是內鬼。
即將離開巴岳山時,天還未亮,黃大森在山裡找了個地方休息,吃了些事先準備好的饅頭,喝了能打濕嘴皮的水,然後在草叢中閉眼休息。
越野車冒雨前行。閃電在漸暗的天空中如狂舞金蛇,雷聲格外兇狠地炸響著。
戴志道:「這是一種思路,可以去現場看,或者看現場勘查的高清相片也行。如果楊永福受了傷,他受傷時穿的衣服在哪裡,是怎麼處理的。這些都要調查。滕支是高手,我們能想到的,他應該都能想到。我估計他們已經對這些細節進行了調查。」
幾人接完電話,都是相同內容。
戴志伸手到窗外,接到水滴,道:「我們需要的證據都完了,慢慢開吧,急也沒用。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視頻和相片資料,希望他們能拍得好一些,能夠讓我們拿回來慢慢分析。」
吳雪道:「楊永福也在演戲,表面上笑得開心。大家注意看,他笑起來眼角沒有皺紋,這是典型的假笑。楊永福假笑是正常的,這才是他應該出現的表情。有一個細節,當張國強拉住楊永福的胳膊時,楊永福咧了咧嘴,這個表情很小,迅速就閃過,不注意看,很難發現。疼痛和厭惡區別在於,人疼痛時的嘴角是左右平拉的,楊永福的表情就是這樣。看來英雄所見略同,張國強確實在試探楊永福。」
侯大利附和兩句后,道:「他們結婚沒有?」
進了警務室,楊永福收起笑容,問道:「這麼正式喲?張警官。」
見到對方發現自已,楊永福也就不再掩飾,狹路相逢勇者勝,提著手槍往下沖。從上坡往下坡沖,三十來米的距離不過數秒,楊永福便衝到草叢上方的土坎處。
張國強喝了口水,又瞅到了楊永福的胳膊,問道:「你是什麼時間開車前往鉛鋅礦的?」
宮建民點了點頭,道:「騎摩托車,戴上頭盜,能夠有效隱蔽,躲開監控。」
滕鵬飛道:「第一次爆炸案,黃大森是在爆炸案的對面餐廳進行觀察,用手機控制了爆炸,說明此時沒有內應。第二次,黃大森是在定製店內放置炸彈,這說明此時他已經有了內線。從掌握的情況來看,內線就是周小麗。朱琪解散了原來的總裁辦,新招了一批員工,恰好招進了黃大森想要安插的人。這個朱琪看起來聰明,實則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如果不是楊永福在背後出謀劃策,她早就被弄死了。這是我們調查長盛礦業后得出的結論。宮局,第二次招聘時,朱琪讓其情人楊永福把關,楊永福是很厲害的人,居然就讓周小麗矇混過關了,有點意思啊。」
張國強很熱情地打起招呼,老遠伸出手去,主動拍了拍楊永福的肩膀,往回走時,還有意拉了楊永福的胳膊。
「為什麼要查結婚時間?」滕鵬飛大體上猜到了侯大利的思路,這也是他頭腦中時隱時現的想法。
朱琪道:「在會議室,老董提出明天繼續開會時,我隨口說不行,明天還要去掃墓。」

內鬼是誰

朱琪臉上一陣抽動,小聲罵了一句,道:「駕駛員肯定知道得很清楚,他平時還負責保安,了解我的情況。還有楊永福,我所有行程都要和他商量。」
打完電話,又隔了十來分鐘,陳陽來到車庫。
在夜色中穿過大山,沿途高大的樹木在車燈下顯得面目猙獰,有兩三隻野兔在燈光下倉皇奔逃。作為土生土長的梅山人,他很熟悉梅山,不僅知道大嶺村村小,甚至還知道朱家大院和後山。也正因此,看到朱琪即將前往的地址時,黃大森懷疑這是一個陷阱。
黃大森道:「吳新生不去?」
朱琪舅舅搖頭道:「肯定沒有。公司複雜得很,朱琪是真不容易。」
宮建民回頭對曾華道:「老曾就別送了,都是一個戰壕出來的戰友,別講這些虛禮。」
駕駛員承擔保鏢的職責,走在最前面,接近墓地時,他看到草叢裡躺著一個人,抽出電棍防備,發現是死人之後,快速退回,道:「朱總,報警,出事了。」
「全怪這場雨水。」張劍波呼吸著雨後清新的空氣,只覺得渾身舒暢,但作為刑事技術人員,又極為討厭破壞現場的暴雨。
他喝完最後一口酒以後,用一部老人手機撥通了周小麗的電話。這部手機是工友的,不值錢,但是能隱藏身份。
當他騎車經過朱家和圖書大院以後,一路尋覓停車的位置,很快就看到了黃大森放摩托車的位置。此地在公路邊上,有濃密竹林,摩托車停在此處不容易被發現,而且竹林上面有一條小路,有利於上坡和下坡。
陳陽得知死者有可能是黃大森,放下電話后,用力拍了桌子,「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黃大森這個兔崽子,終於把自己折騰死了,去掉我們一塊心病。」
楊永福道:「記不清楚,沒有注意時間。」
鐵砂撲面而來,打在了楊永福身上,他頓時感到胳膊刺痛。由於前胸有厚報紙,還戴有頭盔,鐵砂只是傷了楊永福手臂。楊永福沒有停步,衝到了黃大森身邊,對著剛剛站起來的黃大森開了第二槍。
「你也去看了?」侯大利坐在朱琪舅舅對面,蹺起二郎腿,顯得輕鬆隨意。
陳陽道:「她情緒還不穩定。我有些納悶,兇手在死者臉上打一槍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毀容,隱藏死者的身份?」
誰知早上起床,楊永福接到礦上電話,便匆匆離開。雖然朱琪知道礦上的事情是正事,但等到楊永福離開后,她想起領了結婚證還得獨自回外婆家,很生氣。
侯大利道:「你們要注意肖霄接觸的人,特別是近期頻繁接觸的人。」
儘管他現在的身體素質很強,但在能動腦時還是喜歡動腦,迫不得已才會親自下場,與對手面對面相搏。黃大森的威脅太大、太直接,他又「漂」在外面,楊永福只能自己下場。
重看現場,沒有關鍵性收穫,三人直接返回江州刑警老樓。
張劍波道:「如果兇手是楊永福,那麼他就不可能比黃大森更早,通過朱琪的筆錄可以證實這一點。楊永福肯定比黃大森來的時間要晚,所以楊永福只能是從後山爬上來的。只可惜,這一場暴雨來得突然,不僅把黃大森開槍後有可能留下來的痕迹沖走,還衝走了後山有可能出現的痕迹。」
凌晨5點,黃大森騎上爛摩托,提前開始行動。
三人討論了一種可能性:火藥槍是散射,發射后,鐵砂面積大,覆蓋廣,有可能出現帶血的鐵砂,路上也有可能出現血滴。
推斷在此,侯大利知道大體不錯,暗自感嘆:人心之惡,已經超出了想象。
「明白,就是發一句牢騷。」滕鵬飛完全能夠理解陳陽的反應,發動了汽車。
侯大利道:「今天朱琪給外婆掃墓,吳新生怎麼不陪著回來?」
「看好現場,安排人員排查,調取沿途的監控錄像,我和滕麻子很快就過來。」
楊永福拿著槍,指著黃大森,幾秒之後,見對方毫無動靜,這才上前踢了一腳,讓黃大森的頭偏了過來。黃大森雙眼獃滯,眼神空洞地望著天空,人世間的愛恨情仇、喜怒哀樂和生離死別,從此與他無關。
到了目的地,車剛停下,侯大利沒有帶雨具就走出車外,扶著車蓋開始哇哇嘔吐起來。
楊永福道:「昨天下午,三個工人到了420米礦井水平通風井,開啟高壓風機后入井,三人正在距離壋頭約50米處接風管時,壋頭方向突然發生冒頂。昨天晚上礦上成功排險,沒有發生傷亡事故。尹總還是挺重視這事的,給我發了簡訊,講了事情經過。我昨晚沒有看到這條簡訊,今天早上才看到,便給尹總回了電話。安全事故大於天,我不敢怠慢,跟朱琪說了以後,便來了礦上。這也是我沒有陪朱琪掃墓的原因。」
宮建民沒有表態,又扭頭看向曾華,問:「楊行長是什麼人?」
侯大利沒有啟動越野車,而是撥通了宮建民的電話,道:「宮局,我們研究了現場勘查的相片,分析出兇手有可能是從後山上去的。城裡正在下雨,長貴也有可能會下雨,建議帶上與楊永福有關的嗅源,加快上警犬。」
朱琪舅舅如今靠著外甥女,做點兒生意,賺了不少錢。他正在堂屋看電視,見到朱琪進屋,趕緊出來,道:「朱琪,你來了。我準備了香燭,一起上山。」
他微微皺眉,然後對武志道:「老武,找人弄身乾淨衣服。大利被淋成了落湯雞。」
宮建民朝侯大利揮了揮手,道:「雨太大,現場沒法看了,屍體拉到了殯儀館,我們直接到長貴縣公安局。咦,你打了傘,為什麼全身都濕透了?」
侯大利又遞了一支煙過去,道:「小吳確實沒有眼力,回去要好好批評。他以前來過外婆家嗎?接到這個消息,就應該趕緊過來。」
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滕鵬飛出門之時,天已經放晴。
「我們找你,你應該知道是什麼事吧?」張國強說話之時,不停地瞅著楊永福的胳膊。
另一種分析就令人細思極恐。楊永福發現周小麗是內鬼,沒有揭露,甚至還有可能為她打掩護。
黃大森有製作炸彈的技能,有過在鬧市區放置炸彈的惡行,得知其死亡的消息,不管兇手是誰,都暫時解除了爆炸再次發生的危機。想到這裏,侯大利神情比平時稍顯輕鬆,站在白板前,久久凝視著。
楊永福道:「今天早上倒霉,喝了涼水也塞牙。到了太平鎮金銀溝一帶,肚子不舒服,想方便,感覺撐不到鉛鋅礦就要拉褲子里了,所以就在金銀溝那一帶開車掉頭進了一條小路,小路很好認,左邊有一片茶園,我就躲在茶園裡方便,還留了一攤『地雷』。方便完以後,真是倒霉,汽車有電,就是打不著火。折騰了一個多小時,中間又下了一場暴雨,我坐在車上生氣,用力踩油門,突然間又能打著火,弄得我莫名其妙。」
侯大利在煙灰缸上摁滅香煙,拿起筆,在小筆記本上寫下——
相較之下,樊勇雖然綽號為「樊傻兒」,實則很難做到侯大利那般瀟洒,悶悶不樂地道:「以前大家在一個戰壕,遇到事,可以放心將後背交給戰友,這對我們在一線時特別重要。現在心生隔閡,所以我特別難受。」
而楊永福作為當事人,如果要找內鬼,不需要完整的證據鏈條,只要有一點證據,便可以有所行動,比如向警方舉報,比如直接將那人踢出長盛礦業。
秦東江道:「我相信楊永福會在金銀溝留下一堆屎,這本來就是他的計劃。楊永福說,他是暴雨前在野地拉的屎,隨後才下的雨。如果楊永福在朱琪外婆墓地後山殺完人後趕到金銀溝,那麼他拉屎肯定是在暴雨中或者暴雨後,那麼現場痕迹是不一樣的。老戴,這方面你是專家,我的想法有沒有道理?」
楊永福道:「是在7點多吧,準確時間記不清楚了。」
侯大利長期研究楊永福,對其認識頗深,也認為這是一個「能力還不錯」的對手。
在草叢裡,黃大森手握火藥槍,咬著一根野草,靜等獵物上鉤。由於沒有看到有汽車過來,他神態輕鬆,靠在土坎上,盡量保持體力。
滕鵬飛接受任務后,立刻返回江州。
天大亮,路上人越來越多,車來車往。這輛車明顯不同於其他摩托車,是城裡人才玩的摩托車,價格至少要兩三萬元。這樣一輛車突然出現在此地,讓黃大森心有不安。
曾華起身與侯大利握了手,道:「原本還要用警犬找一找兇手,沒想到,突然間就下了一場大雨。現場有高清的錄像和相片,我們已經備了份。」
黃大森道:「好吧,不管什麼情況,明天都是最後一次。我只有最後一個要求,明天他們什麼時間出發,及時給我打電話,這是最後一個請求。從此以後,我也不會回來了。」
第四,楊永福很有可能找出了內鬼,並且在定製店未遂爆炸案中包庇了周小麗,再利用周小麗引出了黃大森。
他正要有所行動,楊永福已經衝過來開了第二槍。這一槍擦著黃大森的腹部飛走,帶出一抹血跡。
秦東江微微仰頭,又拍了拍額頭,道:「請吧,樊傻兒,我說的是事實,從火藥槍的位置可以看得很清楚,還有什麼好掐的?」
駕駛員道:「不是炸彈,草叢中有人死了。」
即將到達朱琪家小院的時候,侯大利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侯大利下意識拿起一支煙,啪的一聲點燃,「楊永福沒有任何發現」——這個想法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說到最後時,他語氣鏗鏘,聲音洪亮。

侯大利道:「麻煩宮局把金銀溝那邊的現場相片讓人帶給我們。是暴雨前留下的痕迹,還是暴雨後留下的痕迹,我們想要看一看。」
秦東江說了幾句以後,大家習慣性地望向樊勇。
樊勇摸了摸臉,道:「你們看著我幹嘛?」
「我讓人給你們送過來。」
電話里,宮建民的聲音充滿無奈:「我接到報告,長貴已經下雨了,而且是暴雨,警犬剛到朱琪家的小院,還沒有上山。警犬嗅覺再靈,面對大雨也是無可奈何。」
一行人往下走,宮建民對跟在身邊的侯大利道:「暴雨之前,老武的人在山坡下的摩托車上找到了一部手機。摩托車上有很多黃大森的指紋。經查證,手機是秦陽那邊一個鄉鎮企業工人的手機,前些天丟失了。昨天晚上,黃大森偷了工人們的錢,然後跑路了。從這個情況來看,你們的分析有道理,黃大森是昨晚就到了朱琪這邊。偵查員找工人辨認黃大森的相片,那些工人看到相片就破口大罵,罵他是小偷。手機里的通話記錄顯示,黃大森和長盛礦業總裁辦的周小麗有過通話。看來,黃大森之所以能夠掌握朱琪的行蹤,是因為周小麗是內鬼。」
樊勇頓時不服氣,道:「那我就問一個問題,兇手和死者是誰先上山的?兇手是從上往下跑,那就說明兇手先上山。死者被打死在草叢裡,第一個彈殼距離兇手還有十來米,說明兇手有一個運動過程。你們看圖片,墓地距離死者約有五米,墓地旁邊草叢也很密集,兇手為什麼不躲在墓地,反而要躲在距離死者所在草叢很遠的地方?如果我是兇手,在墓地附近伏擊,那就是最好的位置。而且,為什麼要等到死者進入草叢再出來襲擊?等死者沿著石板路走到墓地,在草叢中突然近距離開火,死者更難防範。」
沿著石板路上山,不久就遇到了下山的宮建民、陳陽、滕鵬飛以及長貴縣公安局局長曾華、刑偵大隊大隊長武志等人。
第二,「吳新生就是楊永福」的消息傳播是在2010年7月中旬;
外面仍然下著暴雨,只是雷電稍歇。侯大利打開免提后,江克揚的聲音響起:「我們到了長盛礦業,遇到了伍強。目前,長盛礦業最大的異常是周小麗不見了。」
侯大利腦中閃出陳凌菲案以後,對楊永福的行蹤產生了懷疑,道:「請他們查楊永福的行蹤,你也要把主要精力放在楊永福身上。」
侯大利搖了搖頭,道:「沒事,我有點兒累,休息一下。」

江克揚道:「快進看了一遍。楊永福這人非常鎮靜,沒有絲毫慌亂。當前最大的問題是時間對不上。從長青鉛鋅礦大門的監控視頻來看,楊永福開車進入廠區的時間是上午10點。他早上7點26分從所住m.hetubook.com.com小區出發,按照正常時間,不超過8點30分就應該到廠區了。這中間有一個多小時,這段時間,楊永福去了哪裡?楊永福自述是車壞了,他在路邊自己修車。這是一個大破綻。楊永福為了說一個謊言,必然要編織無數謊言,我認為這是突破口,可以讓楊永福講行車路線以及修車地點,然後沿著他講述的交通路線,查找沿途經過的車輛。如果當時經過的車輛都沒有見過楊永福的車,他就在說謊。」
侯大利道:「暫時不回去。天晴了,我還要去看一眼現場。」
第四,定製店未遂爆炸案發生在2010年9月2日;
侯大利道:「人機分離啊,這種情況不同尋常。」
楊行長與周小麗是什麼關係,侯大利沒有過於關注。
三人來到黃大森停摩托車的後山山腳。
曾華道:「有陳支坐鎮,那我心裏就有底了。」
高波道:「駕駛員知道你要來掃墓,那小車班就都知道吧?」
秦東江頻頻點頭,道:「火藥槍很接近第一個彈殼的位置,極有可能是死者開了一槍后,沒有辦法裝火藥,就扔出火藥槍,朝兇手砸去。」
諸人開始仔細打量相片。
而朱琪此時應該完全沒有想到丈夫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還認為自己是女王。
曾華體驗到傳說中的「神探」在領導心目中的地位,道:「我馬上安排。」
楊永福的思路和黃大森的非常接近,早起以後,來到朱琪外婆墓地前伏擊黃大森。只不過,黃大森過慣了艱苦生活,來得很早,然後如老鼠一樣躲到草叢中。楊永福完全沒有意識到黃大森會來得這麼早,還以為自己已經來得很早。
繞過朱家大院以後,黃大森將摩托車放在小道上,然後拿著工友的手機,從竹林後面的小道上了後山,找了一處必經的且視線良好的草叢,鋪上塑料布,躺了下來,等待朱琪自投羅網。
聽朱琪說起外婆的事情,楊永福便有了想法,悄悄到此地來看過,所以通過周小麗釣到黃大森以後,便直接約在此地。但是,楊永福事前沒有發現這裡有一段陡坡,到達背坡后,見到這一段陡坡,反而有些欣喜。
滕鵬飛明白侯大利提出檢查摩托車的意圖,道:「摩托車靈活,速度也快,得注意檢查。」
此時,朱琪並不知道周小麗失蹤的消息,但是高波已經知道周小麗與黃大森有過聯繫,且周小麗已經失蹤,便故意打了電話,讓人去查監控。
未受致命傷的黃大森拚命將手裡的火藥槍朝楊永福砸去。楊永福微微側身,躲過撲面而來的火藥槍,舉起手槍,開了第三槍。
過了一會兒,周小麗的手機接通。
跑了一天,江克揚有些疲倦,用力吸了口香煙,然後道:「周小麗父母在三天前就沒有見過周小麗本人了,只是接到了她的一條簡訊,說是在出差,暫時不回家。周小麗和其手機分離,手機在高速公路出現。周小麗向黃大森提供了朱琪行蹤,黃大森遇害,周小麗的境遇也不樂觀,極有可能遭遇不測。滕大隊正在全力追查周小麗的下落。」
接過礦泉水,漱口以後,侯大利仍然臉色蒼白,表情已經從痛苦、迷茫中脫離,恢復了平靜,道:「走吧,上山。」
侯大利道:「周小麗是什麼情況?她和黃大森是什麼關係?」
朱琪舅舅小心翼翼地陪著外甥女,也罵楊永福不懂事。
江克揚道:「他去長青那邊的鉛鋅礦了,我們正在前往。根據從長盛礦業得到的信息,楊永福的手機一直在金色酒吧,沒有移動。」
侯大利道:「一而再,再而三,絕對有疏漏的地方,我們還得再仔細一些。」
說到這個問題,秦東江罕見地沒有抬杠,道:「張國強能夠感受到不尋常,兩面人應該也能。從辦案角度來說,壓迫吳佳勇,通過吳佳勇傳送壓力,有可能讓兩面人跳出來,露出破綻。」
在省命案積案專案組,秦東江和樊勇是杠精組合,兩人逢發言必然會互掐,絞盡腦汁互掐,抓對方的漏洞,所以往往會形成有價值的觀點。侯大利喜歡這種爭論,還經常給他倆加把火。在這種氣氛的帶動和引導下,技術員戴志和法醫張劍波也有了互掐的前兆。
陳陽明白此事肯定另有玄機,問道:「為什麼國外槍械會出現在農村?這兩年槍案不多,國外槍械出現在農村更是罕見。死者有什麼特殊之處?」
「陳勇和你是什麼關係?」
侯大利道:「難受是暫時的,等到水落石出的時候,大家自然就理解了。」
侯大利知道陳陽和滕鵬飛已經去了現場,仍然覺得有些不放心,擔心一些細節會被忽視。他並不是覺得自已比陳陽和滕鵬飛高明,只是自己對楊永福有深入研究,更了解其行為模式。
從東側草叢下山,很快接近江州河。從高處看,江州河面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如一條漂亮的絲帶穿過田野。在江州河邊有一條公路,正適合騎摩托車離開。
黃大森如今就是一隻過街老鼠,往日的能耐有一半是因為有錢能使鬼推磨,另一半是他所處的位置。如今金錢損失殆盡,所處位置更是一落千丈,他沒有幫手,除了那把自製火藥槍以外便別無利器。
侯大利點了點頭。
張國強道:「你到鉛鋅礦是什麼時間?」
陳軍海道:「我們充實了四名年輕偵查員到專案組,他們的任務就是泡酒吧,身上都戴有點式攝像機,緊跟肖霄。」
楊永福和黃大森是生死之敵,從常理上來說楊永福不應該為黃大森的聯繫人打掩護。除非楊永福有了借刀殺人之心。
晚上9點,江克揚、吳雪、樊勇和秦東江也回到刑警老樓。
曾華還沒有適應侯大利這種突兀的建議,稍有猶豫。
楊永福穩坐不動,道:「我接到朱琪電話,黃大森死了,大快人心啊,消除了一個大隱患。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現在我非常相信這句話。」
武志這才道出打電話的原因:「朱琪帶著駕駛員給她的外婆上墳,死者就在距離墓地很近的草叢裡。周邊村民不認識死者,我們懷疑死者與朱琪有聯繫。我們參加過搜捕黃大森的行動,看過黃大森的相片。這個死者臉上有個洞,面容被破壞,朱琪駕駛員看過以後,說有可能是黃大森。朱琪受了驚嚇,暫時沒有緩過勁。等她平靜一些,我們讓她去辨認。」
侯大利忽然間想起自已在參加工作時遇到的第一起凶殺案——陳凌菲案。
陳陽道:「到長青鉛鋅礦上去了,當地派出所已經跟著過去了,查看究竟。」
「小吳今天太沒有眼色了,給外婆掃墓這種大事,居然不陪。」在發現死者后,朱琪情緒有些失控,特別是楊永福不接電話,更讓其生氣。
兩人沒有再說話,車內氣氛沉悶。
侯大利沒有過多關注周小麗的情況,問道:「楊永福是什麼情況?」
如果放在以前,這個猥瑣的工友組長根本進不了自己的眼。今非昔比,他成為被工友組長管教的人,舉了舉杯,應付道:「偶爾喝一杯,今天心煩。老左,過來喝一口。」
侯大利走進小院,找到朱琪舅舅,亮明身份。
楊永福道:「昨天,尹總給我發了簡訊,早上,我給他回電話。這有什麼不對嗎?」
武志道:「這是按照侯組長身材買的,應該合身。新衣服上身之前本來要過水洗一遍,現在只能將就了。」
曾華局長辦公室兼有小會議室功能,能在辦公室看到詢問室和訊問室的情況。
這段陡坡由一塊大石頭形成,整體光滑,一般人難以攀爬。這是對一般人而言,但楊永福從高中時代開始,為了彌補體力不足,更為了應對複雜局面,下狠心堅持鍛煉,射擊、搏擊、潛水、攀岩、駕駛,樣樣不落。
「肖霄上午睡懶覺,下午到酒吧,生活看起來熱鬧,其實挺單調。」陳軍海和老譚類似,以技術見長,辦案卻一點兒也不差。
侯大利隨身挎包里裝有警官證、手銬、印泥盒、紙、筆、甩棍、塑料袋、充電器、巧克力等。
當頭頂上方傳來撲騰聲后,長期逃亡生活讓其意識到威脅逼近,汗毛一下就豎了起來。他轉過身,稍稍抬高身體,透過草叢向上觀望,恰好與蹲下身子的楊永福雙目相對。
山峰距離墓地有一百五六十米,距離稍稍有些遠,不利於實施計劃。楊永福提著轉輪手槍,彎腰,曲身,慢慢朝那處草叢摸了下去,準備靠得相對近一些,躲在墓地上方的草叢中,這樣距離黃大森的藏身之地估計就只有二十來米,襲擊起來就很方便。
侯大利雙眼如攝像機一樣,牢牢記住現場細節。
樊勇掐人時並沒有思考,只是憑著直覺說出這個問題。
侯大利道:「老克很敏銳,動作很快。」
陳陽道:「宮局很重視這件事情,準備和侯大利一起到現場。」
他坐在副駕駛位,繫上安全帶,遞給滕鵬飛一張傳真過來的相片,道:「朱琪兩次遭遇炸彈威脅,都與黃大森有關。你看這人,是不是黃大森?」
順著這個思路往下自然延伸。如果長盛礦業內部有人為內鬼周小麗打掩護,那麼警方就很難找到內鬼。
這種疏離感無法量化,沒有具體的事件,可是語言、表情和身體姿態必然會反映出真實的內心情感,這是無法長期掩蓋的。
7點鐘,黃大森用工友的手機再給周小麗打電話,電話無法接通。
這一條線索出現,意味著暫時沒有蹤影的周小麗大概率遭遇不幸。
朱琪舅舅膽子大,上去看了一眼,見死者臉上有個大洞,嚇得跌坐在地上。
「這是宮局要求武志大隊長傳給我們的,從這個現場,大家能看出什麼?」
溝通之後,侯大利內心稍安,回到曾華辦公室。
樊勇道:「那是正式場合的稱呼,私下裡沒有老哥兒們稱呼我為樊大隊。聽到這三個字,我起雞皮疙瘩。前段時間,張國強還是叫我樊傻兒。唉,也許是我神經過敏。這幾天,支隊這邊的老朋友見到我們都客客氣氣的,透著一股疏遠勁,眼神也怪怪的。我感覺他們對我們有防備之心。」
張國強道:「是你主動給尹兵打的電話?」
在山頂可以看到整個朱家後山的全貌。後山有著非常獨特的山形,前坡緩,后坡陡,黃大森所選的位置特別關鍵,除了從後山往下走以外,從正面和側面要到達墓地,都要從黃大森所在的位置經過。
侯大利走到門外隱蔽角落,撥通了江克揚的電話,道:「釣魚者仍然是我們的重點,長盛礦業沒有價值,你當前的任務是梳理釣魚者行蹤。」
宮建民接通電話后,道:「陳支、金明和滕麻子正在我辦公室。我料到你可能要給我打電話,如果你不打,等個十來分鐘,我就要給你打了。重案大隊去查了金銀溝前面那條小路的茶園,確實找到了一堆屎。雖然暴雨有沖刷掉一些,但保留下來的還不少。在腳印旁邊,還有兩個煙頭,也已經提取痕迹了。那條小路比較荒,平時走的人就很少,暴雨期間,沒人出門,更沒有人能證實楊永福是在什麼時間把車停在小路上的。」
朱琪舅舅五十歲出頭,五www.hetubook.com.com官甚為端正,身材也不錯,如果氣質再好一些,那就稱得上中年型男。
順著這條邏輯線捋下來,殺死黃大森的人最有可能是楊永福。
下手之人自然不太可能是黃大森,最有可能的是楊永福。
之所以算錯時間,是因為這和兩人當前的境遇不同。黃大森是喪家之犬,凌晨就出發,天未亮就進入預設陣地。楊永福早起之後還得應付朱琪,能在早上8點鐘來到後山,也是盡了最大努力。
宮建民問道:「滕麻子,你怎麼看?」
出了電梯,在公安指揮中心的車庫裡,宮建民停下腳步,道:「永發煤礦和永成煤礦被封掉了,凍結了所有資金。吳佳勇的服裝廠由於消防不過關,現在停業整頓。在這種極端情況下,妖魔鬼怪會現形。關局同意給吳佳勇、楊永福施加壓力,兩面人也許會在壓力下現形。」
唯一的疑點在於到達礦上的時間比預期晚一些,這可以用車出了點兒小毛病來解釋。
黃大森逃亡日久,而且再也得不到黃家兄弟的支持,報復心日淡。突然間,天上掉餡餅,報復朱琪的機會好得令人懷疑。是得過且過,還是報復讎人?兩個念頭在內心激戰,他一瞬間變得焦躁不安,一時之間,無法抉擇。
侯大利接到報告:「找到了周小麗手機,是在一輛貨車上,貨車司機根本不知道是誰的手機。」
戴志道:「我們剛才只是討論可能性,實際情況與現實或許相差更遠。事情發生以後,不管如何還原,都必然要失真。」
宮建民站了起來,道:「你們繼續談案子。大利,你回江州嗎?」
江克揚壓低了聲音,道,「伍強正在組織調查周小麗。我已經和他們聯繫了,正要查周小麗的手機、身份證的使用情況。」
他戴上白色手套時,透過玻璃窗,望了一眼天空。天空烏黑一片,大有黑雲壓城城欲摧之勢。
滕鵬飛看了一眼,道:「此人穿得像個農民工,又黑又瘦,臉上還有一個大洞,但是化成灰,我也能認得出來,這就是黃大森。朱琪還沒有去辨認?」

第三,定製店未遂爆炸案發生在2010年9月2日,這一次明確有內鬼,內鬼就是周小麗。
秦陽支隊的人一直在監控楊永福,如果是近期領證,那麼肯定會被監控到。所以,侯大利判斷其領證的時間應該比秦陽支隊成立專案組的時間更早。這涉及到「挖兩面人和幕後黑手」的任務,侯大利沒有明說這個理由,含糊地答道:「我是剛剛得知朱琪和楊永福已經領了結婚證,這點很奇怪。」
宮建民來到小車前,在上車時又停了下來,道:「當地派出所不了解情況,我給丁浩打電話,讓他派得力人手過去。」
朱琪被兩次炸彈襲擊搞成了驚弓之鳥,一聽說出事,臉上瞬間失去血色,道:「又有炸彈?」
陳軍海道:「主要還是在金色酒吧,也去其他酒吧。金色街道有六家酒吧,肖霄晚上要到其他酒吧串場,一般都是深夜兩三點才回家,有時會住在金色酒吧。」
楊永福道:「當然知道,朱琪準備給外婆上墳,我原本都要去的,結果臨時有事,我就到礦上來了。」
宮建民在上車前,與侯大利握了握手,再次強調道:「你和同志們都要注意安全,狗急要跳牆,我們馬虎不得。」
高波道:「老董單獨向你彙報,還是在公開場合?」
他想起侯大利和宮建民互相點頭的畫面,有些煩躁。
周小麗壓低聲音道:「確定,朱總親自安排的。」
朱琪道:「陳勇是我的高中同學。我們還有親戚關係,他是我的隔房表哥。第一次爆炸案發生以後,我把陳勇叫了過來。現在的幾個人,吳梅、周小麗、趙穎都和陳勇一樣,是在第一次爆炸案以後,重新招進來的。原先總裁辦的員工在第一次爆炸案后就全部被開掉了。」
剛才開摩托車的人正是楊永福。
省命案積案二組沒有留在長貴縣刑偵大隊參加案情分析會,侯大利、戴志和張劍波再次回到了朱琪外婆家。
不遠處,警用麵包車裡,已無用武之地的警犬和馴犬員一起觀望著嘔吐的年輕人。馴犬員和侯大利年齡相近,覺得眼前之人暈車如此嚴重,居然還當起了偵查員,滿是鄙視。
曾華道:「我多派幾組人,沿幾條道去長青鉛鋅礦,計算一下過去需要多長時間。沿途同時調查,查找監控和目擊者。」
那是一輛摩托車,車手戴著頭盜,速度極快。摩托車開過村小以後,沒有停下來,繼續向前。
第一,第一次爆炸案中,黃大森坐在咖啡館對面,使用了定時器,那次爆炸案基本上與內鬼無關;第二,2010年7月中旬,當吳新生的真實身份暴露以後,他恢復了原來的名字,與朱琪悄悄領了結婚證。此時,專案二組沒有全天候監控楊永福,秦陽支隊監控人員還沒有跟進。
侯大利道:「你們看過視頻沒有?」
戴志站在黃大森死亡之地,左右觀察,道:「從現場來看,黃大森原本想要在此處伏擊朱琪,沒有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兇手要麼比黃大森更早來得現場,要麼就是從後山爬上來的。」
吃完滷肉,又喝了白酒,黃大森想起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想起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見的老婆、娃兒,禁不住涕淚俱下。
財務管理部的會議並不是例會,是臨時會議。所以,高波關注的重點不在此,而是總裁辦和保衛部的人。
黃大森道:「同行的還有誰?」
侯大利道:「你認識死者嗎?」
當楊永福騎進竹林,準備停車時,意外發現了竹林下面已經停有一輛摩托車。他摸了摸摩托車,發現沒有積灰、沒有露水,地上還能看到摩托車開進竹林的印跡。摩托車也算大件物品,絕不會被隨意丟在竹林里。楊永福想了想舅舅提供的情報,拿出轉輪手槍,繞過竹林,悄悄從後山的另一面摸了上去。
儘管過了盛夏,江州氣溫卻仍然在三十攝氏度以上。楊永福奇怪地穿了一件長袖襯衫,還扣上了襯衫袖口的扣子。楊永福身邊的人則是清一色短袖,與之形成對比,顯得楊永福卓爾不群。
朱琪舅舅拿了瓶礦泉水,見外甥女仍然不高興,寒暄了兩句,便趕緊離開房間。
陳陽正在辦公室和滕鵬飛談工作,接到電話,得知有人中槍死亡,問道:「死者是什麼情況?」
他的原定計劃是等到黃大森在墓地襲擊朱琪以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再給逃離作案現場的黃大森致命一擊,或者其他選擇。
朱琪外婆墓碑後面有幾棵一人多高的梨樹,還未到黃花梨成熟的季節,剛掛果實。
高波道:「吳梅、周小麗和趙穎都是向社會公開招聘的?」
「周小麗是正常招聘進來的,以前查過,和黃大森沒有親戚關係,也沒有查到她和黃大森有過聯繫。」
詢問室里,警方和朱琪的談話已經結束。朱琪拿起手機打電話,電話似乎沒有打通。她有些焦躁,在詢問室內走來走去,不時跺腳,嘴裏還念念有詞。
宮建民目光越過侯大利,瞧了瞧跟在後面的戴志和張劍波。這兩人打著傘,除了褲腳外,衣服大體保持乾燥。
侯大利又交代道:「最關鍵的是朱琪身邊的人,走漏消息的人肯定就在他們裏面。」
朱琪道:「我是楊永福的妻子,前不久領了證。」
這正應了一句話: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而這一系列推論是建立在自己對楊永福的了解之上,沒有實質上的證據。
江克揚道:「我們到長青鉛鋅礦時,張國強帶著人也到了。為了不引起楊永福注意,我們這一組人就沒有和楊永福見面,由國強和丁局派的人與楊永福見了面。」
此話題沒有深入,小會議室開始播放楊永福在長青鉛鋅礦的視頻。
支隊長問話,侯大利神遊于外的思緒被稍稍拉了回來,道:「朱琪說領了結婚證,我想要知道領結婚證的準確時間。」
武志觀察細緻,讓手下準備了類似的斜挎包。斜挎包是江州刑警的通用物品,裏面裝的東西五花八門,各不相同。
「有道理。我給宮局先打個電話,問一問進展。」
張國強道:「楊總剛才說臨時有事,是什麼事?誰給你打的電話?」
忽然間,宮建民的手機、侯大利的手機、陳陽的手機以及滕鵬飛的手機幾乎同時響了起來,最多相差一兩秒。
他在草叢裡坐了一會兒,他內心的不安感越來越強,便開始檢查火藥槍和剔骨刀。
「嗯,同意。你先下樓開車,我要給宮局報告。」陳陽隨即用保密電話向副局長宮建明報告了情況。
他們沒有急於上山,而是先習慣性沿著山腳走一圈,查看交通情況。
侯大利腦中閃過了與楊永福有關的時間細節:
在房間坐了一會兒,朱琪給楊永福打電話,打通了,無人接聽。
「把我嚇慘了,臉上有一個大洞。我是第一次看見這種死法。」朱琪舅舅接過侯大利的煙,見到此煙價格很高,便抽了起來。
滕鵬飛注意到侯大利和宮建民之間的眼神交流,心中緊了緊,隨即不被信任的憤怒慢慢升了上來。他看了陳陽一眼,陳陽朝其輕輕搖了搖頭。
宮建民道:「楊永福在哪裡?」
高波道:「楊永福和你是什麼關係?」
一場大雨,讓這種可能性消失殆盡。
刑警老樓五樓燈光明亮,煙霧繚繞,專案二組全體成員到場,回顧和梳理各項信息,判斷下一步的偵查方向。這是極為重要的環節,絕大多數靠譜的辦案單位都非常重視當天的信息匯總和分析。
高波道:「財務管理部開會,參會的有幾人?」
然後,在這一句話上打了幾個著重符號。
宮建民的目光隨著滕鵬飛的背影移動,看了看手錶,道:「老曾,案子的事情,我就交給陳支了。我回局裡,關局等著碰頭。」
一行人下樓。
武志笑道:「大家都是一線的,偵查員沒有挎包,那簡直不可想象。我以前衣服左肩部位長期起毛邊,就是挎包帶磨損的。你洗完澡以後,就到六樓曾局長辦公室,我讓小林在下面等你。」
朱琪搖頭道:「不會,小車班基本不管這輛車。我記起另一件事,財務管理部昨天開會,我去參加了。本來財務部老董今天要繼續開會,我就說要給外婆掃墓,讓他自己開會。」
黃大森抬起胳膊,惡狠狠地搶先扣響扳機。楊永福手中的槍也響了起來。
從秦陽到江州最快、最隱蔽的道路要經過巴岳山。
第五,黃大森被殺是在近日。
侯大利心性剛強,再加上特殊家世和經歷,能夠做到超然物外。
經過長期野外生活,黃大森慢慢野化,身體里的脂肪消耗極大,這讓他看起來比以前削瘦。他還練就了在草叢中呼呼大睡的本領,行動能力也得到了極大的提高。
到了11點半,朱琪、朱琪舅舅和駕駛員,提著香燭,一起上山。
此時,已經是刺刀見紅的時刻,侯大利朝宮建民點了點頭,便走出門外。
張國強神情放鬆,遞了支煙給楊永福,道:「別緊張,就是例行的詢問。你知道朱琪的行程嗎?」
高波微笑道:「祝你們幸福。」
https://www•hetubook.com.com朱琪道:「昨天參會的人比較多,下級企業的財務都參加了,共二十多人。開會的名單,你們可以找財務管理部要。我們管理還是很規範的,開會肯定有簽名表。」
黃大森的火藥槍最終是打響了的。從現場痕迹來看,其射擊方向是朝向山頂。火藥槍掉落在上坡方向的草叢裡。
朱琪坐在詢問室,捧著熱茶水,雙肩緊縮著。
如果楊永福要為周小麗打掩護,肯定有理由,理由是什麼?
在曾華局長辦公室,宮建民等人一直在觀看詢問室的同步視頻。
「對一般人來說有難度,對於能夠攀岩的人來說,這點坡根本算不得什麼,我還是在大學的時候練過攀岩,爬這種坡也沒有大問題。楊永福身體素質極佳,長期堅持鍛煉,應該有爬上來的能力。他爬上山以後,從上往下沖,突襲黃大森。黃大森發現了身後的來者,轉身開槍,進行回擊。楊永福在行進過程中,連開三槍,打倒了黃大森。最後一槍,純屬泄憤。在近身互射中,火藥槍的鐵砂極有可能會打傷楊永福。」
他喝完酒,在場鎮昏暗的街道上溜達,又在一個小超市買了一把剔骨尖刀。
長盛礦業是否有內鬼,這是辦案偵查員的下意識反應,也是一個必須要考慮的問題。如果有內鬼,內鬼是誰?警方只能通過技術手段、詢問等合法的偵查手段來尋找破綻,然後彙集各方面的情況以分析判斷是否有內鬼以及內鬼是誰。就算有懷疑的對象,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只能是懷疑。
十來分鐘之後,傳來準確消息:楊永福和朱琪是在7月25日領了結婚證,成為合法夫妻。
張劍波道:「這是完全正確的廢話。」
安排完工作,不適感又開始如影隨形,好幾次,侯大利都差點兒吐出來。
視頻中,一行人來到長青鉛鋅礦的警務室,由張國強和那名丁浩副局長選派的長青偵查員做筆錄。
侯大利拿起和自己所用挎包基本一樣的新挎包,真誠感謝。
打完電話,侯大利在角落裡站了一會兒。
在魚竿模型中,楊永福和肖霄合作得非常好,但是在這段時間,先是夏曉宇父母遇害,隨後永發煤礦又出現四具屍骨,再接著就是黃大森被殺,省專案二組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這三案上,降低了對肖霄的關注,這讓侯大利心裏湧出一絲不安。
他有點兒擔心黃大森在路上伏擊朱琪,這樣就會打亂計劃。反覆分析后,他堅持實施原先的計劃。理由是朱琪乘坐的是一輛汽車,有兼任保鏢的駕駛員跟隨,速度很快,黃大森很難對這種動態目標下手。
長貴縣刑偵大隊武志大隊長不久後到達,詢問了發現屍體的經過,便直接撥通了陳陽的電話。
抓住周小麗前,楊永福制訂了數個預案,其中一個預案是周小麗如果真能把黃大森約出來,那就在朱琪外婆墓前動手。這隻是其中一個預案,實施得相當順利,但是和預想中的不一樣。這一次,楊永福是用朱琪當餌,引誘黃大森這條大魚。
周小麗道:「駕駛員。」
樊勇正在抽煙,聽到這裏,猛地將煙頭摁滅在煙缸里,爆了一句粗口,然後道:「我們和重案大隊的兄弟關係一直不錯,大家見面都沒有拘束,罵幾句,調侃幾句,很正常。今天遇到了張國強,這人裝起小白臉,居然稱呼我為樊大隊。」
三人沿著小路上行,張劍波接連摔了兩次,褲子膝蓋處都磕破了,狼狽得很。
「這事很簡單,很快就能查到。」陳陽隨即安排查楊永福和朱琪實際領結婚證的時間。
「他們」就是特指秦陽刑警支隊派過來的支援力量。侯大利和江克揚兩人在通話時都用了隱語。
黃大森已經死亡,爆炸聲不會再響起,長久懸在宮建民頭上的刀終於消失。他和曾華講了兩句后,又對陳陽和滕鵬飛道:「周小麗和黃大森有聯繫,如今黃大森被殺,周小麗失蹤,手機出現在高速公路上,情況不太妙。滕麻子趕緊回去找周小麗。陳支隊留在長貴縣,抓黃大森被殺的案子。」
閑聊了一會兒,侯大利、戴志和張劍波來到朱琪外婆家後山。
朱琪道:「楊行長和黃大磊關係很不錯,楊行長是老黃當年最信任的人。老黃遇害以後,楊行長一直在支持我。老黃遇害,牆倒眾人推,黃大森等人給我出了很多難題。我特意找過楊行長,他表示會全力支持我,後來也是這樣做的。我特別說明一下,這是銀行對企業的正常支持,我們之間不存在特殊關係。楊行長推薦了周小麗,這個面子,我肯定要給。定製店的事情發生以後,我又讓楊永福調查過這些人的底細。周小麗是江州人,但是初中畢業以後考到陽州財經中專,畢業以後在陽州工作,和江州這邊沒有工作上的聯繫。」
看完視頻,侯大利問道:「大家是什麼想法?」
小車開動,不到半小時,一行人來到長貴縣公安局指揮中心。
朱琪舅舅見外甥女臉色不佳,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情況,擔心是在長盛礦業上班的兒子得罪了表妹,小心翼翼地道:「我經常打掃房間,不臟。」
侯大利環視四周,沒有說話。
黃大森道:「我看了留言,這事確定嗎?」
魚竿模型提出來以後,「釣魚者」便成為楊永福的綽號。在手機通話的過程中,專案二組不會提及敏感人員的名字,採用了代號。
到了8點鐘,睡在地上的黃大森感覺旁邊有響動,睜開眼睛,慢慢爬起來,透過草叢,注視著遠處公路。
戴志和張劍波在組裡的這段時間,聽樊勇談到過侯大利的禁忌,其中包括不能長時間地盯著流動的河水以及紅色的長裙等。雖然知道其禁忌,但是並沒有親眼見過。今天僅僅是傾盆大雨,還沒有面臨暴漲的河水,他就已經吐得一塌糊塗,毫無平時從容不迫、深思熟慮的神探形象。
陳陽很熟悉侯大利,見其陷入苦思的神情,便問道:「大利,你有什麼想法?」
兩人很有默契一起往外走。
武志是老偵查員,工作經驗豐富,一般情況下,不會在還沒有開展調查的情況下就急忙給上一級刑警支隊長打電話。
作為現場勘查技術人員,戴志最痛恨在案發前後出現暴雨,只要有暴雨,對現場勘查來說就是大災難。怕什麼,來什麼。說話間,豆大雨滴砸在車身上,發出噼里啪啦的沉悶響聲。
朱琪之所以不高興,並非對舅舅有意見,而是在生楊永福的氣。
高波道:「據我們了解,楊永福也是你的助理,他平時經常陪你坐車。今天又是給老人掃墓,為什麼沒有陪你?」
如果不是被朱琪和楊永福陷害,他如今還是長盛礦業集團的副總,過著人上人的生活。他的生活被一包毒品推離了原來的軌道,再也回不去,從此成為喪家之犬。
侯大利隨後在辦公室打通了宮建民的保密電話。
駕駛員拉著嚇得腿軟的朱琪,一溜煙跑回山下。
江克揚道:「上一次定製店出現了炸彈后,重案大隊將朱琪辦公室、財務室的人都查了個遍,沒有發現異常。他們查得很細,沒有收穫,要麼是內奸隱藏得很好,要麼是對方有特殊手段。」
侯大利也感受到刑警支隊偵查員隱隱約約的疏離感,並沒有太在意,其關注點始終在如何破案上。

楊永福第一次開槍,黃大森並未中彈,只是整個人有點兒發懵,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走進廠里,坐在房間里喝酒,工友組長推門而入,半調侃半認真地告誡道:「你龜兒子吃香的、喝辣的,一年到頭剩不了幾個錢,怎麼向老婆、娃兒交代。」
高波道:「除了駕駛員和楊永福,還有誰知道你的行蹤?」
朱琪「嗯」了一聲,沒有再和舅舅說話,徑直進了小時候住過的房間。房間依然保持著當年的原貌,牆上貼著「香港四大天王」的挂圖,桌上有她那時特別喜歡的音樂娃娃。當年家庭條件不佳,這幾樣東西算是朱琪少女時代的奢侈品。
從楊永福的行事風格來看,周小麗多半遭了毒手。
朱琪臉上也有了一絲微笑,道:「謝謝。」
黃大森剛好摸到剔骨尖刀,前胸就被子彈打中。
第三,楊永福和朱琪是在2010年7月25日領了結婚證;
高波道:「這也正是我們需要了解的。黃大森躲在草叢裡,說明他知道你來給你外婆掃墓,知道你外婆的墓地在什麼地方,還知道是什麼時間來。你仔細想一想,誰會知道得這麼全面?」
臨行前,他拐進工友們的另一個房間,把堆在床邊的衣服全部拿走,清理了拿到的衣服,總共找到一百七十元錢。罵了一聲窮鬼,黃大森發動摩托,在加油站加油后,揚長而去。
大雨傾盆,轉眼之間,嘔吐物被沖得乾乾淨淨,不見蹤影。侯大利渾身濕透,衣服貼緊了身體。雨水帶走了體溫,再加上同那天極度相似的暴雨,讓侯大利在夏日感到透心的寒冷。他的身體顫抖起來,牙齒碰撞發出「咯咯」的聲音。
朱琪綳得很緊的臉慢慢放鬆,道:「對來我說,黃大森是死有餘辜。但是我有個疑問,黃大森怎麼知道我會來掃墓?」
「武大隊真細心,還準備了挎包,謝謝武大隊。」
吳雪笑道:「等著你來掐秦東江啊。老秦說話,樊勇必掐,這是我們二組的定律。」
楊永福和朱琪領了結婚證以後,借黃大森的手除掉朱琪,不管最後結局如何,楊永福都會佔便宜。
指揮中心高大巍峨,裝修風格現代,設施完善。底樓淋浴室里,武志已經讓人準備了新的踢恤、內褲、牛仔褲和隨身挎包。

狹路相逢勇者勝

朱家院子的後山比尋常人家的後山要高一些,有兩百多米。後山的背坡有一段陡坡,有四米到五米高,很難攀爬。
走到山頂處,侯大利站在後山懸崖邊,蹲下來觀察。
這正是侯大利正在凝神細思的問題,被樊勇指了出來。
第一,第一次爆炸案發生在2009年底;
秦東江立刻抬杠道:「張國強沒有稱呼錯,你是貨真價實的副大隊長。」
今天的天氣和2001年10月18日的天氣格外相似,昨日彷彿重現。侯大利心神不定,便不再開車,將方向盤交給了戴志。
楊永福經過家庭變故和社會風浪,了解企業家群體,熟悉在長盛礦業工作的人,更關鍵的是長期與朱琪在一起,深知長盛礦業總部方方面面的情況。
樊勇道:「老秦,你這樣等於沒說,提出具體意見。」
打完電話,高波又道:「楊行長和周小麗是什麼關係?」
朱琪舅舅道:「朱琪的駕駛員走在前面,他先看到,我隨後就去看了一眼,差點吐了出來。」
在朱家小院後山,侯大利未取下挎包就跳下車,隨身小包完全被雨淋濕。
昨天夜裡,纏綿之後,楊永福主動提出給外婆掃墓,朱琪早就有給外婆掃墓的想法,順便也和外婆說一說她和楊永福悄悄領了結婚證的事情,讓外婆在天上祝福自已。所以,當楊永福主動提起此事,她當即同意,還給舅舅打了電話。
情況之二:楊永福沒有任何發現。為什和圖書麼楊永福沒有發現內鬼周小麗?這是一個大問題。也是滕鵬飛所言「有點意思啊」的深意所在。
三下五除二,楊永福如長臂猿一般迅速爬上陡坡,又往上走了一段就來到峰頂。蹲在峰頂,他沒有急於行動,而是細緻觀察。
摩托車停靠點的上方有一條小路,看起來能通向山頂。下過雨之後,落在地面上的竹葉讓小路更為濕滑。
朱琪看了看手錶,道:「舅舅,我在房間坐一會兒,11點半,準時上山。」
侯大利道:「有沒有見面的視頻?」
周小麗道:「吳新生要到礦上去了,有個棘手的事情要解決。黃總,這是最後一次,求求你,別給我打電話了。我做的事情夠多了,明天我準備辭職了。你們要怎麼辦,隨便你們。」
工友丟失了手機,罵了幾句,四處翻找無果后,甚至沒有想著去停機。
朱琪頭大無腦,能想出這種惡毒招術的人,只能是楊國雄的兒子楊永福。但是,沒有朱琪這個傻婆娘,楊永福也靠近不了自己。
黃大森觀察到這一段陡坡,料到無人能爬上來,便將注意力集中到正面以及兩側,反而對上方沒有太注意。
滕鵬飛皺眉問道:「侯大利是省刑總的人,用不著事事都來摻和。宮局信任侯大利,超過了信任我們。我有直覺,他們似乎在查什麼事。調用秦陽支隊的同志到江州來支持專案二組,擺明了不相信我們。大家都有些議論,還有不太好的說法,讓人心情壓抑。」
秦東江道:「張國強也是這個思路,估計他們已經詢問完畢。老克可以給張國強打個電話,問一問具體情況。」
高波是略遜於周向陽的預審高手。為了從朱琪口中問出有用線索,就由高波和長貴刑偵大隊一名女偵查員共同參加預審。
如果黃大森真來了,多半就躲在墓地下方的草叢裡。這一處草叢茂密,距離石板路近,居高臨下,適合搞伏擊。
「壓力之下,狗急跳牆,大家都要防備。社會上開始流傳企業家親戚被傷害的小道消息,雖然是小道消息,內容很真實,我希望這些企業能提高自我防範意識。這段時間,市綜治委準備檢查企業的綜治工作,就是要提醒他們注意自我防範。派出所同志也要進企業,加強安全防範。」
黃大森正亡命天涯,今朝有酒今朝醉,根本沒有想到給老婆、娃兒交代。
派出所民警接到報警,以最快速度來到現場,用警戒帶圍住石板路,不準旁人進出。
曾華道:「楊行長是江州銀行的資深高管,在長貴縣當行長有七八年時間了,關係網比較廣,應該認識黃大森。至於他和黃大森有沒有幕後交易,我們還沒有掌握到相關線索。」
刑警老樓,省命案積案專案二組拿到了屍體相片和長貴刑偵現場勘查的相片,貼在了白板上。
江克揚道:「我和吳雪為一組,老秦和樊傻兒一組,都朝長青鉛鋅礦趕了過去。我已經和丁局聯繫了,請他派員支持我們。」
張劍波見侯大利臉色蒼白,問道:「大利,不舒服嗎?」
她突然提高聲量:「難道我的辦公室被人安了竊聽器,或者監控器?你們趕緊去查一查。」
侯大利一直在研究楊永福,對其了解甚深,毫不懷疑楊永福能夠爬上這種陡坡。
天將亮,公路上不斷出現行人。黃大森這才騎著摩托車大搖大擺前往朱家大院。公路上行人不少,騎摩托車的也多,戴了一個爛頭盜的黃大森壓根不引人注意。但是,半夜過來,狗叫得凶,反而容易留下線索。
滕鵬飛道:「我覺得不是,毀容完全不徹底,更接近泄憤。」
陳陽皺眉,隨即放下手機,道:「剛剛得到消息,張國強在長青鉛鋅礦見到了楊永福。他查了大門的監控視頻,楊永福進廠區的時間是10點,而從江州城區出發是7點20多分,按照正常時間,在8點半就應該到廠區。這中間的時間,他到哪裡去了?如果從朱琪外婆家出發,到長青鉛鋅礦,需要多長時間?」
侯大利在心中默算了黃大森的死亡時間,道:「你們注意釣魚者到達的時間,從江州城區過去,最多也就半個多小時。如果釣魚者到達長青鉛鋅礦的時間有異常,那就要調動全城的監控視頻,找出釣魚者的行蹤。」
朱琪舅舅雙手合攏,攏成一個誇張的圓圈,道:「臉上的傷口有這麼大,我怎麼認得出來?後來才知道那是長盛礦業的黃大森。黃大森放炸彈,想殺朱琪,真是死有餘辜,活該,呸!」
結束通話之後,侯大利沒有再說話,一直看著窗外的瓢潑大雨,大雨遮住了視線。天空中的水線居然和洶湧的暴龍一樣。侯大利胸中的煩悶感越來越強。這不僅是身體上的反應,更是心理上的反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神秘力量,讓2001年10月18日以及後面幾天的細節歷歷在目,河水中那一抹大紅色在腦海中起起浮浮。
滕鵬飛一直具體負責追捕黃大森,聞言幾乎從椅子上彈起來,道:「如果真是黃大森,不管是誰下的手,都是給我們排了雷。」
在該案中,兇手代小峰有意製造了不在場證明。這段時間,朱琪和楊永福幾乎是形影不離,卻在凶殺案發生的當天,奇怪地沒有在一起。
這個想法浮現在滕鵬飛腦中有一段時間了,今天得知黃大森可能死亡了,心情激蕩,在支隊長面前將壓在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時,陳陽快走幾步,來到宮建民身邊,道:「找到周小麗了。她的手機出現在山南前往嶺西的高速路上,不一定是她本人,只是手機信號。」
在山坡約三分之一的地方建有幾座大墓,有些規模,應該就是朱琪外婆外公的墓。從墓地往下走,是上山的石板道。
戴志聞言卻皺眉,道:「這次黃大森仍然用的是火藥槍。上次他在礦井開槍后,我們從楊永福身上取得的樣品分析,黃大森往裡填的主要是鐵砂。我們在礦井裡反覆尋找,也沒有找到其他鐵砂。在野外這種山坡上,又剛剛下過暴雨,找到鐵砂的難度更大。而且,找到的鐵砂被水沖洗之後,有可能粘上的血跡也肯定會流失。現在找鐵砂,毫無意義。」
秦東江道:「客觀地說,楊永福這人思路很清晰,知道自已的破綻所在,提前進行了布置。他的話里十處有九處是真實的,極少的謊話就隱藏在真話里。要維護謊話,得製造更多謊話,找到楊永福的那一處謊話就可以找出一串謊話。」
侯大利暫停了視頻播放,問道:「國強應該與楊永福不熟吧?他平時也不是自來熟的性格,今天他與楊永福見面,又是拍肩膀又是拉胳膊,這是什麼意思?」
江克揚道:「丁局很支持工作,他們的人都帶著錄像設備,我還將隨身帶的針點攝像機交給了長青當地民警。」
侯大利道:「肖霄還是長期在金色酒吧嗎?」
工友組長老左沒有落座,道:「少喝點兒,明天事情還多。」
滕鵬飛所說的那一句「有點意思啊」,引起了他的共鳴。
楊永福大搖大擺地從石板路下山,繞過後山,騎上摩托車,然後沿著江州河,一路朝著長貴縣方向飛馳。
子彈直接打在黃大森的心臟上,如死神的鐮刀揮動,轉眼間,原本強悍的生命便如一道輕煙一般脫離了黃大森的身體。黃大森瞪圓了眼睛,狠狠地瞪著楊永福,然後撲倒在地。
朱琪有些生氣,道:「你們懷疑楊永福,沒搞錯吧?他是我丈夫,是我丈夫,我們是領了證的合法夫妻。今天他原本要陪我過來的,但長青鉛鋅場臨時有急事,他就過去查看。」
戴志道:「這個坡有四米多吧,楊永福能不能爬上來?」
「兇手是一條大魚,身上肯定有很多事情。派一隊人去長盛礦業,把所有可能知道朱琪行蹤的人找出來。」滕鵬飛用力搓揉臉部,這是他遇到緊急情況后的下意識動作。
江克揚道:「沒有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我們討論了一下,最終還得落在釣魚者身上。」
詢問室空調溫度開得有些低,她披了一條圍巾,還順便擋了擋開得略低的領口。
武志又看了一眼屍體,道:「左胸和臉上各中一槍,面部損壞。找到四枚彈殼,技術員看了,應該是國外槍械留下來的。死者身上沒有能證明身份的物件,周邊群眾也無人認識。死者出現屍僵,一部分肌肉僵硬,有味道散發出來,法醫判斷死亡已經有兩到三個小時。」
侯大利借用長貴公安局的保密電話,接通了秦陽支隊專案組負責人陳軍海的電話,請他繼續注意肖霄的動向。
外甥女是家族的英雄,改變了大家的生活,提到黃大森,朱琪舅舅發自內心地憤怒。
張劍波道:「我認同老戴的看法,兇手應該是用火藥槍先開了一槍,然後才把槍扔出去砸人。開了一槍,如果兇手受傷,留有血跡,那案情就能有突破性進展。我們要仔細尋找鐵砂,查看上面的血跡。上一次在礦井,楊永福受了傷,我後來特意在井底尋找,費了很大的勁,終於找到了幾粒鐵砂,鐵砂上帶有楊永福的血。我當初找鐵砂,就是想要查看鐵砂是否會帶血,結果是能帶血。」
侯大利豎起了大拇指,道:「老樊這個問題提得非常尖銳,也很關鍵。我是這樣考慮的,死者是先潛伏在此,兇手是從其他道路上了山,然後襲擊了死者。另一個重要問題是黃大森如何知道朱琪要來,兇手又是如何判斷黃大森一定會來。我、戴志和張劍波去現場。老克帶隊到長盛礦業,查一查他們的辦公室人員,看有可能是誰泄漏了朱琪的行蹤。」
從黃大森上次在礦井伏擊自己的情況來看,此人如果上鉤,最有可能的還是選擇在墓地前的小路上動手。楊永福沒有料到黃大森和自己的思路很接近,提前很久就來到墓地,而且比自己還要早一些。這讓兩人在朱琪到來之前就提前相遇,導致原計劃無法實施。
江克揚道:「伍強沒有特意談到這個問題。」
宮建民道:「江克揚沒有過來?」
打開手機,手機中傳來江克揚的聲音:「周小麗的手機信號在山嶺高速路上,已經出省。」
朱琪道:「總裁辦要安排我的行程,要派不同的車,所以,總裁辦的人都知道我的行程。總裁辦除了助理陳勇以外,還有吳梅、周小麗和趙穎三人。陳勇今天早上還建議讓保衛處派人跟著。我覺得是回老家,而且駕駛員就是武警轉業的,所以就沒有讓陳勇加派保安。」
洗完澡后,侯大利來到曾華局長辦公室。
貓行至距離墓地還有二十來米的時候,楊永福輕微的腳步聲驚起了躲在草叢中的數只小鳥。小鳥撲騰翅膀,轉瞬飛上天空。楊永福暗叫一聲不好,停下來,蹲在地面上,觀察草叢。
侯大利道:「小吳今天為什麼不來?」
戴志是勘查現場的技術專家,面對大家看向他的目光,用筆畫了幾個點,道:「從找到彈殼的地方來看,兇手位於死者上方,從上往下,連開四槍。第一個彈殼和第二個彈殼相距三米,第二個彈殼和第三個彈殼都在草叢上面的土坎里,第四個彈殼散落在草叢裡,距離死者很近。從彈殼的拋落地點來看,兇手埋伏在山頂,對死者進行了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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