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大結局
第十一章 最後一戰
夏曉宇道:「那是自然,都是從江州做起來的企業,根脈相連。國龍老總還等著和你喝茶。」
這一句「天外來聲」讓張小舒大腦中的空白區又一點一點被填滿了。她聲音乾澀,道:「我在聽。有一個要求,我進去以後,送點食品,一定要有高度白酒。」
見識過大風大浪,侯大利很快控制住焦灼、憤怒等負面情緒,表情平靜、語調舒緩地與駱援朝溝通。
地板上,躺著一個打扮精緻的年輕女子,口鼻都在出血。
「哎喲。」侯大利忽然叫了一聲。
夏曉宇道:「實話說,我沒有信心。這不是演電影,是真刀真槍,意外隨時都可能發生。或生或死,就在一瞬間。但是,我是真不著急,應該做的事,全部都做了,現在是專業的人去做專業的事,他們肯定比我們有辦法,我們空著急沒有用。」
肖霄最後的簡訊,內容很簡單:我懷孕了,你的。
楊永福對外面吼道:「要紗布和止血藥,只准一個人進來,是女的。送點水,要沒有開過的瓶裝水,不要耍花樣,我會先給楊黃桷喝。」
……
「我拽我的,關你屁事。」侯大利深知楊永福的性格,在此時服軟沒有任何用處,反而會讓楊永福更加猖狂。
關鵬局長也為了如何防備楊永福再次行兇傷透了腦筋。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經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研究以後,江州市公安局成立了抓捕楊永福的專案組,由宮建民任組長,陳陽和滕鵬飛任副組長,動用所有能夠動用的力量,調動最新技術,取得省公安廳支持,爭取將楊永福這顆定時炸彈排除。
切開第三個黃花梨后,挖出兩粒疑似鐵砂的黃褐色小塊。
會議結束,侯大利走出指揮中心。天空陰沉,黑雲快速移動,眼見著一場暴雨就要來到。他用手機查看江州新聞,新聞中有預警:
楊家陷入了和當初關家類似的困境,讓楊可留在國內,家人擔心以前的那幫人又來糾纏,導致她復吸;如果讓她出國,在國外更為寬鬆的環境下,她復吸的可能性會翻倍。思來想去,甘甜說服丈夫,離開山南,帶著女兒到嶺西省發展。楊家原本在嶺西省內有生意,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楊家準備過了元旦便舉家遷到嶺西,非到萬不得已,不回山南。
滕鵬飛見到侯大利后,便豎起大拇指,笑道:「黃大森那把火藥槍使用鐵砂,威力不算大。噴霧狀的鐵砂打擊面很大,在黃花梨上留下幾粒鐵砂,實屬正常。等到從黃花梨中找到了鐵砂,我們回頭又想,其實這事也在情理之中,很簡單嘛。我滕麻子素來不服人,現在是真服了侯大利,侯大利的腦迴路和一般人不一樣,能把困難的事弄得很簡單,化腐朽為神奇,這就是神探,了不起。但是,找到鐵砂和鐵砂中有兇手DNA是兩回事,這種巧合,得運氣爆棚才行。」
侯大利道:「他了解礦山,會做炸彈。但是,他沒有在一線施工的經驗,我認為造炸彈的水平不如黃大森。」
朱林坐在楊家客廳抽煙,看到在窗口擁抱的侯大利和張小舒,頗為欣慰。
與侯大利通話以後,駱援朝主持的談判改變了策略,稍稍退讓,與楊永福達成了協議:警方退出楊黃桷卧室,條件是警方要定時與楊黃桷通話;房門可以虛掩,但不能關閉。
楊黃桷緊閉雙眼,不敢去看眼前的惡魔。楊永福望著楊黃桷流血的胳膊和大腿,道:「你卧室有沒有紗布、繃帶之類的東西?」
「我捅李興梅是臨時起意,用摩托車撞李明全外孫是隨便搞的,當時我跟蹤侯大利,多次去世安老場鎮,遇見過李明全帶外孫。我就是特意要搞掉楊帆。為什麼不搞侯大利,原因有點複雜,我要打碎侯大利最喜歡的東西,讓他痛不欲生。還有,我說實話吧,現在也不丟醜,侯大利長得牛高馬大,我當時不一定能打得過他。10月18日,我知道市一中搞活動,冒充了侯大利,給李秋打電話,模仿侯大利的聲音,約他到江州來玩。我和李秋見過面,他眼裡只有侯大利,把我搞忘了。我會模仿很多人的聲音,是跟著舅舅學的,舅舅是跟著舅媽學的。舅媽就是李滬娟。我這輩子最喜歡三個人,我媽、李滬娟、楊帆,這三個人都死了,生活對我太殘酷了。舅舅的幾個結拜兄弟都跟著舅舅學過一點口技,模仿別人說話沒問題。侯大利是個笨蛋,那天被李秋幾個人纏住了,楊帆一個人回家。我就在世安橋上等她,想給她最後一個機會。」
張小舒頭腦格外清醒,故意裝成醉酒模樣,絮絮叨叨。她將手指伸向喉嚨深處,用力摳,終於,一股帶著酒味的胃內容物噴了出來。藉著這個機會,她猛地站了起來,嘔吐物亂噴。
楊永福目光如掃描儀,在張小舒身體上來回移動,道:「嘖嘖,沒有看出來,身材還不錯嘛。你還經常在舞台上演節目,侯大利那個龜兒子,憑什麼把好東西都占完了?!」
侯大利道:「明白。」
侯大利用胳膊夾住楊永福左手,讓其無法動彈,取刀,割斷綁在楊永福左手手腕上的繩子。「張小舒,繩子斷了,去窗邊丟炸彈。」
楊永福道:「你猜一猜,我是誰?」
「我爸楊國雄最早製造摩托車,摩托車最早出海,不是江州最早,是山南最早。說一聲江州企業界的教父,不為過吧。我爸是被侯國龍糾集一伙人合夥謀殺的,殺人首犯侯國龍成為首富,經常出現在報刊、電視上,成為政府座上賓,被人羡慕,受人尊敬,世界上最荒謬的事,莫過於此。我爸在臨死前,多次跟我談起害過他的那些人。我當時年齡小,不懂事,沒有覺察到這是我爸的臨終遺言。我爸不是要我為他報仇,他只是在臨死前仍然不服氣,心中苦悶,不吐不快。
收到這條消息以後,楊永福一度動搖,後來又覺得反正有了後代,正好可以豪賭一把。被警察團團包圍后,他想起肖霄懷孕這事,求生的慾望慢慢超過了求死的慾望。
老朴會後找侯大利談話,主要是擔心楊帆案失去偵辦條件以後,大利會出於個人原因,不願意轉到秦陽。這種命案積案,由於偵辦條件都不好,是否失去偵辦條件又往往有爭議,所以,他提前來聽一聽侯大利的想法。侯大利能夠理智看待這個問題,讓老朴很欣慰。
「你把這個線圈掛在身上,坐在我前面,楊黃桷才能離開。」楊永福用刀尖頂在楊黃桷脖子上,取下掛在楊黃桷身上的炸彈。
江克揚問道:「楊永福會向誰下手?」
奶奶過生日,來了兩桌人。所有人都很開心,楊可也裝得很開心。吃完一塊蛋糕,楊可心裏發悶,在大家互相敬酒之時,悄悄走出餐廳。
駱援朝道:「英雄所見略同。動機包含了內在驅動力,非常容易在犯罪嫌疑人的記憶里被激活,強|奸與性|欲有關,貪污與物慾有關,綁架楊黃桷也肯定有其原因。這是大方向,細緻的方案還得琢磨。必須綱舉目張,重點突破一個案子,讓所有案子都浮出水面。」
「五叔手下的聾啞人出現在江州,和我沒有關係。殺人的事情都說了,我啥都不怕。邱宏兵的事情和我沒有半毛錢關係,他殺老婆,和我有個狗屁關係,你們憑什麼說我和邱宏兵有關係?江州這麼一塊地方,我和邱宏兵都是做生意的人,有接觸很正常。肖霄和邱宏兵是什麼關係,和我有個狗屁關係!我認識李小峰,大家都在做生意,怎麼會沒有接觸?你們是不是有毛病,總是問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關江州也是這樣,我認識他,就是這樣。」
站在更遠處的駱援朝道:「午飯時間過了,大家肚子餓了。我叫點外賣送過來。」
楊永福嚼著餃子,半張嘴,眼睜睜看著張小舒把一瓶酒喝了下去,反應過來時,一瓶酒已經進了張小舒肚裏。他急眼了,道:「喂,你幹嘛,不要命了?」
楊勇坐在地上,眼見著女兒走出來,想要站起來抱住女兒,腿軟得不行,根本站不起來。站在門口等候的偵查員一把抱起楊黃桷,交給候在一旁的醫生。
吳雪用力點頭,輕聲道:「楊永福本質上是紈絝子弟,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夏曉宇道:「楊勇也是我的老朋友,可惜命不太好。我相信過了這一關后,從此平平安安。」
侯大利彎下腰,半蹲在草叢中,激光筆斜向上。這一次,光點落在了土坎上的梨樹上。山上的梨成熟時間較晚,此時梨樹結滿碩大果實,即將收穫。在勘查照片中,黃大森被槍殺的當天,梨樹上也有果實,要比現在稍小一些。
談話之時,侯大利一直尋找制服楊永福的機會。手槍上膛,插在後腰,只要有機會,他會上前一步,擊斃楊永福。
這時,樓下響起了警笛聲。
「在我們那幾屆初中和高中,不管是江州一中,還是學院附中,哪個男生不把楊帆當成夢中情人。我從初中開始就知道楊帆,那時,侯大利還在陽州。如果不是侯大利回了江州,楊帆肯定會答應我的。侯大利回來以後,楊帆這個臭婊子就移情別戀了。我還以為楊帆有多清純,實際上就是一個臭婊子。我多次跟蹤楊帆和侯大利,他們就在世安橋旁邊的小草地上摸摸搞搞。侯大利表面聰明,實則是傻瓜,根本沒有發現我跟蹤他們。楊帆確實沒有答應過我,沒有跟我談過戀愛,剛才我就說過,如果侯大利沒有回江州,她最終肯定會跟著我。我爸死了,我成了一坨狗屎,楊帆更是對我不理不睬。這個仇,你們說,我應不應該報?我說新仇舊恨,這是有道理的,第一,楊帆這個賤女人始亂終棄,見異思遷;第二,楊勇多管閑事,為楊明全的孫子做手術;第三,侯國龍是我們楊家的生死仇人,侯大利搶了我的女人。
出現炸彈,原計劃就無法實施。
這也是讓侯大利為難的地方。
兩刀下去,楊黃桷被嚇傻了,不敢掙扎,也不敢哭泣,只能抽泣。
駱援朝道:「到了走投無路,他會不會引爆炸彈和殺人?」
張小舒剛才只是隨口一說,沒有料到事情急轉直下,真要由自已去替換楊黃桷。這一瞬間,她大腦一片空白,彷彿所有腦細胞之間的聯繫全部斷開了。
圍觀人群不知前因後果,見打人者如此囂張,性急者已經罵了出來。
突然,侯大利睜開眼睛,挺起腰,第四遍看現場勘查視頻。
在離開朱琪外婆家後山時,素來冷靜的侯大利深覺忐忑,緊張起來,悄悄祈禱:「希望黃花梨中有鐵砂,希望鐵砂中帶有兇手的DNA。」
肖霄每次看到黃小軍的帖子,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荒誕感。
楊永福怒道:「秦玉,你他媽的說謊,該受處罰。」刀尖離開了楊黃桷的頸部,在她胳膊上扎了一刀,鮮血立刻就冒了出來。
侯大利沒有放棄,腦中浮現出黃大森倒在地上的影像以及彈殼掉落的位置,自言自語道:「黃大森落腳在草叢中,肯定有目的,目的是什麼,是襲擊朱琪。既然是襲擊朱琪,那麼他就要防備被山下人看見,極有可能蹲著。聽到山頂方向傳來腳步聲,他才轉過頭,慌忙中開了槍。」
送走老朴,侯大利回到五樓,坐在擺滿卷宗的小會議室中。如果挖不出線索,就要移師秦陽。這樣一來,楊帆案便很難推動了。每次想到這裏,他的心便如被針扎了一般疼痛,心情變得灰暗無比。
這場雨持續的時間很長,在晚上八點左右才停下來。雨水停下,無數人家打開窗,享受難得的新鮮空氣。
「你把刀拿開。我女兒怎麼了?」楊勇最初想拚命地撲過去,看到小女兒脖子被刀尖捅出血點,嚇得魂飛魄散。
楊永福用帶有吸入麻醉劑的毛巾蒙住了楊黃桷的口鼻,只要把她綁在身上,從原路退回地面,那麼就能帶走她。誰知,一陣尖銳的鈴聲刺破了黑暗,發出讓人心悸的響聲。
侯大利再次重複道:「他們的運氣終究有用完的那一天。」
兩個年輕人衝到門口,打開燈,恰好見到楊永福抱起楊黃桷。
侯大利道:「你別急著否定,我覺得有這個可能性。黃大森是站在草叢裡射擊,低於兇手位置,鐵砂從下往上,打傷了兇手的胳膊。從射擊的延長線來看,鐵砂有可能擦過了兇手的皮膚,打在了後面的梨樹上,意外留下證據。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這是有可能發生的事。」
侯大利又道:「楊永福,有什麼要求趕緊提出來,別耽誤大家吃飯。你是老鼠膽嗎,腦袋掉了碗口大個疤。你要送死,也別當餓死鬼。你有什麼要求,也得吃飽了肚子才有力氣。」
很快,一名中年人的聲音傳過來:「侯大利,楊永福帶有炸彈,他引爆的可能性大不大?」
身處危局
小林知道找到鐵砂的意義,如獲至寶一般取下這三顆黃花梨,小心翼翼地裝進物證箱。然後,他切開了梨樹樹榦。
楊可從戒毒所出來有一星期了。回家以後,她宅在家裡,沒有出門。12月24日,奶奶過生日,楊可在爸爸媽媽的陪同下到新開業的商業中心吃飯。
吳雪道:「我不同意老秦的意見,楊永福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這一次,舅舅死了,還被朱琪狠狠砍了一刀。這個情景和當年楊國雄跳樓有幾分相似,不是說具體的事情相似,而是指在走投無路的境遇上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些相似。我認為,楊永福開始崩潰了,肯定要找朱琪麻煩,愛反而成了恨,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侯大利走到門口,望了一眼只穿了內衣的張小舒后,朝楊永福略略揚起下巴,道:「楊永福,我來了,你有話說話,有屁放屁。」
談判人員道:「你能不能過來勸解?」
「你和侯大利談戀愛,上過床沒有?」楊永福肆無忌憚地欣賞著張小舒的身體,故意發出嘖嘖的聲音。儘管當下的形勢對他來說如此嚴峻,他還是產生了掌握他人命運的暢快|感。眼前之人是侯大利的戀人,暢快|感更是翻倍。
三個黃花梨,共挖出七粒黃褐色小塊。
張小舒道:「放人。」
楊可手持棒球棍,威風凜凜地站在肖霄身邊。她看到肖霄后,想起自己被灌毒品,還有那毀掉自己人生的骯髒視頻,便抓起體育用品商店用來展示的棒球棍,走到肖霄身後,用盡全身力氣,掄圓棒球棍,打在肖霄後腦上。
楊永福隔著一道門,與警方對峙。
鐵嘴鋼牙周向陽端著茶杯,慢條斯理喝茶。
侯大利很明確地道:「不能。楊永福從來不跟他們接觸,關係淡漠。」
侯大利手持一支激光筆,小心翼翼地來到黃大森被槍殺的位置。他最初採取站姿,激光筆徑直地射到一道土坎上。激光筆的落點是密密的雜草和鬆軟的土層。小林站在土層前仔細觀察,回到侯大利身邊,不停搖頭,道:「草深,土軟,腐殖層厚,很難查。前段時間有三場大雨,就算有鐵砂,被雨水泡過,也沒用了。」
張小舒道:「我就是這個打算,你要跟他們說,一定要想辦法送瓶高度白酒給我,我的酒量好,和小天姐一樣。」
2010年12月26日,《陽州商報》報道了此事,標題是——《十五歲少女揮棒打人,一屍兩命》。
楊勇看著眼前的惡魔,哀號道:「天啊,你為什麼要害我女兒,為什麼啊?!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他爬起來,瘋狂地揮動棍子朝楊永福撲過去。
「楊永福綁了楊家小女孩,希望那個小女孩能夠脫險。」朱琪走到夏曉宇身邊,與其肩並肩站在一起,望著街道上如螞蟻一般的行人、如火柴盒一般的車輛。
成功解救人質,沒有傷亡,駱援朝笑得格外開心,道:「我最初還擔心你們的方案過於簡單,沒有想到有奇效。越簡單的方案越可靠,這是真理,值得上警院教材。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很懸,如果楊永福不讓你們帶酒,怎麼辦?」
江克揚道:「我基本贊成吳雪的意見,但有一點不同,楊永福是利用朱琪,對她談不上有多深的感情。我如果是楊永福,肯定會尋找朱琪突然翻臉的原因。」
駱援朝勸解道:「張小舒別哭了,我們送瓶白酒,沒有開封的。」
兩人聊了半個多小時,一起來到會議室,與省命案積案專案二組的其他同志見面。座談會上,大家原本準備談一談前期工作,談著談著,都把主題集中到了楊帆案上。到了現在,殺害楊帆的兇手漸漸浮出水面,讓大家咬牙切齒的吳佳勇犯罪團伙全滅,這給了兇手逃脫的機會。在目前的形勢下,大家都認為除非有重大線索出現,否則很難突破。
在陽州的一間普通住宅中,楊永福站在窗邊,也在抬頭望黑雲。他的臉色灰暗,臉頰瘦削,目光兇狠,就如一條被餓了許久的毒蛇。朱琪背叛、舅舅死亡、肖霄遠去,三件事情,如三把尖刀插在心口,讓他原本就抑鬱的心情如被拴了秤砣一樣急速下滑。
楊永福對門外的駱援朝道:「老頭,張小舒到了,侯大利應該在,你讓他過來,我要審一審他。」
「這些都是馬後炮,罵兩句,只能解解氣,於事無補。」侯大利一直控制著情緒,但臉色還是變得格外難看,道:「楊永福有種去找李明全、去找我、去找李興奎,向小孩、女人下手,不是男人,太卑鄙。」
11月10日,省刑總在江州召開了山南省公安廳命案積案第二階段工作會。侯大利代表省命案積案專案二組做了交流發言。
張小舒說話時,額頭上還在冒汗。
楊永福的情緒突然間又變得極為惡劣,道:「你少他媽的唱高調。侯國龍害死了我爸,把我們家的財產全部奪走,我爸我媽是被你們逼死的。你這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沒有受過罪。這幾年,我吃過多少苦,連自己都出賣過,這全部拜侯國龍所賜。」
楊勇情緒崩潰,哭號道:「你放了我女兒!你放了我女兒!」
駱援朝道:「嗯。我隨時問你,你要集中精力。」
年輕人在服役期間多次見過類似場面,非常冷靜,道:「我們是誰,你不用管。你被包圍了,肯定出不去,現在投降,還可以算是自首。」
侯大利痛得倒吸涼氣,道:「肯定不是真話。」
朱林靠在後座椅子上,揉著太陽穴,道:「這種事最考驗指揮員,稍有失誤,人質就會受到傷害。人質受到傷害,指揮員的前途也就完了,一輩子抬不起頭。我擔任支隊長的那幾年,處理過兩次人質事件,在現場,那真是急火攻心。壓力之下,我恨不得我來當人質。他媽的,綁匪根本不准我這種青壯男性靠近。」
此時,面對帶有武器,隨時可以開槍的警察,楊永福用刀頂在楊黃桷脖子處,另一隻手從雙肩包里摸出炸藥,道:「你們別逼我,看清楚啊,這是炸彈,你們敢上前一步,那就同歸於盡。」
下午五點,DNA室傳出令人振奮的消息:從黃花梨中取出的鐵砂提取到人類的DNA,此DNA與楊永福的DNA比對成功。
「辦案就是這樣,經常會有遺憾。」
侯大利、戴志、江克揚、江州刑警支隊勘查室小林、當地派出所民警和村社幹部一起上了山,技術員全程攝像。小林跟在侯大利身後,沿石板路來到黃大森被槍殺之處。
侯大利的判斷素來極准,這是經過實踐的。他得出這個判斷後,諸人都在思考。
飢餓的毒蛇
高速公路上,一輛指揮車和兩輛警車從江州趕往省城陽州。指揮車的車速慢得讓侯大利每個細胞都緊張起來。他惡狠狠地告誡自己:「要救楊黃桷,必須要冷靜。當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給駱主任提供信息,這個比到現場更重要,安全到達就行,不能忙中出錯。」
楊黃桷還是搖頭,呼吸漸漸粗了起來。
在等待結果時,侯大利、戴志、江克揚等人來到滕鵬飛副支隊長辦公室。
省命案積案專案二組還在開會時,侯大利接到關鵬局長電話后,便前往市公安局指揮中心。
秦玉走向窗戶的時候,渾身軟得不行,幾步路,猶如走過了鐵索橋。站在窗前,她望著樓底的警車以及圍觀的人群,想起人生艱難,突然產生從窗口跳出去的想法。跳出去以後,一了百了,也是不錯的選擇。只是,女兒還在歹徒手裡,她沒有選擇。
宮建民道:「你在聽嗎?」
……
楊永福準備得很充分,除了攀登設備,還帶了剪子和吸入麻醉劑。他剪斷隱形防盜網,從打開的窗中慢慢探入右腳,再將身體重心移進屋內。站穩后,他朝床邊移動,額頭撞在一個小物品上。
楊勇的眼睛突然直了起來,瞬間變得通紅,道:「你就是楊永福,就是你殺了楊帆,是不是?」
車到楊家小區,張小舒與侯大利目光相對。兩人緊緊擁抱后,張小舒這才下車。
楊黃桷胳膊和大腿都受了傷,鮮血淋漓。小姑娘忍著疼,流著淚,望向父母,暗暗擺手,示意父母別過來。女兒如此乖巧,秦玉更是悲傷,悲傷得每個毛孔都在流淚。她發現丈夫情緒完全垮了,擔心他不顧一切去搶女兒,趕緊上前抱住丈夫。
江州黃大森製造的爆炸案仍然讓現場偵查員餘悸未消。楊永福來自江州,有礦山背景,其製造炸彈的可能性極高。張陽等人判斷楊永福沒有手槍,原本想製造讓楊永福分神的事件,然後三人撲上去制服楊永福。
江克揚道:「我最擔心楊永福人間消失,等到人們的警惕性消失后再突然現身,這是最難以防範的。」
一名女偵查員送水送葯進卧室以後,確定楊黃桷是皮外傷,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張小舒跑到窗邊,將掛在身上的炸彈脫了下來,扔出窗。眾多偵查員一擁而入,死死壓住楊永福。偵查員給楊永福戴上了背銬、黑色頭套。楊永福痛得不能直立,眼淚、鼻涕、口水一起往外涌。他被身強力壯的偵查員拖走,離開了卧室。
「李明全是一個小小的芝麻官,沒有級別,最多算是一個股級幹部,居然還為難我爸。特別是我爸經營困難的時候,多次故意製造困難,還在開會時訓斥過我爸,太他媽的可惡了。但是,他對侯國龍的走狗夏曉宇又是另一番態度,低頭哈腰。我爸在跳樓前被當官的羞辱,李明全算是最可惡的人。那些當大官的至少表面上客客氣氣,這種芝麻官直接蹬鼻子上臉。我在世安老場鎮撞了李明全的孫子,當然是騎摩托車,騎的是我爸生產的江州牌摩托車。我原本以為李明全的外孫必死無疑,沒想到楊勇還將他外孫救活了。舊仇新恨,我要一塊算賬。
侯大利聽出說話之人是省廳預審員駱援朝,道:「駱主任,楊永福為人陰狠,做事喜歡謀划,不到走投無路,不會引爆。」
上一次在黃大森槍擊案后,江州刑警支隊詢問過楊永福,楊永福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而且細節真實,小道邊的一堆屎都是存在的。所以他的證明越是完整,越是不能解釋為什麼在黃花梨中會出現帶有他的DNA的鐵砂。
駱援朝道:「楊永福會造炸彈嗎?」
車至高速公路路口,侯大利跳下車,讓張小舒坐上指揮車。
「趕緊讓小姑娘離開。」張小舒戴上炸彈,坐在床前,背對楊永福。她暗自慶幸楊永福沒有捆綁她的雙手。如果雙手被捆住,苦練已久的技術就沒有施展的可能性。
侯大利淡淡地道:「楊帆死了,我就沒有愛過任何人。」
秦玉拚命搖頭,道:「我沒有給警察打電話。你是誰,為什麼要來綁我女兒?」
警方退出房門后,房門虛掩。楊永福暫時鬆了口氣,望著怯生生的楊黃桷,道:「你比普通人漂亮,但是沒有你姐姐漂亮。」
「放下!」
秦玉跪在門前,道:「求求你,我們人不進來,就送呼吸機進來。」
侯大利正在和張小舒說話,忽然覺得周遭有些異常,抬頭便看到了父親。
楊黃桷呼吸急促,嘴唇青紫,餘光盯著放在脖子上的刀尖。
楊永福是攀岩高手,藉著防盜網和空調外機,從一樓到十二樓,靈巧若猴,如履平地。到達十二樓后,他站在窗外放置空調外機的水泥板上,稍稍停歇,向內窺視。
張小舒扔掉酒瓶,用手遮住胸口,回過頭,哭訴道:「楊永福,你混蛋,把炸彈掛在我身上,我害怕啊,我害怕,你不知道啊!」
小林、戴志跟在侯大利身後,抑住呼吸,看侯大利用放大鏡觀察梨樹的樹榦和果實。侯大利舉起放大鏡后,時間突然變慢了,慢得讓派出所民警和村社幹部打起了哈欠。
侯大利獨自走出監控室,站在刑警支隊走道的小陽台上。秋高氣爽,萬里晴空飄著朵朵白雲。白雲在高空移動,變換出不同形狀。十年追蹤,楊帆案終於水落石出,侯大利的心情異常複雜,不是高興,也不是悲傷,是一種對人生的很特別的悲慟。良久,他撥通了楊勇的電話,問道:「妹妹恢復得怎麼樣?」
舅舅死去,對楊永福來說,不僅是情感上的重創,還大大削弱了他的行動能力。舅舅生前,自己需要什麼信息,說一聲,舅舅都能很神奇地想辦法弄到。包括現在所住的這套房,是舅舅多年前以其他人的名義買下的,以備不時之需。只有舅舅和楊永福才知道這套住房,這是他們兩人才知道的秘密。
一名保衛科年輕人道:「只要你敢捅,我發誓,一定打死你。」
看完第四遍視頻,他幾乎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又找來偵查員所畫的現場圖,反覆對比以後,他把目光集中到兇手轉輪手槍的彈殼出現的位置,又在白板上畫了延長線。
張小舒明知侯大利這樣說是為了保護自己,卻仍然格外難受。她望著自己最愛的人,努力不讓淚水流出來。
舅舅折在侯大吉所在的國龍湖,楊可脫離了視線,只有楊黃桷還住在原處,眼下楊黃桷是最好的下手目標。楊永福感覺心中有一團地獄之火在燃燒,必須要釋放,否則這團火會一直吞噬自己,讓自己陷入無比痛苦的深淵。
宮建民的話似乎像是從天邊傳過來的,聽起來如此不真實,張小舒有些蒙,反問了一句:「由我去交換楊黃桷?」
張小舒沉默了一會兒,道:「怕,很怕。我希望永遠不要做這種選擇。剛才是脫口而出,想法沒有經過大腦。」
侯大利打斷他的話,道:「你殺了楊帆?」
反覆梳理了整件事情,又聽甘甜講起金色酒吧老闆楊永福綁架之事,楊可確定肖霄就是噩夢起源。讓楊可失望的是,警方並沒有將肖霄繩之以法。肖霄被傳喚以後,很快就離開了刑警支隊,理由是查無實據。
整個審訊過程比預想的更加曲折、困難,楊永福困獸猶鬥,始終沉默。警方不斷www.hetubook.com.com根據實際情況調整方略,對楊永福施加全方位的心理壓力。最終,楊永福心理防線被突破,從父親跳樓開始,講述了自己做過的案子。
侯大利道:「上班后,我給陳支隊打電話,讓勘查室小林和我們一起去現場。最壞的結果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和現在一樣,我們沒有損失。」
朱琪道:「我正在和楊永福離婚,過來是火上扔炸藥。」
突然響起來的哭聲,嚇了楊永福一跳。這才是一個人質應有的態度,他又固執地解開胸罩的扣子,還威脅張小舒不準扣上。
回到勘查室,在諸人的圍觀和攝像鏡頭下,小林切開了表面斑痕最大的那一顆黃花梨。切下第二刀時,梨肉里出現了黃褐色小塊,三粒。侯大利緊繃的心這才慢慢鬆了下來,數滴汗水沿著後背一路向下滑去。
戴志始終覺得侯大利的想法匪夷所思,從現實來看,確實沒有任何可操作性。
楊永福臉上肌肉扭曲,捏緊楊黃桷脖子,將其提起來,迎向棍子。
張小舒開始嘔吐之時,侯大利極為默契地站在門外。張小舒揮手之時,他便用力蹬地,如一支離弦之箭,朝著楊永福撲過來。這個時候,爆炸隨時可能發生。他和張小舒一樣將生死置之度外,準確說根本沒有考慮生死,只有一個念頭,抓住楊永福的左手,不讓他拉動鞋帶。
每到10月,山南東部和南部就會有暴雨。十年前的10月18日,暴雨中,楊帆在世安橋遇害。今年,雨水比往年更多,到了11月,仍然有暴雨,這就比較罕見了。
炸彈呈四方形,綁了一圈布帶,還有一根長鞋帶。楊永福從楊黃桷身上取下炸彈后,長鞋帶仍然套在他的左手腕處。為了控制楊黃桷,楊永福套著炸彈的左手還抓住了楊黃桷的衣領。
掛斷電話,車內只剩下馬達轟鳴聲。
楊永福縮在楊黃桷身後,道:「不要往前走,再走一步,我就殺了楊黃桷。哈哈,有楊帆妹妹陪我一起上路,這輩子也值了。」
「我還差得遠。但是,如果真有這種可能性,我想要進二組。」張小舒住四樓,命案積案專案二組在五樓。由於白玉梅案,張小舒從來沒有從四樓進入過五樓。
……
「我在橋上等楊帆。沒想到世安橋如此熱鬧,王永強在草叢中,遠處還有一個殺人犯石秋陽。如果我知道這兩人看著我,我肯定不敢下狠手。王永強和石秋陽的事,是舅舅告訴我的,我舅舅有內線,就是跳樓的洪金明。洪金明是一個爛人,居然學著我爸跳樓。其實我最初也沒有推楊帆下河的想法。楊帆和侯大利搞在一起,這是對我最大的侮辱。我沒有想到,楊帆非常明確地拒絕了我,還表示她的事情,我沒有權力管。我憑什麼沒有權力管?我喜歡她這麼久,連管一管的權力都沒有嗎?滑天下之大稽。我們談崩了,楊帆背叛了我。在這一瞬間,我的怒火躥了起來,特別是看到那塊小草坪,想起楊帆和侯大利抱在一起的場景,這就是背叛。我給了她警告,讓她和侯大利這個爛人分手。我是想要拯救她,誰知她不領情。我抓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她居然用力推我。既然楊帆不仁,也就不怨我不義,我把她推下了河。本來她還有救,如果她答應和侯大利分手,哪怕口頭答應,我就不會掰開她抓住護欄的手。我給過她機會,她自己不珍惜。」
「秦陽五中是一所爛學校,每年出不了幾個大學生。我後來讀了陽州電子科技學院,和肖霄的江州技術學院差不多。我和肖霄從小認識,她爸肖衛星以前也做得不錯,後來破產了。肖霄和我一樣,都從雲端落到了地面,虎落平陽被犬欺,這句話我感受特別深。我不甘心在民辦學校混日子,出去以後就去南方了。舅舅給了我一筆錢,我就拿著這筆錢去做了整容,主要是把鼻子修整了。長得帥,也是資源。我一直想讓舅舅幫我爸復讎,結果被舅舅拒絕了。從小到大,我和舅舅最親,舅舅在我心目中就是一個大英雄。我沒有想到舅舅居然不為我爸我媽報仇,是個慫包,便想著自己復讎,就在南方混,最慘的時候當過鴨子。那時不理解舅舅,後來才想明白,舅媽死了,舅舅怎麼會不復讎,他只是不想讓我沾上這些事。後來我從南方回來,向他坦白曾經做過的事,包括李興梅、楊帆和李明全外孫的事。舅舅苦著臉,一言不發地看著我。他勸說無用,這才開始幫我。
侯大利沒有寒暄,道:「楊永福沒有槍,只有炸彈和匕首。不要讓楊永福綁住手腳,若有機會就猛擊他的下身,用盡全力,絕不能保留。」
會後,老朴來到省命案積案專案二組駐地。老朴捏著摺扇,沒有展開,用摺扇輕輕拍打著手掌,道:「楊帆案,還有幾成把握?」
儘管身處危局,張小舒的眼睛仍然瞪圓了。從她認識侯大利開始,侯大利便是不苟言笑、辦事認真的模樣,沒有不良嗜好,為了女友當了刑警,還長得非常英俊,是一個非常標準的好男人。聽楊永福說起侯大利少年時代的紈絝生活,猶如天方夜譚。
侯大利道:「已經愛上了。」
侯大利很肯定地道:「肯定是在近期。理由很簡單,我們在黃花梨中發現了鐵砂,在鐵砂中提取到楊永福的DNA,這是剛剛發生的、極少數人知道的事。楊永福幾乎是在我們發現鐵砂的同一時間丟棄了手機。他本人不知道我們已經找到了關鍵證據,一直處於來去自由的狀態,丟棄手機就是一個特殊的心理變化,他下定決心要動手。」
楊勇揮動手中的棒球棍,大吼,道:「放下人,我們放你走!」
「來看,有三顆排在一起的黃花梨上面有外源性斑痕,朝向石板路。」侯大利將放大鏡交給戴志。
張小舒驚道:「受傷了?」
這一刀扎在女兒身上,痛在母親心中,這不是形容,是秦玉的真實感受。秦玉帶著哭腔道:「我去拉,我去拉,求求你,別傷害小孩子。」
侯大利左手處受了傷,還未好。制服楊永福時,他根本沒有顧及自已的傷。危機解除,腎上腺激素分泌減弱,疼痛猛然襲來。
駱援朝喜歡侯大利這種簡潔、明確的回答,能有效幫助談判人員作出判斷。他接觸過侯大利,相信這位小神探的判斷。
楊家住在十二樓,樓層處於整幢樓中間段。按照楊勇的理解,這是最為安全的樓層,不管是從上還是從下都很難進入。從常理上來說,他的想法沒錯,只不過這種想法防的是君子,防不住有特殊技能的犯罪分子。
張小舒道:「你還能愛上我嗎?」
楊黃桷睜開眼睛,還沒有搞明白眼前的狀況,咳嗽起來。聽到她咳嗽的聲音,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楊永福皺眉,轉頭看了一眼丟在一旁的毛巾。他在毛巾里浸泡了吸入麻醉劑,還以為楊黃桷會暈很久,沒有料到她轉眼就醒了過來。
楊永福道:「你們是誰?」
兩個保衛科年輕人試圖救人,看到楊永福的匕首始終不離楊黃桷的脖子,不敢輕舉妄動。
這一次前往楊勇家,楊永福吸取了舅舅大意失荊州的教訓,做了充分準備,除了攀岩工具、麻醉劑、匕首等工具外,還借鑒了礦工出身的黃大森的經驗,製作了一個炸彈。黃大森曾經是放炮員出身,製作爆炸品的手段極為高超。楊永福在製作爆炸品方面是半吊子,業務不精通。他費盡心力,製作了一個粗陋炸彈,威力如何,能否精確遙控,均沒有把握。
楊勇道:「她從小就有哮喘,長大以後,很少發作了。現在一切正常,回家了。我們平時經常和黃桷講社會陰暗面,看《拍案說法》,讓她認識人世間的醜惡。打了這些預防針以後,她比普通小孩的心理要強大一些。我和秦阿姨正在商量,請張小舒吃頓飯,表示感謝。」
忽然間,腦後傳來一陣風聲。肖霄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在地。
看完第二遍,他總覺得隱約遺漏了什麼。
睾丸是男性最脆弱的地方之一,此處受到攻擊,男性會痛得生不如死,噁心嘔吐,失去戰鬥力,嚴重時會昏厥或休克。侯大利傳授給張小舒的「絕招」,主要目的就是應對被犯罪分子控制的極端情況。這種極端情況或許一輩子都遇不上,遇上之後,長期訓練形成的肌肉記憶或許能救命。這次張小舒長期練習的絕招在關鍵時刻派上了大用場。
楊家所在大樓的群眾被緊急疏散,偵查員、武警佔據了整棟樓的關鍵位置,另有武警的三個狙擊小組潛伏在另一幢樓中,對準了窗口、小區門洞以及大樓天台,確保楊永福出現破綻以後,能夠一擊命中。
「楊永福,好歹也是個人物,別他媽的太猥瑣了。張小舒沒有帶武器,你讓別人穿上衣服,秋天了,冷得很。」侯大利在楊永福面前,刻意不用警方的語言,而是使用一個富二代面對富二代的語言,很強勢。
在黑影撲過來的時候,平時的訓練發揮了作用,楊黃桷右手自然而然地放到了靠牆的按鈕上,用力按了下去,隨即失去了知覺。
手術之後,江州刑警支隊組織第一次訊問。侯大利最為了解楊永福,知道第一次訊問只有法律上的意義,要真正撬開楊永福的嘴,後續還有艱苦細緻的工作。
侯大利道:「不管邱宏兵是不是受了肖霄蠱惑,他殺妻是事實,手段還特別殘酷。關江州殺害繼母也是事實,手段同樣殘酷,後果嚴重。只有陳菲菲案很有疑點,邱宏兵和張冬梅,關江州和繼母,都有相對固定和緊密的關係,李小峰和陳菲菲的關係比較特殊,不是固定關係,是新近認識的。我認為李小峰的辯解是可信的,他和陳菲菲無冤無仇,沒有必要用頭孢加酒來害死陳菲菲,把自己送進監獄。」
諸人來到陽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隊,這時才得到消息:楊永福的炸彈主要材料是濃硝酸、濃硫酸、甘油、蘇打等化工用品,皆可在化工商店購買。除了引爆系統比較簡陋以外,威力還真不小,足以給房間內的人造成致命殺傷。
楊永福非常謹慎,躲在張小舒身後說話,左手手腕套著那根鞋帶,讓侯大利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睡在床上的楊黃桷平常睡得挺沉,媽媽秦玉喊起床時總是挺費勁的。今天,這一陣輕脆的風鈴聲如一根尖刺,刺在了她的耳膜上。她睜開眼,看見床邊的黑影,正要呼喊,嘴巴已經被蒙上了。
「我很期待。」朱琪想起被警察團團圍住的現任丈夫楊永福,暗自嘆了口氣。與安全和財產相比,恩愛是浮雲,她的內心一陣輕鬆。
侯大利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楊永福的運氣總歸有用完的那一天。楊永福還在外面嗎?」
老朴道:「我們省法醫有四分之一是學臨床醫學的,很有後勁。省命案積案專案組在下一階段要調整,到時把你抽過來,跟著跑一跑大案,進步更快。費廳長專門講過這個問題,凡是重點培養的幹部,輪番到命案積案專案組歷練一趟,是不是有真本領,到專案組試一試就知道。」
「別動!」
侯大利道:「其他梨子上沒有類似的痕迹,這是受創后留下的斑痕。你們再看,樹榦上也有疑似損傷的地方。一個來月的時間,樹榦上的傷口還比較明顯。」
熟悉楊永福情況的省命案積案專案二組全體成員,105專案組以及宮建民副局長,江州刑警支隊陳陽、滕鵬飛等人接到命令后,乘坐江州市公安局的指揮車,前往省城陽州。
甘甜發現女兒不在身邊,到餐廳外尋找,見人們都望向四樓,心跳莫名加速。她到了四樓,見到女兒手持棒球棍,與保安對峙。女兒楊可大聲道:「我打了110,要自首。你們別過來,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解救行動,生死就在一瞬間。張小舒只覺得渾身力氣全部被抽走,軟得站不起來,癱在侯大利懷裡,過了良久,她有了些力氣,仍然靠在侯大利懷裡,聽其心臟強勁有力的跳動聲。
「你用藥麻醉了我女兒嗎,劑量多大?」楊勇看到丟在一旁的毛巾,醫生的本能立刻被喚醒,擔心用量過大。
到了凌晨,戶外已經沒有人,絕大多數房間的燈光都已經熄滅了。楊永福戴上裝備,沿著事先偵查好的路線,開始從底樓往上爬,目標就是楊黃桷所在的靠南端戶。
江州刑警支隊依程序,著手抓捕楊永福。
侯大利短暫沉默后,用肯定的語氣道:「會。」
張小舒做了這麼多表演,就是等著楊永福站起來。如果楊永福一直坐在自已身後,苦練多時的絕技沒法實施。當楊永福站起來抓住自已肩膀時,張小舒突然發力,手掌猛擊楊永福的下身。
楊永福被生擒,後續還有很多工作。省刑總指定江州刑警支隊偵辦此案。
朱琪放下電話,對蹺起二郎腿喝茶的夏曉宇道:「夏總,你說的都是真話,楊永福確實是披著羊皮的狼。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每次想起邱宏兵的項鏈,我就要做噩夢。這兩年,我和一個殺人犯住在一起,殺人犯的刀隨時會割斷我的脖子,想到這一點,我就嚇得渾身發抖。」
侯大利道:「會。但是,他在絕望前會垂死掙扎。」
侯大利看此案的勘查視頻、照片和示意圖時,總覺得遺漏了什麼。到底遺漏了什麼,他始終沒有找出來。今天,他終於明白了以前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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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生出忐忑之感。江克揚狠抓了兩把頭髮,道:「目標不明確,範圍太廣,防不勝防,無法安排警力蹲守。」
出現炸彈的消息迅速傳達到省刑總以及陽州市公安局,省刑總劉真總隊長、市公安局領導迅速前往現場,靠前指揮。
吳雪道:「我覺得兩人之間的關係比表面上更緊密。」
侯國龍覺得張小舒眼熟,眉眼有些像楊帆,氣質又和田甜相近。他沉默幾秒后,對侯大利和張小舒道:「抽個時間,你們兩人到家裡來吃飯。」
楊永福的命|根|子受到致命重擊,身體不受控制,彎下腰。侯大利撲過來,抓住了他的左手,並用力掰楊永福的大拇指。只聽到咔嚓一聲響,楊永福的大拇指被反向掰斷。
張小舒道:「我媽是被吳佳勇這夥人害死的,我絕不能讓楊永福再害人。」
老朴道:「下一步,繼續留在江州,還是去秦陽?」
楊永福道:「那你就把衣服脫了,只剩內衣。你要理解啊,這是防止你帶武器。法醫也是警察,我不得不小心。」
戴志打著哈欠看延長線,慢慢清醒過來,道:「大利,你是在找鐵砂?這個想法太異想天開了吧。槍擊現場是在野外,不比室內和井內,鐵砂構成複雜,現場勘查幾乎沒有找到鐵砂。」
「楊永福被圍在房間里,插翅難逃,落網是定局。我最擔心小姑娘,楊永福喪心病狂,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江克揚開車時戴了一副手套,很有些侯大利的風格。
一名年輕人眼尖,見到了破損的隱形防盜網,用身體封住窗口,攔住楊永福逃跑的路線。另一名年輕人拿著盾牌和短棍,和楊永福對峙。
駱援朝道:「楊永福的妻子朱琪,是否有用?」
楊永福不敢真下狠手,人死了,人質就沒有了。楊勇這邊投鼠忌器,不敢衝上去。雙方各有顧忌,對峙起來。
按鈕是新設置的報警器,連接到客廳、父母的住房以及隔壁房間。隔壁房間被夏曉宇買下,並與楊勇家打通,安排了四名得力的保衛科人員,分成兩班,日夜守在楊家。涉及安全,楊勇不敢矯情,同意將自己的家和隔壁打通。此事由夏曉宇派心腹操辦,施工人員全是精兵強將,神不知鬼不覺完成了改造。
他朝朱林打了個招呼,又朝駱援朝和張陽點了點頭,便帶著人離開了。
「你喝這麼多酒幹什麼?」楊永福很謹慎,一直躲在張小舒背後。
切開第二個黃花梨后,挖出兩粒疑似鐵砂的黃褐色小塊。
監控室里,侯大利控制住情緒,回到偵查員身份中,道:「楊永福明顯在保肖霄。按照楊永福的性格,到了現在這個階段,沒有必要保任何人。肖霄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這麼高嗎?他說過他最喜歡的三個女人中,沒有肖霄。」
「你別聽泥鰍瞎說,這是他自己做的事情,怪到我的頭上。」侯大利瞳孔微微收縮,隨即恢復正常。
「楊永福剛剛交代,他殺害了楊帆。他講的情況和現場勘查、王永強證言、石秋陽證言完全能吻合,楊永福就是兇手。」侯大利費盡心力才說出這一段話,每個字如有千斤重。
自從楊永福綁架楊黃桷失敗以後,肖霄一直在論壇和QQ群上關注大眾對此事的評價。警方管控消息挺得力,除了成功解救人質的簡短新聞之外,沒有更多報道。幾個QQ群和論壇里出現些小道消息,其中就涉及「被詛咒的名單」。作為局內人,肖霄知道前因後果,用超然的眼光看待網友的分析。
秦玉站在客廳給刑警支隊長張陽打電話,在撥打電話時,她的手哆嗦得厲害,覺得話筒中的聲音格外漫長。終於接通電話后,她望著小女兒的房間,低聲哭訴:「張支,有人闖進我家,綁了我女兒。我們把他堵在屋裡,你們快點來啊。」
歷經艱難險阻,終於將楊永福繩之以法,駱援朝、侯大利、張小舒、張陽、朱林等人沉浸在幸福之中,乘坐電梯下樓,最感興趣的話題奇異地轉到張小舒能喝多少酒。
得知炸彈威力,汗水唰唰往外冒,侯大利后怕得不行。
楊永福在這段時間里也想了無數方案,包括「要一輛車,不準警方跟隨」等方案,這些方案都不完美,警方有很多破解辦法。楊永福辦事素來講究算無遺策,這種粗糙的方案讓其一時下不了決心。他忽然間想起肖霄,對今天爬樓綁人的事略有後悔。肖霄在失蹤前勸解自已放下沉重的包袱,離開山南,徹底為自已活一回。他拒絕了肖霄的提議,執意留在山南,這才造成了現在的被動局面。
朱琪道:「夏總很有信心。」
侯大利道:「沉著冷靜,注意觀察,動作要狠。」
「我當時處於幻覺之中,楊帆落水,轉眼間被河水吞沒,我這時才清醒過來,想將自行車丟進河裡,這才發現手軟得很,根本抬不起自行車。這時公路上來了車,我就騎車走了。後來,我就到南方去了。回來的時候,聽說侯大利當了警察。我一直看不起侯大利,仗著侯國龍有錢,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不是殺人狂,沒有胡亂殺人,剛才提到的王永強和石秋陽才是殺人狂。侯大利該死,死有餘辜。楊帆落水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在想她,特別是在南方那段最痛苦的時間里。我陪任何女人睡覺,包括朱琪,都會把她們的面目在腦中置換成楊帆的相貌。
說完,他又在楊黃桷胳膊扎了一刀。
剛看到對朱琪的詢問筆錄,侯大利更加確定楊永福在此中了槍。
楊永福受傷很重,右側睾丸被打爆。
朱琪由衷地道:「我希望長盛礦業和國龍集團能有深度合作。」
朱琪外婆家後山發生了凶殺案,距今已有一段時間。當地派出所在滕鵬飛副支隊長的要求下,封了後山,不讓人出入。後山梨樹是由朱琪舅舅所種,不指望梨子賺錢,只是覺得後山不應該空著,種點梨子,好歹可以吃上自家種的水果。後山還有其他人家的墳,未到清明和年節,無人上香。
楊勇道:「難怪楊永福要求張警官來替換黃桷。楊永福這個惡魔,必須下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楊永福神情扭曲,似笑又似哭,道:「老子早就不想活了,有楊帆的妹妹陪葬,也值了。」
制定審訊方案時,駱援朝特意來到江州。他聽完介紹,道:「大利對楊永福研究最深,你覺得要如何突破?」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張小舒等人出現在楊家客廳,侯大利跟隨其後。為了不刺|激楊永福,沒有發出聲音,躲在楊永福看不到的地方。
餐廳在五樓,四樓開有很多服裝店。楊可坐電梯下樓,在服裝店胡亂逛。自從染了毒以後,她便脫離了正常生活,外出總有人陪伴。半年來,這是她第一次獨自逛商場。
張小舒進門以後,非常鎮靜,還命令自己自己放人。這和楊永福的預期不太一致。他覺得無趣,又擔心小姑娘真死了,這才收刀、鬆手,讓楊黃桷離開。
侯大利道:「和吸毒人員有交集的人是肖霄,這是典型的魚竿模型。」
天空似乎漏了一個大洞,大雨突然間就砸向地面。這種暴雨,持續時間往往不到一小時,然後就會戛然而止。
楊可跟在母親身後,穿行於星躍商業中心,在人群中異常孤獨。半年時間,她像是做了一個漫長的噩夢,醒來以後,噩夢反覆糾纏不休。
宮建民道:「要白酒?」
保衛科年輕人最為冷靜,道:「沒人報警。房間報警器連了派出所的,只要鈴響,派出所就能知道。」
樊勇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秦東江。秦東江左顧右盼后,道:「我有不同的想法,老克和樊傻兒都有些刻舟求劍,沒有用發展的眼光來看問題。現在不比當初,楊永福第一次消失的時候,年齡還小,絲毫不引人注意。這一次他是驚動省廳的人物,是畏罪潛逃,想要再回江州作案,難度要增加十倍。我如果是他,跑得越遠越好。」
費龍道:「讓侯大利保持通話,談判組要隨時提問。」
飯菜、白酒和瓶裝水送進屋。楊永福點的食物是餃子,這樣就可以用一隻手抓起來吃,始終保持一隻手控制張小舒。
死裡逃生后,侯大利和張小舒緊緊擁抱在一起。
這不是楊永福預設的場景,如果一刀刺殺了楊黃桷,痛快倒是痛快了,那自己多半走不出這間房,以一敵三,再加上一個女人,在室內環境下,凶多吉少。他秉性兇狠,同時又喜歡算計,在這關鍵時刻,猶豫起來,思考脫身之策。
「舅舅給我提供了楊可、楊黃桷和侯小吉的詳細情況,我的信息都來自舅舅。舅舅確實有本事,幾個叔叔對舅舅是真心服氣。如果在古代,我舅舅就是和宋江一樣的及時雨。舅舅死後,我就沒有了信息來源,沒有了幫手。幫我的人主要是二伯、五叔和七叔。三叔主要負責經營這一塊,不知道我的事情。我舅舅很謹慎,二伯、五叔和七叔都在幫我,但是具體如何幫,他們相互之間都不清楚,我都是單線和他們聯繫。搞信息就屬二伯最拿手。二伯遇害以後,我聽舅舅說起避孕套的事情,當時還把我驚住了,覺得二伯的操作還真是讓人防不勝防。舅舅一直勸我收手,他本人也想收手。每次我都想這是最後一次,做完這一次就收手,結果總是收不住。
到了計劃的關鍵點,能否成功就在此一舉。張小舒顧不得羞澀,沒有去扣胸罩,一把抓過酒瓶,擰開瓶蓋,仰起脖子,咕嚕、咕嚕,眨眼就喝了大半瓶酒。
楊永福在眼皮底下消失,脫離了警方掌控,侯大利放下電話后,只能長嘆一口氣。依法行事,這似乎是一把雙刃劍。從個別案件來看,依法行事會約束警方的行為,為了規範行為,不得不損失效率,讓某些特殊的犯罪分子逃出制裁。從長遠和整體來看,這是正確和理智的選擇。他很快控制住了情緒,談了DNA比對結果,道:「大家議一議吧。」
楊永福繼續刺|激侯大利道:「被一槍幹掉的田甜,你沒愛過?」
宮建民道:「我剛接到劉總隊電話,楊黃桷急性哮喘發作,必須要進醫院,否則就有生命危險。駱主任反覆和楊永福商談,楊永福答應放楊黃桷離開,但是提出要交換人質。他提出由你去交換楊黃桷。」
楊永福道:「現在還死不了。」
卧室內,醫生已經準備好呼吸機等設備,只等楊黃桷出來。楊勇的力氣被抽空了,癱坐在地上,無助地看著大口喘氣、雙臉憋得青紫的小女兒。
過了一會兒,侯大利走到會議桌前,雙手撐在桌上,道:「我綜合了大家的意見,得出結論,楊永福要在近期作案。」
駱援朝朝侯大利點了點頭。
樓下的警笛聲越來越多,越來越響。
侯國龍上前一步,四名西服革履的人仍然站在原位。侯國龍道:「你是張小舒,你很好。我替楊勇、秦玉謝謝你。」
張小舒明白楊永福的炸彈還得靠拉動。楊永福驟然遇襲后,身體如果有應激反應,那就糟糕了。想到這一點,她的汗珠從額頭、後背鑽了出來,順著皮膚往下滑落。
在大家追問下,張小舒道:「我們家族的女性都能喝酒,小天姐最多喝過三斤,我平時沒喝多少,但是沒有醉過。喝酒以後出汗比較多,我們都開玩笑是天生有六脈神劍,能將酒逼出去。」
楊永福左瞧瞧右瞧瞧,道:「你害怕,為什麼要來替換楊黃桷?」
楊永福坐在楊黃桷身後,依然拒絕讓呼吸機進屋,道:「讓張小舒快點過來,磨磨蹭蹭,和烏龜一樣。楊黃桷出了事,就怪張小舒磨嘰。」
楊永福道:「你是侯大利的女朋友吧?」
楊永福看到驚慌失措的楊勇,憤怒中湧出一絲快|感,道:「劑量多大,這不是我考慮的事情。弄昏了下手,這才是我考慮的事。你們讓開,否則我就真捅下去了。這是動脈吧,我一刀下去,割開動脈,神仙都救不了。你是外科醫生,不是很牛嗎?我把你女兒的頸動脈割開,你能救得活嗎?你拿棍子,很牛嗎?跪下說話!秦玉在外面想幹什麼,給老子進來!」
楊永福騎著摩托車出現在楊黃桷家所住小區,停下車,在黑暗中拿起望遠鏡觀察十二樓靠南端戶。端戶亮起燈光,窗戶打開。在燈光照射下,隱形防護網在望遠鏡的鏡頭下十分清晰。這種隱形防護網的作用更多的是防小孩墜樓,真要破網而入,對於有心人來說是分分鐘搞定的事。
張小舒道:「趕緊去看一看。你剛才對楊永福說,楊帆走了以後就沒有愛過任何人,是真話嗎?」
侯大利道:「有姑姑楊國蓮,還有叔叔楊國志。」
張小舒道:「我就說害怕,喝酒麻醉自己。」
楊永福目前手裡有楊可、楊黃桷和侯大吉三人的詳細資料,包括這三人所住小區具體房號,所讀幼兒園、小學情況和平時活動軌跡等,信息收集得很詳細。除了這三人,他手裡沒有更多更詳細的資料。
宮建民道:「楊黃桷有哮喘,突然發作。剛剛使用了治療哮喘急性發作的噴劑,癥狀略有緩解,但是情況仍然不樂觀,隨時有生命危險。你們還有十一分鐘到達陽州高速公路北,有交警在高速公路路口接應你們,給你們開道,用七分鐘能到達事發地點。你要有心理準備,替換楊黃桷。」
幾人正在聊天,張小舒接到指揮車上的宮建民的電話。
大家這才發現張小舒的額頭仍然在流汗,外套濕了m•hetubook•com•com一圈。
張小舒走進楊家時,還是挺害怕,渾身肌肉僵硬,進入房門,與楊永福對視以後,恐懼感反而奇異地消失了,腦中閃現出母親的遺骸,憤怒之情油然而生。她想起侯大利所言,在觀察楊永福的同時,用手掌輕輕靠了靠大腿。參加工作以來,天天在一樓健身房打沙袋,手掌根部變得厚實,這與拿手術刀的手掌略有區別,也是她的底氣來源。
戴志看完,沉默不語,將放大鏡交給小林。
電話另一邊,傳來玻璃杯摔在地上的破碎聲以及楊勇和秦玉毫不掩飾的哭聲。
楊永福臉上慢慢出現笑容,似乎還在回味楊勇的話,道:「那天,也是暴雨天,我喜歡暴雨,哈哈哈。」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他整張臉都扭曲起來,臉上受傷后的疤痕變成毒蛇的信子,「滋滋」地往外噴著毒液。
晚上八點開始,山南東部和南部有暴雨,局部大暴雨。
當年李秋曾經說起過10月18日來江州玩是受「自己」邀請,而侯大利肯定沒有邀請過李秋。他當時正忙著和楊帆談一場不那麼正式的戀愛,眼中只有楊帆,沒有李秋、大屁股和爛人這些陽州哥們。他後來特意詢問過李秋三人,三人都沒有和楊永福有過聯繫。
侯大利道:「兩人在鬧離婚,不要提朱琪,火上澆油。」
「我才參加工作,戀愛都沒有談成,就這樣死了,死不瞑目,早知道這樣,我就不當法醫了,去醫院當醫生,比現在好一百倍,我腦子有病,才當了警察。爸爸,你快點來救我啊……我後悔啊,讀大學的時候,有男生追我,我沒有同意,現在那男生讀了博士。帥有什麼用,又不能當飯吃……侯大利就是榆木疙瘩,除了看卷宗,就是看卷宗,年紀輕輕,就和老頭一樣……剛才你問我和侯大利上過床沒有,上個鬼,我們嘴都沒有親過,頂了天就是牽了牽手,牽手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座談會結束后,老朴又去四樓看望住在老樓的105專案組成員。以前住在四樓的105專案組成員有周濤、張小舒、易思華等人,如今,易思華回到經偵支隊,擔任了經偵支隊二大隊指導員;周濤從看守所出來后便準備辭職;105專案組的同志只有張小舒常住老樓。
指揮車上傳來聲音:「建民,你們這邊誰最了解楊永福?」
女兒咳嗽,讓陷入瘋狂的楊勇清醒過來。楊勇估計楊永福是使用毛巾捂了女兒的鼻子,吸入時間短,濃度不夠,又加上沒有持續用藥,女兒短時間內就蘇醒了。
燈光下,楊永福臉色慘白,用刀尖頂住楊黃桷的脖子。楊黃桷狀似沉睡,沒有動靜。
隨著懷孕反應越來越強烈,肖霄的心態慢慢發生了變化。孩子的親生父親必然是死刑,這意味著孩子出生就沒有了父親,這對孩子是不公平的。想起此事,肖霄便有些煩躁。正在這時,一個電話打了過來。看到號碼時,肖霄幾乎在這一瞬間做出了決定。她接電話時,表情冷冷的,聲音卻格外狐媚,道:「我在星躍四樓,買了套運動衣。晚上有時間,好啊,我們去喝雞湯,我家樓下有一家新開的雞湯館,味道非常鮮美。」說這番話的時候,肖霄有了新計劃,今天晚上要帶著「小奶狗」上床,然後去旅行,等到旅行回來,就說自己懷孕了。以早產為名,將孩子生出來。
張小舒繼續哭訴道:「我不想來,是他們命令我來的。求求你,我還不想死,你趕緊提要求吧。」
房門虛掩,一束溫和的光照在熟睡的小女孩楊黃桷臉上。床邊有床頭櫃,柜上有檯燈,檯燈前放了一本書。
鈴聲大作,楊勇跳了起來,摸起放在床邊的棒球棍,朝女兒房間沖了過去。隔壁房間的兩名保衛科人員都是退伍武警,休息時沒有脫衣,聽到鈴聲后,提盾拿棍,動作靈敏,比楊勇快得多。
侯大利獨自坐在陰影里,隔壁房間傳來了大家的說笑聲。平時,侯大利能夠融入集體,和大家一起談笑風生,還可能說點葷段子。此刻,往日情景再現,他覺得有一層玻璃把自已罩了起來,說笑聲傳來,又被彈開。
舅舅和他的兄弟們全部出事以後,楊永福想要搞到信息就難於上青天。
所有人都知道侯大利的心結,沒有去勸解,讓侯大利抱著頭,獨自承受痛苦。在人世間,有些愛,有些痛,語言無法勸解,只有時間才能消解這一切。
一切盡在掌握中,明天太陽會繼續升起。肖霄掛了電話,臉上露出微笑。
在戒毒所的那段時間,楊可最常做的事情是回憶在江州的那段瘋狂的日子,找出陷害自己的原凶。楊可清楚地記得名叫肖霄的歌手主動結識自己,帶自己喝酒。作為一名家庭條件不錯的青春期叛逆少女,她能跟肖霄這種社會「大姐大」在一起喝酒,那是很酷的事情,還跟夥伴們吹噓此事。等到混熟了以後,肖霄便將自己介紹給那幾個流氓,導致不堪的事情發生。至於是何時誤吸毒品的,楊可實在想不起來。
侯大利通過車窗,看著指揮車後面的警車。警車由江克揚駕駛,張小舒坐在副駕駛位置。張小舒似乎感應到前車有人注視,抬起頭,與侯大利的目光相對。
楊永福又舉起了刀,道:「我數三聲,然後同歸於盡。」
駱援朝道:「老周,你是什麼想法?」
楊永福的歇斯底里猶如突然被探了暫停鍵,安靜下來,過了幾秒,暫停鍵解除,他惡狠狠地道:「好白菜都被豬拱了,你他媽的不是好人,在陽州做的那些爛事,以為我不知道。你滿十四那天,就和藝校的漂亮妞上了床,那個漂亮妞都十八了。」
看完第三遍,他靠在椅子上,半睡半醒,案發現場的細節如一塊塊拼圖一樣,在腦海中進行重組。
儘管侯大利的想法聽起來「荒誕不經」,但其以前戰績太過耀眼,有無數次成功的先例,陳陽支隊長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態度,安排勘查室小林前去現場復勘。
「別看你現在人模狗樣的,本質上就是爛人。自己做過的壞事,還要推給李秋。」楊永福伸手,解開張小舒胸罩後面的扣子,順便摸了一把她細細的腰身。
楊勇搖頭,喃喃自語道:「你放了我女兒。」
戴志道:「就算在後面的梨樹上找到了鐵砂,也有可能找不到兇手的DNA。」
很遺憾,沒在梨樹樹榦上發現鐵砂。
楊永福從第一次見到侯大利后便極不喜歡這個人,到了現在更加厭惡了,呸了一聲,罵道:「你這人,最大毛病就是太拽,以為自己高人一等,楊帆之所以死,就是和你這種樣子有關。」
侯大利在此時還不服軟,楊永福氣得發狂,道:「張小舒,你在我手裡,侯大利還故意來氣我。他根本沒有把你放在心上,不愛你,你就死了那條心。」
服裝店旁邊有兩家體育用品商店。肖霄買了一套寬鬆的運動衣,這是為了顯懷后準備的。
張小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道:「我來替楊黃桷,趕緊放了小女孩。」
這個炸彈更多用於嚇人,如果炸彈響了,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楊永福還是希望炸彈最終不要炸響。
「我沒有想到被會困在這裏,他媽的,這是陷阱。」
實際工作中,大多數案件的現場勘驗一次就可以完成,個別案件需要進行第二次或多次勘驗,也就是復勘現場。復勘現場是對現場勘查的驗證、補充和升華,對案件偵破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放下!」
「黃大森的事情是我做的,男人嘛,敢作敢當,就是我做的。這個人牛得很,平時不把朱琪放在眼裡,看見我的時候,總是鼻孔朝天,有什麼可豪橫的。我讓七叔給我弄了點毒品,放在黃大森經常吸大麻的地方。我沒有想到黃大森是個狠角色,居然會弄炸藥,差點炸死朱琪。亡命幾個月,居然又在礦業大廈安了炸彈。警察是一群豬腦子,居然沒有查出長盛礦業的內奸,我早就找出了內奸是周小麗,還小小地幫助她掩飾了一下。我就是要用周小麗來釣黃大森這條大魚,結果成功了。我和舅舅在陽州、江州和海州都有安全屋,這是從《教父》電影裏面學的。周小麗被我埋在了江州安全屋,就在江州老城勝利一路7號,靠近江州河的地方。我早上借故沒有跟朱琪一起前往朱琪外婆家,到了金色酒吧,從酒吧後門出去,騎摩托車。在朱琪到達前,我先到後山。我發現黃大森提前到了,就攀岩上山,從上到下,用轉輪槍和黃大森對戰。黃大森死了,我受了傷。我沒有想到你們居然從黃花梨中提取到我的DNA,這不是我的失誤,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轉輪槍是七叔給的,他從南方邊境買了兩把,舅舅知道我做的事情危險,給了我一把。舅舅真心不希望我做這些事情,只是開了頭,要剎車,談何容易。打死黃大森,我把轉輪槍丟進河裡。原本以為需要用槍的時候,隨時可以找七叔。哪知道七叔被你們幹掉了。我沒有槍,否則你們要想捉我,沒有這麼容易。
侯大利沒有對視頻進行特別挑選,隨機選了一些順序播放。他渾身無力地靠在椅子上,微微仰頭,面無表情,讓光影投在自己的臉上。時間一點一點流走,隔壁的說笑聲消失,光影反覆「踐踏」侯大利。到了凌晨兩點,視頻播放到在朱琪外婆家後山勘查的那一段。這目前可能是楊永福直接參与的案子,侯大利看過無數遍,這段視頻已經完全印在了他的腦海中。
在預審員的追問下,楊帆案就要浮出水面。侯大利感覺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讓他無法呼吸。
侯大利淚流滿面,靠到牆角,雙手抱頭,把頭埋在雙腿之間。他喃喃自語:「楊帆,你太傻了,為什麼不答應他?口頭答應就行,為什麼?為什麼?」
滕鵬飛神情複雜地看著侯大利,道:「朱琪和楊永福反目以後,楊永福就離開了江州。前幾天,楊永福都在湖州明楊縣高馬鎮。昨天夜裡,楊永福的手機最終停在湖州市區靠近南公園的地方。今天上午,你們去朱琪外婆家後山復勘之時,重案大隊的人在湖州南公園的一處垃圾箱里找到了楊永福的手機。南公園管理人員講,垃圾箱得好幾天才會有人清理。」
江克揚笑道:「這一對成了,有情人終成眷屬。」
張小舒道:「我是學臨床醫學的,做法醫工作,還得補課。」
楊黃桷猛烈地咳嗽了一會兒,哇地大哭起來,拚命掙扎。楊永福為了控制楊黃桷,用力掐其脖子。楊黃桷小臉通紅,眼淚涌了出來。
侯大利透過車窗看著急速倒退的行道樹,用平靜的表情對抗內心極度的焦灼。「在黃大森被槍殺時,兇手就顯現出極高的攀爬能力,自己為什麼如此粗心大意,沒有提醒楊叔注意來自窗外的威脅。」這個念頭與十年前楊帆遇害后的自責合流,讓其內心深處如被硫酸澆過。楊帆死後,楊黃桷成為楊勇夫妻的精神支柱,如果楊黃桷遇害,楊勇夫婦必然崩潰,能否活下去都難說。
「楊永福曾經玩過失蹤,這次又要舊事重演。他如果躲藏起來,再出來作案,防不勝防。」侯大利下意識握緊了拳頭,壓在桌面上。從吳佳勇團伙最後的目標來看,楊永福如果再作案,多半就與侯大利的至親有關。
樊勇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們對被詛咒人員的保護是有具體限制的,不可能長時間盯著這一批人,警力有限,根本辦不到。」
坐了半小時,侯大利振作精神,打開投影,將與楊永福有關的視頻調出來。這些視頻有一部分是江州刑警支隊在辦案時的勘查視頻,還有一部分是秦陽刑警支隊專案組的監控視頻。戴志將監控視頻進行了剪輯,剪去了無效視頻,但綜合出來的視頻仍然是海量的。
侯大利道:「送酒,要找好借口。」
張小舒雙手遮在胸前,道:「我很冷,能不能帶點酒來?喝一點,身體舒服一些。不喝酒,我要崩潰了。」說到這裏,她不管不顧地扣上胸罩,大哭起來,「我就是一個新法醫,靠技術吃飯,又不是刑警。我才參加工作,你給我身上綁炸彈,我害怕啊。我要喝點酒,不讓我喝一口,那我就不當人質了,大不了拼個你死我活。」
大方向制定以後,主審由周向陽擔任,配審則不斷換人。
楊永福的計劃是神不知鬼不覺地綁走楊黃桷,然後就能把侯大利操縱得生不如死。誰知,天算不如人算,綁人不成,反而落入陷阱。他用刀頂了頂楊黃桷的脖子,道:「你們滾開,否則,老子的刀就捅進去了。」
侯國龍接到電話,中斷會議,從會場直接來到楊勇家小區。他看見兒子身邊還有一個姑娘,姑娘挽著兒子,緊繃的臉色緩了緩。
與此同時,另一名談判人員正在與朱琪通話。此名談判人員也提到了楊國蓮和楊國志,朱琪聲音尖銳地道:「千萬不要叫這兩人過來。楊國雄自殺以後,楊國蓮和楊國志根本沒有照顧楊永福,急著搶奪剩下不多的錢財,連楊國雄的金戒指都被他們拿走了。楊永福提起這兩人,恨得牙癢。」
侯大利嘆了口氣,道:「吳佳勇和他的結拜兄弟都死了,線索中斷。我們眼看著楊永福來去自由,無法對其採取措施。客觀地說,楊帆案的偵查工作進入了死胡同。除非,楊永福犯案,給我們一個突和圖書審機會。」
張小舒提高聲音:「放人,小姑娘快不行了。你要想離開這裏,絕對不能傷害小姑娘。」
江克揚道:「放心吧,不會讓你去替換楊黃桷的。陽州刑警支隊有作風潑辣、經驗豐富的女偵查員,不會讓法醫去交換人質,更何況你還是菜鳥。」
監控室里,侯大利即將知道自己苦苦追尋的真相,額頭上青筋跳動。楊永福追求過楊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李秋等人在18日過來,果然是圈套。當年,侯大利沒有見識過人世間真正的黑暗,沒有想到一個同齡人居然會有如此心機和手段。
此時已經凌晨四點,侯大利強迫自已回屋睡了一會兒,在半睡半醒的這段時間里,他的腦海中總是出現火藥槍射擊的場面。六點半,他準時起床,沒有到樓下鍛煉,把平時起床稍晚的戴志拉到了小會議室。
楊勇看著女兒的脖子,絲毫不敢掙扎,雙腿發軟,跪在楊永福身前,喃喃道:「你放了我女兒,我做人質,求求你,求求你。」
一斤白酒下肚,暖洋洋的熱感迅速從腹部升起,張小舒故意擠出幾個酒嗝,手指伸進喉嚨,意圖弄出點嘔吐物。對於醉酒的人來說,這是催吐的有效辦法,而對於張小舒來說,這點酒就是開胃酒,遠遠達不到嘔吐的程度。她用力摳了數下,乾嘔起來。
侯大利道:「注意觀察炸彈的起爆方式,一定要活著出來。」
審訊結束,還有很多後續工作要做。
一個小小的風鈴停留在黑暗中,風鈴上掛著印在玻璃飾品上的楊帆五歲時的相片,這是當時挺流行的飾品。楊永福撞在相片上,風鈴發出一陣響動。夜深人靜,風鈴的響聲格外清脆。
楊可憤怒地道:「她就是肖霄,害了我。媽,你別怕,我還有一個月才滿十六。對不滿十六周歲的未成年人,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
江克揚信心十足地道:「肯定就是楊永福,跑不了。有綁架案在身,我們可以從容不迫地審訊。」
「非常危險,九死一生,你不怕嗎?」朱林深深地看了張小舒一眼。
現場勘查人員立刻進入,固定證據。
楊永福用刀指著面前的人,罵道:「你們都是派出所的狗,就等著我來落網。投降,別做夢了!今天,我就沒有打算活著出去!」
侯大利在老朴面前沒有掩飾真實的情緒,道:「在黃大森案上,楊永福有重大嫌疑。支隊詢問了朱琪,朱琪證實在黃大森被槍殺當天,楊永福胳膊和肩膀都受了傷。當時傷口包紮了,所以朱琪沒有看到傷口。後來取下紗布后,她看到了傷疤的樣子,傷疤是一塊一塊的,不像是擦傷。滕支隊把楊永福盯得很緊,上了技術手段。這段時間二組準備整理卷宗,再梳理一遍案情,如果沒有新線索,那也只能移師秦陽。」
侯大利神情平靜,道:「男子漢大丈夫,別磨嘰。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出來,別做這些沒有檔次的事情。」
駱援朝道:「會不會?」
張小舒怕楊永福用匕首傷人,後背靠緊楊永福,再次猛擊其要害部位。
侯大利道:「朱琪如今生活在長盛礦業大樓,出入都有保鏢陪同。楊永福對其恨之入骨,但是無可奈何。我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楊永福更有可能遷怒於人,找其他人的麻煩。他這人陰險,喜歡向比他弱的人下手,特別危險的就是被詛咒名單中的老人和女人。如果我的估計不錯,就在這幾天,肯定有一家會出事。楊永福並不知道我們從鐵砂中提取到了他的DNA,他有可能潛回江州,也有可能在江州以外找目標下手。」
省刑總談判人員前往楊家,與楊永福對話,穩住其情緒,防止出現類似吳佳勇那樣「魚死網破」的局面。
宮建民毫不猶豫地答道:「費廳,最了解楊永福的是侯大利,省命案積案專案二組組長,他在指揮車上。」
楊永福道:「你剛才在幹什麼,是不是在給警察打電話?」
有一個名為「衛軍」的網友分析得最為地道,接近真相。肖霄跟蹤了衛軍以前發過的帖子,終於發現衛軍是黃衛的兒子黃小軍。黃小軍是山南政法大學刑偵系的學生,算是侯大利的師弟。肖霄從楊永福那裡獲取了很多信息,略知洪金明、秦力、黃衛、田躍進等人的往事。黃衛死得早,很多事情湮沒在時間中。黃小軍作為刑偵系學生,以推理特長在網上有了一席之地。
秦玉猛撲上去,死死抱住楊勇,哭勸道:「楊勇,冷靜點,不要衝動。」
大樓外,警戒線拉了很大一圈。炸彈落在警戒線內,沒有爆炸。
劇烈的疼痛讓楊永福再次發出慘叫。
秦玉進來,也跪在楊永福面前。
如今與「被詛咒的名單」上的人相關的絕大多數事情都找到了答案,不管背後原因,至少真兇已經伏法。唯獨陳菲菲之死,李小峰至今喊冤,肖霄一問三不知,楊永福承認了殺害楊帆和黃大森、故意傷害李明全外孫、綁架楊黃桷的事實,但對涉及魚竿模型的案件一概否認。
侯大利早有想法,從容地道:「楊永福很自負,喜歡算計,出手兇殘,按吳雪的說法,是一個精緻利己主義者。既然他是精緻利己主義者,如此孤注一擲,肯定有非常重要的原因。從動機開始,避開犯罪結果、犯罪事實和犯罪行為,直接進入楊永福的內心深處再進行追訊。」
客廳里飄來了燒白、紅燒肉的香味,偵查員們有意弄出聲響。
「提供一輛車,讓我離開,否則就殺死她,魚死網破。」窗帘拉上后,警方的狙擊手就會失去目標。楊永福徹底放棄了從窗口離開的打算,準備以楊黃桷為要挾,讓警方提供車輛,這是唯一能夠逃脫的機會。
高速公路上,一輛警車裡的偵查員也談起了朱琪和楊永福。
「我這一年跟著大利練習的絕招就是打擊犯罪分子的要害,當時情況特別緊急,我腦中只有這一個念頭——喝醉酒來麻痹楊永福,讓他站起來,然後打他。如果真不能帶酒,那隻能扔掉胸罩站起來,這才能最大程度地麻痹楊永福。」
駱援朝道:「楊國蓮和楊國志,能否起到勸解作用?」
樓下警燈閃爍,燈光穿過玻璃窗,映出牆上的慘白人臉。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警方應該早有準備,自己就和舅舅一樣,自以為聰明,卻一頭撞進了大網中。楊永福不知道自己能否逃脫,擔心狙擊手的子彈從窗口|射入,神情越來越兇狠,又在楊黃桷腿上扎了一刀,吼道:「秦玉,你去把窗帘拉上。」
省命案積案專案二組對楊永福了解甚深,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談想法。侯大利突然站了起來,低著頭,在小會議室里轉圈。諸人都習慣侯大利的習慣,見其沉思,知其在此時往往心無旁騖,便繼續討論。
張小舒坐在副駕駛位,雙手合十,不停祈禱楊黃桷能夠平平安安。
在駱援朝陪同下,張小舒來到卧室門口。
等到降雨結束以後,很多人家會開窗迎接新鮮空氣,這就是一次絕好的機會。雨後攀房最大的危險在於牆面變滑,而楊永福購買了攀岩的全套裝備。有了專業裝備和由防盜網、空調架構成的城市牆面,對高手來說,攀上十二層樓就是小菜一碟。
楊永福的眼睛如長出了一雙手,貪婪地「撫摩」張小舒,道:「我問你話啊,不要裝得這麼高傲,脫了衣服,女人都差不多。」
滕鵬飛道:「目前,我在負責偵辦周小麗案,周小麗案和黃大森被殺案從邏輯上來看是一個案子,這也極有可能是近期內楊永福直接動手的案子。我認同魚竿模型,監控了肖霄手機。你提供的幾個QQ號碼,我們專人守著,就等楊永福和肖霄啟用。」
面對人群和女兒,甘甜茫然,無法應對,等到楊家人趕過來,才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在這一刻,兩人沒有迴避對方的目光,就這樣對望著。
DNA室張晨主任按程序取走七粒黃褐色小塊,急匆匆去DNA室。
打電話的小年輕原本心懷忐忑地給心中女神打電話,誰知對方爽快答應。這簡直是天上掉了餡餅,丘比特之箭轉了個彎,射中了自己。他立刻準備買花,還有給女神的小禮品。
滕鵬飛嘆了口氣,道:「除非有證據能夠指向楊永福,否則,他要去哪裡,我們沒辦法管。吸毒人員沒有指認楊永福,他們之間沒有交集。短時間內,我們可以想辦法讓楊永福留在江州。時間長了,不行。我們辦案,不能違法。」
張小舒仍然雙手合十,神情憂鬱地道:「如果迫不得已,我也願意替換楊黃桷。」
老朴原本想要住刑警老樓,誰知宮建民副局長親自到市委小招給老朴開了房間,還約了晚上在小招外面吃炸串。經過湖州三案與挖兩面人和幕後黑手工作,老朴認可了宮建民,所以願意一起吃頓炸串。
張陽背後有幾名便裝警察,虎視眈眈。
「侯叔叔好。」張小舒是第一次與侯國龍面對面,但是在雜誌封面上多次見過這位山南省富,一眼就認出眼前沉穩如山的中年人。她有些緊張,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早點結婚,早點生娃,千萬別拖。」朱林的思路轉回案子,道,「以前我們認為王永強是殺害楊帆的兇手,後來發現不是,希望這一次能找到楊帆案的真兇。如果這一次找不到,那就難了。」
陪同過來勘查現場的民警和村社幹部陸續過來觀察這三顆黃花梨。
駱援朝問:「楊永福還有沒有親人?」
這一掌又猛又狠又快,打在楊永福的命|根|子上。突如其來的疼痛讓楊永福慘叫一聲。
老朴笑呵呵地道:「小舒,楊主任兩次談到你,對於一個年輕法醫來說,能入楊主任的眼,很不容易啊。」
江州的秋天並不寒冷,氣溫在二十攝氏度左右。張小舒脫下外衣,只剩內衣。在這個特殊的時間點,她沒有羞澀,坦然地看著楊永福,道:「我沒有帶武器,你讓小女孩出去。」
「我爸跳樓,公司破產,我從天上摔到地下,所有以前對我好的人,全部現出原形。楊國蓮和楊國志都是我爸的同胞,跑到家裡,推倒我媽,拿走了值錢的東西,包括我媽的手錶。他們後來還報案我失蹤,把我家僅剩的一點東西都拿走了,這就是親人。他們讓我對人生很失望。家裡沒錢,債主上門,以前圍著我轉的人,如今歧視我,還打我。我媽病死後,我沒有辦法在江州立足,悄悄轉學到了秦陽五中。在那裡,沒有人認識我,我活得比較自在。李興奎妹妹的事,就是我在那個時期做的。當時我騎摩托車回江州,給我媽上墳,在街上見到李興奎的妹妹李興梅,我對此人印象很深,跟上去就捅了刀子。這一刀捅在她的後背上,聽說她後半生只能坐輪椅了,很過癮吧。捅李興奎的妹妹,我是臨時起意,害怕警察來找我。後來平安無事,警察根本沒有出現。很長時間里,我想起捅人的感覺,就特別興奮。那些欺負過我們家的人,都得血債血償。
張小舒道:「整瓶,高度白酒。」
樓下,除了偵查員以外,還有五個西服革履的人。在現場,偵查員都穿便衣,便衣以行動利索為主,西服革履的在現場比大熊貓還罕見。
門口傳來一個聲音:「楊永福,你還以為自己能走掉嗎?你除了投降,沒有機會了。」走進來的是陽州刑警支隊長張陽,他握緊手槍,子彈上了膛。
周向陽放下杯子,道:「重點突破,全面開花,從綁架案和黃大森案開始,撕開口子。至於切入點,我贊成大利的想法,楊永福為什麼要綁楊黃桷,這是關鍵。」
「現在回想起來,我爸的生意並不是無法收拾的,政府出手、銀行出手,注點資,我爸的生意就能活。我爸有煤礦,當時恰好在低谷,兩年後,煤價一飛衝天,我爸立馬就能翻身。可惜,我爸沒有熬過那兩年。侯國龍和政府、銀行的人好得穿連襠褲子,在其間下了好多爛葯,政府、銀行的人對我爸不僅袖手旁觀,還使絆子。夏曉宇更可惡,落井下石,聯合了一幫爛人,如瘋狗一樣撕咬我爸。最後,關百全連我爸的女人也搶,毫不掩飾地羞辱我爸。我最恨的人就是侯國龍和夏曉宇。但這兩人當時離我太遠,侯大利就在我眼前,所以我要報復侯大利,這隻是報復侯大利的原因之一,侯大利本人也特別可惡。」
江克揚道:「是在近期嗎?」
折騰了半天,楊永福消耗極大,確實也餓了,便同意送飯進來。
侯大利道:「小舒是我女朋友。」
「你別亂動,把炸彈弄響了,炸你個粉身碎骨。」楊永福怕炸彈被這個醉鬼弄響,又怕門外藏有狙擊手,趕緊跟著張小舒站了起來。
2010年12月24日,山南罕見地下起大雪。山南雪少,以前下雪,雪未落地就會在空中融化。今年,大雪覆蓋了地面,白茫茫一片。
江克揚跟隨侯大利一起了解過李明全外孫被撞案。監控室里,江克揚由衷地道:「大利,你的推測非常準確,基本複原了楊永福的作案過程。」
夏曉宇放下茶杯,走到窗前,從長盛礦業最高層俯視江州城,道:「如果不是我們逼一下楊永福,他還不會這麼快就現出原形,那就真成了一顆定時炸彈。經過這件事,所有噩夢都會過去。」
喝白酒,裝醉,猛擊楊永福要害,這是侯大利和張小舒制定的計劃。駱援朝同意了這個計劃,心裏絲毫沒底,總覺得這個計劃猶如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