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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助理順著周璇看的方向，看到了店內的另一個櫃檯，最顯然的位置擺著的唱片是：

「周小姐，你看，這兒擺著你的唱片！」秦助理指著街邊的一家唱片店。

「周小姐！周小姐！」

璇：

「不是！是國防部的孫參謀說給他姨太太聽，姨太太告訴了她的閨蜜，閨蜜跟我是老鄉。她說，唐華現在在延安，是朱毛……紅軍的高級參謀，正在陝北打仗呢！」

現在看周璇一路無話，但好奇地打量周遭的街景，秦助理心想這次來香港應該是個不錯的決定。

「《大約在冬季》（國語）」

周璇走近櫃檯，拿起自己的唱片專輯。最大容量18分鐘的單面唱片，只收錄3首曲子：《追夢人》、《親愛的小孩》、《倆倆相忘》。

「是是是，」王經理同樣用恭敬的語氣對秦助理說道，「之前我聽您說過。只是我們老闆說，想請周小姐先看看曲譜，再做決定。所以勞煩您和周小姐……」

快進三：周璇·香港

「《誰明浪子心》（粵語）」

秦助理又是跑進別墅，沖開周璇的房間，「我打聽到唐華在哪htｔps://wｗｗ.ｈetｕｂｏｏｋ•cｏm•ｃoｍ兒了！是中統的劉上校親口說的！他說，唐華去了東北，在林三虎手下帶兵打仗呢！他可厲害了，直接和他的弗吉尼亞軍校的學長孫立人單挑，前陣子把孫立人打得節節敗退，辭職回南京了！」

1944年，李香蘭演唱的《夜來香》神曲上市，在上海灘大熱。周璇44和45年都沒有拿到什麼好歌，一時間坊間都開始有人傳聞李香蘭已壓過金嗓子周璇，成為上海歌壇一姐……到1946年，唐華為周璇編寫的三首歌從天而降，又輕鬆將李香蘭踩了下去，而且甩開後者好幾條街。就歌手而言，李香蘭和周璇都是這個時代的頂流，她們誰壓倒誰，誰能出爆款，在很大程度上就取決於歌曲本身的質量。

「追夢人——天後周璇新作（國語，三首）」

「唐華……」周璇笑得像個十二歲的孩子，但眼淚卻也不爭氣地溢出了眼眶，「唐華，怎麼哪兒都有你……」

「王經理您好。」

「王經理，」坐在周璇旁邊的秦助理小聲地提醒道，「周小姐現和_圖_書在不願意開唱新歌。實際上……周小姐只唱唐華的歌。」

「周小姐，是這樣的，鄙公司上個月經歷了一次併購，董事會已經不存在了，我現在只對公司的唯一投資人宋老闆負責，」雙方坐定后，王經理說道，「宋老闆要求，電影用新的劇本，之前郵寄給您的《各有千秋》劇本就作廢了。另外，宋老闆想請您為新電影唱主題曲和插曲。」

……

……

出道以來，周璇只來過兩次香港，都是談好的商業演出，在高官巨富的派對唱幾首歌，第二天就坐船離去，對香港沒有太深的印象。

在這裏我要說聲對不起，這幾個月我一直在反省我的自私與怯懦。

「周小姐！周小姐！」秦助理一路跑進別墅，沖開周璇的房間，「我打聽到唐華在哪兒了！」

「中央社報道。中央社報道。西安綏靖公署發來捷報，國軍之虎賁勁旅，既克延安，又在陝北窮追朱毛匪軍，數日前于榆林又獲大捷，予匪軍以沉重打擊……前方清點戰場報告，匪軍遺屍上萬，傷逃者不計其數。據俘虜供認，被我殲滅之部隊乃是匪m•hetuｂoｏｋ.ｃom•com軍中央首腦機關……又有附近村民發現，匪首毛澤東所騎白馬摔斃于深溝……毛澤東應已葬身此處……」

「《忘了你忘了我》（粵語）」

1947年5月。

璇，無論與你相隔多遠、分別多少年，我愛你。現在、將來都愛你。

聽完秦助理的話，周璇嚇呆了，手中的報紙滑落在桌旁。

在麒麟影業公司派來接駕的小弟的擁簇下，周璇和助理秦小姐漫步在香港街頭，打量著這座略顯陌生的城市。

我無法要求你做什麼，但我會一直在遠方想著你。

「周小姐，你怎麼了，嚇得臉都發白了？」

「又是聽小六子說，孫管家跟他說的？」

接拍香港公司的電影，是秦助理勸說了兩個月才勉強成行的。國民黨接收上海不到一年，就將上海的工商文娛界收割得一片蕭瑟。通脹惡化，電影業被反覆薅羊毛，已沒有幾家公司還能拿出流動資金籌拍新片。作為一線影星兼一線歌星，老是不出片對星途不利，不如來香港這邊試試水。秦助理勸說的第二個理由，是讓周璇離開上海散散心。唐華消失的這四個和*圖*書月，周璇一直鬱鬱寡歡，只要人在上海，她可能就始終擺脫不了過去。

「啪！」裝腮紅的盒子從周璇手裡滑落，掉在地板上。

之前，為防止你離我而去的打擊落在自己身上，我選擇先離你而去。這種行為看似瀟洒實則可笑又愚蠢，希望我現在還有機會彌補自己的過錯。

一副大墨鏡遮臉的周璇翻看貨架上自己的唱片，嘴角微微上揚。然而當她稍微轉過頭看，臉上的微笑就凝固了。

「孤獨浪子天後心之所儀周璇伉儷才子唐華自編自唱」

「周小姐，您好，您好，」麒麟影業公司的經理親自迎接周璇，躬身握手，言談表情滿含卑微與諂媚，又帶有些畏懼。

1946年8月。

報紙的頭版，寫著這麼一條消息：

《游擊隊之歌》的作者賀綠汀，曾這樣回憶與他打過交道的周璇：「性情溫和，性格內向，行動舉止和待人接物都比較穩重。很單純，很天真，很樸素，是一個本分人……在1940年代，能做到她那樣潔身自愛，出污泥而不染，是很不容易的。」

王經理雙手遞過來一個信封，封口還用火漆打了封和圖書記。周璇疑惑地接過信封，出於禮貌還是打開了它。

（又：影片在香港拍攝，主要放映地也以港粵為主，因此插曲我用粵語填了詞。葉姨是廣東人，你的粵語也講得不錯，請大胆試一試。）

翻開第二張紙，是一封簡訊，或者說是留言。

《千千闕歌》（粵語演唱）

……

不但有曲譜和歌詞，還密密麻麻地寫上了樂器、編曲、變調與節奏提示、咬字、音強變化提示、唱歌情緒建議……把曲譜寫成這樣的，除了那個人，還能有誰？

印著周璇大幅照片的唱片盒擺在商店進門第一個櫃檯最顯眼的位置，上面寫著：

1948年1月。

打開看到的第一張紙，是歌詞和曲譜。

房間里粗笨的老式收音機響了，重播剛才的新聞。一個女播音員用裝腔作勢、無病呻|吟、搔首弄姿、有氣無力的聲音，在讀著一份戰報：

「我英勇國軍在東北戰場奮戰數日，于上周在臨江獲前所未有之勝利，一舉消滅匪軍十萬，東北戰局轉為明朗。據前線辨認戰場遺屍，匪軍一戰就有4名軍長被我擊斃，我軍繳獲之蘇聯高級電台數目，亦證實此非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