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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武訓傳》裏面你演得挺好的，」唐華說，「單就表演來說。」

朝鮮這事兒是什麼時候開始忙活的？10月出兵決策？625朝鮮戰爭爆發？好像更早，金日成去蘇聯訪問的時候吧。中間還有澎湖戰役。

小院的沙龍聊著聊著，今天派對本來的主角——唐漢城，就被唐華讓保姆推著小嬰兒車出去遛彎了。小娃娃不在，大家就移步小院側房的樂器屋子，互相推讓一番，是賀綠汀先坐上了鋼琴椅。

「唐華回來了啊。」「唐先生，你好」……

周璇看看身邊搖籃里的唐漢城，小傢伙醒著，正好奇地東張西望。「這小傢伙現在倒挺乖，平時可真不讓人省心，要不是保姆能搭把手，可得被小傢伙累死。」

「父親，我們榮家四代的奮鬥，才締造出如此的家業……富可敵國不過如此……這個商業帝國的重擔，現在就扛在我的肩頭，我不幹了，公司怎麼辦？這麼多廠怎麼辦？」

「往昔囂張的美帝國主義今天成了我們的手下敗將，說明了三件事：一、中國人民是英勇善戰的，敢於與任何一個侵略者交戰，哪怕這個侵略者是世界頭號帝國主義強敵；二、中國人民是團結一致的，在保家衛國面前，全國五億同胞可以團結一心，各盡所能；三、中國人民是聰明的，我們完全可以攀上科技的最高峰，把我國建設成為一等的工業和科技強國，那些帝國主義用以侵略和壓迫別國的武器，不管是飛機大炮還是原子彈，我們統統不在乎，因為我們手裡有更厲害的傢伙。」

周璇聽到這兒也嚇了一跳：「啊？還拍？」

周璇：「是啊，我在裏面的角色戲份不是太重，不過也得好好準備，以前從來沒演過女游擊隊長呢。」

「這是好歌，就是我們都聽過無數遍了。要是能有新歌就更應景了。」丁玲說，「我聽說你好多曲子都是即興創作的。」

田漢和丁玲在hｅｔｕｂｏｏk•ｃｏm•ｃom唐華和周璇結婚時來過，賀綠汀則是差不多有10年沒見周璇。曾和周璇搭檔過很多部電影的趙丹，也有大概兩年沒見了。

「嗨……。」趙丹只說了一個字。

趙丹：「……這小娃娃真可愛。」

唐華也走過去和訪客打招呼。

趙丹：「我沒有去認真分析劇本。」

「春節時，我們捐了二百億，陳市長都特地在報紙上褒揚我們公司，這也給公司接下來的運營減少了很多阻力。」

……

不要辯解說武訓辦義學是讓窮人孩子識字免得被黑心舉人騙——在19世紀末那個時代那個體系下，只能解釋為一個被封建體制毒害的人，居然全身心地自願為封建體制添磚加瓦。

「……」

六人圍坐在小院的樹蔭下聊天敘舊，眼尖的田漢看見周璇擱在手邊的電影劇本。

……

唐華說完最後一個角色，小院里一時有些安靜得尷尬。

老者費力地抬起手臂，指著貼滿剪報和雜誌封面的牆：

有幾天休息就不錯啦。談判開鑼可不意味著全是嘴炮解決，朝鮮戰爭的停戰談判，是開談不停火的，如果停火了，那肯定是其中一方或者兩方暫時不想打，在積蓄力量尋找弱點，一旦找到機會，雙方都不介意狠狠插對手一刀。

「父親，紗廠的周轉已經好轉了。因為抗美援朝，訂單增加了很多，現金流已經不緊張了。」

「那個人，應該是你。」

江蘇，無錫城外一個不起眼的小村。

中年男子順著父親的手看向牆壁。

「我彈個什麼呢？《牧童短笛》？《四季歌》？」賀綠汀問。

「父親……」

趙丹：「我出生也在農村，最了解地主惡霸的嘴臉，武訓是教育的外衣，為奴才精神招魂的本質。」

「這……是成蔭導演要拍的一部電影，我先看看劇本。電影9月份開機，到時候可能就要隨拍攝組去山東安徽了。」

那裡是一期新雜和*圖*書誌的封面，是一張黑白照片、重疊剪裁膠片製作成的封面，一個和中年男子一樣帥的人昂頭站立，雙臂向左右展開，渾身洋溢著滿滿的自信的氣質。在他的身後，左面是一輛威風凜凜的紅旗-1防空導彈發射車，右面是一名志願軍戰士肩扛火箭筒蓄勢待發的樣子。

「《武訓傳》劇本是40年代的劇本，後來編劇導演是在原來劇本基礎上改過來，所以改得尷尬，皮換芯沒換。按我來看不如再寫一個全新的劇本，拍個《武訓傳II》，還是趙哥來演。」

「偉大的中國人民志願軍在朝鮮戰場奮勇殺敵，他們是共和國的功臣。創造歷史、創造奇迹，為中國人民和朝鮮人民爭取和平的英雄是志願軍。我只做了幾件力所能及的小事，第一是造出了世界第一種防空導彈，把美國飛機打得不敢靠近志願軍；第二是設計了反坦克火箭筒，讓美國人的坦克也不敢在志願軍面前囂張，第三是設計了一種小火箭炮，可以讓志願軍戰士背著上山。」

一輛勞斯萊斯從公路開進小村，在一幢老屋前停下。管家先打開車門，一名身材高大、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下車，幾名家僕趕忙上前躬身迎接。中年男子眉頭緊縮，進屋一言不發，先將身上名貴的西服脫下，家僕趕緊遞上復古的中式綢褂。

「我先生問過電影是什麼，看來看劇本然後就沒再管了。他還說——」周璇還賣了個關子，停了一會兒再說：「雖然有一些瑕疵，但總的來說是好片。就這樣了，不改了。」

田漢先看劇本。周璇要演女游擊隊長、「大娘」的女兒趙玉敏。……還真是女一號。但是戲份嘛，按時間長短排列的話，女一號的戲份介於男10號到男11號之間吧。

……

「出仕？父親，我們的祖訓……」

「阿仁，……你應該在那裡。」老者還是指向了牆壁，最近的一張報紙。

田漢、ｈtｔｐs://ｗｗw.hｅtubｏｏk.ｃｏm•ｃｏm趙丹接過劇本，打開看第一頁：

中年男子：「為什麼他應該是我？為什麼我應該是他？」

中年男子揮揮手，兩名僕人彎下腰，倒退出了病房。他親自端著葯湯，一小勺一小勺地喂進自己的父親嘴裏。病房就是祖屋的主卧室，老者雖然在喝中藥湯，但卧室里也有全套現代西醫器材：吊瓶架、聽診器、西藥盒和針劑盒、急救箱，甚至還有心電圖儀和心臟起搏器，都是從國外進口的最新型號。如果再細心觀察的話，整個主卧室有正壓通風系統和消毒劑噴洒的味道。

床上的老者剛在閉目養神，聽見呼喚微微睜開眼睛。「阿仁。」

唐華：……

武訓一個窮打短工的，被黑心舉人篡改賬本賴了工錢＋一頓毒打，弄到要去討飯，是挺可憐的。然後武訓一邊四處討飯、賣雜耍，一邊攢錢，攢了錢就辦義學，讓娃娃們上學堂……培養……更多的舉人？

「……是武訓。」

周璇：「唐華，前幾天你不是彈過一首我也沒聽過的曲子嗎？」

江南的天空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中年男子走出祖屋，揮手讓撐傘的僕人退下，一人在車旁仰頭望天。

《南征北戰》。

下午剛送走李克農和喬冠華。從6月2日到10日停戰談判正式開鑼，這幾天事情不多，唐華一下子發覺自己時間多了起來。大概算是「間戰期」的閑暇吧。

與其他江南村莊一樣的民居，一樣的水田小路，但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這個村莊的不尋常之處。一條水泥硬化路面、雙車道的公路直通小村，村裡的道路與公路連接，而且也是一樣的寬敞硬路。

賀綠汀彈完自己的《游擊隊歌》，說道：「我不彈了我不彈了，唐華，你來，大家都知道你是個深藏不露的大作曲家。」

中年男子想到了什麼，低頭急切地對父親說。老者閉著眼睛沒有回話。

老者閉著眼睛，搖搖頭。

賀綠汀：「這hetubook.com.com麼多年過去了，當年上海的那個小姑娘長大了。」

唐華：「賀大哥，今天你還能選？當然是你的《游擊隊歌》。『我們都是神槍手，每一顆子彈消滅一個敵人……』」

如果說有什麼改善的地方，大概是志願軍現在與歷史上相比，有更多的底牌吧。

老者還是搖搖頭。思考了一會兒，老者睜眼，這回眼睛是全睜開，盯著自己的兒子：

趙丹：「劇本是好劇本吧？可不能劇本拉稀拖累了演員。」

1937年的電影《馬路天使》，賀綠汀和田漢合作，一個譜曲一個填詞，寫了電影插曲《四季歌》和《天涯歌女》，周璇演唱。那時候的周璇還是個17歲的小丫頭。1941年，賀綠汀和妻子決定離開上海到新四軍控制區，周璇知道后曾找賀綠汀，說她也要離開這個「孤島」，把賀綠汀嚇了一跳。周璇名氣太大，一起走的話路上絕對被人認出來，最後賀綠汀和江瑞芝還是勸阻了周璇。

趙丹：「……不要啊！」

中年男子一怔。

「抗美援朝的偉大勝利是志願軍和全體中國人民同心同德、一致奮鬥而換來的勝利。不只是我，在志願軍的身後，還有和我一樣的千千萬萬勤勞勇敢的人民在為戰士們提供支持。」

輕輕推開小院的門，唐華想先悄悄聽聽幾人的聊天，但沒過幾秒就被周璇發現了。

《武訓傳》已經過去大半年了，那會兒唐華好像是在大連建新公司搞40火，搞完40火搞超算，搞完超算搞激光……都沒注意這事。

……

……

來訪五人全都笑了起來，趙丹自己則輕輕「唉」地嘆了一聲。

中年男子拿起報紙，「今天的報紙又有朝鮮的報道。美國人打不下去了，要和談。……這張我也剪下來貼牆上吧？」

「阿嫂，父親喝過葯了嗎？」

中年男子：「新中國雖是信奉馬列，卻也保留民族工業，允許合法工商運營，說起來現在比國府當年還好多了，和-圖-書政治清明，法紀有章可循，陳市長來過我們家赴家宴，此後對我們榮家也公正對待。去年紗廠危機，政府有貸款；紗廠有工人罷工，市政府出面替我們調解，最後雙方和解，生產基本不受影響。我現在也是華東的財經顧問，就保住家業來說，我現在的地位和我現在在政府的人脈，已經足可以了……就讓我安心地經營下去吧。」

趙丹：「啊呀，這是軍事片呀。」

賀綠汀：「說到這，唐華唐先生還沒回來呢？我們可是很想見一見他呢。」

「剛熬出來，馬上就吹涼了。」

在病榻前，中年男子躬身輕身說道。

老者似乎剛才的伸手一指就耗盡了積蓄已久的體力，放下手之後眼睛重新閉上，嘴裏只發出，「嗬，嗬」的聲音。

「趙……哎，不對，你是陳少平、你是劉二哥、你是老趙……」看見趙丹，唐華笑著一個個地把趙丹演過的著名角色數了出來，

賀綠汀、田漢……有江瑞芝在，還是不要把他倆拉成CP了。

「啊——啊！」中年男子長嘯，「要我做什麼？我該怎麼辦？」

不過整部電影嘛……

其實，趙丹在當時上影的演員群體裏面，是思想屬於激進的那一撥，拍《武訓傳》還真就是劇本辨識力的問題。好在作為演員，電影被批判了，趙丹也確實沒啥大事。

趙丹的表演當然沒得說，為了拍好《武訓傳》，專門到武訓的家鄉體驗生活，穿著乞丐的破衣服行走街頭，到達「人戲不分」的地步。

「阿仁，那個人，應該是你……」

老者雖然喝完了葯湯，但也不說話，靜靜地半躺著歇息，眼睛偶爾半睜一下。

「現在……如果經營持續好轉的話，打算稍後再捐兩三百億。畢竟打敗美國，很是提氣，對吧？」

「賀大哥，江大姐，田叔……快進來坐。」

唐華被田漢、江瑞芝推到鋼琴前，先彈了《追夢人》。

中年男子看向報刊牆。

唐華略有點驚訝地「哦」了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