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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華沉思。

有的幹部回憶往事唏噓不已，有的被這一番話激勵而興奮，也有摩拳擦掌向左右的同學表示決心。

「我是國家計委委員，也是政務院的重工業部部長，所以今天我就從重工業和輕工業開始聊起。」

「陳副總理，這麼著急出門？」

「有同學在課間問，現在蘇聯老大哥答應援助我們工業建設，但又不直接支援，而是貸款給我們，這是不是蘇聯摳門。」

其實建築用鋼又不是特別難做的鋼材，大部分建築用鋼就是普通的碳素鋼，只要冶鍊的時候按程序脫磷脫硫，出爐拉成螺紋鋼筋光面鋼筋冷拔鋼絲就OK，送去蓋樓、修路、修不太長的橋樑，都沒有問題。

但建不起來也比建起來了無法正常運轉好。

「在某種情況下，我們也可以只生產手錶，機床一台都不生產。但需要有一個前提。前提是什麼？那就是我們的工人都是世代做手錶的，他就特別擅長造手錶，造機床水平一般般。擅長到什麼程度？就是別家的手錶一百隻換一台機床，我們家的手錶是名牌，蘇聯老大哥願意用一台機床換我們八十隻手錶。於是我們一口氣生產八千隻手錶，直接換回來一百台機床，或者生產八千隻手錶，賣掉七千隻就可以換回來八十多台機床，這可比自己生產機床還划算，對不對？」

「工業的基本形式是工廠。假設這裡有一個工廠，它可以生產三種東西。第一種是機床，這個工廠如果用來生產機床，每年可以生產100台。第二種是衝鋒槍，如果用來生產衝鋒槍，每年可以生產1000支。第三種是手錶，每年可以生產一萬隻手錶。」

錢學森：「就這？我在東北……」

「本來有4塊手錶，現在只有一塊了。4個工人，手錶只有一塊，怎麼分配呢？總不能坐地拍賣起高價吧。那時候我們可能要發一個票證，比如叫做『工業券』，生產500塊手錶，那就發行500張工業券。」

「這樣，我們每年就可以生產60台機m.hetubook.com.com床，用5年時間就可以建起一座新工廠，而不是剛才計劃的6年。」

「那麼什麼是科學技術？科學技術就是有可能我們每年只生產100支衝鋒槍就夠，美國還是不敢打我們，這100支頂以前200甚至300支衝鋒槍」

「……這樣的計劃安排，在一段時期內，我們國家人民的生活質量會差一些，過得會比較艱苦。」

「現在，人民把選擇發展道路的權利交給了我們，我們又選擇了這樣一條道路，一場六億人一齊向前的急行軍，那就要負起這個歷史責任。」

……

華北平原的中低品位鐵礦在礦山建立中央選礦廠，挖出來的劣質礦石先篩一遍，把石頭挑出來，再上火車供應華北的各個小鋼鐵廠；

唐華：「我也相信幹部們的黨性，相信他們會服從組織紀律，堅決地不折不扣地執行上級命令。但如果各級幹部對某個項目、某個工程能多一點了解，以後協商和溝通就會簡單得多。而且，我不認為他們一定學不會基本的科學通識和科學原則。」

「各位在座的同志們，我們今天上課也不用那麼正式，就當我用這個教室，借這個講台和大家聊聊天，嘮嘮家常。」唐華說的第一句話讓學員們輕鬆點。

「現在的問題是，咱們手裡只有一個工廠。不能憑空再變出一個工廠來。那麼如何安排這個工廠的生產？一年有12個月，用幾個月生產衝鋒槍、用幾個月生產機床、用幾個月生產手錶？」

「每個人都發了一本講義，好像還特別厚，但不用擔心，我今天不會逐條地講講義裏面的內容，這些講義你們就揣包裡帶回去，什麼時候想看了、覺得需要看了，就翻出來看。今天我講兩個小時，其實目的只有一個：教你們該在什麼時候看那本書。」

「那他回來估計得開始寫報告了。」

「假設我們國家計委做了這樣一個規劃。這個工廠在一年裡面，生產三百支衝鋒槍、50台機床和20和*圖*書00塊手錶。衝鋒槍、機床和手錶都有了。機床每年生產50台，也就是說6年之後會累積夠300台機床，再開一個新的工廠。」

錢學森當然知道自己講課高冷風格會讓很多聽課的迷糊。不過他在上一些課的時候就是覺得台下的學生沒必要接受這一類知識，所以就草草把概念講完了事。

「生產衝鋒槍幹什麼用呢？當然是搞國防。讓我們的軍隊更強大、裝備更好，抵禦帝國主義的侵略。」

「這樣啊……」

「生產機床呢，每年生產100台。連續生產三年，也就是累積了300台機床之後，我們就可以用這300台機床再開一個新的工廠。這就是重工業的概念：它為國家的發展提供生產資料。」

出現鋼鐵缺乏才去搞鋼鐵工業肯定來不及，鋼鐵行業這種東西，要搞就得提前三年開始。

一五計劃的最後2年，國家加大基建投資，1956年開干，1957年全國就普遍出現鋼材缺乏，只得急急忙忙搞鋼鐵去。這就是一五計劃歷史總結時提到的「國民經濟部分行業發展失衡」的表現之一。

「我們每年造1000支衝鋒槍？！扛著槍去別人家裡把三百台機床搬回來？！這位同學，你下課別走」

「剛才說好了講重工業和輕工業，現在又插|進來一個軍事工業，有點複雜了。……但是軍事工業加進來之後也不複雜，因為接下來我們其實只講一件事情：工業。重工業、輕工業、軍事工業都是工業。」

「是這樣，」總會計師放低聲音，「錢學森一路考察，也做了一些報告和講課，不過聽課的幹部和技術人員表示他的課很難懂，講的概念很深，計算過程太簡單或根本沒有，聽課的學員舉手提問，他有時候還不一定回答。」

抽象的工廠圖案延伸出三條線，接著是並排的衝鋒槍、機床、手錶三個圖標。

……

……

「我知道。陳副總理告訴我的。然後也是陳副總理囑咐的，讓我做個示範。」

每個廠都要有煤和圖書鐵礦來源的長期規劃和出產的鋼材的消費計劃。

唐華點點頭，「這不是大學課堂。……對他們講課，重點的是『這是什麼』『我們在做什麼』『我們做的事情有什麼意義』，而不是『遇到這種事該怎麼辦』。」

到21世紀第2個10年，中國每年建築用鋼4億多噸，幾乎佔全年鋼產量的一半。

「主席要我立刻去一趟杭州。」總會計師說，「哦，對了，錢學森去東北考察了一圈，已經回來了。」

……

唐華說完打開幻燈機，放上幻燈片，上面是「軍事工業」「重工業」「輕工業」三個條目，畫上了方框。

下半堂課，氣氛活躍到互動環節了。

「生產手錶有什麼用？當然是給老百姓買，買回來戴在手上。這就是輕工業：它生產的是供大家使用和消費的生活資料。生活資料不是生產資料，它不能直接用於擴大再生產。它的作用是什麼？就是買回來手錶，這麼好看一個亮晶晶的東西戴在手腕上，你就會覺得生活過得比以前好了。」

精細管理和成本控制；

「這個工廠生產衝鋒槍時，它就屬於軍事工業。生產機床時，它就是重工業。生產手錶時，它就是輕工業。」

冶鐵鍊鋼和碳素鋼材的簡單加工一體化，一廠到位；

科學地脫磷脫硫；

「少犯錯誤、不犯錯誤的方法，就是讀這本講義。」唐華舉起手中的書，「如果講義裏面的內容沒能解決你今後遇到的難題，那麼，讀更多的書。」

唐華走進辦公區，總會計師正從樓里出來。

唐華：「這也很好理解嘛。就是蘇聯送過來一座工廠，是借我們的。於是我們有了兩座工廠，就按照上一堂課我們說的工業比率，每年生產150台機床。兩年之後我們把300台機床還給蘇聯，債還清了，工廠變成兩座了。我們以前工廠從一座變兩座的時間要花4年，現在只需要兩年。你們說，這對我們的幫助難道還不夠大嗎？」

「現在，每年可以生產75台機床了，用4年時間我們就www.hetubook.com.com可以建起一座新工廠，如果繼續保持的話，8年之後我們就會有4座工廠。」

話題引起了討論，那說明每個人的頭腦都開動思考了。

……就是灌雞湯和打雞血的意思吧。

「前天。正在寫報告，還想著有些細節要和你確認呢。」

如此算起來，將來的小型鋼鐵廠主要分佈地帶就是華北和長江沿線，其他的自然條件不具備的地方，可能就暫時建不起來。

課間，錢學森在教室外對唐華說。

……

「原來，你上課就是調動他們的積極性，讓他們提起精神去自學。」

「報告先放一邊，下午我給一批從西南省份來的幹部上工業計劃和科學技術的培訓課，你也過來旁聽。」

「現在我國的現狀大家都知道，工廠太少、工業產值太少，必須大力發展工業，所以我們應該怎麼辦？那就是讓這個工廠每年盡量多生產一點機床，讓工廠儘快變成兩個。」

唐華再放上去一張幻燈片，手錶那裡的數量變成了2000-1500=500，機床數量增加到75台。

「艱苦奮鬥。我們有別的選擇嗎？國家有別的選擇嗎？中國近代以來，在工業化的道路上落後得太多了，如果我們懈怠下來，如果我們不抓住今天這個時期，盡最大的努力去建設國家，就會再一次錯過歷史發展的機遇。如果用20年也就是一代人的艱苦奮鬥，換取我們的後代不用憑票買手錶，不但手錶隨便買，還能有工廠生產收音機、電視、電話、自行車甚至汽車，全都不用憑票供應，……那麼這一定是值得的。」

……

「老錢？什麼時候回來的？」唐華在辦公室就給錢學森住的地方打電話。

……

「剛剛過去的國慶節閱兵式上，主席發表講話，解放軍要在未來裁軍裁到240萬。這是主席、黨中央、英勇奮戰的志願軍解放軍指戰員為我們爭取到了一個和平的環境，美國人被我們打怕了。所以我們在今後幾年，每年只需要生產200支衝鋒槍而不是300支。」

唐華說和_圖_書完這句話后先停了一會兒，等下面的學員的自由討論漸漸消退。

「當然，輕工業也會對生產有間接作用，比如以前沒有手錶，上班會遲到，現在有手錶了，看著時間上班不會遲到，也等於是提高了生產效率。不過這畢竟是間接的。」

要靠近鐵路或江河航道，距離內河港口和火車站不超過10公里；

錢學森：「這些我都知道。但今後我們的工作難道不都是按部就班推行就可以嗎？高層協商，通過計劃，他們執行計劃，就得了。」

換了一張幻燈片后，屏幕上方是一個抽象的工廠圖案，大車間裏面一排整齊的機床。

唐華再疊上一張幻燈片。

但是現在唐華讓鋼鐵工業局打造的「精緻的小高爐」，運營和建設還是很講究的。

這還是從90年代起持續了二十多年的高速基建的基礎上，每年還要用掉4億噸建築鋼材。

現在有從歐洲引進的合金鋼冶鍊電爐、有蘇聯援助的兩個大特鋼廠了，搞建設搞到建築用鋼缺乏，實在不應該。

……

「如果因為我們的工作失誤，生產出來的75台機床有15台是壞的，該生產200支衝鋒槍的時間段只造出來150支，鐵廠修好了沒有鐵礦供應，工廠建起來之後沒有電，電廠修起來之後沒有煤，煤礦打洞下去發現挖錯了，該生產銑床你卻生產了一堆刨床，……那就各自該負責的負責。但我希望的是大家少犯這種錯誤，最好是不要犯錯誤。」

「那麼工業發展的速度還能不能更快一點？」

東城區北河沿大街，國家計委辦公處。

唐華的課上到這兒就成了討論會和感想交流會。

「這些地方幹部，和你在東北時做講座來聽的幹部差不太多，」唐華說，「很多是三十年代甚至二十年代就參加革命的老同志，從軍隊系統來的打過十幾年仗，從地方升上來的幹部也是在極艱苦的條件下堅持鬥爭直到建國，個人能力和品格沒問題，也不是頑固守舊的人，就是知識基礎較差，很多人是小學水平，甚至還有識字不太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