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孵化
收到星探邀請面試這事，她沒有和父母透露一個字。
在恍惚中，她又看見了那個蒼白的影子，她終於看清了它，那絕不是她的妹妹，而是一個怪異蒼白的怪物，它對她張開了布滿利牙的口器。
宋佳蕊對未來並沒有明確的打算，她模糊的概念里，未來意味著寬敞明亮的大房子，寬裕的金錢，美麗的衣衫，所有好吃的美味，還有更多的朋友。
不。
「我聽說你們班上魏晶靖家裡就有開娛樂公司的，她的爹是大老闆。」白連連說，「你和魏公主關係如何？」
白連連接過念出了名片上的字：「鴻意娛樂，明星製作人Tony。」她疑惑地抬起臉，「這是？」
「怎麼了？」
不。
她對化妝一竅不通，對著媽媽的那些護膚和彩妝瓶瓶罐罐發了一會兒呆。最後只挑出了粉底對著自己的臉抹了一層，又拿出口紅塗了一下。
頭又開始抽痛。
「去試試吧！！！」白連連熱烈地喊道：「來，宋佳蕊，給我表演一下。」
宋佳蕊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她說：「我是來面試的，是Tony讓我來的。」
那是個小眼睛的胖男人，宋佳蕊一進來，他上下打量著她，從她的臉到她的腿，再到她的胸。宋佳蕊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我，我沒看清！！不行，我不能拍這種照片！！」
「星探！你竟然遇到了星探。」白連連興奮地嚷嚷道，「你這是要做明星了嗎？」
「謝謝你。」
宋佳蕊的呼吸停止了。
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宋佳蕊想。不要父母，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
「我不知道，要等面試過了后才清楚。」她撫摸著名片，「Tony說如果面試通過，可以先給我個角色試試。」
「你合同都已經簽了，這是必須要完成的工作。」Tony一改方才和氣的態度，口氣也硬了幾分，「合同上也寫明了，如果不做公司規定的工作事項，公司是有權向你索賠的。你打算讓你爸媽賠個十來萬嗎？」
「我們離工作還很遠呢。」白連連說，對於她們這個年齡的姑娘來說，連大學都
和_圖_書是一件遙遠的事。我只是想讓爸爸媽媽不再難過。
我只是想再次看到他們的笑臉。
我想離開家。這樣爸爸媽媽才會回到以前的日子。她對蒼白的影子說。如果面試成功，自己當上藝人的話，是不是就能真正離開這個家了呢。
宋佳蕊臉上泛起潮|紅，她輕聲說：「還沒確定呢。我要先去面試。」
到了周末，宋佳蕊早早起床，翻出了自己最好看的那條裙子。這還是去年姑媽給她買的。她現在穿略微有些緊，但也不礙事。
「不用擔心。公司會給你合理安排。你想想，簽了約，拍一支廣告就有幾萬塊收入，你這麼漂亮，明擺著肯定能紅。你大學出來打工當白領能掙多少錢？就算不紅，隨便拍個戲就抵得上普通白領一年的收入了。我們公司的機會，可是多少年輕人求都求不來的。」
「對，我們會把藝人的寫|真推薦給各個製作人和導演。默默無聞的藝人在走紅前全靠這個。試鏡前你的寫|真就是最重要的機會。」
爸爸媽媽果然一早就不在家。她早就習以為常。
「面試都面試些什麼呢？唱歌？跳舞？」白連連笑道，「你要出道當明星的話，就能賺大錢了！！就和那個現在最紅的女愛豆葛夢萱一樣。」
妹妹走了，家中的一切歡樂也都跟著走了。
如今他們的相處彷彿不是家人，她有時覺得自己是個租客，父母僅僅是出於責任才會照顧她。
「你叫宋佳蕊對吧。想不想和我們公司簽約？」
「打個比方，就像是驕傲的孔雀突然變成乖乖的小綿羊。」
如果死的是我，而不是妹妹就好了。
「那麼現在過來拍幾張寫|真吧。」
而這一切要等到她工作賺錢以後。
「你長得那麼漂亮，肯定沒問題。我的朋友要當明星了！！」
那個胖男人逼近了她，他的肥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白連連本來說要陪她去面試。但她突然臨時有事，還是沒來。
她閉上眼睛，一個蒼白的影子居高臨下地注視她。宋佳蕊並沒有害怕。她覺得也許那就是她亡去的妹妹。和_圖_書
於是宋佳蕊站起身，唱了一首她也不知道歌詞是什麼意思的韓文歌，一邊唱一邊回憶著MV里韓國歌星的舞姿扭動身體。她只在小學學過一點舞蹈，學不來女星們利落的動作，所以也只能做些簡單的扭扭屁股和胳膊。
「好吧。」白連連將手放在她摯友的肩上，「無論如何，我都祝你的面試一切順利。」
「我覺得她怪怪的。」宋佳蕊輕聲說，「不管是以前的她還是現在的她，我和她都只是普通同學關係，不太熟。」
「我這還沒確定呢。」
「這是……星探？」
宋佳蕊頓時又羞又惱，這些大人是怎麼回事，這種話怎麼能說得理所當然。
宋佳蕊猶豫地說：「我還要上學。」
猛烈的劇痛從她的腦後開始蔓延，帶著毒辣的灼燒感。這種痛感很快就蔓延到脊柱。
「葛夢萱是選秀出來的紅人。我本來也想等上了大學再參加選秀。但既然現在就有機會，我就想嘗試一下……」
「當然，這可是我看中的小美女。」Tony笑著對宋佳蕊說，「今天的寫|真要拍那種帶點私房性質的，要露一些肉，展示你的身材。」
前台是一個濃妝艷抹的姑娘，抬頭看了她一眼，回頭喊道：「Tony！！！！」
只要我能離開這個家。
她後退一步。
她想著自己一旦成功后的情景，她會上電視成為明星，她會成為學校里的焦點，她會賺很多很多錢。那樣她會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她還能給一大筆錢給爸爸媽媽讓他們開始新生活。
「但你長得那麼漂亮。唱歌跳舞演戲都可以學的。」
死去的妹妹在看著她。
「簽約之後，公司會給你安排形體聲樂舞蹈和演戲各方面培訓。我們的老師都是正統學院出來的頂級教師，絕對能將你打造成一個全方位的藝人。」Tony抽出了合同。「這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
「一般。」
「什麼意思？」
「機會難得啊。」Tony拿出一本冊子，「你看，這些人都是想到我們公司當藝人的候補生。他們都在排隊等著公司通知呢。我是看你外
和圖書表條件這麼好，特意跟老總說了，直接給你簽。」她拿起名片，走出了家門。
「今天這位看著好小啊。」
咔嚓。
「啊？？」
「就當我是面試官，來表演唱歌啊跳舞啊。」
等她出了名，她的父母會不會高興一點呢？
「但是，你還是中學生，如果面試通過了，你還能繼續正常上學嗎？我聽說有些練習生是要放棄部分學業的。」
鏡子中的自己是個過分蒼白的小姑娘，宋佳蕊對著鏡子拍了拍臉。加油，宋佳蕊，她對自己說。
宋佳蕊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名片給白連連看。
「我今年17歲了。」宋佳蕊下意識地虛報了年齡，很快她就後悔了，如果面試成功能被簽約的話，真實資料是不能作假的。
自從妹妹走了后，爸爸媽媽就像是為了躲她，一個頻繁加班一個天天麻將，似乎這樣才能緩減傷痛。但就算他們在家，宋佳蕊和父母也往往相對無言。他們如果開口，話題也永遠是吃飯和作業。
「如果能順利的話。」
房間里只剩下宋佳蕊和那個胖男人。胖男人用猥瑣下流的目光看著她。
這與宋佳蕊想象中明亮氣派的辦公大樓完全不一樣。她坐上電梯。在12樓灰暗的樓道內，找到了鴻意娛樂的招牌。
胖男人眯起眼盯著她的胸脯，「臉不錯，胸應該也夠了。」
「你看起來年紀不大啊。」Tony坐下后說，「但外形條件是真的很好。」
「拍這種照對你是有好處的。這樣導演和製作人才能第一眼看到你。」
等宋佳蕊回了家。家裡仍舊一個人都沒有。她點開手機，上面有一條訊息。父親說今晚開會不回來了。桌子上壓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媽媽晚上有事，冰箱里有盒飯，讓她拿出來轉熱了當晚飯。
「那不是好事嗎？」
「要我說，你應該抱緊魏公主的大腿。」白連連豎起手指，「讓她幫幫你。」
宋佳蕊點點頭，跟著Tony來到另一個房間。房間很暗，站著一個男人，Tony說他是攝影師。
「哎？」這麼簡單？宋佳蕊愣愣地回答：「我想先了解一和-圖-書下。」
她將紙條推開。她一直都知道，媽媽的所謂有事只是去打麻將。
幾萬塊收入。只要拍個廣告就有幾萬元收入。這對每個月只有150塊零用錢的宋佳蕊來說無疑是筆天文數字。她的心緒開始浮動，成為明星，經濟獨立，脫離父母，這不是她一直渴望的事嗎？
宋佳蕊點點頭，「他說讓我先去面試。」
她被這浮華的未來晃花了眼，在暈暈乎乎中，她已經在合同上籤了自己的名字。
不，不。
「抱歉，你今天必須得拍。」Tony語氣強硬，他轉身離去。啪！門被關上，宋佳蕊聽到了門被反鎖的聲音。
我只是想讓爸爸媽媽不再悲傷。
「表演什麼？」
「她沒怎麼。」宋佳蕊想著這個月的魏晶靖，「我總覺得她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
「別提魏晶靖了。」宋佳蕊咕噥道。
未來。這個詞對於兩個中學生來說即意味著無限的可能。
Tony又和和氣氣地說了一番話，他的話語中，她的未來光鮮亮麗，無數的機會對著她招手，只要簽了約，她就是下一個葛夢萱，當仁不讓的人氣偶像。
「我……」
她的頭又開始抽痛。很難描述這種痛楚，這並非是具體的某個部位的疼痛。它就像是一陣混亂的噪音，帶著讓人不安的色彩，在她的腦內燃燒。
頭上的痛楚逐漸褪去。
宋佳蕊急道：「不不不，我只是個學生，怎麼能拍這種照片呢！！」
不。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個學生。」她哀求著望著眼前這個男人。但所有善意與笑容已從他的臉上消失。寒意席捲了全身，她的腿腳發軟，她的心跳如鼓。離開這裏，立刻離開這裏，快點逃出這家公司，她的大腦在嘶鳴。
兩個人玩鬧夠了，重新坐下聊著天。
宋佳蕊注視著那張彩色照片，她想分辨出這個美女是誰，但還沒等她看清Tony就把照片收起來了。
Tony在接過合同的那瞬間，宋佳蕊瞧見一個微妙的微笑在男人的臉上擴散。
不要碰我。
「你看我既不會唱歌跳舞也不會演戲。我覺得面試要完蛋。」
她又想起了那天媽媽的眼神。媽媽恨她，她想。她一直都更愛著妹妹。那日母親口不擇言后，父親愧疚的眼神也讓她覺得煩悶。
白連連非常捧場，她一邊喝彩一邊大笑。唱到後來，宋佳蕊覺得她其實就是在看笑話。識破這點后，她撲到白連連身上去擰她的臉。兩個女孩子嘻嘻哈哈地打鬧成一團。
意味著幻想明亮的美好前景。
Tony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有一頭頗為時尚的褐發，耳朵上打著耳釘。他笑眯眯地把宋佳蕊領進了一間小小的會客室。在走道旁的小房間內，宋佳蕊看到了幾個姑娘，她們都很成熟漂亮，宋佳蕊好奇地打量著她們，試圖在裏面找到她認識的明星，但她沒有。
「別害羞。既然要當藝人，就肯定要拍這種性質的照片。」Tony說得理直氣壯，「這是很正常的。」
我只想離開家。
「寫|真？」
名片上的鴻意娛樂在一個彎彎繞繞街道后的住宅樓內。
「沒什麼好猶豫的。一旦簽約，會先給你安排拍廣告，一支廣告的片酬就是三萬。此外，還有拍MV和參演電視劇的機會。你看這個藝人。」一張彩色照片被推到她的眼前，「她跟我們簽約了才三個月，現在已經進組拍戲了，光片酬就有七八萬。」
「真的嗎？？？」白連連眼睛放光，「那你豈不是真要出道了。恭喜啊！」
「18歲了，已經成年了。」Tony說。宋佳蕊詫異他又為自己的虛假年齡加了一歲。幸好她個子高挑又發育得好，加幾歲也不會惹人懷疑。
「是路上遇到的一個人塞給我的，他說我的條件很好，請我到他們公司面試。」
「挺好。年齡小點好。」Tony微笑，「現在明星都是越早出道越好。」
Tony嘆了一口氣：「宋小姐，我提醒你一下，你已經簽了公司的合同，上面白紙黑字寫著你有配合公司業務拍攝寫|真的義務。」
「現在當明星愛豆競爭都很激烈，我還是覺得我沒什麼希望。」宋佳蕊的眼瞳矇上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