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里之六上
「不是現在的女王，我分析了前幾代西宜奇人的基因序列對比，應該是在更早更早的以前。」
「哦？」
你究竟要■■■■■■■
「那樣的話，我已經有了一點方向。」男孩說，「我知道他一定會從迷夢中醒來。」
「有五次了，這是第六次。」
「是的。」
「你終於跳出了你的自循環。」斑船長說道。
黎紋吸了一口氣，「因為在他們的過去歷史上沒研究出解藥。」
「嗯？」
琪思娜心中暗自詫異，本以為這位神秘的異星智人過來就是打個雜，卻沒想他一過來就駕輕就熟，很多事甚至還沒等她開口，這位智人就已經做好，彷彿提前知道琪思娜心裏在想什麼。那隻雞更是機敏靈巧，琪思娜在計算機前一坐，它就叼來了她所需的資料。
「請賜教。」
「先前在你的記憶路徑中，如果你一直沒有走出自循環，那我也只能作為一隻普普通通毫無能力的雞被困在雞籠里。」斑船長啄了一下羽毛。
劉星泉坐在附近的山坡上，他能看見閃爍的影子在數萬個平面中扭動搖擺，天空變暗，天空變亮，時間飛快輪轉，一個自循環又走到了開始。
「嗯，我知道。」小衛抬起臉，現在紅斑已經爬到了它的臉上，但是它那由晶片構成的眼睛依然很清澈，「我相信黎紋先生。」
「哼哼，我是有這種預感，只是要給我足夠多的時間。」琪思娜感嘆道，「有時候我真希望能穿越到幾個大周前，把我現在的進度傳遞到過去。」
他最得力的幫手奧維茲在搶奪藥物時被打成重傷不治身亡。
黎紋茫然地注視著他。
他的內心瘋狂地吼叫。
這次，也到了離開的時刻。
那個人矗立在毀天滅地的風暴之中，他的身體反射著淡雅的星光，他的眼中燃燒著冰冷的火焰，他是西宜奇最明亮璀璨的夜之星，富饒貝瑞特領之主，他是西宜奇的第一親王艾謝爾。他是悲傷也是憤怒，更是無窮的悔恨。
快速辦完手續后，塔悉會長站起身，他瞥了一眼黎紋身前的工作平台，那張藥物申請信赫然在目。他低聲問道：「你後悔嗎？」
琪思娜死了。
「黎紋大哥你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是因為琪思娜老師說的話嗎？」
「請問需要我的幫助嗎？」
「就算退一萬步，我們能夠精確算出時間節點達成穿越，那麼你穿越的目的是什麼？」琪思娜說。
肅正執行員們舉起了槍，閃光的能量光束噴射而出。
當他恢復意識時，他正坐在他的辦公室內，他在寫一封煥新劑配給申請單，這又將是一次重複的石沉大海的申請。一個人微笑著坐在他的辦公桌前，「你好。」黎紋抬起頭，「你是……」
「哦……」黎紋瞥了一眼，很多病人心情平穩都是託了共同幸福會心理治療的關係，而上面也一直給共同幸福會大開便利之門，既然上面許可了，那他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一切都是錯誤的。
「琪思娜！！」黎紋喊道。如果他是傳說中的英雄，他可以將這些人全部打倒，如果他是手握權力之人，他可以用一句命令驅趕他們。但現實的他什麼都不是，沒有能力，沒有權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同伴走向死路。他只能被兩個肅正執行員死死壓住，動彈不得。
你原本的道路應該是這些節點的更早之前，在我們向你發出邀請……
他的腦海嗡嗡作響，他的意識猶如被火灼燒，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別再說了！！」黎紋煩躁地喊道，「這隻是你膽大妄為的荒謬推論之一，難道不是嗎？」
「找出拯救深紅變異的解藥？」
「……」黎紋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深紅變異和你們有什麼關係？是不是你們……」
這是過去活躍在學院的琪思娜根據夜曲山的電磁場，引力等等數據耗費了數個星曆年製作的一個量子模型。「你知道嗎？夜曲山的秘密課題當年可投了不少錢。女王降臨的聖地正好是某個古老未知物種的遺址，裏面的量子引力現象太有趣了。」
再之後，在他的請教下，琪思娜告知了他深紅變異的真實。
「說得對！！」劉星泉喊道。
「這麼厲害嗎？」
在他的再三請求下，琪思娜堅硬的表情終於鬆動了，但她的話語在那一刻讓黎紋感到了心碎。
黎紋問道：「什麼？」
智人少年劉星泉，黎紋想，哦，還有他的雞。
它突然抬頭看著他笑道，「如果黎紋先生不去幸福會的話，那我也不去。」
「她太礙事了。」
奧維茲死了。
這就是西宜奇人的救贖之道。
猶如一個無用的蛆蟲。
「我聽過這樣的傳聞。」黎紋說，「那裡一m.hetubook.com.com直都是禁地。」
奧維茲死了。
「嗯。」小衛說，「他跟我說起了共同幸福會，他讓我不要害怕，加入幸福會的話我們在將來也一定會重逢的。」
所有同伴都死了。
「被他的意識所同化，我們會忘掉自己的真實，成為他記憶的一部分。雞變成雞，異星遊客變成普普通通的異星遊客。」
「她明明是為了拯救西宜奇人！你們幸福會難道不是為了拯救西宜奇人嗎？」
「如果答應了我們，你又怎麼會被這小小的肅正執行員踩在頭上。」不知從何處出現的塔悉會長對他微笑著，黎紋渾身發冷。
她的助手阿夏剛剛因為變異死去，現在實驗室里能用的人越來越少，能帶來人手幫忙總是好事。但眼前的智人男孩直直地盯著她，眼中充滿一種奇怪的情緒。她不由得心下詫異，低聲對黎紋說道：「這個智人看我的眼神彷彿像是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友人。」
「一定有機會的！」
有時他會以外行人的觀點對琪思娜提供一些建議和想法，雖然往往只會惹來琪思娜的哈哈大笑，但至少他們沒有在虛度這段時光。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還特別靠譜。」劉星泉說，「我還有種感覺，說不定他能解決黎紋大哥的煩惱。」
塔悉會長出現在了實驗室門口，他盯著他微笑，彷彿他就是一個死人。
小衛死了。
「沒事的。」黎紋將劉星泉采來的花束遞給了它。
「同化？」
奧維茲死了。
「不，我們目前是身處他的記憶路徑中。無論我們進入哪個路徑，都必須要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不符合世界規則的行為會被過濾，就像是真正的現實。」斑船長回答說，「這種演算法非常複雜，很難對你解釋清楚。方才我們對他說的話會在這個循環開始后自動抹消。」
時間悄然而逝。
「這次終於趕上了！」少年的眼睛閃閃發光，「這次我們和琪思娜終於搶在結局之前得出了結果。每一次實驗失敗都是下次優化的經驗。試錯這麼多回總有一次能提前完成。不要小看■■■■的我啊！」
他沒有驚訝，這是早就註定的事。琪思娜的變異癥狀一直在惡化。
「那你要穿越到未來是嗎？且不提現在夜曲山根本不具備穿越條件。我有一個問題，如果未來的人研發出了挽救深紅變異的解藥，既然我們能穿越，那他們為何不|穿越回來送給我們呢？」
我們沒有未來。
只有我們共同幸福互助會，才能拯救註定已經沒有未來的西宜奇人。
但這並不意味著完全的絕望，琪思娜的眼中燃燒著希望。他的同伴比他更堅韌。
「我們想在療養園區內搞一個大型心理治療會，希望能借用一下集會廳。」塔悉微笑道，他將一份電子批示推送給了黎紋，「這是上面的許可。」
「不。」塔悉會長笑容滿面，「現在這種狀況才最適合西宜奇人。只有這樣才能達成最終的共同幸福。經過深紅變異煉獄的西宜奇人才是命定的種族。真可惜啊，本來你也能為共同幸福的光榮事業獻上你的力量。」
塔悉會長的能量槍對準了他的頭，「我給過你選擇的機會，可惜你只能去死了。」
……
「說實話，我總覺得劉星泉和那隻雞像是為我打過二十年工。」琪思娜不可思議地說道，「他們也太熟練了。」
「好。」
「那就是，這意味著我們這代西宜奇人成功解決了深紅變異。」琪思娜的眼眸彷彿融入了陽光，「未來人當然不需要給我們送解藥。」
琪思娜轉頭望向實驗室的新客人，黎紋帶來了一個異星智人和他的寵物雞，說這兩位將會在這裏臨時幫忙。
黎紋沒有開口，他知道琪思娜的話語意味著什麼。這個結論意味著西宜奇人未來的終結。所有西宜奇人都由女王之卵而生，女王從來都是完美神聖的，她的孩子們也應該都是健康的，女王絕不可能有任何缺陷。琪思娜的話語就是對女王陛下最可怕最黑暗的褻瀆。
「這是真的，你看這個。」琪思娜點開了全息屏幕，「我以前的主要課題就是夜曲山。」
對，他應該去拯救琪思娜，儘管如今她的變異已經非常嚴重，她已經無法獨立行走。但只要再給她一些時間就有希望。他必須要協助她從肅正執行員的手下逃生。他可以把她藏在倉庫里，他可以為她帶來食物，也許還能弄來一點葯。劉星泉和那隻雞可以在她的指令下繼續在實驗室進行試驗。琪思娜是學院里最出色的天才，只要我們能再多一些時間……
「沒錯，我寧願它只是一個謬論！」琪思娜瞪和圖書視他，「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愛女王嗎？每個西宜奇人都恨不得能為女王陛下而死。她是我們的母親，是我們的女王，是我們的命運，有她在，西宜奇人才能繁榮昌盛。」
「琪思娜！！」
又是幸福會。
在這無數道絲線聯通的網路中，他慌不擇路地從一個節點跳向另一個節點。
小衛一言不發，它將頭探入白芒花束中良久，而後說道：「有時候我想，是不是加入了共同幸福會就不會那麼難受了。他們都說幸福會能讓你找到希望。」
他憤怒地瞪視著她，然後他嗅到了她痛苦糾纏的氣味，哦，天哪，黎紋絕望地想，該死，她說的都是真的。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我只是在說最壞的情況。」斑船長說，「但現在我們也並非什麼都不能做。」
「不，我覺得他的眼神彷彿是看到我死過一次又活過來。」
如此的宏偉，如此的美麗。在那一瞬間，黎紋不禁被這聖地中的無窮奧妙所震撼感動。
機器人沉默地清理起琪思娜的屍體碎片。肅正執行員們輪流從他的身邊離去。在他們的眼中，他就彷彿是一個路邊無關緊要的石子。
琪思娜死了。
「你帶來的那個智人，還有那隻雞，實在是……」琪思娜想了想，「簡直就像是為我工作過十來年。」
「我不知道……」小衛很煩惱地低下了頭，它看著自己的節肢，那上面已經不知何時長了幾處紅斑。它下意識地摩擦起了節肢，彷彿這樣就能搓掉上面礙眼的變異徵兆。如果有飼幼員在它身邊，一定會喝令它停止這個壞習慣，然後抱住孩子用飼幼員天然特有的氣味來安扶它，但黎紋並不是飼幼員。
不——
「我只是在感嘆而已。時間是一個維度，對於高維生物來說時間並沒有先後。就算在我們的視角中，宇宙的蟲洞的確存在著時間穿越的可操作性。呃……」她突然陷入了沉思，「說起來，我們的聖地夜曲山存在著一定程度的維度扭曲。」
塔悉會長離開了。
空氣中發出刺耳的鳴叫聲，牆壁顯露出了污損般的編碼渣漬。黎紋閉上了眼睛。
「我已經明白了。關鍵在過去。」琪思娜高喊道，「記住！！關鍵在過去！！」
塔悉。他在心中念著這個名字，對，他記得他，在他參選巴扎錄時，這位充滿魅力的塔悉會長曾經對他主動示好。當時他對他提了什麼要求來著的？噪音在他的腦海中嗡嗡作響，不同的思維衍生出不同的道路。
「你看到了，那就沒辦法了。我勸你不要做無謂的抵抗。」塔悉會長的身後出現了一群肅正執行員。他們本該只為女王陛下服務。我早該知道，共同幸福會的觸角早就滲透進了整個西宜奇。
這天，他們討論起了夜曲山神秘的維度扭曲並理所當然地探討起了時間穿越。面對為什麼沒有未來人前來送解藥這個議題，黎紋給出了一個悲觀的答案：「因為未來人已經滅絕了。」
「嗯，如果繼續再這麼循環下去。」斑船長盯著不遠處的黎紋，「我們就要被這個自循環同化了。」
無盡的悔恨讓他寸步難移，他抬眼望去，無論何時何刻，只有那煙波浩渺的亡者之歌與亘古不變的夜曲山在夜幕下互相交融。
他側耳聆聽那柔和神秘的聖歌，發生過的事，未發生過的事，他又一次走到了道路的盡頭。
物理法則失去了實際的意義。原本殘破的肢體開始重組與復生。
劉星泉眨了眨眼睛，「也就是說，如果我一直沒想起顏真的話，你會被當做食材吃掉嗎？」
「我們就不能把他強行拉出來嗎？」劉星泉在開頭就問過斑船長。
「理論上有這個可能性。」斑船長不在意地答道，「但這不會發生。」
他再跳向另一個節點。
「好，你也一定很想念他吧。」
「……」
都是真的，我們西宜奇人，從千年前開始就註定了走向毀滅。
孑然一身，救不了任何人。
劉星泉每次看到都想要跟他述說什麼，在某些時候，他說的話含糊不清，黎紋總感覺像是聽到了什麼明確的言詞，等他說完，他又覺得劉星泉似乎只是說了一些無意義的話。但就算如此，每次與這位少年的交談他都有一種觸碰希望的感覺。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出實驗室的，智人劉星泉彷彿對他說了什麼，他完全沒有在意。
黎紋，現在的艾謝爾親王落在了劉星泉和斑船長的面前。
小衛死了。
依舊一事無成。
琪思娜說：「還有一個可能，未來人有時間機器，但必須要保證過去的既定事實不能改變。」
「你的意思是？」
「——？！」
「不，請告訴我吧。」
ｍ•ｈeｔuｂoｏｋ•ｃｏｍ•ｃoｍ黎紋脫口而出。琪思娜對他散發著躲閃猶豫的憂慮氣息。黎紋注視著這位西宜奇科學家，他的腦中閃過了某種刺痛。不同的思維衍生出不同的道路，嗡嗡的噪音在意識中涌動，接受即是錯誤。
選擇與走向不符。
……
如果她沒有患上這該死的變異，在將來的某日也許真的能拿到。他深知琪思娜的能力。黎紋笑道：「我有一個想法，也許是他是上天派來幫助我們的。」
「黎紋，這段記憶的主人，與其說他正沉溺於他過去的分支可能性，不如說他正在反覆拷問自己。」
「是的，我非常後悔。」黎紋回答道。他仰天倒下，身體在劇痛中尖叫抗議，他的感知正在急速流失。塔悉會長走上前，一腳踩在了他的臉上，他聽見了劉星泉憤怒的叫聲。
「真遺憾，你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選擇與走向不符。
這一天，琪思娜抓著頭道：「我有一種預感，我遲早能找出解決深紅變異的關鍵。」
什麼都沒改變。
所有同伴都死了。
琪思娜的結論雖然絕望，但她並沒有全然放棄希望。黎紋能看到每晚實驗室的燈通宵不滅。她的助手柑莉死了，現在助手只剩下了智人劉星泉和他的雞。
琪思娜死了。
他晚了一步。
「什麼？」
當黎紋返回自己的辦公室后，他收到了基因肅正執行會的文件，琪思娜的名字赫然列在其中。
「你後悔了嗎？」
他們一直都在幫助琪思娜。
但他的大腦卻在瘋狂想著其他的可能性。
他跑向另一個節點。
「……」黎紋凝視著眼前的量子模型，他低聲說：「還有另外一個可能。」
一個新的路徑由此而生。
「太美了。」
「黎紋大哥！」
他的聲音就像蛇一般油滑冰冷。
黎紋啞然無語。
在黎紋又一次到訪時，琪思娜忍不住對黎紋提及了這點。
我是劉星泉，謝謝你幫助我。
琪思娜死了。她被肅正執行員們揪出來當場處死。
琪思娜死了。
琪思娜的實驗室變成了他的希望之地，他時常在那裡駐足。
劉星泉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斑船長，前面他抱過多次斑船長，它很輕，甚至都不能稱之為一隻大公雞，但在這些天的相處后，斑船長在劉星泉眼中已儼然成為了世上最美最聰明的雞船長。它有著黃玉般的雞嘴，漂亮的羽翼上反射著金屬光澤，一雙黃玉爪子威風凜凜。此刻，它在劉星泉的心中不僅僅是一隻雞而已，更是全知全能的唯一依仗。「那豈不是意味著停留時間越長，越對我們不利？」
好孩子。
漣漪在思維中擴散。如果這次我能做得更好。
奧維茲死了。
大家都死了，為何他們還停留在此地呢？
「你說什麼？」
……
「我非常後悔。」黎紋低語，「我一直在逃避真實的我。」
「拷問自己？」
……
「是這樣嗎？」
「對，你看，這就是一個悖論了。」
小衛死了。
小衛死了。
「……」
於是，劉星泉和那隻雞成為了實驗室的新助手。
「也許。」琪思娜聳聳肩。
「嗯……」
「是你們做手腳殺害了琪思娜。」
他望著夜曲山升騰而起的亡者之歌，那煙霧正將蒼穹染成赤紅，彷彿是他離世同胞們的壽衣。剩下的道路也毫無意義，因為他這次已經走到了死路的盡頭。
「你是指，我們永遠也出不去了的意思嗎？」
「這意味著未來人沒有發明時間穿越機器。」劉星泉說。
刺耳的噪音在嗡嗡作響。不同的思維衍生出了不同的道路。
「時間穿越？沒錯，就是這個詞。」
關鍵在於過去。
「答案……」劉星泉看向天空漂浮的亡者之歌，悸動的紅色，不安的黃色，閃亮的銀色，由西宜奇人屍體焚化而成的塵埃顆粒猶如捲起的紗幔。每一天，他都在目送他的同胞離去。
黎紋想，她說她有預感自己能找到答案，再給她一些時間她一定能……
他跳向了又一個節點。
原來如此。
他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
「那麼，有這麼好的助手在，你的研究如何了？」
「嗯……」劉星泉鬱悶地點頭，這個回答他已經聽過好幾遍，每次斑船長都會不厭其煩地告訴他。只是眼下他依然有些茫然。
時光流轉。
所有同伴離他而去。
坐在椅子上的琪思娜被一群肅正執行員包圍，她的臉上沒有懼色，只有一種時刻到來的坦然。
「幸福會不會治愈變異。」
塔悉會長在背後低聲問他：「你後悔嗎？」
「這是琪思娜的實驗報告。」劉星泉將一份電子報告推送給了他，「這就是你在追尋的答案！！」
這就是他渴求的答案。
無數的平面和*圖*書閃爍著影子。這個世界的主人發出了怒吼。夜曲山迷漂浮的死者之歌猶如解開封印時溢出的迷霧。世界的構成化為了嘶吼的碎片，樹木如大腦突觸般的藤蔓四處蔓延。此地乃是由世界主人的意識編織而成的神域。
每一天夜曲山都會升起那幽遠綿長的亡者之歌。深紅變異貪婪地吞噬著一個又一個生命，而他的同胞甚至會加快這一進程。
「我是共同幸福互助會的會長塔悉。你忘了我嗎？」
「所以你要加入共同幸福會？」
應該再給她一些時間。
黎紋不由得笑出了聲，「你想太多了吧。」
「我不該說那些話，黎紋先生。」
「不要小看求生欲啊。」
「等下，夜曲山存在著維度的扭曲。」黎紋意識到了什麼，「那我們可以利用夜曲山來時間穿越嗎？」
「嗯？」
他那一塵不染的后翅在星空下展開，一道閃電劃破了世界，塔悉會長和肅正執行員們在尖叫中被這閃光撕成了塵埃。
「你看這個模型就知道了，這種混亂的糾纏根本沒有條件去定位計算，連找參考點都不可能，觀察到的信息也是凌亂破碎的噪音，這種無效結果還讓學院相關集團的股票暴跌了一陣，後來還成了學術圈私下流傳的笑話。」
然後，一個少年的身影立在了他的身前，他清澈的聲音打破了混沌的虛無。
劉星泉說：「在我的星球上有這樣一個關於時間穿越的實驗故事。一個名為霍金的科學家邀請未來人來參加某年某月某日的聚會，但在那一天，沒有人來出席的他的聚會。」
之後時間的流逝讓他麻木。
他瘋狂地想著，然後衝去了實驗室，他應該能救下她。
拯救西宜奇人，解決深紅變異，這個夢想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最可笑的笑話。黎紋在這次活得依然像一條無用的蛆蟲。
註定已經沒有未來。
黎紋只當做是這位少年的吹噓，他點頭道：「好，有機會的話希望我能見見你這位神奇的朋友。」
亡者之歌又在空中漂浮回蕩。
小衛死了。
他將劉星泉和雞帶到了實驗室給琪思娜做助手。
「那就是未來人都已經滅絕了。」他悲傷地說道。
好用得過了頭。
那些紅斑就像是夏日的野草般佔據了小衛的身體，並且越來越多，它們猶如毒物般吸食著小衛的體力。
所有同伴都死了。
就在他饑渴地凝視著這份報告之時，一個怪異的笑聲突然從天而降。
「你好，我是黎紋。」他微笑著對迷失在此地的異星智人劉星泉和他的雞打招呼。
他跳著，跑著，一次次開始。一次次再度開始。
「這當然不是她的錯，錯誤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發生了。」
黎紋沒有說話，他正沉醉於眼前的模型。夜曲山因為未知的原因存在著維度的扭曲，打亂了空間與時間的正常結構，過去未來現在的概念失去了作用。此刻，他能看見無數條變幻莫測的糾纏線纏繞著夜曲山，他無法辨別哪裡是開頭，亦無別辨別哪裡是結尾，就像是頭尾銜合的千萬絲線。量子糾纏線在時間中穿行，又從時間中返回親吻自己。每一個模型中閃亮的點彷彿都是這千萬亮線中另一個開頭。
只隔了一天，小衛也死在了肅正執行員的手下。
「也許他是仰慕你的學識。」
「……」
就像是一條無用的蛆蟲。
「這不是女王的錯，這不是她的錯。」他喃喃道。
一個全息模型出現在黎紋眼前，
「你說是女王陛下的關係？不，這不可能。」
……
奧維茲死了。
「是的，如果我這麼做，事情是不是就會有所不同。如果我那麼做，事情是不是就會有更好的走向。他正在記憶衍生的無數個分支中一次又一次拷問自己，直到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告訴我吧，無論是多壞的結果我都能接受。」
琪思娜死了。自從她患上深紅變異的那刻開始，就註定了這樣的結局。但是她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可比起幸福會，我什麼都沒為這個孩子做到。
從此刻起，他失去了所有親密的同伴。
在劉星泉的激勵下，黎紋開始頻繁出入琪思娜的實驗室，實際上以他的學識並不能理解琪思娜的那些複雜的基因數據論證和曲線模型，可他知道琪思娜的研究正在艱難緩慢地推進。
「我這幾天反覆確認了很多遍。」琪思娜說，「我越發能確信。我現在算是明白科學院院長那個老太婆那些曖昧的提示了。她恐怕也看到了這點。也是，從前代女王到這代女王為了解決深紅變異可謂是殫精竭慮，那麼多科研人員，肯定也有人能和我一樣最終走到這步，但沒人敢說出來。」
他依然一事無成。
他昏昏沉沉地回和-圖-書到了辦公室，重新寫起新的藥物配給申請單。
一向愛跑來跑去的小衛開始走路變得有點搖搖晃晃，它的情緒也變得不穩，甚至會對黎紋大喊大叫其實自己早點死的話其實也就不用受罪了，還能節省點葯。結果到了下午，它就跑來找黎紋道歉，說它只是身上有點難受，才會這樣口無遮攔。黎紋只能抬手輕輕地撫摸著它的小腦袋。
在一片空白的震驚中，黎紋打開了報告。
「是的。」琪思娜驕傲地答道。
「你的意思是……」
「黎紋先生！黎紋先生！！」小衛跳到了他的面前。它的笑聲透著輕快的甜味，「剛才我的飼幼員來看我啦！！」
「……」
但這時，琪思娜笑道：「你有沒有想過可能還有其他答案？」
刺耳的噪音在嗡嗡作響。不同的思維衍生出了不同的道路。
邏輯錯誤。
「？？」黎紋不解地看向他。
世界開始震動。
「但是，我已經想起來了。」黎紋的意識說，「這裡是我的世界。」
「只有我們共同幸福互助會，才能拯救註定已經沒有未來的西宜奇人。」
男孩看向斑船長，「他渴望能找到解決深紅變異的答案。」
不，不該是這樣。
關鍵在過去。
「不可能，這種程度的扭曲根本沒法確認尺度。」琪思娜說，「實際上過去政府投了不少錢，試圖來利用這裏維度混亂來做未來的預測，但很快就失敗了。」
「什麼？」
世界變得黑暗。他的頭顱被徹底炸碎。
「我自己都忘了的資料，他竟然能立馬能翻出來。不僅如此，這幾天的實驗樣本不需要我說，他都能提前以最優解方式全部準備好。還有，我剛開口說出第一個字，他就能把我需要的卷符推送給我，而且還是我需要的原始未修訂版。女王陛下垂憐，我這麼多年來就沒遇到過這麼好用的助手和雞。」
黎紋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你的朋友顏真，我總是聽你提起他。」
「也許還有其他可能。」
「哦？」黎紋忍不住散發出了激動的氣味，「真的嗎？」
黎紋說：「琪思娜，你是研究太久開始異想天開了嗎？」
「如果答應了我們，你又何須為了一張小小的申請單苦苦掙扎呢。」塔悉會長流露出了憐憫之色，「你將能拯救更多的人。」
塔悉會長滿臉笑容地望著他，「你後悔嗎？」
所有同伴都死了。
每次見到琪思娜，她總是對劉星泉和那隻雞讚不絕口。
邏輯錯誤。
時間一天天過去。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我也根本無法接受。」琪思娜面容扭曲，氣味苦澀，「這個結論意味著我們西宜奇人根本就沒有未來可言。無論女王陛下再繁育多少子民，深紅變異只會與我們如影隨形，直到把我們徹底毀滅。」
「是我的朋友顏真說過的話。」劉星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說不管是什麼生物，只要有求生欲在，什麼奇迹都可能會發生。我覺得也可以用在西宜奇人的身上。」
「殺了他。」
劇烈的疼痛從下半身襲來，黎紋下意識地朝下看去，他的身體被轟出了一個大大的缺口，所有的臟器都在瞬間被汽化了。
「時間穿越。」劉星泉突然開口道。
「對啊，我們現在已經循環了幾次了？」
「我現在只能大致得出一個結論，問題應該是出在第四代和第六代之間的某位女王，你看這一列基因，在當時沒有任何異常癥狀，但隱患在那時被埋藏了下來。可惜由於年代久遠，我們根本沒有初始幾代的女王基因圖譜，無法進行正向對比。但你看近幾代女王繁衍，瞧這些基因的變化，這一系列蛋白能控制細胞分裂和凋亡，但突變往往是這種功能喪失開始。我猜測是某代不明原因的位點喪失了導致了結構域丟失。在這種先天性畸變在短期內無法看出什麼問題，但在一代代傳遞轉錄積累下，最後凸顯為我們所熟知的深紅變異。」
「我的助手就是聰明。」琪思娜笑道，「我就這個意思。」
「唔，說實話，自從劉星泉和他的雞來了后，我的進度變快了很多，現在的確是有了一點結果。」
「如果我在科技院里配有這樣的助手，我早就拿學院至高獎了。」
槍聲響起。
「我知道了。」劉星泉說，「黎紋大哥，他想要拯救他的同胞。」
黎紋抬手，將那封藥物配給申請發送了出去。
他的眼前晃起了白噪音般的殘損馬賽克。窗外遠處升騰的死者顆粒們吟唱起了幽遠的亡者之歌。
火光四射，琪思娜被能量光束撕扯成了碎片。灼熱的火花之雨在她的殘軀上跳躍。在對抗深紅變異這條崎嶇路上，他最重要的同伴提前走到了末路。
這次一定要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