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里之六下
「你的意思是……」
他越變越大，越變越大，他的存在超越了天空，他的邊界越過了大地，直到能俯瞰這個星球。
「怎麼了？」
「那是和我同一期孵化的朋友諾伊，他曾經是我這個部族最出色的幼子。」他說，「本來應該是他，就算不是他，也應該是其他更優秀的幼子，但不幸的是，他們都染上了變異，最後能去參選巴扎錄的人只剩下了我。」
窗戶內出現了另一個少年，當看到他的臉的那刻，劉星泉忍不住低聲啊了一下。因為此刻他的面部已經慘不忍睹地被變異紅斑侵蝕了一半，但就算如此，這個少年剩下的臉依然是美麗的。他的眼睛散發著玻璃珠兒般的光輝，平靜地凝視著年少的黎紋。
「幸福會想要抹消這個事件的痕迹。他們在我的意識內植入了這種病毒，一旦我說了關鍵事件就會發動。」
「然後，他們來了。」
他已經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了。
窗戶里傳來了一個悶悶的聲音，「……黎紋，你去吧。」
「什麼？」
被光芒照耀的塔悉會長和少年黎紋消失了，那一瞬間就像是一起吸入了黑洞。
他看見了自己即將被殺害的終末。
「這就是拯救西宜奇人的方法。」他對著裝著劉星泉和斑船長的透明泡泡輕輕一點，一個小光球在他們之中溢開，「一切都交給你們了。你們一定要阻止他們。」
於是，他坐在空無一人的書房裡，靜靜等待著自己命運的降臨。
那個意識中的自己也會將它再扔入下一層。
顏真，我真的很想見一見你。
「是。但因為歷史上曾經有女王差點意外身亡導致這道密匙滅失，為了避免這種情況，除了女王之外，第一親王也有許可權擁有這道密匙。」他冰冷地說，「幸福會是想利用我得到這道密匙。」
「好！！」少年笑了。
為了拯救西宜奇，今日他必須死去。
年少的黎紋則認真地許下了諾言，
「奇怪，為什麼黑盒會要做這種操作？」斑船長說，「意識提取留存在現今的科技水平下難度大性價比低損耗更是大，留存也很麻煩。為什麼黑盒會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呢？」
「原來如此。」劉星泉抬頭看向如今已經佔據整個星穹的巨人，「你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跟著我們一起走嗎？」
斑船長怒吼著凌空飛起，它的利爪刺入塵埃，將它們扯成了碎紙般的碎片。可一飄散至空中，它們就如細胞一般聚合，增殖，成型，複製。無論是分解炸裂還是燃燒，它們都會重新變成影子，更多的影子，無窮多的影子。
他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現在，他坐在他的書房內。
無窮無盡，無休無止。
我已經死了，我還活著，我已經死了。
他看著少年與雞，「黎紋是我曾經的名字。」
「怎麼會呢！」年少的黎紋激動了起來，「等我選上了，見到仁慈的女王陛下，我就能拿到葯！很多很多葯！大家都能得救！」
「我成為了我們部族唯一能去參選的巴扎錄候選，我以為自己有了資格，這樣就能拿到葯，至少也能延緩他的性命。但結果——」
斑船長不帶感情地說道：「一開始就被殺了吧。」
「黎紋。」斑船長注視著他，「或者應該稱呼你為艾謝爾親王。」
「這個密保程序的工作方式極為複雜，這種樹狀結構決定了無論怎麼破解它都會立刻鎖死其他分支。只有符合協定的三個密匙同時運作才能打開它。女王陛下跟我說過，它是銀河古老的先行者在夜曲山留下的程式。而每一代西宜奇女王都是夜曲山的守護者。」
「荒謬！！」斑船長喊道，「這是非法行為！」
「這是什麼？」
他看見了另一位艾謝爾親王的故事。一個拯救西宜奇的英雄故事。
我知道，你們必會找到前路拯救西宜奇，因為我在死亡之刻看到了結局。
尖銳的羽毛從斑船長的身上彈射而出，直接刺入了地上黏黏糊糊的黑影，在一陣令人不安的嗞嗞聲響中，影子砰地炸成了碎片，落在地上後繼續擴展衍生，就像是瘋狂滋生的無光苔蘚。
可是，他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
斑船長問道：「為什麼他們會選你？」
「結果就是我根本沒有資格見到女王，在第一輪我就落選了。諾伊沒等到我回來就死了。」他低聲說，「這就是我，一事無成的我的初始。」
「就像是你說的那樣。」他低低嘆道，「我的罪孽不可饒恕。」
他看見了他的女兒www•ｈｅtuboｏk.ｃom•ｃｏm。
「等著我！」
他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臉上被一種徹骨的寒冰所籠罩，緊接著他的手上出現了一個模型。劉星泉覺得這像是一個無法看懂的扭曲的三維體，數不清的線條構成了模型。斑船長看了一眼，用一種非常自然的語調說道：「一個密保程序。」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他以艾謝爾的身份第一次面見他的女王。
「你們先走。我需要處理這個病毒。」我已無法離開，因為我已死去，而這是罪人應得的結局。他對這位人類少年說道，「你的朋友顏真，我會去見他。」
無數的光線在黑暗和星星之中遊走。
現在他的意識被提取後置入在這裏。因為這扭曲的維度與密匙的許可權，一部分現在的意識被發送了過去，一部分過去的意識又被扭曲到了現在。於是時間的順序被打亂，過去，現在，未來變成了同時存在的事實。
「我也問過這個問題。塔悉會長說魁德拉大師經過計算，在所有適齡幼子中，女王與我發生基因響應的幾率最大，也就是會對我萌生愛意。幸福會必須要確保我能成為第一親王。」
孔戴遵命退下了。
場景再度變幻，兩個正在交談的少年消失了。年少的黎紋神色黯淡地坐在山坡上，看著夜曲山的亡者之歌冉冉升起。
他在空中撕開了一個口子。
「魁德拉？你說魁德拉？」斑船長喊道。
「你當上親王后，共同幸福會讓你做了什麼？」
他本以為他能在她長大之前拯救西宜奇。
「他是黑盒會的導師。這共同幸福會果然就是黑盒會的陰謀！」
別了，兩位異星旅人。
世界重新歸於平靜。
他凝視著夜曲山。此刻，他真正理解了這座山的含義。
他才是這個世界的主人。
可是，他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
那位異星旅人劉星泉的朋友。
「所以黎紋大哥後來當上了親王是嗎？」劉星泉問道。
這將是一場永遠無法醒來的長夢。
一個人出現在少年黎紋的身邊，他說話時面帶微笑，他的氣息甜美輕柔。
他沒有說話，在他們的眼前，在真實的過往記憶里，塔悉會長正在用美麗的言語編織著未來，少年黎紋聽得如痴如醉，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和*圖*書光芒。渴望的氣息在他們的身邊匯聚成了光暈。
他拒絕交出密匙，他們殺了他，提取他的意識得到了密匙。
「你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黎紋說道。
他看見了她。
去找到那真實的現實之路吧。
於是，他按下了按鈕。
它扭曲了時間維度，將空間與時間的結構徹底打亂。琪思娜說人們無法利用夜曲山達成穿越，她指的只是人在符合物理現實的景況下。
數千數萬個光球在地上爆炸，野火在目所能見之處，意所能達之處四處蔓延。他將劉星泉和斑船長小心地放入一個透明泡泡中，其餘之外的意識構成統統執行銷毀模式。複製，衍生，轉錄，一切的可能性都將歸為零。
「災難。一場毀滅一切的災難。」
但在他的意識中有著那座夜曲山，在他的協助下，共同幸福會抽取了十萬條性命存放于那個神秘的八面體中。而他在被幸福會殺害后，他們也將他的意識放在了裏面。現在，他將病毒丟進了意識內八面體中的自己。
只見那個少年說：「諾伊，司祭治好了我的腿，我就要去參加巴扎錄第一輪揀選了。」
斑船長喊道：「那還真是不幸啊！！」
「怎麼離開也是個問題啊！」劉星泉刺穿了一個撲向他的細長影子，它頓時從中心炸開，一種灰色的塵埃覆蓋上了他的全身。轉眼間這些塵埃就凝結聚合長出了小手小腳撕咬起劉星泉的身體。
「銀河聯邦一直禁止這種操作。所以他們需要一個星球掌權者來為他們擋風遮雨，那就是我。」他的目光投向無光之處，「我就是如此的愚不可及，天真地以為自己是在拯救西宜奇人，庇護著他們把一條又一條人命提取上傳。」
「他為我勾畫了美好的前景，拯救所有西宜奇人的未來。沒有人再死去的新時代。」
然後他找到了那個最初埋藏在他的意識中的那個病毒，它是如此的小，看起來就像是西宜奇人最喜歡的寵物蠕蟲，他手中的一粒塵埃。那是塔悉在最初將他改造成艾謝爾時埋下的暗手，他無法徹底銷毀它，就像是他曾經犯下的無法抹消的罪孽。現在的銷毀只是暫時的，一旦他停下，病毒就會繼續複製，直到編輯抹消他的記憶。
「還有就是對入會會員的意識提取hｔtps://ｍ.hetｕbｏｏk•ｃｏm•ｃom。他們對我說，把將死之人的意識提取留存，上傳存儲，會員的生命就能得以延續。」
劉星泉問道：「所以打開這道程式會發生什麼呢？」
「你們好。」
而未來死去的意識又讓他看見了真正的結局。
「嗯，我答應你，我會努力活下去。」
過去，現在，未來，就像是固定的圖片在那一刻同時出現。
「就這樣吧，我覺得我活不了多久了。」
「他們讓我取代了某人，一個名叫做艾謝爾的巴扎錄候選。」他說，「與無人在意的黎紋不同，在初期選拔中艾謝爾是最出色最有希望的，他背後的六角部族也被女王陛下所看重。」
「是的，這就是我罪孽的開始。」他苦澀地回答道。
……
「你現在好點了嗎？」年少的黎紋關切地問道。
斑船長喊道：「戰鬥！」
只可惜，罪人不能活著。
他雇傭尹染試圖偷竊那瓶真選特飲以阻止幸福會，但眼下看似乎也已經失敗。
劉星泉盯著那個人說道：「塔悉會長。」
不知何時，一群詭異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搖擺，逐漸向他們靠近。
「我不是非常理解這種科技，但共同幸福會告訴我這樣做是為了億萬西宜奇人的將來，我當時真心相信他們的確在是為了拯救西宜奇，直到我發現他們真正的意圖……」
他緩步向前，周圍的景色瘋狂變幻，只有天頂的星空與煙霧繚繞的夜曲山依舊。
……
「除此之外呢？」
「成為親王？什麼意思？」劉星泉不解道，「可你本來就應該成為親王啊。」
劉星泉說：「你的意思是說，女王掌握了密匙。」
她歡笑著搖搖晃晃地撲向他。她是那麼的小，就像是一束灑進房間的陽光。她是他的快樂，他的未來，他的希望。他從她的眼睛里看見了漫天星穹。
他已經知曉了幸福會最終的目的，他正是他們的幫凶。
「那他們成功了嗎？」
「真正的意圖？」
他露出了一個虛弱的自嘲微笑，「我答應了他。」
他的阿爾吉。
他露出了悲傷的神色，「不，黎紋是當不了親王的。」
在他的意識中，他才具有真正的神之權能。
「你準備好成為我的親王了嗎？」她問他。
現在同時意味著過去，現在，未來。
顏真。
「我來對付它們。」黎ｈeｔｕｂｏｏｋ•ｃｏm•ｃｏｍ紋說道，背後的翅膀迎風展開。他驟然躍向了空中。
他看向前方，「小心，它們過來了。」
時間的線向性失去了意義。
「那為什麼……」
他注視著塔悉和年少的自己，「他對我說，他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去拯救我那些還沒死去的朋友，去拯救我的同族，我的同胞，他能夠讓一事無成的我成為親王。」
斑船長說：「你同意了。」
更多的羽毛浮遊炮隨之落下，四處光芒閃爍，灼熱的焦味到處瀰漫。劉星泉也加入了戰鬥，他揮起手中的小刀切割著所有靠近他的扭動之影。一個小小的影子像是一條蜥蜴般搭在了劉星泉的胳膊上，他的小刀用力一劃，影子在瞬間變成了煙霧。
「他們讓我在各地的救助所療養園區內推行共同幸福會，吸納更多的人入會。」他苦笑道，「沒錯，我一手推動了共同幸福會在西宜奇的滲入。」
她勝過了世間所有的言詞，她是恆星光芒的結晶，她望著他，在那無聲的凝視中帶著尊嚴與喜悅。她說話的聲音猶如刀鞘出刃時的清響，她曼妙的身軀承載著所有西宜奇人的命運。何等壯麗，何等純粹。
他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後他說道：「他們成功了。」
他本以為他能與她一起拯救西宜奇人。
侍從孔戴走了進來，他告訴他他要立刻見到顏真。
「所以，你就替換了艾謝爾親王是嗎？」劉星泉說，「那真正的艾謝爾……」
她是他的摯愛，她是他的生命。
「你們一次次經歷的是我原本應該走的道路。」他抬起臉，看向前方，此刻周圍的景象正在逐漸清晰，一個西宜奇少年正趴在一個房間的窗戶前向裏面的人道別。
他將他們送進了那無序虛空中糾纏的意識路徑之中。
「在那之後，經過他們的一番操作，我踩著無辜的艾謝爾的屍體進入下一輪選拔的巴扎錄候選，再後來我成功成為了艾謝爾親王，就如幸福會策劃的那樣。」
如果我當初拒絕了幸福會的誘惑，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西宜奇人，我會找到西宜奇的真正的救贖之道嗎？
「不，黎紋在第一輪就落選了。」
這是他應得的結局。
「現在展示的才是我的真實記憶。」他低聲說，「那個時候的我對什麼都一無所知。」
夜曲山，西宜奇人的聖地與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