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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道：「我猜得出來。」

他一路上都在不住地喃喃：「走了這麼多地方，總算遇見知己了，知己難求，知己難求啊……」

這時，恰好小二趕了過來，他一眼便認出了小雲：「呦，雲大人，您今個兒可終於來我這裏光顧一次了！」

小雲勸說道：「竹兄，娃娃對你總算不錯，你不必與她這麼交流的。」

小雲與他多敘說了幾句，點完菜，然後小二才離開。

「謝曉峰是天下第一，連我也敗在他之下，怎麼可能有人和他打成平手？」

他是個殘廢，所以娃娃能夠照顧他，他也需要娃娃的照顧。

「這……」

而娃娃則在一旁不停地給小雲使著眼神，悄悄貼在耳邊說：「求求你，為他保留一點男人的尊嚴。」

悅來客棧。

謝曉峰！

人人皆知。

娃娃在旁一直撫摸著他的手背，低聲在他耳邊輕輕說著：「人家只是認識小二而已，這有什麼，是人都要進客棧的……」

小雲笑著坐下，隨聲招呼小二，一邊又道：「高人不敢當，只是略有些武藝在身。」

竹葉青體會不到，他開口說著：「小雲兄，想必你不知道吧？前幾年我還是能夠和『天下第一劍』謝曉峰互相算計，生死拼殺的人！」

娃娃的臉卻變得更加難和圖書看，更加羞愧。

竹葉青漸漸陷入回憶和沉思當中。

小雲搖頭：「有人來找過我，我卻從沒有收過徒，也沒有開武館的盤算。」

竹葉青又道：「你在城裡練武，一定收了不少徒弟吧？你最好去開個武館，讓天下人都看看你的威風！」

竹葉青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重重落在桌面，冷笑道：「你以為她是什麼好人么？我告訴你，她以前是個妓|女！是個婊子！是個不折不扣，人人都可以上的母狗！」

小雲默默不語。

好像全天下每一個人都認識謝曉峰一樣。

她囁喏了兩下嘴唇，卻沒有說出話來，只是關切地望著竹葉青。

小雲認真地點點頭，他忽又想起了什麼，連忙出聲道：「是，你可真是夠厲害的！」

竹葉青口中的「你們」，也許就是他自己而已。

娃娃急忙去扶，又用另一隻手拿出手帕去擦拭灑落的酒水，道：「你怎麼……」

他又笑道：「更何況，我只是一個小人物罷了。」

「我啊，不錯，新來的掌柜對人很好，就是秀才他……他又落榜了。」

也沒有人要殺他。

竹葉青奇怪地問道：「為什麼呢？」

外人見了，紛紛驚訝莫名，甚至有些怒火升起。因為他們本是覺得瞎眼的和_圖_書男人已沒什麼用，只能依靠著女人活下去，所以該多聽女人的話。

小雲道：「我的徒兒們不知是中了什麼魔咒，一個接一個的成為我徒弟后就活不過幾天，所以我也不敢再收徒了。」

但他們二人的長相、神態都很難令人聯想到他們會是兄妹。

所有人都認識他，他的一舉一動總是會被傳到天下皆知，他的身邊卻從沒有一個真正的知己，這是一種多麼可怕、多麼絕望的寂寞？

「叫他別灰心……」

眾人這才發現，他確實是個可憐人。也確實值得娃娃同情他，照顧他。

其實竹葉青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沒有說。

娃娃對著小雲又使出了那種哀求的眼色。

小雲在心裏嘆了口氣，道：「好，我和你好好地聊一聊！」

「小雲兄，你果真是在這……什麼城，哦哦，柳下城裡隱居的一位武林高人么？」

他用力地捏著酒杯，恨不得將頭伸進酒杯里。

可現在看起來，這個瞎眼男人竟然還很兇，常常會對女人大發雷霆。

又是謝曉峰！

竹葉青抬起頭來，用手捏住小雲的右手，有些瘋狂道：「你知道我和她是夫妻嗎？」

竹葉青卻叫道：「你猜得出來。可是我卻做夢也想不到，我竟會和這麼一個女人成親！和圖書」

小雲看了看她，緩緩搖頭。他看得出，娃娃的那種瘦小的身材，精緻的小腳，確實能讓有的男人激發出一種野獸般侵略的慾望。

能夠照顧別人，被別人需要，本身也是一種極大的享受——因為有人需要你，你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價值。

竹葉青需要娃娃，娃娃也需要竹葉青。

竹葉青轉過頭去，用他空洞的雙眼得意地瞥了瞥娃娃，突然忍不住地大聲笑了起來。

無用的瞎子和失業的妓|女，這兩個生活在最底層的人竟有一種相互需要，相互糾纏的關係。

娃娃聽到此話，忽然有些緊張，立即接過話頭：「是啊是啊，當年謝曉峰豈不也是裝成一個小人物，讓我們都沒有察覺嗎？」

竹葉青這才緩和了一些，又對著小雲道：「小雲兄，別理會別人了，我們來好好地談一談！」

敦厚小二的臉色突然變了。

「哈哈哈，你在這裏幹得還行嗎？」

這句話將竹葉青從思緒當中拉回來，嘆息道：「是啊，人人皆知，人人皆知！」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回味著這兩人的斬不斷，說不清的奇異關係之時，竹葉青忽然又抱頭痛哭，蹲在了地上。

小雲明了於心，隨口應道：「謝曉峰的確是一位人人皆知的人傑！」

「這樣么……m.hetubook.com.com」竹葉青對這個答覆似乎有些不太滿意，而後卻又恍然道：「哦哦，是了，真人不露相，高人一定都是如此謙虛的！」

不過一會兒，酒菜上齊，竹葉青伸過手，摸索了半天，才碰到酒壺，卻一不小心又將酒壺打倒。

沒有人說要殺他。

世界造物之神奇，又有誰能說得清楚？

每個人來到這裏的時候，果然都很欣悅，其中又以竹葉青的表情最為興奮。

竹葉青笑得更開心了，道：「哈哈哈哈，去年我聽說有一個叫什麼蘇微雲的人拜訪神劍山莊，居然有人傳說他和謝曉峰連戰七天七夜，打成平手，可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店裡的客人都紛紛以目怒視，而令他們更沒想到的是，竹葉青笑著笑著，居然又俯下身子，慢慢地哭了起來。

竹葉青卻勃然大怒，一下推開她的手臂，道：「我怎麼了？我難道連個酒都倒不好么？」

「瞎子和妓|女，有趣吧？！」

小二又慢慢走過來，一年多來，他掙了不少錢，底氣也硬了許多，他切斷竹葉青的話，打抱不平道：「你這個瞎子能娶到這樣一個對你不舍不棄，處處照顧你的老婆，你知道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的么？！」

娃娃一邊哭泣著，一邊拉著竹葉青的手臂，道：「不要說了m.hetubook.com.com，不要再說了。你喝醉了！」

——那麼這女人又是為什麼要嫁給他，為什麼要死心塌地跟著他呢？

竹葉青用力甩開她的手，卻將自己也摔了個踉蹌。

這兩人的關係無非只能是兩種，夫妻或者是兄妹。

回過頭來，竹葉青的臉色竟已變得有些發青。

娃娃道：「可是你……」

「求求你們，我以前做了很多壞事，很多很多的壞事。但我求求你們，不要殺我，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這當然是一種絕無僅有，人人仰望的榮耀，但若是一個人一輩子都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難免也就會感到疲累了。

竹葉青繼續道：「你們又知不知道，是誰撮合的我們這樁婚事？啊哈哈哈哈，你們更想不到，是慕容秋荻！就是當前慕容世家的家主，慕容秋荻！」

竹葉青將「柳泉城」的名字說成了「柳下城」，但是出奇的是，娃娃和小雲竟都沒有出聲糾正他。

他趕緊扶住桌子，還要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已是個殘廢，怎麼還敢對她發火？哈哈哈哈哈，我告訴你們，因為只有我這種瞎子才能不在乎她妓|女的身份，否則誰不鄙視她，誰願意娶她為妻？！」

這位敦厚的小二是小雲當初招進來的，悅來客棧雖換了個掌柜，但記賬的，跑堂的卻都沒有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