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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趙國賢冷哼一聲：「起來吧，洪大人。本鎮明白，你和秦炳直不是一路人，我亦久聞你善戰勇猛之名。今日渡河破賊，殺盡民黨，就請洪大人為先鋒吧！袁宮保賞罰分明，洪大人好好做事，宮保不會忘記你。」

「標下永字營管帶洪兆麟，見過鎮台大人。」

國民軍戰士所受的軍事訓練，遠沒有巡防營多。但現在看來，他們幾個月的訓練效果，也並不比清兵數年的訓練效果差。

「立即——開火反擊——！」

「永字營……跟我走，渡河！」

洪兆麟認字不多，粗粗掃了一眼電報紙，也無法確認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一味磕頭搗蒜。

永字營官兵里，廣東人和湖南人兼半。廣東本省人對進剿革命黨都興趣缺缺，但湖南兵遠在異鄉，一切只能指望上峰官長，作戰積極性當然也高得多。

洪兆麟腰間插著兩支六響左輪，他的戈什哈昨晚都被夜襲的民黨打傷，渾身挂彩，踉踉蹌蹌地才上了船。

再後來吳長慶回國，袁世凱被留戍朝鮮，趙國賢就直接留在了袁世凱帳下，參与平定了日本人策動的朝鮮甲申政變，立下軍功，此後步步高升，一hetubook.com.com路做到了如今潮州鎮總兵的位置。

轟——轟——轟——

「哼……革命黨就是土匪，若讓民黨打進潮州府、打進惠州府，弟兄們的家財就都要讓民黨搶走，女人都要被民黨隨便玩，你、你、你……你們願意嗎？不想丟掉家財的兄弟們都跟我上，殺光民黨，向宮保領賞錢啊！永字營，上！」

洪兆麟「呸」地吐出一口赤紅色的血沫，手腳並用爬上江邊一塊巨石上，對天鳴槍大吼道：

「弟兄們！聽我說！都聽我說！」

梅江的另一頭，國民軍戰士們已經連夜將戰壕和工事加固，連一貫大胆的方聲洞也都屏住呼吸，緊張地等待戰機到來。

洪兆麟拍了拍馬蹄袖，拂衣而起，他身上還有濃濃的硝煙氣，回首間滿目殺氣，的確是一員不可多得的猛將。

只要能夠嚴格按照步兵操典進行訓練，哪怕只有三個月的軍事訓練，國民軍士兵的表現也遠比防營更好！

潮軍帶來了數門新式快炮，隔著河開花彈也能掀起鮮花盛開似的橘色火光，趙國賢撫著鬍鬚，滿意地點點頭，手指北面：

他頓了一下，見所有人目光和圖書都聚集過來，才接著說：

「保持波次，壓迫清軍，按照訓練操典保持節奏開火！」

「洪大人請看，這是京師發來的電報。」趙國賢命馬弁取來一紙電報，「朝廷已經下令，梅州戰事交我彈壓，平定粵匪后即升任提督總統大局。」

洪兆麟還遠不像十年後在陳炯明帳下時那樣，只懂得安處后帳。他還保有從一介小兵拼殺到管帶的勇氣，手持雙槍身先士卒，並不缺少和普通清兵共生死的勇氣。

一聲炮響以後，湖南兵們首先沖在前面，划船的划船，涉水的涉水，清軍兵力本就佔有優勢，現在同時于數處淺灘展開衝鋒，聲勢殊為浩大。

當年袁世凱去山東投奔世伯吳長慶，趙國賢就跟著袁世凱一起投入慶軍。第二年朝鮮發生內亂，吳長慶督師赴朝鮮，任用袁世凱為「軍諮祭酒」，趙國賢也隨同去了朝鮮。

所以陳更新一直等待清軍半渡過來時，等待敵人的隊列密度達到最高峰時，才斷然下令開火。

國民軍兩個營，要對抗清軍四個營，而且這還只是韃子的先頭兵力，後面秦炳直手上還有數千人馬，趙國賢手上也還有三個營。

砰、砰、砰…ｈｅｔｕbook•ｃｏm•cｏｍ…湍急激烈的槍聲起起伏伏，上百支毛瑟槍幾乎都是開火，壕溝上方揚起片片灰色的硝煙，噗倏噗倏，流彈在空氣里劃過無數道血腥的軌跡，最後一頭撞進永字營的隊伍里，在淺灘上激起數十朵殷紅的血花。

洪兆麟徒步奔入潮軍軍中，他臉上還帶著昨夜激戰留下的硝煙和血跡，步履匆匆，衝到營門處才急慌慌跪下。

方聲洞也將大衣脫掉，他拔出勃朗寧手槍，將脖子上的紅領巾微微鬆開一點——在他身後是數十名敢死隊選鋒，步槍都已經上好了白閃閃的刺刀。

咚咚咚的叩頭聲，和河上連綿不絕的炮擊聲相映成趣，不時還有噼噼啪啪的槍彈對射聲夾在其中。

「袁宮保已經出山啦！大家知道袁宮保嗎？宮保大人就是朝廷現在的宰相，趙鎮台是宮保的心腹，咱們干仗只要幹得漂亮，宮保大人都會知道，賞賜絕不會少！」

洪兆麟想起昨夜那些年紀輕輕卻又靈活果敢、悍不畏死的民黨，心裏只有沉甸甸的壓力。

「選鋒隊的諸君同志，跟我上，反擊！」

趙國賢雖然是總兵，位在提督之下。但他是袁世凱的親信，如今袁宮保重新出山，被天和*圖*書下視為中興朝廷的救時賢相，朝廷對袁大人的要求也無不從順如流。

洪兆麟尷尬地說：「秦大人搜剿惠州民黨時，足部中彈，因疾無法上馬出陣。」

「秦軍門呢？」

眾寡懸殊，陳更新卻毫無畏懼，他甚至連一點點慌張感都沒有，只是帶著營指導員巡察各條壕溝，冷靜地維持火力波次，組織反擊。

底下士兵們看著洪兆麟的眼神，有的頗為意動，有的則不僅不以為然，而且嘴裏還嘟囔著「不給外省人賣命」之類的牢騷話。

陳更新眯起眼睛，嘴裏默默倒數著數字，到後來乾脆完全閉起眼睛，直到念滿一分鐘的時間后，才驟然下令：

而且廣東巡防營里頗多三合會幫派成員，不少人也聽過排滿反清、種族革命的說辭，眾心之中，未必就沒有隱藏蠢蠢欲動的革命心思。

「傳令下去——立即開火反擊——」

方聲洞聲嘶力竭：「開火！」

趙國賢冷冷一笑，偶發足疾？這個廣東提督秦炳直以為自己是袁世凱嗎？無非貪生怕死！

「洪大人請起，如今全粵紛亂，我們雖為武夫，卻受恩深重，一定要力盡聲嘶為皇上保此一方寧靜。」

趙國賢聲音洪亮，說話間帶著很https://m.hetubook.com.com明顯的河南口音。他不光是河南人，而且還是河南項城人，是武昌起義后重新出山的袁世凱袁宮保心腹部下。

由於淺灘寬度有限，清兵擦肩摩踵下隊伍擠得密度極高，可謂一窩蜂向對岸衝過去。

「是！」

「傳令下去，立即開火反擊。」

趙國賢人高馬大，寬闊的身材好像一堵牆似地立在營門前，左右兩名戈什哈一人提槍一人扛大刀，恰如門神侍候身側。

廣東巡防營鎮壓過很多次民黨起義，但在洪兆麟的記憶里，如昨晚那樣組織有序的革命軍，卻是第一次出現。

國民軍缺少重武器，簡陋的工事後面既沒有大炮也沒有一挺可以鎮場子的機槍，一切火力皆賴於戰士們手中步槍的發揮。

「洪大人，請。」

趙國賢帶來的潮軍先頭部隊有三個大營，再加上洪兆麟的永字營，他們的兵力比梅江對岸的國民軍多得多。

防營清兵已經聚集在數處淺灘前，他們還從下游搶來一大批民船，兩挺機槍架在河流轉彎處，機槍子彈像撕裂布帛般在河上扯開無數道湍急的白色水花。

清軍人數雖多，士氣卻不高，大家都聽說了武昌起義的消息，人心惶惶，誰也不知道事情會往哪個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