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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唐的耳朵，比一般人更敏銳些，他已經聽到了遠處的槍聲，自然是滿懷信心，並歪嘴一笑：

「蓀公，你也看到了，是林激真先要下手謀害林司令，國民軍是義憤填膺之下的自衛反擊。蓀公，林司令他非常冷靜，現在輪到您冷靜下來了，請以大局為重！」

這……

鄭祖蔭看著還和一個小孩子沒有多大差別的少年人，聽林淮唐這樣說話，就覺得非常有趣好笑，又接著問他那麼大局又是什麼呢？

從海珠亭崗哨的外圍，漸漸傳來一陣散亂的腳步聲，急匆匆跑進來的士兵連軍帽掉在身後都沒有注意到，他臉上沾著黑色的硝煙灰燼，人們隔著一層淡黃色的樹林，好像也隱隱約約聽到了極遙遠處傳來的槍聲。

謝葆璋先和鄭祖蔭握手，然後方解釋道：

「開槍啊，給我槍斃林淮唐！他瘋了！槍斃他！」

「呵呵。」

鋒銳的寒刃出鞘，在場的省軍衛兵們卻還沒有做出絲毫反應來——或許是因為大家不覺得拔刀多麼威脅，更注意有沒有人擅自動槍。

現在省軍士兵們也不需要考慮聽誰的命令，他們只需要在老一營的包圍下，乖乖繳械投降就行。

「給我讓開一條路，不然胡漢民和陳炯明要死，你們也全部都要死。請大家顧全大局，為我讓開一條路，不要衝動，請顧全大局！」

林淮唐還是那樣，輕輕一擲，看起來都沒有使用多少腕力和臂力，輕鬆寫意中就把軍刀遠遠投出。

在場的所有軍人，一下子都緊張了起來。林淮唐首先向後退了半步，把手落在軍刀上，叱責道：

難不成林淮唐是項羽一樣的萬人敵？豈非荒唐！

「胡漢民先生，你再啰嗦，另一隻手也別想要了。」

海珠亭的景色平平，和其他許多清朝中葉修建起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近世古建差異不大，甚至看不出多少嶺南地方的特色來。

鄭祖蔭當時和他專門談過一次話，問林淮唐為什麼。

「胡展堂，請給我一個交代，粵軍想做什麼？閩軍和國民軍再不濟，加起來也是有幾萬條洋槍的，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

他還能說什麼呢？只有顧全大局！

鄭祖蔭望著二十二歲的林淮唐，心裏想到的是戊戌變法時的自己，每一代人的思想和做法都不同，但看著這樣一個英姿勃發的青年革命家，鄭祖蔭只覺得在一代代人堅持不懈的努力下，中國之富強，必能夠實現。

攻守之勢，異也。

「走，咱們回潮梅去！」

胡漢民咬牙哀嚎：「林淮唐！你不得好死！你開革命同志自相殘殺的先河，是要遺臭萬年的！」

胡漢民覺得眼前的一切太瘋狂了，聲嘶力竭吶喊起來：

他很喜歡這樣腳踏實地的人，也覺得林淮唐那種安靜內向的樣子，與自己少年時非常相似。所以鄭祖蔭才一直對林淮唐很有好感，他聽說林淮唐在黃花崗突圍逃生，還在梅州開闢了一番革命事業后，也想盡辦法，給先鋒隊提供了不少幫助。

謝葆璋讓兩名國民軍的衛兵將鄭祖蔭保護起來，鄭祖蔭還是滿臉的難以置信，很懷疑地說：

銀白色的刀刃尖端噗嗤一聲，從林激真口中貫破他的整個腦顱，鮮血飛濺出來，激灑在胡漢民全身上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林激真的大半個腦袋，直接被這柄軍刀猛烈恐怖的衝擊帶走，砰的一聲，釘在海珠亭背後的廊柱上。

省軍士兵們面面相覷，他們的人數本來就不比林淮唐的衛隊多很多人，真打起來還不知道鹿死誰手，更嚴重的問題是現在胡漢民https://www.hetubook.com.com和陳炯明兩個說得上話的人都被林淮唐挾持，林激真、洪兆麟另外兩個直接的指揮官又已經被林淮唐打死。

林淮唐一邊給嗷嗷叫不停的胡漢民嘴上貼封條，一邊扶起陳炯明表示歉意，最後將大衣向身後一甩，走下海珠亭道：

林淮唐一把掏出側身佩放的勃朗寧手槍，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得驚人！

胡漢民根本沒有做過什麼陰謀的布置，他自己也非常吃驚，趕緊看向陳炯明，結果陳炯明同樣一臉茫然——陳炯明還以為這是胡漢民背著自己有所安排呢！

不等衛兵們反應過來，致命的攻擊彈不虛發，場上立刻倒下五名士兵。

「這，這是國民軍的預謀嗎？這是你們的預謀嗎？我上了林淮唐的當！」

陳炯明沖了過來，他身體比胡漢民這樣純粹的文人強健得多，但比起林淮唐，那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鄭祖蔭看著林淮唐步步走上前去的背影，那道堅毅、筆直、決絕的身影，讓鄭祖蔭心裏完全充滿了作為老師的自豪感。

鄭祖蔭又吃驚又氣憤，他陪著林淮唐來海珠亭，就是在給雙方做擔保人，如果胡漢民真的有陰謀，那便是羞辱踐踏了他這樣一位同盟會的大元老：

鄭祖蔭覺得當時傾向革命的進步學生里，很多人的思想只有激烈的一面，很少有人像林淮唐這樣認認真真、老老實實地去思考「革命的大局」到底是什麼。

胡漢民痛楚鑽心，發狂欲死：「林淮唐！你簡直不是人！」

國民軍的主力尚在福建，閩軍本身也有一定力量，鄭祖蔭的門生故吏又遍布全省。如果胡漢民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會議上對林淮唐動手，那麼國民軍和同盟會福建分會、閩軍就會被迫完全團結在一起，發起一場規模更和_圖_書為浩大的復讎之戰。

林淮唐帶來的那些衛兵們，也將子彈上膛，把槍口對準了周圍數量上略略佔據一些優勢的省軍士兵，他們沒有開槍，省軍士兵也就暫時沒有開槍，雙方還是對峙在那裡，但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氣氛無比緊張，全面開火只在瞬息。

「胡先生！這是怎麼回事？這就是省府的待客之道嗎？請淮唐來鴻門宴，胡漢民先生是準備做廣東的項羽嗎？」

勃朗寧手槍的一顆子彈正中洪兆麟的眉心，赤紅的鮮血和乳白的腦漿迸射而出，瞬間爆炸！

只可惜不待林激真再發話，林淮唐就將腰間的軍刀拔了出來。

「都督、都督……胡都督！有緊急軍情！」

只有林淮唐在射殺洪兆麟后，一腳將洪兆麟的屍體踹開。

林激真還在滿頭茫然中，突然就遭到胡漢民的指責，使得在場中所有人憤怒的目光都聚焦到他一人身上，更讓林激真覺得慌亂。

咔咔咔的聲響，好像胡漢民全身的骨骼，都被一腳踏碎。

「誰敢動手？誰敢動手，我就立刻殺掉胡漢民和陳炯明！」

鄭祖蔭穿著一襲水藍色的長衫，站在海珠亭的外圍。他能陪著林淮唐到廣東來，已經是最大的幫助，在海珠亭會議上，鄭祖蔭就不便再具體參与進去說一些什麼話了，否則很容易會讓人誤會為這是福建方面整體的意思。

到時候，事情可就不是胡漢民權責範圍內所能斡旋調和的了，即便是孫中山來，都未必能有和平的結果。

風吹動了海珠亭外圍的金色樹林，淡黃色的波浪起起伏伏，就像林淮唐預計到的那樣，張雲逸和薛岳已經帶著老一營的戰士們包圍了海珠亭。

從古至今，也沒有聽說跑到人家鴻門宴上把主人綁走的預謀。

「為什麼總有人覺得自己能夠殺得了我？」

m.ｈetuboｏk•cｏm•ｃｏｍ林淮唐冷笑著，一腳踩斷胡漢民的左臂，微微用力就發出骨頭咔嚓一下斷裂的聲音，痛的胡漢民完全遭不住。

然而海珠亭是省府的地盤，惠東也是省府的地盤，說給全天下的公論聽，誰能相信林淮唐到省府的地盤來談判，會是林淮唐預謀將胡漢民等人一網打盡呢？

可惜。

這讓他們聽誰的命令啊！

將洪兆麟當場擊斃！

好幾年前的林淮唐對這個問題，還懵懵懂懂的，回答說：「革命的大局是什麼，這個問題我還沒想明白，等到我完全想明白以後再告訴老師。」

「林激真，你幹了什麼事？！我早說過，政治解決！誰允許你對林淮唐動武的？」

「和同盟會的這些蟲豸在一起，能搞好革命嗎？」

林淮唐很淡然地說：「我說過，你們會付出十倍的代價。」

林淮唐很緩慢，但又非常堅定地走到了胡漢民的面前，兩人距離是這樣短，甚至短於林淮唐腰間佩掛的軍刀。

這把軍刀是清廷統一配發給新軍標統以上級別軍官的制式用刀，德國製造，護手上有一處極具中國風格的龍紋圓形圖章。

林淮唐只是輕輕哼了一聲，捏住胡漢民左手的小指，輕輕向外扯動——「啪」，就把他的左手小拇指揪斷，血淋淋地展示給在場的所有省軍士兵看：

鄭祖蔭臉上的神情還是非常激動，他環顧著周圍，看著國民軍戰士那嫻熟的動作，絕不相信林淮唐沒有任何預謀。

周圍排列成兩排的省軍衛兵這時候終於反應了過來，一大群人舉起槍對準了林淮唐。但還是因為胡漢民沒有下達命令，大部分人第一時間也只是拿槍對準林淮唐，尚在遲疑中沒有開火。

「林淮唐，你瘋了！」

胡漢民、陳炯明、鄭祖蔭這些人，全部驚得呆住了。林淮唐怎敢這樣大胆？他怎麼敢和圖書在海珠亭下殺人！

林淮唐的回答是：「我心向革命，但剪辮無益於大局，只能平白激起滿廷的警惕。」

只有亭子周圍大片的樹林，因為在秋季層林盡染上片片金黃，粗略掃過一眼，很有滿城盡帶黃金甲的輝煌與華麗。

他想起很多年前，林淮唐還在福州蒙學堂讀書的時候，好像也只是一個安靜內向的孩子，鄭祖蔭對林淮唐不多的一些印象，就是記得當年清廷強迫解散抗俄義勇軍的消息傳到福州后，蒙學堂很多學生都剪去了辮髮，只有林淮唐沒有剪辮。

一名省軍衛兵舉起步槍，擋在了林激真身前。但德國貨的鋒芒這時尚足以令人信任，寒光乍現，先是刀鋒刺破衛兵的胸膛，接著整把刀居然全部沖透過去，衝擊力亦不曾見到半點減損！

鄭祖蔭勉強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現在怎麼辦？」

林淮唐騰出另一隻手來，抓住陳炯明的衣領將他高高舉起，呼的一聲把陳炯明摔了出去。

胡漢民的小拇指被硬生生扯斷，十指連心，那股鑽心的痛楚讓他簡直將要發狂。

林淮唐對著洪兆麟輕蔑地一笑：「叛徒，神氣什麼？」

他走到了胡漢民的面前，手上動作快到連殘影都沒有，輕輕一折，就把胡漢民的手臂咔嚓作響地折到胡漢民自己的背後，然後又一腳踏在胡漢民的背上，將他踩到腳底。

鄭祖蔭到粵東來，只有一個意思，就是代表著光復后的福建軍政勢力，表態保障林淮唐的人身安全。

胡漢民滿臉倉惶、震驚和無辜，他終於想到什麼，嚴厲地轉向林激真怒罵道：

林淮唐又拿著手槍，迅速向胡漢民的方向沖了過去。海珠亭中多是文人，陳炯明等人雖則稍有軍事經驗，卻沒有一人善於白刃格鬥，只有洪兆麟是行伍出身，最快反應過來，擋在了林淮唐和胡漢民的中間。